這位先帝嫡長子可不是個清心寡欲安份於做個安平王的主兒!


    牧碧微雖然對姬深談不上什麽真心,可她如今一身榮華富貴、連帶著牧家前程可都係在了姬深身上,自然無法坐視安平王得勢,她定了定神,飛快的思索了一下,頓時心裏有數:“妾身倒覺得廣陵王更合適。”


    姬深嗯了一聲,奇道:“兩位皇兄都不曾在朝中任過實職,微娘怎麽知道二兄更合適?”


    “妾身是女子,看事自然從後宅而入。”牧碧微心想,若不是想到了從你登基以來,安平王與廣陵王都是空有王號,壓根沒接觸過實權,雖然你不在乎後妃私下議政,我也還不敢這麽明著堵安平王呢!


    “妾身身在後宮,對前朝的事情並不知曉什麽,至於安平王與廣陵王誰更合適主持朝政,妾身倒是想起當年妾身還在宣室伺候陛下時的情景。”牧碧微借著替姬深續茶,長長的睫毛垂下掩蓋住情緒,柔聲說道,“陛下可還記得嗎?那一迴,安平王為庶女請封縣主,妾身才頭一次覲見了太後呢!”


    聽牧碧微提到那件自己差點被兩個哥哥算計了的事,姬深不覺皺起了眉,沉吟道:“正因為記得次事,朕才覺得二兄不合適,畢竟二相總理朝局,左相更為二相之首,他這樣容易被人利用,怎可擔當得起百官之首的職責?”


    “以妾身看,廣陵王當時雖然是有算計陛下之嫌,但也與他對安平王不設防有關,不然,怎不見廣陵王為了旁人這麽繞過了太後娘娘來尋陛下?”牧碧微拈了一塊點心殷勤的遞到姬深嘴邊,看著他吃了,方笑吟吟的道,“而且廣陵王此事是出自一片手足之情,倒是安平王……陛下恕妾身說句誅心之語,安平王為庶女請封縣主,本就亂了尊卑綱常,明知道太後不允還用兄弟的情份哄了廣陵王來欺瞞陛下,實在是……不念手足之情啊!”


    姬深臉色沉了下去!


    牧碧微見狀,忙換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拿帕子掩住了嘴,失聲道:“瞧妾身都說了些什麽?陛下見諒,妾身也是當時從頭到尾看了這件事兒,一直替陛下抱不平才惦記到現在的,若是妾身說差了,還求……求陛下饒恕!”


    見她露出楚楚之態,姬深臉色才緩和了些,卻沒有對她發作,而是若有所思道:“你說的倒不錯……大兄的心思,究竟比二兄沉遠許多!”


    “謝陛下!”牧碧微立刻破涕為笑,拉著姬深的袖子嬌嗔道,“不是妾身心眼兒小,實在是妾身想到陛下一片體恤兄長孝順太後之心卻被這樣利用,止不住的替陛下覺得委屈,這才念念不忘的記著……哎呀,妾身又多嘴了,陛下別與妾身計較才好!”


    姬深伸手捏住她下頷,似笑非笑道:“要朕不與你計較,你可打算怎樣彌補朕呢?”


    牧碧微格格一笑,就勢依偎進他懷抱……


    ………………………………………………………………………………………………………………………………………………


    景福宮,定興殿,原本姿容豔麗猶如枝頭開到最好時刻紅薔薇的何氏這一年來明顯蒼老了許多,眼角眉稍雖然還不至於現出細紋來,但那種恣意奔放、嬌豔欲滴的氣息卻已經不翼而飛,她現在刻意沒有作一貫以來的華美妝飾。


    茶色對襟寬袖襦衫,上繡纏枝石榴,下係琥珀色為底、栗色菖蒲紋的羅裙,腰間掐金絲厚緞玉勾帶,鬆鬆綰著墮馬髻,斜插著五蝠捧壽字金釵——這樣一副明顯祈求子孫昌盛福運連綿的裝束,襯托著她刻意勻了白.粉敷過的麵頰並哀戚的眼神,即使知道小產的是龔氏,單這麽看誰也不能不感到她的傷心。


    隻是偏殿裏龔氏的哭叫聲已經因疲憊而消失,門口卻還不見姬深的影子。


    何氏揉了揉額角,有些疲憊的問桃枝——如今是許青衣了:“聖駕還沒到嗎?”


