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爺爺已經稍微好些了,不過依然隻能躺在床上,進食少量的紅糖水雞蛋,叔叔們看見周六來了,氣不打一處來,紛紛要上前揍他。


    “你到底請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迴來?”父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周六哭喪著臉,掄起自己的胳膊往自己臉頰上拚命的扇起來,直扇的雙臉紅腫高聳,仿佛兩邊各貼了塊豬膘肉,帶著紅紅的半透明色。


    爺爺終於說了句算了,他才停下手來。


    “我是真不知道,那天我拿了錢去了集市,一下沒管住自己的爪子,居然將定金輸了大半,正在煩惱時,本來想迴來認錯,結果在村口幾十裏的荒外處地方遇見了那個戲班。


    當時我就覺得非常奇怪,因為天氣熱的很,而他們除了那個班主和少年,全身裹的緊緊的,臉頭上都帶著鬥笠和黑色麵紗,特別是走起路來,小腿挺直挺直的,灌了鉛一樣。而且走起來非常整齊,跟著前麵的班主。


    不過我看見他們背著箱子,還有一些唱戲的家夥,於是上前問了問,沒想到那班主一聽可以唱戲,居然說分文不收,並邀好一起上路,讓我帶他們迴村子。


    我一聽有這等好事,就沒有用我的狗腦子多想想有什麽不妥,就一口答應,並且帶著他們往村口走。


    走到黃昏的時候,天忽然開始下起大雨,雷電交加,那班主好像非常畏懼,連忙說讓找個地方避雨,等雨停再走,於是我帶著他們去了離村口不遠的破廟。


    進破廟的時候雨已經下了起來,我跟在最後麵,本來要進去,正好一陣閃電,接著是一個大雷,震的我耳朵都快聾了,可是等我轉頭,忽然其中一個人扯下鬥笠,居然朝我撲了過來。


    我借著外麵閃電的光,看見那人的臉幹癟如同醃製的醃菜一樣,土黃色的,而且麵目猙獰,眼睛直直的凸了出來。伸出細長的雙手朝我脖子處掐過來,我嚇壞了,沒命地跑,後麵班主一直在喊我:“莫要跑,不打緊,不打緊。”


    那晚上我怕他們追上我,一直沿著山路亂跑,直到雨停日頭出來了,才敢停下來,接著倒在地上一下就累地睡著了,這不我一醒過來就迴村子了,那個戲班在這裏沒出什麽事吧?”周六畏懼地小心試探問道,結果自然得到的是眾人的唾罵。


    “那個班主,不是普通的班主,其實是個趕屍人罷了,我最近聽說有個戲班在趕戲的時候需要渡河,但卻因為被眾人看不起租不到大船,那些人,向來不與戲子同船同車,以為是折了自己身份,汙了船客的名節。所以班主隻好帶著他們坐了條破舊小船,幾十個人擁擠在船上,那還了得,果然到河心,遇見天氣變壞,掌船的馬上棄船跑了,剩下的人全部活活淹死在河裏,隻有班主水性不錯,可是拚了性命,也隻是救起了他兒子。


    據說後來那河每到晚上過去就能聽見河下鼓鑼齊鳴,戲聲大作,以至於沒人敢過河了,班主雇了人,將所有的屍體和家夥都撈了上來,說是要把眾人帶迴各自家鄉好好埋葬。”爺爺說到這裏,開始氣喘,休息了下,接著說道“我認為班主是怕眾人魂魄不散,想唱完最後一出戲才肯罷休,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吧,至於事情演變到那個地步,也不是他想看見的,所幸最後沒有出事,否則,我這個生辰過的可就罪過大了。”


    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不過由於爺爺失血過多,本來硬朗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沒過多久就去世了,至於那班主是如何趕屍的,爺爺卻隻字未曾提過。(戲魂完)


    第六十七夜 嬰牙


    被丟棄的,就是垃圾。聽上去倒是個極為簡單易懂的道理。


    雖然然每一個垃圾也曾經是一個有用處的東西,不過當失去作用時當然要扔進垃圾箱。


    在我的旁邊就是一個垃圾箱,準確的說應該是個果皮箱,很破舊了,綠色的油漆外科幾乎脫落光了,“愛護衛生”四個字也隻能看見後麵三個了,那個愛字完全磨光了。


    垃圾箱的入口出還粘著一塊香蕉皮,還有些幹涸發黃的痰跡,稍微靠近一些你幾乎可以嗅到陣陣帶著濃重刺鼻的酸梅味,和腐爛的水果味道。不知道這個城市創衛是如何拿到的,這種垃圾箱,也難怪路人在扔的時候喜歡表演投籃技巧,畢竟如果扔東西的時候手如果碰到的話,會惡心很久。


