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後,未兒打量著桌上的菜色。

    今天的客人似乎來頭不小的樣子。

    未兒靠近環兒想打聽點什麽,還沒等她說話,環兒先開口了。

    “今天這位客人非同小可,你第一次就近服侍,仔細些,知道嗎?”

    未兒表現出恭順的樣子:“知道了,環兒姐。”接著她又好奇地問:“是什麽客人啊?難道還比那些大官們金貴不成?”

    環兒本來不欲多說,但想到海棠的話,還是迴答了:“來這流連樓的多得是達官貴族,皇親國戚也不少。隻不過今天這位有些特殊,他雖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五皇子,可聽說卻不怎麽和聖上親,那性子實在是怪。你一會兒且小心些,莫要惹了他,否則,連姑娘都救不了你。”

    “謝謝環兒姐。”未兒心中有些不安,海棠讓自己在一旁侍候是想試探自己還是真的看重自己了?一會兒若是有什麽麻煩可不好了······

    環兒看她沉思的樣子,瞄了眼正準備著的海棠,就拍了未兒一下:“發什麽呆呢,一會兒這樣可就死了,對了,那五皇子雖是咱們乾國第一美男子,但他對於別人說他美著實忌諱,曾有幾個不長眼的奴才因此被亂棍打死,你可要記住了,千萬別盯住他看。”

    “謝謝環兒姐。”未兒點點頭。

    海棠對於環兒兩人間的互動視如不見,對於環兒,她很是放心。

    等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海棠趕緊起身,向門口迎去。

    兩人隨便說了幾句,就坐了下來。

    未兒侍在桌旁,一直都低著頭,聽那五皇子的聲音還很年輕的樣子,再加上環兒所說,不進讓她對這五皇子的樣貌產生了好奇。

    看一下應該沒關係吧,應該不會美到盯著看得地步吧?

    她微微地側過頭,因為身高,站坐的關係,這個角度剛剛好。

    隻一眼,她就被驚住了。

    眼前的人明明是上次闖穀的人!他叫什麽來著? 楚祁然!

    未兒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才想起容貌已被風姿穀大手筆給出的尚且清秀的人皮麵具一張所掩飾。

    腦中思緒萬千,卻又雜亂無章。

    她努力的梳理著,直覺覺得風姿穀的勢力比開始所想的要強大,強大到吸引一個國家的皇子以身犯險的地步。

    被人輕輕一撞,未兒還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在一個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以一個錯誤的方式走神了······捕捉到未兒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異,楚祁然皺了皺自己好看的眉毛,看向海棠。

    “月夫人這麽把這不中用的派到你這來了?”

    “隻是個新買的小丫頭,殿下切勿生氣。是海棠教人不嚴,自罰一杯。”說著,海棠拿起酒杯,淺笑著向口中送去。

    “哎······”楚祁然輕輕的捉住海棠拿酒杯的手,“海棠雖然向來大度,我卻不喜,這樣的奴才,留著也是給主子找麻煩而已,不如······”

    意識到五皇子已是動了殺心,海棠不敢再勸。隻是,雖說將人交到自己手上時說的意思是福兮禍兮,與她無關。但若人在自己手上這麽快就出了事······

    海棠不禁埋怨,明知道五皇子是她這的常客,怎麽還把這個不明身份的未兒派過來。

    看著海棠不再說什麽,未兒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腦子亂亂的。

    看著未兒木木的樣子,海棠暗自著急。

    楚祁然卻沒有像她預料的那樣直接殺人,而是開口說:“這個奴才,還真是······”而後他似是嫌惡的一皺眉,麵容上閃過一絲狠厲:“殺了吧。”

    海棠一驚,眼神不自覺的看向環兒。這時屋內隻他們四人,若是有人能出去通消息,隻能是環兒。但前提是,出的去。

    未兒也是一驚,忽然想到了什麽,下意識的就跪下了。

    “殿下饒命!”