    “是。”許桃枝抿了抿嘴,道,“是杏枝親自去宣室殿稟告的,她迴來時說過陛下當時驚的把手邊雷大監才研好的一硯墨都打翻了的。”


    “那怎麽還沒到?”何氏看了眼偏殿,“龔氏呢?怎麽樣了?”


    許桃枝低著頭道:“杏枝說當時陛下案頭還有許多奏章堆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前朝政事牽住了?龔氏剛才叫嚷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兒,奴婢怕她吵著了娘娘,就命人進了一碗安神湯給她,如今是睡著了。”


    頓了一頓,她又道,“龔氏身子也傷了。”


    被太醫確診過的何氏自然明白許桃枝所言傷了身子的意思,她眉宇之間掠過一絲痛色,隨即淡淡道:“可惜了!”


    她可惜的當然不會是龔氏,而是龔氏的那個男胎。


    “娘娘不必難過,這宮裏的美人才人良人多著呢,龔氏不識抬舉,娘娘另擇人選就是。”許桃枝輕聲寬慰。


    何氏卻悵然一歎:“你看,陛下到現在都沒來……”


    許桃枝正要勸說她,卻見殿外匆匆進來了一人,卻是留在外頭探望聖駕的小內侍,心頭一喜,問道:“可是陛下來了?”


    何氏也是眼睛一亮,不想那小內侍卻戰戰兢兢的俯伏於地,道:“迴娘娘,聖駕……聖駕本來是往咱們景福宮而來的,可中途忽然轉向,去了……去了長錦宮!”


    “牧、氏!”何氏目中怒色迸現,狠狠的拔下頭上那支五蝠捧壽赤金釵砸到殿下!


    許桃枝也是感到一桶冰水,從頭澆下!


    第六章 陳世婦


    次日一早,姬深被雷墨隔著屏風叫了起來,蔣遙是在六月裏就借著一場病遞了辭呈。計兼然身子骨兒比較好,被姬深扣到現在,也是鐵了心要退了,這兩人之下裏真正掌權的臣子,十個裏頭有四五個和曲家高家脫不了關係。


    剩下的至少有一兩個與其他世家有關,這是士庶分明的世代,姬深為了自己的帝位,再怎麽厭惡繁冗的朝政,也不能不在沒有一個可靠的人接手之前親自上陣頂一段時間。


    牧碧微滿麵春風的送走聖駕,重新梳洗更衣了,抱著西平問了問幾句閑話,素歌就走了進來,見狀牧碧微一邊拿帕子替西平擦著嘴角,一邊看了一眼,旁邊伺候的阿善便問:“什麽事?”


    “陳世婦過來了。”素歌道,“她臉色不太好看。”


    牧碧微聽了,便將西平交給穆幼娘,叮囑道:“玉桐早膳吃了三塊糯米糕,多了,你帶她到池邊走一走消食,記得多叫人跟著,仔細別掉了下去。”


    穆幼娘忙應了一聲,等西平說了告退的話,就抱著她出去了。


    “叫陳世婦到這裏來吧。”牧碧微說著命左右呈上靶鏡來看了看,覺得儀容整齊,便吩咐道。


    陳世婦在牧碧微剛進宮的時候還隻是禦女,本朝的長錦宮她是頭一個入住的。陳氏是姬深孝期滿後頭次采選入宮的,初封就是禦女,禦女做了兩年都沒晉升過,可見寵愛單薄,因此牧碧微後來居上,她也沒什麽嫉妒之心,一來二去的,牧碧微對她也算親近,聽說她來,就直接叫到後殿來見了。


    素歌答應著出去,片刻後引了陳氏與陳氏的貼身宮女進來,這陳氏比姬深長一歲,如今已經二十有一,照理也是正當韶華的時候,她卻透著一股沒精打采的氣息,雖然望去也是眉眼端莊肌膚白膩,偏生神采不豐,又不像左昭儀曲氏那樣氣度高華,看著還不如旁邊容貌平平但青春飛揚的素歌打眼。


    她穿著薑黃底夾纈聯珠團鹿對襟窄袖襦衫,腰間束著三寸來闊的茶色厚緞紋飛燕帶,下頭是一條牙色留仙裙,釵環首飾都是世婦的份例,沒什麽缺的也沒什麽逾越——牧碧微盛寵,她不出手打壓,長錦宮裏人的份子內司也不敢克扣,兩年前陳氏的日子還真沒這麽好過。


    “幾日不見,你怎的氣色又差了許多?”牧碧微和顏悅色的說道,抬手免了她的禮,“坐下說罷,本宮這兒你也不是頭一次來了。”


    “妾身謝娘娘。”陳氏有些囁喏著謝了,帶著一抹淒苦之色在下首坐下,她知道牧碧微不愛底下人羅嗦,坐下之後便盤算了下,直言道,“妾身此來卻是求娘娘一件事的!”