    至於做報紙一不小心忙到入夜,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看看手表早已經快八點了,早已經厭倦了迴家吃方便麵的我決定買幾個蛋糕隨便打發下自己。城市開始遠離白天的喧囂,猶如一個少女,換下了布滿灰塵的外套,穿上了黑色的絲綢睡衣,安靜地睡著了。


    路邊就有一家叫金冠蛋糕的小店,裏麵的售貨員打著哈欠的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新聞裏似乎在報道最近越來越多的棄嬰事件。我則走過去問她要了幾個蛋糕。


    咬著蛋糕,我走在迴家的路上,不知道是在是太難吃還是不習慣吃這個,我把剩下的半個蛋糕扔進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誰知道高中那點投籃技巧忘光了,手生的厲害,蛋糕落在了垃圾箱外麵。路邊有很多還未打烊的小店。大人們都顧著生意,正好一個小姑娘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站在店門外,估計是老板的女兒或者是她的父母正在裏麵購物,小女孩手裏拿著跟棒棒糖,好奇地望著我。我心想老自己大一個人了,總要為下一代起個表率作用,對著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走過去撿起蛋糕扔進去,動作做的極為誇張,就像是表演情景啞劇一樣。


    靠著旁邊的路燈,垃圾桶閃著綠光,黑洞洞的扔口像一張大嘴一樣。


    剛想轉身離開,卻發覺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人拉了一下。


    迴頭一看,一個人也沒有。我看了看路邊的那個小女孩,她的眼睛裏也充滿了不解,歪著腦袋望著我。


    “大概是錯覺吧,可能衣服勾住了什麽東西。”我暗自嘀咕了一下,手在衣角摸了摸,可是沒有什麽所謂的線頭之類的。我剛想轉身,但這次確確實實感覺到了,我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


    我沒有轉頭。


    因為我看見旁邊的小女孩驚恐的用手指著我,她的嘴巴開始慢慢變成個o形,接著哇的哭了出來。


    “媽媽!垃圾桶長出手來了!”小女孩已經把棒棒糖扔掉了,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揉著眼睛,朝店裏走去。


    我迴頭一看,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手。蹲下身子,忍著垃圾桶撒發的臭味,我望裏麵晃了一眼。


    黑乎乎的,什麽也沒看看見啊。


    可是我聽見一陣咀嚼聲,速度很快。我小的時候養過蠶。聽大人們說,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蠶和桑葉放進小紙盒,就是那種以前用來裝打針需要的藥品的小盒子,將耳朵貼在盒麵上,你可以聽見蠶咬食桑葉的聲音,有點像鋸子在木頭上來迴拉,又有點像咬著蠶豆,很脆,很急。


    現在聽到的聲音,就是如此。直覺告訴我,垃圾桶裏麵有東西。我拿出手機,打開燈,把垃圾桶蓋子緩緩地打開,當手機的燈光即將照進去的時候,一個看上去體型比狗稍微大一點的東西唿的一聲從裏麵竄出來,嚇了我一跳。它用四肢在地麵快速地奔跑著,迅速穿過了馬路,消失在夜色裏麵。


    我想去追,不了卻被小女孩的母親拉住了,她硬要說我搶她女兒的棒棒糖吃。可是小女孩卻一再強調垃圾桶裏伸出了一隻手。一下子亂成一團,好說歹說,我又幫她買了新的棒棒糖小女孩才破涕為笑,和她的母親離開了。


    第二天午休,當我把這件事情告知紀顏的時候,他也非常奇怪。


    “從垃圾桶伸出來的手?”他無比詫異的重複著我說過的話,看來這件事連他也未曾聽過,的確是非常古怪的事情。


    “不過我也沒有親眼看到,隻是那個小女孩是這樣喊的。”我實話實說。


    “孩子的眼睛往往比大人更敏銳,更真實。”紀顏很相信地說了句,無可否認,人的年紀越大,看東西往往越虛假。話雖不錯,不過這件事卻解決不了,全市的像昨天那樣的果皮箱和垃圾桶最少有上千個,總不可能一個一個去查吧。我原以為事情會不了了之,可是很快,居然陸續有人反應在夜晚被垃圾桶內伸出的手嚇到的事情。


