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兒踉踉蹌蹌的跑著,或者說是走也很適合,因為她的力氣已經在之前早已消耗殆盡了,現在隻不過是憑著心中的悲和怒在支撐著。

    她跑得是有些瘋狂的感覺的,明明沒有力氣了,但就是想這樣的跑迴去,像是執拗的鑽進了牛角尖,明明錯不單單在自己身上,但她卻將這些都當成了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懲罰,好像那種耗盡力氣的透支的累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哭。

    不是沒有流過淚的,風姿穀中受罰時留下的疼痛直接刺激出眼淚,空寂清冷的夜晚也常常無悲無喜沒有緣由的流淚,甚至是曾經翻閱過書籍中那些淒美的故事也催出過她的眼淚。

    眼淚,終究和哭泣是不一樣的。

    她重生後的第一次哭泣也是唯一一次的哭泣隻是蜷縮在屬於自己的木屋之中,默默的低喃,默默的告別。

    是因為分別之痛,也是因為彷徨無依。

    以後,她的眼淚流出過,卻從來都不是哭泣。

    可是,如今,那鼻中的酸意刺激著,那心中的苦味催化著,她哭泣的淚就那麽掉落。

    沾染上血跡的人皮麵具早就已脫下。因為開始的驚嚇,未兒的臉現在還有些蒼白,伴隨著眼淚的衝刷,既悲涼脆弱,又詭異淒美。

    為什麽?

    為什麽!

    未兒的心中不斷的問著,怒吼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問誰,隻是那樣的茫然無意識的重複著。

    路變得那麽漫長,心中卻越來越清明。

    為什麽?

    隻因那樣輕易的相信,那樣可笑的放心!

    為什麽?

    隻因是棋子的身份,偏偏自己還認不清!

    若是忘了自己生存的價值,不明自己生存的原因,可悲的自我認可自身的存在,就會這樣了吧······

    還未來得及自滿的登上頂層,就先狠狠摔下······

    乙組十號,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名目。

    若是消失了,也是無足輕重的。

    隻有真正的能力與實力,才能存在,才能立足。

    ————————————————————

    踏入流連樓時,未兒已經恢複平靜,臉上的淚水也擦淨了。

    即使知道暗處之人會將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的稟報,但她還是不想伴著那一身狼狽可憐的出現在月夫人麵前。

    像是已經安排好的一樣,進入流連樓後,她沒有碰到一個人。

    未兒直接就來到了憐星閣。

    屋內,月夫人品茶以待。

    看著月夫人那悠閑的樣子,未兒忽然產生一股無力感。

    就是眼前這個人,她這樣輕鬆的時候,卻是將自己置於股掌之間,安排了這麽一出好戲。

    這出戲,教訓也足夠了。

    若是弱小,隻能無力的反抗,最終還是要順應強者之心。

    若是強大······

    未兒眼底暗了暗。

    但由於她一直低著頭,月夫人並沒有注意到。

    未兒緩步上前,將右手中的匕首平舉在身前。

    “未兒要謝過月夫人了。”

    “此匕名為清寒,吹毛斷發,削鐵如泥,可是件寶物。”月夫人抿嘴一笑:“它現在是你的了。”

    “不知,可有刀鞘相配?”

    “既然是你的東西,自然在你的屋中。”

    未兒抬起頭,看向月夫人,輕輕一笑:“未兒謝過月夫人。若是無事,未兒就先退下了。”

    說完,也不待月夫人迴答,未兒便離開了憐星閣。

    今晚發生的事,她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也就免了試探演戲。

    那般的虛假做作,暫時還不需要。

    未兒關上門,喃喃開口:“隻是因為,我太弱小了嗎······”她的聲音很輕,輕的連聲帶的震動都幾不可感,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聽得見。

    她看著屋門,似是透過那門看屋內那個流連樓之主,不過隻停頓了一兩秒,她就轉身離開了。

    ————————————————

    楚祁然站在那裏,看著眼前的空地,麵沉如水。

    忽然遠處傳來響動,並逐漸向他靠近,聽聲音來人不是少數。

    一批黑衣人出現在他的麵前。

    為首的黑衣人進上前來,雙手抱拳。

    “主子!”

    “人呢?”

