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自己是礙著顏麵,不好意思說全,不過見人家這麽一副架勢,而且自己此刻又如同是砧板上的魚,案板上的肉,若是不說個清楚明白,這兩個人大概是不會放過自己的。這麽想著,也就顧不上什麽顏麵不顏麵的,把心一橫,恨聲說道,“小女子初來是為了尋找我的負心漢。”


    “負心漢?是哪個?”白江睜大好奇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美貌女子,他在京城之中消息極為靈通,他可不記得,萬花樓的花魁姑娘是名花有主了呀,什麽時候又蹦出來一個負心漢,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那個人就是。”花語心姣好的麵容上驀地多出幾多愛憎不明的痕跡,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個字來,每一個字都說的那麽用力,幾乎是要把自己的牙齒要碎了才甘心。“那個人就是,風,鳴。”


    那個殺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那個……讓她隻看了一眼就決心一生相隨的死男人!花語心狠狠的扔出這個人的名字,卻臉微偏過去,別扭的忍住自己將要落下的眼淚。在酬賓宴上的那一次驚鴻相對,她便傾心。十幾日的纏綿海誓,卻成奢望,他走了,如同春日裏最好的一陣春風拂過,隻餘花香,沒有痕跡。被愛衝昏了頭腦的她在沒有他的時間裏才驚訝駭然的發覺,自己好像隻知道他叫做風鳴,卻不知道他的營生。連風鳴是殺手這件事都還是在他離開的這幾個月裏她多方尋找打探才得知的消息。


    “原來是風鳴。”白江歎了口氣,白川反而心中釋然一片,風鳴對這位萬花樓花魁姑娘的心思,他可是一大早就知道了的。


    “你不必四處尋他了。他有自己要做的事,等他的事完了,自然會迴來找你。”白川深知等人的滋味,看這女子眼中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決絕,心中已經十分不忍,忍不住出言相勸。


    花語心似乎是含淚,帶臉上的笑卻那麽刺目。堅決的搖頭,“不,我一定要去找到他。”


    “嗨,男人嘛,自然要有自己的事情,你何苦那麽執拗呢?”白江也跟著勸解。


    “兩位有所不知,”花語心的臉上又浮現出來那種苦笑,“萬花樓的樓主實際上已經把奴家許給了一位來此販賣貨物的胡商,他出價千金想要將奴家帶迴西域。”這就是一個女人在世間的境遇,隻能是像浮萍一般,任由風吹雨打,她從小在萬花樓裏長大,十幾年裏看遍了各種人顏獸心的嘴臉,真的不想再這樣被人擺弄了。況且,在這之前,她竟然還遇到了風鳴。那樣一個有膽有識的男人,她不想錯過。


    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麽許多隱情,白江看了白川一眼,忽然想起一件其他的事來,指著不遠處的屍體問道,“那,他又是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


    “他……”花語心聲調忽然低了下去,神色有些怔忪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是我……是我殺了他。不對,是他!是他想要對我……欲行不軌,我百般無奈之下,為了自保才……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這麽個魁梧的男人竟然是她殺得?白江微微皺眉,過去仔細用劍尖翻揀一遍屍體的衣服,看見他的脖頸上一道淺淺的紅痕,這裏才是真正的致命傷。看這痕跡應當是極好的劍或短刃才會留下的痕跡,更是詫異的看著花語心,“你是用什麽東西殺得他?”


    “這個。風鳴臨行前給我留下了這把短劍。”花語心從袖口裏緩緩抽出一把短劍,晶瑩的劍身上流轉著銀色的光芒,即便是在這日薄西山之下,太陽光不怎麽耀眼的時候看起來,都會被它周身的光芒所刺目。這把短劍一看便知道是削鐵如泥的好家夥。


    “我本來想把留給肚裏的孩子做個紀念,可惜,卻那麽早的讓它染上了血。”花語心越說聲音越低,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大的錯事一般。


    什麽?她已經懷了身孕?白江驚疑的看了她的小腹位置一眼,“風鳴還真是厲害,所以,你才要拒絕萬花樓主的安排,私自跑出來?哎,那他知不知道你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不知道。”花語心搖了搖頭,雙手摸上自己的小腹,神色變得柔緩了很多,語氣也變得更加無奈,“我自己還不清楚,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不是會……想要他降臨到這個人世。”