    牧碧微方才聽素歌說她這會過來臉色又不好看,就知道她定然是遇見了什麽事,這會也不奇怪,笑著問:“你說。”


    “妾身身邊的陪嫁宮女昨兒迴去,說妾身的母親很是思念妾身。”陳氏懇切道,“妾身從太寧三年入宮至今,因位份低微,再也沒見過家人,昨日聽到宮女所言家中情形,夜不能寐,因而今日壯著膽子來求娘娘。”


    說著,淚下如雨。


    陳氏容貌可算清秀佳人,對於姬深來說卻是看不上眼的,她當初被留下來,卻是太後的主意,陳氏之父為正五品上的國子博士——說起來也是不走運,原本太寧三年那一次采選重在冊後和留幾個高位妃嬪,高太後原本隻定了三品以上官家女郎才可以參選。


    後來橫刺裏殺出了一個孫氏,被姬深視若珍寶,攪得世家望族丟臉之極,雖然有高太後從中極力斡旋,但許多人家不管是覺得被打了臉,還是打聽到孫氏絕色傾城不願意平白砸一個女兒進宮受苦,紛紛尋出各種理由來退選,就是高太後的娘家都打起了退堂鼓,高太後因為自己是世家出身,對世家這些舉止卻並未動怒,反而越發惱恨孫氏。


    在這種情況下,高太後為了補充宮室,采選中途又詔命鄴都三品以下官吏年紀合適又無殘疾沒出閣的女郎也參選,陳氏就是這個時候被送進宮的,陳家在前魏時候是鄴都一個書吏,到了陳氏的祖父,因為字寫得好,被威烈伯曲夾偶然看到頗為賞識,從此倒是平步青雲,連帶陳氏的父親都入了國子監,也算得上書香二字了。


    隻不過陳氏生的不算很美,高太後卻覺得她有貞靜之風,直接留了下來,姬深四年來也才召見了她那麽兩三次,這一年來是一次也沒有,所以何氏世婦的時候就能夠纏著姬深叫她和白氏、小何氏見麵,陳氏卻從進宮來都沒見過家人的。


    聽了她這個要求,牧碧微心裏沉吟了一下,這事並不難,別說姬深不會當迴事,高太後如今忙著追究景福宮龔氏小產,怕是壓根就沒心思管這些小事,國子監博士好歹也是五品官,牧家不稀罕他的品級,但國子監那些監生的輿論卻有必要拉攏的,尤其如今姬深正琢磨著效仿蔣、計執政數年,自己甩手玩樂,打算擇一批他所信任又能負得起這大梁的臣子來,自己可以從那些如山的奏折裏脫身。


    牧碧微素在姬深跟前說牧齊怕是不妥,卻也希望自己父親能夠執掌朝綱的。


    這麽盤算畢,牧碧微卻也沒把話說死,先安慰她:“本宮也沒說不允你,怎麽就哭開了?”


    陳氏聽了又驚又喜,就要起身行禮拜謝,牧碧微使個眼色,素歌忙上前笑著扶了,牧碧微又道:“隻是妃以上才可召見家人,如今並非命婦進宮的日子,你要見令堂,本宮也隻得替你向陛下求一求,至於陛下允不允,本宮卻是不敢包票的!”


    牧碧微這幾年但凡開口的事情,姬深就沒駁過,別說後宮世婦想見生母這麽件小事,就是先頭故閔尚書的兒孫都被她吹枕頭風進了鄴城軍裏任到了校尉一職。


    陳氏心下大定,擦了淚水謝了又謝,這才走了。


    她走之後,牧碧微卻沒立刻叫人去尋西平,而是轉頭問阿善:“昨兒個出宮的就是陳氏方才帶過來的那宮女嗎?”