    “屬下和他們爭鬥之時,忽然傳來一聲響哨聲,那些人便不再纏鬥,都退走了。”

    “你們竟然都沒有攔下一個?”這聲音平靜的像是一個簡單的陳述,但那批黑衣人卻全都單膝跪下。

    “屬下無能!”

    “不是你們無能······”楚祁然低低的笑:“隻是對方能力太強而已。”

    那一幹黑衣人仍是低頭跪在那裏,沒有一人答話。

    沉默片刻。

    為首的黑衣人猶豫了下,開口問道:“不知未兒姑娘現在如何?”

    楚祁然眼底暗了暗,視線又停留在開始那片空地上:“她,好得很。”

    看主子這幅神情,便知不是如他所言這般,但身為下屬,謹言慎行才是本分。為首的黑衣人也沒有再問。

    隻是他們來此保護目的完好無損,主子為何還是這般樣子?黑衣人將思索藏在心裏。

    “易羽。”

    “在。”一黑衣人沉聲答道。

    “下次,未兒再遇危險時,燃放六瓣蓮信號。”楚祁然的臉掩在夜色中,神色不清,聲音卻如往常一樣平靜。

    “是。”易羽心中微的一震,但仍沉聲迴道。

    “墨葉。”

    為首的黑衣人頓首答道:“在。”

    “你派人將此處仔細檢查,看看可有什麽痕跡留下。”

    “屬下膽敢問一句,不知此處開始有何物?”為首的黑衣人看向那片空地。

    “一個該死之人。”說完,楚祁然轉身離去。

    墨葉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的黑衣人就自動分為兩批,一批藏身於夜色之中暗地追隨保護著楚祁然,一批留在原地身影掩映在黑暗之中。

    楚祁然沒有動用輕功,隻是沿著未兒開始走過的小道慢慢的向前走著。

    他知道周圍有不少的暗衛跟隨保護著他,所以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很平靜的,甚至有幾分飯後散步的閑適摻雜其中。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掀起的波濤巨浪。

    今夜,是風姿穀實力的又一次展現。

    這是一個局。

    偏偏他也成了局中棋子。

    未兒的遇難是風姿穀的安排無疑。派人纏住自己安排的暗衛,再引出醉漢襲擊未兒。經此一役,未兒,隻怕不會再輕易的相信了吧?兩年來的步步為營,一步步蠶食這個女子的心房,卻終於······

    功虧一簣。

    風姿穀這招,夠狠,夠準,恰到好處,一擊致命。

    楚祁然眼中閃出厲色。

    但偏偏那絲絲心痛是怎麽迴事?

    當他看到未兒渾身顫抖的坐在那裏,聽著那平靜的“我真是不該相信你,從來都不該相信你”,心就那麽忽然的痛了,以至於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刻心中湧起的疼惜與殺意讓他都有些吃驚。

    什麽時候,這個女孩,也在我的心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楚祁然不由的苦笑。

    本來是一場騙心的遊戲,隻是沒想到,我這個設局的人偏偏入了局,而那個本在局中的人卻從來都可以瀟灑轉身,沒有留戀。

    他閉上眼。

    慢慢迴憶起和未兒在一起的畫麵。

    那一場荒謬可笑的相遇,他承認,這個女孩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他留了手,因為他知道這個女孩會有更大的利用價值。

    而後的再遇,針鋒相對的相互試探,他便知道,這個女孩確實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隻是怎樣的話語都比不上用人的真心來承諾。

    他想起師父的教導————“最能控製人的,是感情。”

    他便想讓這個女孩為己所用。

    於是,一步步的靠近,慢慢的接近,甚至是直言相告。他相信,這樣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之時,而自己,卻是很多女人都是難以拒絕的。

    但這很多女人之中,好像並不包括她。

    兩年來,他能感到未兒對他的信任,或者是依靠,也許有些微末的感情,但那無關於愛情。

    他告訴自己來日方長,他自信將會得償所願。

    隻是,直到今天,這場局。

    將所有的人都置於棋盤之上,毀了他兩年的努力,也是最後給暗刃的一個磨礪。

    也讓他知道,自己和風姿穀的差距。

    也讓他知道······自己終是對這個精靈般的女子動了心。

    楚祁然緩緩的唿出一口氣,睜開眼繼續向前走。

    動了心又何妨?

    這點的情還不足以控製我,影響我。

    楚祁然眼中精光一閃,渾身霸氣外露。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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