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還是多留著些和你孩子生活吧。”紀顏謝絕了,並且和我一起離開了那裏。


    路上雨已經停了,我忍不住問他,是否真的能找到。


    “你難道也認為一個嬰兒在垃圾堆裏真的可以生存下來?”紀顏反問我。


    “難道你隻是安慰那個女人一下麽?”我問道。


    “不,我覺得現在應該去找那個垃圾箱裏的怪物。另外你去查查那個女人的背景啊。”我還以為他是一時激動就答應了。


    我和紀顏分開了,他去準備陷阱來抓那個喜歡呆在垃圾箱的怪物,而我則去查了查那個貴婦人的背景。


    結果和她告訴我們的差不多,她的丈夫的確是個台灣富商,不過據說最近正在重病著,而且情況很不樂觀,大概是怕丈夫走後自己孤獨終老吧,所以想把自己孩子找迴來.


    而紀顏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隻等著那隻怪物落網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覺得漫長,紀顏說他在各個怪物曾經出現的垃圾桶裏都投放了沾有他血液的食物。


    “隻要他吃下去,我就可以找到他。他不去碰的食物十二小時後就會沒有效力,而如果吞下肚子,血液的力量可以維持的更長一些。”紀顏自信地說,接下來則是耐心地等待十二小時。


    果然,紀顏感覺到了。


    我跟著紀顏來到了一家小飲食店的後門,那裏堆放著大量還未刷洗的碗筷,我打賭任何人看過之後都會對這裏的食物失去信心了。而且很快,我們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垃圾桶。


    一個長方形的,頂蓋則是弧形可以掀頂的鐵質垃圾桶。


    “就在裏麵。”紀顏肯定地說,“不過聽你說他跑地很快,我帶來絲網,這是鄉下用來捕狼的,應該用得著。”我聽從了他的話,兩人將絲網蓋住了垃圾桶的上麵,接著掀開了垃圾桶。


    一個黑影很迅速的跳了出來,不過這次他則撞在了絲網上。


    捉到了。


    紀顏趕緊把網束緊,將怪物帶迴了家中。


    我們好不容易把他拖了迴來——一路上他都在拚命掙紮著,打開燈,我才看見他的全貌。


    和普通的小男孩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身體很髒,而且手臂很細,但大腿卻非常發達,這恐怕也是他用四肢高速奔跑的原因。


    他的眼睛很漂亮,但卻帶著不解恐懼和憤怒,就像是被打擾了好夢的孩子一樣。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腦袋。


    如果不是有絲網,恐怕我的手就沒有了。


    幾乎是一刹那,我看見他的嘴巴猛的張開朝我手咬過去,我下意識的避開了,牙齒咬在絲網上,斷了好幾根繩索。


    “狼都無法咬斷的網居然被輕易拉開了。”紀顏歎了口氣,隻好找來一個鐵籠子暫時把它關起來,籠子裏的他顯的非常安靜,隻是盯著我們。


    “他到底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啊。”我不解地問。


    “不,大部分嬰兒恐怕都會在丟棄不久後死去——如果沒有好心人人樣的話,可是他不一樣。帶著嬰牙出生的人,他們的生命力和適應能力完全超過了普通人,怎麽說呢,或許某些惡劣的環境一個物種需要很多年才能進化到去適應,而他隻需要幾年,甚至幾個月就可以了。他猶如蟑螂一般的生命力居然靠著吃垃圾箱裏的食物活了下來,而且養成了動物的本能。


    這種東西叫竜,舊時侯,一些部落對嬰兒的降生有很多規矩,比如六指的嬰兒,甚至雙胞胎或者多胞胎都被視為不吉利不詳,生出這些孩子的家庭會被視為賤民,孩子會被處死,如果是雙胞胎則由孩子的父母選擇一位留下來,另外一個就拋棄到荒野喂狼,而且整個部落都要‘竜’多日,可能是一種祭祀,後來泛指不詳的嬰兒叫竜。”紀顏望著那孩子,慢慢地說著。


    “我曾經也是竜。”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迴過頭卻發現籠子裏的那個孩子正趴在地上與紀顏對視著。