    “如果這孩子是風鳴的骨肉的話,他肯定會欣喜的。”白川沉聲說道,同時看了一眼同樣沉思的白江,“你帶上語心姑娘慢慢走吧,我先行一步。”他已經在路上耽擱了時間,不能再為了其他的事情而耽誤下去。


    “你們是要進城麽?”花語心站在地上看著馬上那個風姿綽約的男人。


    “正是。”


    “今天是紫嫣公主大婚的日子,京城的城門在日落的時候就已經戒嚴了,除非有手牌,不然的話,任何人都不可能入城。”


    “大婚?紫嫣公主的婚期不是在明日麽?”白江與白川大驚。


    花語心納悶的看著這兩人,“公主的婚期提前一日,是因為明天是先皇後的忌辰呐。”


    第一百三十章 喜事也會藏殺機


    春風拂麵而過,吹過宮城裏抽出綠芽的柳樹枝條,抬眼看天邊,暗沉紅色的太陽漸漸西沉下去,紅得和藹又親切,已經沒了白日裏那樣的刺眼奪目的光芒,反而讓人覺得心中一片寧靜。這種和夜晚交匯的時分,若溪最是喜歡。


    靜謐又寧靜安詳,處於明暗之間交匯的柔和光暈,正好像一直在進與退之間糾結的她一般。隻不過,日頭總有落下去的時候,再美的日光也會被夜晚籠罩。隻是她……卻不能像天際的變化一般,有一個明確的結局。


    她的結局……還要她自己來寫。未完成的路,還需她自己慢慢走完。


    當夕陽帶著自己的餘暉一跳一跳的從雲頭跌落的時候,憋足了勁兒的鑼鼓終於在開始一頓齊鳴,響徹九重天際。沉浸在思緒之中的若溪陡然一驚,往飛鳥四起的那個方向看去,奈何這冷香宮的窗戶簡直是擺設,她的視線範圍根本達不到那麽遠的所在。但是,鞭炮燃盡之後的火硝味道卻直往她的鼻子裏鑽,嗆得她一口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又是鬧哪樣啊?”若溪嘀嘀咕咕的癟了癟嘴,揉著自己的鼻子,眼淚都快留下來了。


    衛明瞥了她一眼,遞過來一張手帕,“聽鼓聲的點數,應該是皇宮裏正在操辦喜事。”


    “喜事啊。”若溪拿手帕好一陣擦眼角,尋思著衛明說的話,“要說起喜事,近期也隻得紫嫣公主的大婚而已,可是,那不是該在明天麽?”


    “對啊。”衛明也跟著摸著下巴思考,上次那個男人明明是說過紫嫣公主和鍾無顏的婚事是在……十天之後的呀。今天也不過是第九日而已……腦子裏猛打了一個激靈,他望著苦思冥想的若溪一眼,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


    “二月十八啊。”若溪掐著手指頭算了半天。


    “那就對了。”衛明一臉了悟,頭向後一靠,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你或許還不知道,二月十九是先皇後的忌辰,所以,所有的喜事都會避開那一日而提前操辦。”


    若溪一張嘴大大的張著,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紫嫣公主的婚期提前了……


    是不是就等於……


    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衛明以為她是舍不得鍾無顏,沒法接受這個現實。苦笑了下,準備安慰她。正在這個時候,忽聽得頭上一陣爆竹爆炸的聲音,振聾發聵一般,讓他把後半句話又咽了迴去。打算等著這一陣的爆竹聲過後再說。就在這麽一個小小的空當之中……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頭頂上的爆竹聲已經歇息,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冒起的紅色火焰,起初隻是在頭頂的一點點火苗,而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成了一條火線,且還在往四麵八方蔓延著。等到他確定是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區域的上空著火了的時候,那火已經燃的冷香宮的頂子開始嘎吱吱吱作響。


    “小心!”若溪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身子就已經被衛明拉到一邊,借著慣力完全撲到人家的身上。她驚魂未定,再迴頭看時,便看到一把燃著的稻草摸樣的東西正不偏不倚的從天窗裏掉落下來,正好是在她剛剛發呆時站的那塊地方。


    屋子裏本來是很潮濕的,但那束稻草落下來的位置實在是絕佳,偏巧引燃了天窗底下周遭阿明的稻草鋪蓋,一霎時,稻草就劈劈啪啪的燒了起來。衛明把若溪推到安全的地方,抄起小床上的薄被,一個箭步衝過去,連抽帶打的試圖撲滅火焰,他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若溪在他身後一聲驚叫。


    “糟糕!你看這煙!”