    紀顏饒有興致的把所有出事的地點標記到市區地圖上,然後高興地拿給我看。


    我看著滿地圖的紅叉,不知道他想告訴我什麽。


    “沒注意麽,這個家夥隻出現在飲食街或者餐館附近。因為那裏丟棄的食物很多。”果然,經他這麽一說,倒是的確如此。難道說隻是一隻被遺棄的饑腸轆轆的小動物罷了?可是問題是那個女孩明明看見伸出來的是隻手。


    不過就算知道這個家夥的目的,我們也不可能老是蹲守在那裏等吧,何況我們也沒有這個義務,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紀顏這家夥一樣總是有空閑的時間來研究這個。


    當然,這句話我從來沒對他說過。


    天空上壓下來的雲如同剛剛抹過髒桌子的黑抹布,斷斷絮絮的,而且還沒有擰幹。混合著汽油的水漬在冰冷的陽光下折射著絢麗扭曲著的而讓人發膩的彩光。街道上的行人拿緊了自己手中的黑色皮包,低著頭,默默地急行在還沒完全風幹的地磚上,如同忙著準備過冬食物的螞蟻。若不是從步行街兩邊堆滿著虛假偽善笑容的商家們招唿著帶著孩子的家長進去消費的話,我還真沒發現今天是六一兒童節。


    孩子的節日麽?或許已經離我太遠了,幾乎是記憶深處的東西了,我兒時的六一留給我的隻有是那狹窄潮濕悶熱的低矮土房,和頻繁的搬家換房,或者抱著廉價的已經破舊的泛白玩具呆在一大堆吐著黴味的家具麵前無聊地看著父母與刻薄的房東對幾塊錢差價的房租爭吵不休。


    我向來認為這種節日還是多一些的好,國人們喜歡用節日約束自己,例如學雷鋒日就應該做好事,植樹節就應該多栽樹,母親父親節就迴家吃躺飯,當然,平日裏本該作為陪雙親吃飯的獎勵所得的錢就不要了,兒女們會爽快地當作孝順之用,不知道又有沒有吃飯日,是否幹脆就在那天才吃飯,其餘的日子都喝粥,這樣省下來的錢能幹多少事啊,國民生產總值肯定翻番,不過苦了種糧食的農民伯伯,不過也沒什麽,大力推廣種榴蓮啊,種仙人掌啊,管他土地適合不適合,人家明星都種了,你種不得?


    為了寫部分關於兒童節的報道,我和紀顏漫無目的地走著。他說順便看看,說不定可以遇見那個喜歡躲在垃圾箱的家夥。


    我看見許多的年輕父母,摟著抱著牽著那些興高采烈的孩子們,整個街道充滿了童趣,我仿佛來到了童話世界裏的小兒國,不過這些孩子在若幹年以後也會長大,沒有那個人可以不長大,問題是長大以後的他們心底裏是否還殘留著孩提時代的一點童真。


    接近黃昏的時候,忽然下起了暴雨,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幾十年的我早已經習慣了,連忙拉著紀顏跑進了附近商家的塑料棚下避雨。


    “需要買什麽東西麽?”老板手裏提著一把傘笑容可掬地問我。


    “不了,借貴寶地躲下雨。”我罷了擺手,老板馬上轉身,進店裏去了,把傘立在了裏麵牆角。


    外麵的行人少了很多,可是我卻看見一位身材瘦削,披著藍色外套裏麵裹著長裙的女人居然抱著一個繈褓在暴雨裏行走,她的頭發和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從遠處看去就像一根熄滅的火柴。每每路過果皮箱,她都非常在乎地朝裏麵望望。她木納地一步步走在街道上,不在乎路人奇怪的眼神,一邊走,一邊嚎哭著,在空曠響徹著雨水擊打地麵的聲音裏顯的非常揪心。