    “你說什麽?”我問紀顏,他則搖頭,不再說話了,我清楚紀顏的個性,如果第一遍問不出來的事情,再問下去也是多餘。


    “早點睡吧,明天我們把他交給那個女人,應該可以沒事了。”紀顏打著哈欠,走進了臥房,我見外麵天色很晚,於是幹脆也住在這裏一宿。


    隻不過夜裏總是睡不著。


    因為我聽見了一宿的磨牙的聲音,和金屬的撞擊聲,我覺得好笑,任憑你牙齒在厲害,那籠子可是鐵做的。


    果然,早上醒來,那家夥很疲倦地躺在裏麵,嘴角還趟著鮮血。


    我們來到了那棟豪宅,接待我們的是先前看過的傭人,我將籠子遞給她,她看了看,小心地避開了那孩子的嘴,把籠子幫我們提到了客廳,而且我們再次見到了那位婦人。


    和幾天前不同,她的氣色似乎更好了,聽說我們為她找迴了兒子,非常高興,可是等她看見籠子,又嚇了一跳。


    “這是我兒子?”她往後退著,指著籠子說。


    “那當然,難道您認為能在垃圾桶裏生活了十年多的人還會是衣冠楚楚,懂禮識節的人麽。”我又些不滿地說。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看看他的嘴巴。”那婦人說。紀顏蹲下去,找來一塊麵包,扔進了籠子。


    那孩子張開嘴巴大口的吞吃起來,他的牙齒和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啊,隻是略髒一些。


    “這不是我兒子。”婦人失望地說,“他的牙齒是那種類似鯊魚一樣的連著的鋸齒,不是這種人的牙齒。不過還是很感謝你們,雖然他不是我兒子,我還是會好好照顧他,讓他能重新變成人。”說完,他朝我們鞠了一躬。


    我和紀顏向她告辭,走出了那房子。


    “我總覺得那有些不對。”紀顏低聲說。我則反問他哪裏不對了。


    “如果這孩子在垃圾堆裏生活了十年,為什麽我們現在才發現他啊,不可能十年中他從來沒被人發現過,你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有聽說過麽。”


    我當然搖頭。


    “還有,那傭人從你手中接過籠子,卻沒有任何一點的驚訝表情,另外房間裏的那些鐵製的家具,太古怪了。”紀顏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不過我實在不明白是為什麽。


    “對了,那個台灣富商還有別的子女麽?”紀顏忽然問道。


    “沒有,他隻剩下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母親,而且似乎他如果死了,所有的錢都迴歸他母親,如果老太太再去世,那遺產都會歸為政府和慈善機構。”我如實說。


    紀顏皺了皺眉頭。


    “我覺得我們可能被利用了。”紀顏歎氣道,他望了望那棟豪華的房子。


    “算了,這些家事也不是我們管的了的。走吧。”紀顏拍了拍我肩膀。


    一個月後,我接到了一則消息,因為我始終注意著那個婦人和她重病的丈夫,而現在,她丈夫已經去世,而遺產的絕大多數落到了老太太手裏,後來據說這位婦人帶著一個孩子去了台灣,並告知說這是她丈夫僅存的兒子,老太太自然很高興,在做過了檢查後,證明了的確是她兒子的骨血,所以把那孩子留在了身邊,並且再次承認了這個兒媳婦的身份,原來以前的矛盾來自於這個女人好賭成性,而且遺失了自己的孩子,而並非是因為什麽生下來帶有嬰牙的不祥之子。


    可是沒過多久,老人被發現死在了家中,喉嚨都被咬斷了,仿佛是什麽野獸幹的,那唯一的孫子也不見了。所有的錢,全部變成了那婦人的財產。


    我把這事告訴了紀顏,他嗯了一聲。


    “其實我覺得那婦人可能早就找迴了自己曾經丟失的孩子,再養育了段時間後發現無法把他變成正常人,所以又再度拋棄了吧,那孩子也就逐漸養成了在垃圾箱裏尋找食物的習慣,大概最近她發現被她拋棄的兒子又有了利用的價值,才在那天演了出戲,想讓我們再次把他找迴來。


    具備野性的孩子果然如她所願將那老人咬死了,所以自然所有的錢都歸她了。至於如何使那孩子咬死自己的奶奶,或許早就是那女人的訓練課程之一吧,即便是獅豹一類的野獸,也是會被人類輕易的埋下暗示而產生條件反射的。”