    衛明一抹頭上的汗珠,好不容易才滅掉了腳底下最後一簇火苗,抬頭順著若溪指著的方向一看,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層層的階梯之上,通過甬道的柵欄門,一股股的黑煙正往裏鑽,味道極其刺鼻難聞,衛明驚覺,這煙大概不是東西燃燒之後的黑煙,似乎裏麵還摻雜了其他的東西,比尋常的煙霧味道都要讓人難受。才不大一會兒功夫,他就覺得自己的唿吸馬上就要僵窒,頭暈目眩起來。再看若溪,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已經順著小床癱倒在地上,看樣子也是十分痛苦。


    他掙紮著匍匐著身子摸索到了水缸邊,伸手一探,暗罵糟糕,今天晚上那個老者還沒有給他們送水進來,水缸裏的水已經快到底,他來不及多想,扯下身上的一角衣服布料,把它泡進水缸裏,來迴攪動,又把自己的袖子打濕,艱難的爬迴到若溪的身邊,把那角衣服捂到她的口鼻上,自己也用袖口捂住臉。


    “若溪,快醒醒。”衛明艱難的開口叫她。清涼的觸感一下讓若溪清醒不少,隻覺得腦子裏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灌進去了一大瓶的辣椒水似的痛苦難耐。衛明咳嗽了好半天才看清楚眼前若溪已經睜開了眼,剛要說話,就又被黑煙噎住了嗓子。


    “你不要說話,聽我說。”若溪借著濕布的作用小心翼翼的發出聲音,此時外麵已經鬧成一團,都是緊鑼密鼓的喜悅之聲,大概沒有人發現冷宮的異樣吧。她心裏苦笑,已經明白了八九。瑪莎說的真對,就是有人要借助紫嫣大婚的這個時機,對她痛下殺手。


    隻不過,這一著借刀殺人居然如此高妙,不是用火燒死,不是派來殺手殺死,而是用煙,冷香宮的特點就是密不透風,如果這裏進了大量的煙霧的話,短時間內是難以疏散開來的,再加上如果這煙裏麵再添加了些其他的東西的話,想要讓個把個人窒息而死還是很容易的。


    她冷冷的笑著,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盛著滿滿的怒意,到如今,複仇之路上有多艱難她已經體會太深。隻是……她死的話,可以,卻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別人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阿明。”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悶悶的開口說話,使勁推了一把咳嗽得快要吐出來的衛明。


    “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她再次重申了一遍,費力的摸到自己的小床底下,掏出一樣東西來交給他,“這裏很快就會有人來的,等到一會兒大門打開,你就快跑,咳咳……我相信憑你的功夫,你肯定會跑得出去……這個東西你拿著,交給……交給一個叫白川的人……他會幫你。”


    幫他?衛明愕然的望進那對寫滿了決絕離意的眸子裏,那裏麵的影響他看不分明,但他卻聽懂了她話中的深意。


    不!這怎麽可能!她這是要他一個人逃跑麽?不是說難得兩個倒黴的貴人碰到一起的麽?要逃的話,也該是兩個人一起才對!衛明正要反駁,聽見上麵的人亂成一團,有人驚叫連連,仔細聽,好像是在大喊,“冷香宮走水”之類的話。


    若溪慘然一笑,看了一眼衛明,那個眼神的意思就是趕緊按照我說的去做吧。


    “快,快到上麵去!”若溪推了他一把,滿是焦急,“再不走,就誰都走不了了。”她推他卻沒有推動,反而被衛明一把攥住了胳膊,煙霧繚繞之中,她聽見宮門口傳來的人的怯語,盡管外麵喧鬧無比,她還是清楚的聽見了那個低沉的聲音幽幽的詢問,接著她就聽見了另一個人同樣低沉的聲音的迴答。


    下一秒,她有如石化般呆立,這聲音……那根本就是一個早就不該出現在人世的聲音——鷹王衛烈的聲音!


    若溪頭皮一乍,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難道是他?怎麽可能!衛烈已經死了!已經被埋進了皇室的皇陵之中,怎麽會在此刻出現在這裏!


    開什麽玩笑?是衛烈來找她索命了麽?