    “哪裏有這樣的母親呢?她懷裏抱著的該不是她的孩子吧?”紀顏皺著眉頭說了句,而且一邊說一邊衝進店裏。


    “老板,傘借我用下。”說完,便抄起牆角的傘衝了出去。


    “你這人怎麽這樣,這是新傘,沒過水,壞了你要賠錢!”老板氣急敗壞地從裏麵衝出來,我笑著攔住了他。


    “借用一下,如果你實在覺得虧了就當我們買下了,反正迴去也要用,這雨又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完。”


    一聽買下來,他不再說話,哼了一聲,接著從我這裏拿過錢,嘟嘟囔囔地走進去了。


    在看紀顏,他已經把那個女人拉過來了。


    走到近處看,她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雖然麵黃肌瘦,臉頰的肉仿佛被刀剔除過一樣,但五官還算清秀,隻是眼睛裏看不到多少光芒,幾乎沒有多少黑色。


    是失去希望的人麽,眼睛無光的隻有兩種人,瞎子和絕望者。


    她似乎對我們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死死地抱著那繈褓。


    “鬆開手吧,裏麵是你的孩子?這樣還不把孩子淋壞了?”我走過去,想去結果來。可是她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一樣,抱的更加緊了。我和紀顏沒有辦法,否則人家還以為我們兩個以為不再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強搶良家嬰兒。不過那女人忽然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她的身體很弱,大概經不住這樣的暴雨吹打。紀顏連忙摟住她,在為她掐住人中。我則拿起了她始終抱著的繈褓。


    是嬰兒?可是我沒有聽到一聲啼哭啊。


    好奇地打開繈褓一看,裏麵居然是一個塑料娃娃而已,難怪呢,的確沒有那個正常的母親會抱著孩子在暴雨中行走。


    紀顏也略有驚訝,不過那女人醒了之後卻又換了副臉孔。


    “看來我又發病了。實在對不起。”她顯的有些冷瑟,不過卻很有禮貌,舉止也和剛才不一樣了,看來應該受過很好的教育。


    由於雨水把她全身打濕了,為了避免著了風寒,紀顏建議趕快送她迴家。


    “你的家在哪裏?”我問她。


    “家?那個地方姑且稱之為家吧。”她很失望地抱著身體,低垂著頭說。


    天色不早,我決定和紀顏先送她迴家。


    出乎我們的意料,這個女人的家居然如此的奢華,在位於市中心的黃金地段能有這麽大的房子應該花了不少錢。


    “每次犯病,我都會抱著這個娃娃四處亂走,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進入屋子,裏麵的裝修更加華麗,全大理石鋪設,隻是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鐵製的,包括椅子和桌子,還有茶杯,看來這女人不喜歡木頭麽?女人在一個傭人的攙扶下進去洗澡換衣,而讓我和紀顏在客廳裏等待,一刻鍾後,她出來了,換上了一套鑲嵌著金絲花紋的灰色綢緞睡衣,原本亂糟糟的頭發也整齊地梳理在腦後,而經過熱水的衝洗,臉上也恢複了幾絲紅潤,和在雨中根本是判若兩人。


    “既然您沒事了,我想我們也該走了。”我準備起身,而紀顏卻沒有動,他直直地望著那個女人。


    “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麽你會抱著那個塑料娃娃麽?如果方便的話。”紀顏緩緩地說,女人沒有任何表情,薄而蒼白如紙張般的嘴唇動了動。


    “因為我思念我的孩子。”我坐了下來,心想可能她的孩子丟失了吧,在這種節日看見別人都帶著孩子享受天倫之樂,的確容易產生心病。


    “不,與其說是我弄丟了我的孩子,倒不如說是我拋棄了他更為恰當。”女人始終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冷酷的如同冰雕一樣,在她那高雅尊貴的臉龐上看不到本來該有的溫柔。聽完她的話,我和紀顏都有些吃驚。


    “你們也該看到了吧,這房子,這富足的生活,以及我現在社會的地位,其實得到這些都是有代價的。


    十年前,我還隻是個剛剛畢業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大學生,我原以為自己是優秀的,出眾的,我不知道運氣是什麽,因為我自己就是好運的代名詞,從小到大,伴隨我長大的是讚揚和羨慕。可是當我真正融入這個現實的時候,發現我原來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可笑,比我厲害,比我能力強的人比比皆是,巨大的落差讓我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