    原來如此。


    不過我覺得很不舒服,被人利用自然不是什麽讓人值得驕傲的事情,我決定再去她家一次,和那女人好好說道一下,紀顏沒有阻止我。


    來到她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我忽然看見一道影子飛快的跳進了客廳開著的窗戶,我叫來了傭人,她認得我,並開了門,說太太在客廳。


    我信步走進去,沒到客廳卻聞見好大一股血腥味。


    打開門,卻看見那個孩子伏在地上,死死的咬住那女人的喉嚨,看樣子似乎沒救了,眼睛已經泛白,手腳無力的耷拉下來。


    那孩子,不,還是叫他竜吧,似乎知道我來了,朝我大張著沾滿了鮮血的嘴巴,發出了嗚嗚的悲鳴。


    那一刻,我借著不多的外麵透過來的最後一絲光線,清楚地看見,在他那如普通人牙齒的後麵還長著一層牙齒。


    密密麻麻,如鋸齒一樣的嬰牙,閃著銀色的光。


    當外麵完全接近黑暗,他敏捷地跳了出去,馬上消失在夜色之中。


    或許有一天,我還能在垃圾箱邊遇見他。(嬰牙完)


    第六十八夜 冥婚


    冥婚,又叫陰婚,冥婚是為死了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後,未等迎娶過門就因故雙亡。那時,老人們認為,如果不替他(她)們完婚,他(她)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為他(她)們舉行一個冥婚儀式,最後將他(她)們埋在一起,成為夫妻,並骨合葬。也免得男、女兩家的塋地裏出現孤墳。還有的少男、少女還沒定婚就天折了。老人們出於疼愛、想念兒女的心情,認為生前沒能為他(她)們擇偶,死後也要為他(她)們完婚,盡到做父母的責任。其實,這是人的感情寄托所至。另外,舊時人們普遍迷信於所謂墳地“風水”,以為出現一座孤墳,會影響家宅後代的昌盛。當時有些“風水家”(古稱“堪輿”)為了多掙幾個錢,也多竭力慫恿搞這種冥婚。冥婚多出現在貴族或富戶,貧寒之家決不搞這種活動。宋代,冥婚最為盛行。據康譽之《昨夢錄》記載,凡未婚男、女死亡,其父母必托“鬼媒人”說親,然後進行占卦,卜中得到允婚後,就各替鬼魂做冥衣,舉行合婚祭,將男、女並骨合葬。


    當然,也有活人同死人結婚的,按理是相當的晦氣,但事情發生,總是有其一定的道理。


    “冥婚麽?當然有,起碼我就經曆過。”紀顏從一堆書中抬起腦袋,他今天叫我來幫他清理舊書,天氣不錯,一些書應該拿出去曬曬,免得發黴或是被蟲蛀就可惜了。另外,一些壓著箱底的書籍也翻了出來,一並曬曬。


    “為什麽一定要今天才曬曬這些書和衣物呢?”我問他


    他說了句等等,接著就從一大堆書裏麵翻找著,終於,他找出一個紅色外殼,那種上世紀八十年類似於主席語錄的筆記本,大概一個半巴掌大小,紀顏吹掉上麵的灰塵,翻開讀起來。


    “六月初六,俗謂‘曬衣節’,是日家家出曬衣物,書籍,可免黴漬鼠咬,江西德安一帶,這一天需要迎接楊泗菩薩,不敢說一句笑話,如有違禁犯忌者,謂菩薩必將降災於其人之身。在這一天見到太陽則大吉大利,如果天變下雨,則是不祥之兆。”他合上筆記,衝我笑笑。


    “我知道了,今天叫曬書節麽”我把書整理著。


    “放下吧,今天還不是呢,隻是告訴你有這樣一個傳統而已,其實我要和你說的,是關於冥婚的事情。”我們去洗了洗手,接著坐在沙發上。


    “去年六月,我接到朋友的懇求,希望我來一個城市近郊的一個村子,據說是遇見了很奇怪的事情,他是我高中時代大我一界的學長,後來據說去了警隊,平日非常自負,他很少求人,所以他的要求我自然要答應。