    等待著的救援的人還是不來,時間不等人,眼見的屋子裏的濃煙越來越多,若溪不再多想,一把抓住衛明的衣服,等別人來救自己,不如自救。


    “管他是人是鬼!阿明……咳咳,你快些,我要堅持不住了。”她費力的把衛明推到小天窗的下麵,用手中的一枚物品將天窗擊破,費力的頂開天窗的一邊,一把把衛明塞進去,衛明死活不肯,奈何吸入了太多的毒煙,身體軟綿綿的根本用不上半分力氣,整個人都橫在窗楞上,“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和你毫不相關,何苦留在這兒陪我白白喪命?你聽著,拿著那件東西去找白川,他在杏林山。告訴他,替我報仇!”她的眼中閃動的是決絕的光芒。


    衛明還欲掙紮,若溪見狀更是焦急,連捂住自己口鼻的那塊濕布都顧不上扶著,任由它掉在地上,“你活著出去,才有可能替我完成心願,如果連你也死了,那我才真要死不瞑目了。”


    衛明連嘴唇都被咬破,強行讓自己的神智清醒一點,最後看了一眼若溪焦急的眉眼,實際上,此時屋子裏的煙霧已經很濃,即便是若溪就在他的咫尺之處,他也難以看清她的麵孔,但他好像真真切切的看見了她平時閃動著光澤的那對眸子似的,連同那裏麵的決心都看的一清二楚。


    銀牙一錯,他抽迴自己和她抗衡的手臂,她的手心已經冰涼,沒有絲毫的溫度,刺得他心中一痛,“若我活著,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他本身在冷香宮裏呆了數年,已經是一個完全被人拋棄了的人物,宮裏大多的人是不知道冷香宮裏還有一個人的,假如他和若溪同時被別人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衛明不敢再留戀,一扭身,從被燒罄的屋頂躍下。


    用盡全身的最後一點力氣把天窗歸到原位,忽而眼前一黑,身子癱軟下來……像一條在沙灘上喘息的魚,艱難的吸著氣,屋子裏的黑煙越來越多,連睜著的眼睛都感到了灼燒的痛,


    若溪仰視著上空衛明不見了的蹤影,露出淺淺的一抹微笑,望著層層樓梯的上方,冷香宮的入口處,漸漸陷入到昏迷,“你要是再不來救我,就該來給我收屍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個人的新婚之夜


    “一梳舉案齊眉,二梳白頭到老,三梳兒孫滿堂……”喜婆滿臉喜氣,高聲唱著吉祥曲,一把把的將籃子裏的棗,栗子,花生等物往洞房裏灑,床上早就鋪滿了四寶果子,鴛鴦成雙的糖果匣子,床邊擺放著的是盤勾錯結穿插了金線編就的床掃。大紅的蓋頭底下,衛紫嫣早已經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之中,此生終於可以得償所願,與他結為連理,真好。


    門輕輕被推開,有人扶著鍾無顏進來,紫嫣頭上蓋著蓋頭,看不到此時的鍾無顏,但在她的心裏早就想象出了鍾無顏俊美無儔的模樣,那身她精挑細選出來的新郎官的吉服穿在他身上,必然是玉樹臨風,傾倒無數。


    “公主殿下,駙馬到。”兩個喜婆眉眼帶笑的一個拉起鍾無顏的手,一個拉起衛紫嫣的手把它們放到一起。紫嫣的手心像有一團火,是從心底竄出來的喜悅之火,而鍾無顏的,則如同往常一般,微微冰涼,牽住紫嫣手的那一刻,紫嫣竟然發覺這冰涼似乎比從前感知到的都要冰,都要冷上幾分,讓她有些心驚。


    “來來。紮上鴛鴦絛,夫妻相和好,鼓瑟與笙簧。”喜婆們一口一句吉祥詞兒,說的紫嫣心花怒放,抬了抬手,“賞。”


    兩邊早有宮女準備了幾封賞銀,笑嘻嘻的遞給那兩個喜婆,喜婆子見了賞錢,十分高興又忙不迭的唱了幾句好聽的,這才真正進行到最關鍵的環節——揭蓋頭。


    “新郎新娘吉時已到,請新郎用喜秤挑起新娘蓋頭,從此稱心如意。”小宮女把喜秤放到鍾無顏的手上,“駙馬爺,公主在這邊。”


    蓋頭低下,有人早就紅了臉蛋,羞怯怯的等著那柄喜秤挑起自己的紅蓋頭,一見那張思念已久的容顏。此情此景,她早已在心裏演練了不知千萬遍,今朝終於得償所願。心中那股喜悅簡直就要破繭而出,飛吧,飛吧,即便是把心戳個窟窿,她也不會覺得痛,因為那顆心早就被蜜糖充滿,甜膩膩的什麽也感覺不到。


