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被冷水一激,中的迷藥便失去了效用,很快的清醒了過來。他剛一睜眼,就猛地一掙,像是下意識的防範動作,隻不過被繩子綁著,還是和椅子一起在地上倒著。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他眉毛一挑,淩厲的目光便向木星刺來。

    “你能拿我怎麽樣?”

    木星一愣,心中隻是感慨美人無論怎樣都是這樣好看,前世的明星沒有一個能比的上他的。但木星對於這張臉也隻是純粹的欣賞罷了,畢竟這樣的人就像是妖嬈(罌粟)一樣,容貌雖美,卻是不能接近的致命。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小小的惡魔,叛逆的時候,妄想著,幻想著,將自己比擬成某個人物,塑造出某種性格,描繪一番場景,或美好,或兇惡,或可笑,或歎息。這樣的想法,不可實現的荒謬,卻又因為不可實現,而讓人耽溺其中,去期望。

    就像是沉默孤僻的女孩總希望如灰姑娘般被學校中最光彩照人的王子關注,總是在心中描繪出不同的相遇場景,一遍又一遍,沉溺於自己心中的小秘密。

    就像是運動白癡總希望有一天摸到籃球時能展現出灌籃王的實力,幻想所有人的吃驚,喝彩,而自己卻輕輕一笑,隻在心中暗暗得意著。

    就像是現代人看古裝劇,總幻想著自己成為裏麵那一個英俊瀟灑的俠客,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話。

    (以上簡稱“腦內”)

    如今木星看著麵前的男子,想起剛剛這個人為了激怒她而對她出言輕佻,心裏又鼓起了氣。

    給我下毒是吧?下了毒還拿解藥威脅我是吧?威脅我還言語輕佻是吧?

    認定我剛護了你現在不敢把你交出去是吧?我不能拿你怎麽樣是吧?

    你看我敢不敢拿你怎麽樣?!

    木星竟然一笑,對著那張臉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聽說過嗎?姑蘇慕容的成名絕技。”

    那男子一愣,腦中思考著江湖上是否有姑蘇慕容這號人物,也等著看木星接下來要說什麽。

    但木星隻是裝模作樣的上下打量下他幾眼,竟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笑道:“這張臉可真是美啊,我見猶憐,要是生在風姿穀還有我們什麽事啊。”

    那男子臉上怒色一閃而過,卻又露出了笑容:“你可還中著毒呢,現在不怕了?”

    木星伸手從旁邊拿起一個瓶子,搖了搖:“解藥嘛,早就找到了。”木星早已在男子昏迷時搜出了他身上的藥,並通過鷹羽紋身找到了解藥。

    那男子麵露驚疑:“想不到你識藥的功夫這麽好······”

    木星隻是笑著看他。

    “你想怎麽辦?剛剛助了我,現在總不能在把我交出去吧?”男子看著她,雖是問句,卻字字篤定。

    “我不傻,現在雖然製住了你,但總歸是個燙手山芋,不如放了。”

    “不怕我脫身後殺了你滅口,你可看見了我的相貌。”

    “那麽,”木星拿匕首抵著男子的脖子,雖然因緊張心跳加速,但手卻出奇的穩,連抖都不抖,“你怎樣讓我放心呢?”

    男子低頭,木星的手本能的後退,開始在男子闖入時揮匕刺人的冷血無情隻是一現的曇花,在風姿穀五年,從未講授過人情,卻也從未見過血腥,前世的本性隻是暫時躲藏,卻仍在隱隱作祟。

    形勢改變隻需要一瞬間。

    木星剛剛反應過來,就看見男子已將身上的繩子掙斷,對武功接觸的太少,讓她早已忽略區區一根細繩是綁不住這樣一個高手的。

    木星有些驚慌失措,隻是站起身想跑,憑借著本身躲避危險的本能。

    木星剛剛轉身,便覺右手一痛,匕首便被奪了去,而後便看見那男子站在自己麵前,一臉笑意,左手輕巧的把玩著木星的匕首。

    木星這時才覺得有些怕,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

    那男子俯下身,對上木星的眼,緩緩的說:“記住,我的名字是楚祈然。”

    說完這句話,男子站起了身,輕輕活動下了血跡早已凝固的右臂,看著仍低著頭不隻是害怕還是懊惱的木星,笑意直達眼底,說:“真是不敢用你這裏的藥······”