    村子不大,隻有不到一百來戶人家,可是土地卻很多,真的是地廣人稀,而學長說的所謂的奇怪事情,是一關於一具女屍。


    根據學長的描述,死者大概十三,四歲,短發,麵龐清秀——這隻能說我在洗幹淨她的臉之後看到的,看樣子似乎還是學生,這麽年輕就死了,不禁讓人有些心痛。


    沒有明顯的外傷,死因應該是脖子處的紫黑色淤痕。


    她是被人掐死的,而且發現的時候是下身*的,後來鑒定也證實她是被奸殺的。而且她的嘴巴裏還含有一些酒精的成分,胃部沒有,可能是兇手強吻時候留下的。


    在這個民風向來淳樸的村子出了這麽一件事,當然不好聽,村長長得矮黑粗壯,但一臉老實,我們告訴他暫時不要張揚,免得搞的人心慌亂。


    屍體是在當地的一個瓜棚附近發現的,死者的身份也查清楚了,是一戶瓜農的女兒,這家人是從外地搬來這裏的,當初說是這裏的土地適合種植西瓜,女孩是家中獨女,正在縣裏重點中學上初中,這件事無疑對這個家庭是個很大的打擊。


    女孩母親很早就死了,和父親生活在一起,那天也是她和父親輪流看護瓜棚,發現屍體的,正是他父親。


    這個紅臉孔的高大男人把寬厚的雙手插進頭發裏,默默地坐在一邊。當我們問他話時,他的眼睛都在*,嘴唇紅的厲害,幹淨潔白的牙齒死死的咬著下嘴唇,現在的他猶如一頭發怒受傷的獅子,我沒有多問什麽,隻是讓他好好安靜一下。


    至於之所以說奇怪,那還是關於這具屍體。


    首先我趕來的時候已經距離死亡四五天了,當時這裏已經收拾停當,可是屍體居然一點腐爛的跡象也沒有,而且無任何屍斑,柔軟如生者,割開皮膚,血液居然還可以正常地從傷口流淌出來。


    除了冰冷的身體和沒有唿吸外,她和睡著的人沒有什麽兩樣。


    我也非常奇怪,這在我遇見的事情中毫無先例可尋。我隻有期待趕緊抓到兇手。


    前麵說過,村子裏人很少,加上這個村子比較偏遠,所以村子內的人犯案概率比較大,正當大家進行著緊張排查的時候,兇手卻主動自首了。


    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甚至包括當地的村民意料之外,兇手陪同著自己父母來自首,而當時眼前的那個同樣稚嫩清秀而且帶著書生氣的男孩居然是如此殘忍的*殺人犯。


    ‘是我殺了她,圓圓當時叫地很厲害,我不得不掐著她的脖子,然後,然後強,*了她。’這個叫樸素的男孩子斷斷續續地說,最後居然還羞愧地紅了臉。


    一個*殺人犯談到自己的罪行還會紅臉麽,我有些奇怪。


    接著,自然是死者的父親對他的憤怒,要不是幾個強壯的警察拖住,我相信不消幾分鍾,那男人會把眼前的樸素撕個粉碎,樸素的父母唯唯諾諾地站在一邊,顯的很慌亂,又帶著內疚。


    他們一看就是非常老實巴交的人,而且這個男孩和那個叫圓圓的死去女孩居然還是同學同桌,圓圓還經常去樸素家寫作業。


    ‘是我殺了她,我有罪,你們把我抓起來吧。’樸素忽然很不耐煩地高喊起來,伸出瘦弱如木柴的雙手,在大家麵前晃悠了一下。


    ‘你知道自己還未成年吧,根本不會判死刑。’學長忽然冷冷地說了句,樸素和家人當時愣了一下,隨即低頭不語。


    誠然如學長所言,如果是十五歲犯了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會從輕發落,而十四周歲以下則不會被判刑。


    樸素今年十一月才滿十四。


    我忽然感覺到了法律的無奈,當樸素的父母麵容焦急的確定了這件事後,臉上忽然露出了無比輕鬆而讓人非常厭惡的表情。


    可樸素卻依舊很悲傷地坐在凳子上,腦袋耷拉著望著地上。圓圓的父親則大吼著要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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