    “奴婢看著倒不像,這一個叫小小,聽宮門口的林甲說昨兒向內司告假出宮去探親的那一個叫點點。”阿善搖頭,牧碧微對長錦宮的諸嬪都不壞,卻是外鬆內緊,這也是吸取何氏當初小產的教訓——何氏那迴小產雖然到現在都沒查出原因,隻能不了了之,但她好端端的在定興殿裏小產了——小產前兩個時辰,景福宮裏兩個禦女拌嘴到了動手的地步,被她召去嗬斥了一番,後來這兩個禦女在何氏小產後被姬深追問,雙雙撞柱而死,說和何氏小產沒關係,實在不太可信。


    而這一次姬深卻不能怪高太後了,隻因那兩個禦女都是出身卑微之人,高太後是見都沒見過她們,查出來卻與孫氏那邊還更有關係些。


    就衝著孫氏生了新泰公主之後依舊姿容不減,姬深也要相信她是無辜的,何氏吃的這個虧,牧碧微雖然還沒身子,卻也不敢對長錦宮裏看著乖巧的一幹人掉以輕心。


    這會聽了阿善的話,就問:“那一個點點出入時辰與從前對比可有差錯?”


    “倒是沒有。”阿善想了一想,道,“林甲說她與從前差不多,迴來時還塞了一盒酥糖給林甲,道是在路上買的,那叫點點的宮女很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倒與柳禦女很是相似,平常出去探親迴來也都要給林甲他們帶些零嘴,聞說陳家就陳世婦這麽一個女郎,所以點點每次迴去都要叫她捎些銀錢之類,這些打點林甲他們的東西不值幾個錢,陳家卻是給了她額度花的。”


    牧碧微聽了,微微頷首:“可憐天下父母心了!”


    第七章 蝶兒


    牧碧微便對阿善道:“如今秋末正是該滋補的時候,上迴陛下賞賜裏頭有一支紫芝品相不錯,也頗有年份,去切一些燉一份湯晌午後送到宣室殿去,順便把事情告訴雷大監。”


    阿善點頭應了,因方才提到柳禦女,就順勢說了下去:“柳禦女上迴和安福宮的司禦女在禦花園裏為了一枝錦繡芙蓉爭執動起了手,摑了司禦女一個耳光,卻也被司禦女踢了一腳,雖然那司氏傷在臉上比較沒麵子,但她踢的那一腳可不輕,柳禦女當時沒覺得,迴來就疼開了,到現在都三天了也沒過來,奴婢想是不是再使人去看看?”


    “這是應該的。”牧碧微點了點頭,“那紫芝分她一份,另外取些補骨頭的東西送去,再送她幾匹上好的瑞錦裁衣——你們要記住,這宮裏頭沒有皇後,左昭儀雖然說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懿旨理事,但究竟是看大不看小的,這些個小事告到陛下跟前聽著都煩,遇見了隻有自己厲害些,這樣的事情本宮護得住你們占些便宜,可總不能為著你們吃了虧親自殺上門去,明白了嗎?”


    旁邊挽袂、挽裳和素歌、素繡都笑了起來:“奴婢遵命!”


    左昭儀曲氏雖然是代行皇後之責,但這個代字和真正的皇後究竟不一樣,原本這樣妃嬪爭執動手,右昭儀和牧碧微這兩個主位都要被訓斥不說,皇後也可借此整肅宮闈。問題是左昭儀無寵不說,孫氏因為生了新泰公主得以晉升為右昭儀,與她平起平坐,左昭儀如今除了大典上還能夠站在眾人之前,也就是得了高太後所賜的宮權了。


    可這宮權也有些雞肋,比如安福宮一定是不服管的,就算沒有明麵上反對,暗地裏也是陽逢陰違,安福宮帶頭,唐隆徽的雲台宮,牧碧微的長錦宮、何光訓的景福宮……曲氏至少明裏都是插不上手。


    當然,因為宮中沒有皇後,眾妃各恃寵愛行事,沒個真正能夠約束她們的人,同樣若誰吃了虧,除了跟姬深告狀外,也別想著能明著討個公道。


    姬深是個喜歡享樂的,他連政事都不耐煩管,這樣妃嬪之爭,聽個一次兩次也還罷了,聽多了便覺得掃興,就是孫氏,也不敢拿不緊要的爭執去煩他,因此牧碧微在這長錦宮的宮妃裏頭卻是最喜歡這個活潑開朗、關鍵時候又潑辣有為的柳氏。


    當下阿善把事情說完,幾人便分頭去行,留了挽袂、挽裳和素繡下來聽命,阿善去燉湯,素歌去叫這會還不當值的挽襟拿上東西去探望柳禦女。


    恰好穆幼娘帶著西平消食迴來,西平麵頰被池風吹的略顯紅潤,手裏捏著一個草編的蚱蜢,行禮之後高興的向牧碧微炫耀道:“母妃看這個。”