    雖然有言“膝下有黃金”,但這些天家中人“眼中無人命”。而求饒命也是未兒那個亂亂的腦子中唯一能理出的一根線。

    話一出口,未兒手不自覺的一顫,反射性的想要捂嘴。

    容貌變了,聲音還是自己的,他應該不會聽出來吧,畢竟,都過了這麽久。

    看到了自己想確認的,楚祁然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好。開始他隻是想要找茬而已,現在,情況不同了······

    歡場女子,最善察言觀色。海棠又是個中翹楚,雖然眼前這位心思難猜,但還是察覺到了其莫名變好的心情。

    海棠輕輕將一杯酒遞到五皇子的口邊:“殿下······”

    楚祁然抓住海棠的手一推,將一杯酒都倒入口中。

    而後他傾下身,抓住未兒的下顎,打量著她的臉。

    未兒心裏一緊,卻隻是低垂著眼不敢正視眼前這人。

    “這樣子,可醜多了,也笨了不少······”

    聽到這話,未兒猛然抬頭。而楚祁然已經起身對著海棠說道:“今就不在這歇了,這奴才,弄的我什麽興致都沒了。”

    海棠急忙站起身,眼角瞥了跪在地上重新低下頭去的未兒一眼,對著那人的背影依舊嫣然巧笑:“如此,海棠就不送了。”

    等到耳邊已聽不到離去的腳步聲,海棠才重新坐下,環兒乖巧的關上了門。

    “未兒,你的運氣倒是不錯,隻不過,下次,可不會再有這樣的好運氣。我不管你有什麽身份,你且記住,月夫人既然把你派在我這當丫鬟,你就要做好一個丫鬟的本分。下次,我可不會再維護你這個給主子找麻煩的奴才。”說到最後,海棠姣好的麵容上已沒有往常的柔美淺笑,一字一句,字字嚴厲。

    “是,未兒謝姑娘提點。”

    “下去吧。”

    “是,姑娘。”未兒站起身,向海棠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等到未兒離開房間,侍立一旁的環兒開口說道:“姑娘······”

    海棠輕搖了下手,環兒便知趣的閉口不說了。

    未兒有些心驚的迴到使喚丫鬟住的大通鋪,她還沒有成為像環兒那樣的貼身丫鬟,所以晚上的時候不需要住在外間以便能隨時侍奉。

    晚間對於任何青樓來說都是營業的高峰期,流連樓也不例外,所以這時屋內隻有零星的幾個人。

    未兒躺在床上,心緒煩亂。

    她可以肯定那個五皇子楚祁然是認出她了,最後的那句話絕對不是單單的對流連樓丫鬟素質的評價,而是對她這個麵貌,這個身份。

    隻是,該怎麽辦呢?不知道,他會怎麽做呢?

    未兒隻想在流連樓安安穩穩的待下去,等著自己長大,等著······風姿穀真正的任務,等著,有辦法脫離控製的那一天。

    這些旁生的枝節,隻會把一切變得更繁瑣雜亂,而這些麻煩,都是她竭力想避開的。就像在風姿穀,她從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那些牽絆的情感,雖然渴望,但壯士扼腕,與其將來成為負累,不如趁早放棄。

    對流星的喜歡,恐怕是她無可避免的最大的失策了,但,她,甘之如飴。

    輾轉反側間,又想到了流星,關於楚祁然和風姿穀的思考就被擠到一邊。

    自來到這流連樓就一直都沒有再見到流星,不知道,他,好不好。

    輕唿出一口氣,未兒起身,依舊對周圍人帶搭不理的,就出了門。

    整個流連樓都是燈火通明的,嬉笑聲,怒罵聲,還伴隨著女子的儂語軟腔,透漏這一種奢靡,連空氣都帶著滿滿的脂粉味。

    未兒冷笑,即使聽了這麽多遍“流連樓的地位是不同的,樓裏的姑娘是高貴的”,都不及自己一雙眼睛看的清明,再怎麽樣,不還是青樓嗎?倚欄賣笑,那些高官貴子的追捧,也隻不過是當做玩物罷了,怎會為一個歡場女子認了真?

    古有杜十娘,隻不過是將那虛情假意當了真,所托非人,才落的傷情亡命的下場。

    在這裏,無論是誰,都不要太認真的好。

    默默看著眼前這華美的一切,未兒知道自己想的有些太過消沉了。現在的流連樓托蔽於那隱藏於風姿穀後的勢力,而且曆經幾代帝王而傳承,就證明了它具備著一定的實力,即使是那所謂的不堪的青樓歡場,也是一般人不敢放肆的,也是許多人都要給麵子的。

    迴神,未兒才發現走到了陰影處,天色也已經晚了,她轉過身就向來路走去。

    誰知,就在她這一轉身間,脖頸上遭到重擊,直接就暈了過去。

    片刻,一個小丫頭從那陰影處走了出來,看她走的方向,應該是要迴那普通丫鬟合住的通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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