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承點頭答允,“是的父王,是兒臣思慮不周,以為今日是為舅父辭行,形同家宴,所以穿著隨便了些。父王教訓的是。”


    衛英示意他坐下,身邊立馬就有大臣起身抱拳行禮,“大皇子節儉老成,真乃我大祁國之幸事。”一時間,身邊的大臣一起應和起來。衛英含笑點頭,未置可否。衛英這種反應,實在是讓其他的大臣們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


    和衛承的謙恭有禮比起來,三皇子衛颯則顯得十分平淡,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應該說他是斜斜的靠在身邊的弦月公主的身上,頭枕在美人的香肩,弓起一條腿,一直胳膊耷拉在上麵,手中把玩著碧玉色的酒杯。一臉的閑適愜意,似乎剛剛衛承和衛英的對話根本沒有入了他的耳朵似的。


    弦月今天依舊是麵上帶著輕薄的麵紗,一身粉色的長裙越發襯得她美如仙子,西涼人大多身材高挑,她也不例外,腰間的絲帶顯出她的纖腰盈握,長長的裙擺則更能體現出她的雙腿十分修長。從她剛剛踏進宮殿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她所吸引,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當然這也是因為弦月本身是極其美貌的,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前不久剛剛下達的王命——公主已經指婚給了三點下衛颯。


    在所有注視著弦月的目光中有兩道特別熾熱,特別狠毒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舒服,端坐在衛颯身邊一動不敢動的她忍不住往那兩道目光來的地方悄悄瞥了一眼,正好對上衛芙蓉姣好的麵孔。


    那張如花的麵容上驀地綻出一抹如同罌粟般的微笑,看得她渾身惡寒涔涔。


    右肩忽然一沉,弦月側頭看,便見到衛颯的手臂不老實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本來是將頭挨著弦月,結果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完完全全趴在了弦月的身上,賴賴的,像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趴在母親身上一樣的依偎。


    衛芙蓉將牙齒咬得咯嘣蹦響,她的三表兄從小身邊就環繞著各種女人,但是到現在為止,卻沒有他的一席之地!盡管上次頭腦發熱的她甚至用上了很不入流的方法,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和自己……


    她!那個從大荒蠻之地來的女人有什麽好!她這樣尊貴的身份難道還比不上這個外來的女人麽?越想心裏越氣,攥著酒杯的手指都發白發青,好像隨時會衝上去將衛颯身邊的女人捏碎。


    “芙蓉姐姐,你不舒服麽?”她轉身,對上的是衛紫嫣一臉瞧好戲的表情,她一邊給身邊的紫衣男子夾菜,一邊笑嘻嘻的看著她。衛芙蓉心裏雖有氣,卻還是顧忌著今日是給父親餞別的宴席,收斂了幾分,頓時露出一個笑臉朝衛紫嫣友好的笑笑,“沒有啊,紫嫣妹妹,多謝你的關心。”她將目光落在緊挨著衛紫嫣坐著的紫衣男子身上。


    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世間竟有如此美豔的男子!長眉入鬢,如畫的眉峰在額角如同遠山般延伸,一雙細長的鳳目緊緊地閉著,仿佛是不願意看見這世界上的汙濁一般,沒錯,這個男子渾身散發著一種遠離塵世喧囂的超脫和自然。白皙的麵孔,紅潤的嘴唇,濃密的睫毛在眼窩處打下兩團陰影,每一處都如同巧奪天工的珍寶,像是經過神的手精心捏造而成的精品。


    她看著看著,不由得出神,衛紫嫣眉頭一皺,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你該看的應該不在這裏吧?瞧瞧,你再不努力,我三皇兄就要成為別人的枕邊情郎了。”


    衛芙蓉麵上顯出怒色,狠狠瞪了她一眼,同樣低壓著嗓子迴嘴,“多謝你的體型,我自己自然會想辦法。”


    “你自去想你的辦法,但是如果再讓我聽說你用那種手段的話,我一定會替皇兄教訓你!”她笑得美如春桃,嘴型微微動著,說出來的話卻讓衛芙蓉大為震驚。什麽時候,她竟然也知道了這件事!難道是衛颯和她說的麽?還是……


    她已經不敢細想,難道是……自己的身邊也有了衛紫嫣的眼線?都說這個小公主手中也有這一股可怕的力量,其力度不亞於衛承手中的“三眼”,當中多為一些眼線,暗人,分別安插在大臣和後宮的府邸中,目的卻和衛承的有所不同,她的勢力是用來替她的父王衛英監控手下大臣。