    這次,他也不理木星,在打開窗觀察了下,等了一會兒,就開門離開了。

    ······

    等到楚祈然離開,木星才虛脫般癱倒在地。

    開始的故作鎮定。

    隻是想無牽無扯的活著。

    隻是想活著。

    後來,她是真的怕了。

    木星自嘲的勾起嘴角。

    多活了五年,沒想到,越來越怕死了······

    次日。

    穀中表麵上平靜依舊。

    琴藝課上,三十個女孩平心靜氣,平靜依舊。

    隻是這表麵的平靜很快被卿虹的話打破。

    “如今,你們入風姿穀已經五年了,終日重複學藝,想必都早已迫不及待的想出穀了。現在,就有這樣一個離開的機會。”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正聽到卿虹確認出穀的消息,木星的心裏還是小小的震了下,有小小的喜悅感,還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經過一夜的思考,木星早已想清楚。

    無論怎樣,離開,都代表著一種改變。改變,就有希望。

    其餘的女孩沒有人事先透漏消息,乍一聽這個消息,雖然每個人都極力掩飾,但眉眼間都不自覺的帶著欣喜,看向卿虹的目光也變得期待起來。

    卿虹看著底下仰著頭看她的女孩,恍然間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用著類似的心情去期待,隻是······她的嘴角自然的勾起完美的笑。

    “今天開始你們的最後一場比試,題目在相應的地點可以看到。其餘一切照舊,不論方法,不論手段。”

    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自然的認為隻有勝者才能出穀,互相看向的眼神變得敵意。其中,以上次的前三甲所受的矚目最甚。

    木星感到周圍的敵意,知道這次大家為搏這次的機會手段花樣應該又會有翻新。她冷冷一笑,低頭看著自己搭在琴弦上的雙手。

    十指纖纖。

    隻是她不會忘記這雙手上曾經的點點鮮血,那樣的殷紅刺眼,更不會忘記她因敗掉比試被罰彈那首曲譜雜亂的《破繭》時所感受到的痛與恐懼。

    本已結痂的傷口又破開,血滴在琴弦上,她忍受著十指連心的痛楚,卻連停都不敢停,她怕這次的傷上加傷會廢掉自己的雙手,卻隻能機械般的重複。

    那次的處罰後,她去錘藥坊治傷,再加上流星及時送來的傷藥,才險險的將手養好了,所幸沒有留下傷疤。隻是那一陣她卻整天提心吊膽。

    不過卻也因禍得福,彈奏《破繭》時,曲譜雜亂,連心劇痛,心境幾經沉浮,卻最終了悟,不但琴藝有所提高,心境也更上一層樓。養好傷重新彈琴時,竟沒有一點生澀,反而信手拈來,隱隱間《破繭》曾經雜亂無章的音符在指間流暢,無譜自成曲。

    恍然間,一個外來的琴音衝進來與她相爭,木星的琴音被壓製,卻帶有一種繭中掙紮的意味。二者相爭不下,木星卻慢慢占據上風,忽然聽到一聲斷弦聲,對方的琴音也隨之而斷。而後木星的琴音中帶有一絲酣暢淋漓的瀟灑,破繭,便是化蝶。

    等到心中的情感全部通過琴音傾訴出來,木星才睜開眼睛,穩定心緒。一抬頭卻看見卿虹正怔怔的看著她,眼中悲喜不明,而她手下曾經演奏出無數名曲絕響的“綺綠琴”卻是斷了一根弦。她看著木星,其餘的女孩也震驚的看著木星。

    木星隻是看著卿虹,說不清心中的滋味,腦中亂亂的,不知該怎麽辦。

    卿虹竟笑了,不同於以往的完美,帶有一種淒美的真實。

    “我果真沒有看錯,隻是想不到,你這麽小就······”卿虹默然不語。

    她站起身向一直盯著她的木星走去,身形竟有些不穩,直到木星身邊,她彎下腰,在木星耳邊輕輕說道:“破繭,化蝶。想不到,我竟輸了。”

    ——————我是代表迴憶結束的分割線————————————

    但自那以後,木星手下再也未彈出如《破繭》那般動人心魄的曲子,其餘的女孩再整整注意了一年後也放棄了,手段當然還是照來不誤,隻是木星也不是在傻傻的被動接招了。隻有卿虹,偶爾在看向她時,神色晦暗不明。

    有的人藏拙,有的人鋒芒畢露,連連手段,暗箭明槍,爭的隻不過是活下去的希望,每個人都記得,風姿穀從不留無用之人,每個人都明白,無一用就是死。拚來拚去,鬥來鬥去,即使知道怎樣費盡心機都不會對別人造成致命的傷害(穀中不會允許她們失去價值),可是還是拚盡手段,算計連連。她們,真的有點像瘋子了,或是,在這裏活下來,就是要成為瘋子的吧。

    隻是在這風姿穀裏,又何止她們這三十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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