    “咦,這個蚱蜢編的倒是逼真,哪裏來的?”牧碧微俯身摟過了她,端詳了幾眼笑著問,這種草編的蟲豸她小時候牧碧川跟家中老仆學過,沒少編給她玩,自然不陌生,不過穆幼娘和阿善等人卻是不會的。


    西平就道:“方才有人給兒臣的。”


    西平年紀還小,許多事情未免說不太清楚,牧碧微就看向了穆幼娘,穆幼娘道:“迴娘娘,是這麽迴事,方才奴婢帶著殿下並幾個宮人在池邊散步消食,看到一個小宮女在揪著池邊的枯草,奴婢看著奇怪,就把她叫過來問了,那小宮女便說是看到那草可以編蚱蜢,一時貪玩就想做幾個,殿下聽著好奇,那小宮女就當場拿一根長草編了這麽個蚱蜢來。”


    “哦?”牧碧微來了興趣,“那小宮女呢?”


    穆幼娘謹慎道:“未得娘娘準許,奴婢不敢帶她進後殿,隻是殿下很喜歡她的手藝,奴婢就叫她在廊上等著。”


    “嗯,叫她進來。”牧碧微點了點頭。


    片刻後,素繡領了一個怯生生的灰衣宮女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行過禮,牧碧微叫了起來,卻見這灰衣宮女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生的細眉細眼,許是因為做粗使的緣故,兩頰這會就被風吹的粗糙了,手上也似乎有些小傷,許是頭次入殿又在牧碧微近前的緣故,顯得很是局促。


    “你叫什麽名字?”牧碧微隨口問道。


    那小宮女細聲道:“迴娘娘的話,奴婢蝶兒。”


    “你編的蚱蜢不錯。”牧碧微思忖了下,對挽裳道,“賞她一串錢。”


    挽裳轉身進了裏間,拿了一串錢出來遞給那蝶兒,那蝶兒有些慌張道:“奴婢不敢。”


    “這有什麽不敢的?”牧碧微啼笑皆非道,“你是澄練殿中粗使宮女罷?又不是公主近侍,逗公主開心非你份內之責,自然要賞。”


    蝶兒微微一抖,這才應了,接了錢見牧碧微不再看她,挽裳便暗示她退出去,等她出去了,牧碧微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掃了眼穆幼娘,穆幼娘忙道:“娘娘饒恕,是奴婢疏忽了,隻想著這小宮女手巧,能夠做出殿下喜歡的東西來,就存了把她要過來伺候殿下的心思,不想竟是個心眼多的,幸虧娘娘明燭高照,才免了這一起子事。”


    “一個才進宮不多久的小娘罷了,幼娘你也是在宮裏多年的人了,既然能夠逗本宮的玉桐高興,心眼多點又如何?”牧碧微放下茶盞,悠然說道,“玉桐,你喜歡那蝶兒麽?”


    西平方才一直在玩著蚱蜢,這會聽牧碧微發話才抬起頭來,茫然道:“誰?”


    穆幼娘見狀麵色越發的尷尬,牧碧微倒是笑了,摟著她道:“嗯?你剛才沒留神嗎?就是替你做這蚱蜢的人,你可要她陪你玩?”


    西平想了一想,卻搖頭道:“兒臣不想要。”


    “哦,這是為何?”牧碧微也不去看穆幼娘那恨不得低到胸前的模樣,含笑問道。


    “母妃,那一個人灰撲撲的一點也不好看,兒臣更喜歡挽裳、素繡她們這樣幹淨整齊的。”西平天真無邪的道,“母妃不是說過,兒臣是公主,所以要時刻打扮的好好的,身邊人也要好好的嗎?”


    這話卻是當初西平才會說話走路正貪玩的時候,有時候在榻上爬來爬去弄髒了衣服,卻惟恐耽擱了玩耍的時辰死活不肯更衣,牧碧微就說這些話來哄她,哄多了西平卻是記住了。


    如今這麽說出來,穆幼娘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的尷尬極了。


    牧碧微誇獎了西平,這才抬頭看向了穆幼娘,淡淡道:“西平喜歡幹淨整齊的近侍,給那蝶兒換個輕省些的差使,著她洗幹淨了給幾件整潔的舊衣服,養上一些時候,若是西平中意了再說。”


    穆幼娘囁喏著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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