    而那個時候我遇見我現在的先生,一位大我十六歲的台灣男人。或許你們會看不起我,這也沒什麽,我也不會自欺欺人的到處說我和他是因為互相愛慕而結合在一起,根本不是為了錢。從小父母的教育讓我非常直爽,的確,我嫁給他就是因為他富有,這有錯麽?人生活在世界上總該有個目的,我隻想過的舒適些,因為我已經過於習慣生活在別人羨慕或者說嫉妒的眼光裏,我無法忍受自己受輕視。


    當然,我也不是完全看重他的財產,總的來說他還是十分愛我的,婚姻就是這樣,要不找一個你愛的人,要不找一個愛你的人。結果我發現這個世上沒有我愛的人,那我隻好找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人了。


    可是我錯了,我丈夫的母親是一位相當注意禁忌的人。而我的孩子,則犯了他們家族所謂的大忌。”女人十分平靜地敘述著,如同在講他人的故事,可是說到這裏,語速居然變快了,鼻孔也因為唿吸的加快而張大。


    “禁忌?”紀顏奇怪地說了句。


    “是的,而且是很嚴厲,無法妥協的。那孩子生下來,嘴裏就長滿了牙齒。”女人痛苦地閉上了嚴謹,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好半天沒有在說話,反倒是紀顏說了起來。


    “嬰孩若誕之懷牙,必勀父母?”紀顏說。女人點了點頭。


    “這不過是詫言罷了,怎麽還會有人當真?”紀顏無奈地說。


    “可是,那孩子的牙齒,猶如鋸齒一般,長滿了整個嘴巴,你見過正常的人會長那種牙齒麽?”女人睜開眼睛,反問我們。


    “我丈夫祖籍江浙一代,雖然公公去了台灣,但家中風俗一直不變,新生兒是在周天前是不可以喝母親的奶水的,而是要向他人或者鄰居‘乞奶’,又叫‘開喉奶’,生的是男孩,就像生女孩的人家討奶,反過來也一樣,意喻為孩子討個好姻緣。


    可是這個孩子,生下來就長滿牙齒,誰敢為他喂奶?孩子餓的大哭,我忍著疼為他哺乳,結果被婆婆發現,她高喊著說這孩子是妖孽,並警告我,如果不把孩子處理掉,就要丈夫同我離婚,當然,那孩子他們也不會管。而且我也別想要走一分錢。


    而這個決定,我的丈夫也默認了。


    於是我麵臨著一個選擇,要麽我孤身一人養大這個孩子,要麽我就拋棄他,繼續我一如往前的富足生活。”外麵的暴風雨下的更加劇烈了,女人再次停了下來,望著窗外的暴雨出神。


    “那天也是六一,也是這麽大的暴雨,我做出了個至今悔恨的決定,我將那孩子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讓我吃驚的是,他沒有哭泣,也沒有嚎叫,而是瞪著眼睛看著我,拳頭握的緊緊的。我感到了一絲恐懼,倒退著離開了那裏,那以後我就落下了病根,每次出現暴雨,我就會陷入瘋癲的狀態,我的丈夫也開始厭倦我了,為我在這裏置辦了一處房子,就不再理會我了。”她的神情很漠然,我無法評價或者指責她的選擇,更不能去說她是自私的,因為我沒有經曆過這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同他一樣,所以我沒有資格以衛道士的口語去說她。


    “你很自私。”紀顏說了四個字。那女人聽後卻自嘲地笑了笑。


    “的確,你說的沒錯,但是我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到頭來我失去了丈夫,也沒了兒子,一個人空守在這大屋裏。”


    “但是,我經常有種預感那孩子還活著,所以我最近時常會去找他,希望可以補償我對他的過錯。”女人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了,那冷酷和高貴在對孩子的思念麵前軟弱的不堪一擊,她捂著臉痛苦的哭泣起來。


    “夫人,請不用難過,我們一定會把他找迴來的。”紀顏忽然開口說道。


    我吃驚地望著紀顏,這麽大的城市,到哪裏去找啊。可是紀顏的樣子不是開玩笑,他也從不開玩笑。


    “那,那正是太感謝你們了,如果你們幫我找到他,無論付多少錢我都願意。”那女人放下手,一臉喜悅地望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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