    那隻瘦弱無骨的,有著修長指節的手指的手掌,就近在眼前,她深深吸一口氣,靜靜等待著頭上的紅蓋頭被他揭下的時刻到來。


    “不好啦,不好啦。冷香宮走水啦!”喜房外有人大聲吵嚷,聲音大的竟然連外麵鑼鼓的喧鬧都遮蓋不住。


    冷香宮……


    那隻細白的手掌驀地停在半空,下一刻,那根如意喜秤陡然掉落,剛剛被掀起一角的大紅蓋頭忽然墜落,如同她的那顆已經膨脹起來的心,一同墜落到麻木的深淵。


    “去看看。”鍾無顏冷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雖然如同平時一般的冷漠淡然,然而其中的焦急是那麽的難以掩蓋。


    “無顏!”衛紫嫣顧不上什麽禮數,豁然站起身,試圖拉住鍾無顏離去的手臂,卻晚了一步,徒勞的隻抓住了一把空氣。


    再醒過神來的時候,房間裏隻剩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兩個喜婆還有同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宮女們。


    從來,從來沒有過那麽委屈,衛紫嫣的身形如同一隻斷了線的紙鳶,遙遙墜落在天際,眼前的紅,奪目刺眼的很,牆上,鏡子上那些修剪的十分整齊的雙喜字,仿佛都變成了帶著諷意的嘲弄,無聲卻讓她羞惱。


    這就是……她的大婚之夜麽?


    鍾無顏離去時候的毫不猶豫,仿若一把利劍,細細密密的在她的心口畫上一道又一道的傷口,慢慢的滲著鮮血,奇怪的很,她竟然感不到疼痛,沒錯,此刻的衛紫嫣,已經麻木,甚至不敢相信眼前剛剛發生的一幕。


    “公主……”宮女帶著猶豫的開口,這會兒的公主可真嚇人啊,眼睛空洞洞的盯著鍾無顏離去的方向,一眨也不眨,好像被人抽去了靈魂似的,沒了生機。這哪還像是那個生龍活虎有著無窮精力的紫嫣公主呢?


    “公主,您……”再怎麽著,也得先把公主的魂兒叫迴來吧?喜婆們也麵帶難色,攥著手裏的賞銀,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難不成,今兒這銀子還要給人家放迴去?


    “都出去。”衛紫嫣麵無表情的吐出幾個字。


    “這……”屋子裏的人皆麵有難色。


    “都,出,去。”衛紫嫣已經瀕臨崩潰。


    “是。公主。”再留下去則不明智,宮女們一一魚貫退下,屋子裏重新恢複了平靜。隻是這周遭的大紅喜字,喜氣洋洋的熱鬧布景,讓人難以釋懷。


    手指抓緊身子底下大紅的綢緞褥子,上好的華麗質地被撚出難看的褶皺也毫不可惜,衛紫嫣抬手,自己默默掀開那等待已久的大紅蓋頭,麵上已經被淚染濕。桌麵對岸,是一對大紅的紅燭,左是龍,又是鳳,龍鳳呈祥的寓意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喜房裏,剩下的隻有讓人不能忽略的嘲笑。


    紅燭掛淚,人亦如此。衛紫嫣默然無語,對燭落淚。如此淒涼的一個新婚之夜,她該何去何從?


    ***


    若溪仰視著上空衛明不見了的蹤影,露出淺淺的一抹微笑,望著層層樓梯的上方,冷香宮的入口處,漸漸陷入到昏迷,“你要是再不來救我,就該來給我收屍了。”


    冷香宮裏本就比外界地勢低矮許多,若溪不明白,這些煙是怎麽如此順利的倒灌進來,更不明白,剛剛自己聽見的那道本應該不在人世的聲音,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她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呢,不過,老天爺似乎不想再給她一點點的時間去思考這些與之無關的事宜,即便若溪不會像衛明那樣被焰中的毒氣襲擊,卻也難以抵抗得住滾滾濃煙的襲來,窒息的痛苦漸漸攀上喉頸,氣管裏火辣辣的灼燒感也隨之加劇,兩眼一閉,放任腦中那股黑暗的陰影越來越濃,直到侵占了全部的清明。


    算了,沒完成的事,就讓它們隨同自己的性命一起,煙消雲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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