    想到這兒,衛芙蓉更加不敢小看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子,看來,衛英對她的愛寵也是有原因的。


    雖然衛芙蓉已經想明白了,但她心裏還是不舒服,嘴上自然是逞強,“就是用些不入流的方法又能怎樣,也強過那眼睛看不見的。”


    “你再說一遍!”衛紫嫣頓時火大,聲調也提高了不少,一臉怒氣的朝著衛芙蓉瞪了過去。


    她身邊的紫衣男子忽然捏了捏她放在自己身邊的手,同時微微搖了搖頭,盡管這個男人什麽也沒有說,但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衛紫嫣真的就偃旗息鼓,扭了扭身子,換了個坐姿,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邊,男人們再說這和朝政有關的話,似乎沒有人理會到這邊的情況,“鷹王這次巡遊一定要帶些外麵的新鮮消息迴來啊。”衛英舉起酒杯遙遙敬了衛烈。


    衛烈略顯蒼老的臉上帶著得意的傲然之意,“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聖意。”兩個同生共死過的男人視線相交的一瞬間,都明白了對方的含義。


    此番的餞別明著是為了給即將出外巡遊的鷹王餞行,所謂巡遊就是打著陛下的名號到處看看,和遊山玩景的性質差不多,所以今天這場餞別之筵席才會弄得如此隨意,不僅是朝中的大臣元老接到了邀請,就是後宮中的女眷也可以出席。但是,隻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清楚,這哪裏是什麽遊山玩景的美差,而是衛英暗中給了衛烈密旨,要他帶兵秘密潛入西涼邊境!


    可憐,這當中正局促不安的弦月公主,她早已滿麵羞紅,一心想著這場宴席要如何快些結束,自己才好解脫。根本沒有絲毫的發現對方正在籌謀著對自己的家國將會產生動搖的大計!


    隨同著其他宮女一起上菜的若溪一身尋常的宮女服侍,頭上梳著對月的發髻,兩團發髻上各插著一朵粉紅色的小花,和其他宮女的裝束沒有任何的不同。她本身身量極其瘦長,穿山這樣一身粉紅色的長裙竟然反而襯得她豐盈了起來。手中端著食盤,從兩排坐席中走過,她沒走一步都覺得身邊有人在注視著她,但是她也不能左顧右盼的尋找到底是誰在看,隻好低著頭繼續走路。


    好巧不巧的,她的第一輪上菜,正是為弦月的桌案,她站在他們二人的桌案前,等著執事女官喊出布菜的命令,就著短短的幾秒鍾時間,她就覺得自己渾身的不自在。為什麽,為什麽要她這麽近的距離去看他們二人是如何的親密?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手裏的菜肴,半寸也不敢抬起頭來,她怕自己隻要一抬頭就會失控。


    “布菜!”好不容易,女官終於喊了一聲,若溪如獲大赦,蹲下身放下盤子,快速的擺好菜肴,馬上起身離開。


    若溪好像是一隻被狐狸追趕著的兔子,兩條腿邁的飛快,快速的走到宮女的隊伍之中和大家一起退下。


    衛承眯著眼睛將這一幕收進眼底。好笑似的勾起唇角,看著衛颯剛剛一瞬間的慌神,心中暗暗琢磨。不過,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換下普通雜役服的若溪的確別有一番韻味,也許是今天的宴席的緣故,這些宮女們也淡淡的畫了妝容,讓若溪連日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紅暈。


    那個女子……還當真是別有一番情趣啊。


    衛承想著想著,就想到了一件讓他心情很好的妙計。


    退下來的若溪搭拉著腦袋走著,凝香巴巴的跑來敲她,“嘿,做什麽呢?怎麽這麽沒有精神?”若溪被她嚇了一跳,把上菜的食盤往腋下一夾,晃了晃腦袋,“沒什麽,就是有點頭暈。”


    “那是你那天喝酒的緣故啦!”凝香好心的扶著她一起往禦膳房走。


    “訥訥,你看見了吧?那個好高大的男人!那個就是響當當,大名鼎鼎的鷹王呢!”凝香大驚小怪的叫喚,兩隻眼睛都快變成桃心,“沒想到,他都已經一把年紀了,還那麽雄姿勃發,這要是倒退二十幾年,他該多英偉啊。”


    “小心說話。”若溪捂住了她的嘴,“觸犯陛下名諱可要不得!”


    凝香吐了吐舌頭,瞧見四下無人,朝若溪擠擠眉毛,“你沒看鷹王,那你一準是光顧著瞧無顏大人了對不對?”


    第六十二章 相逢的晚宴(中)


    凝香吐了吐舌頭,瞧見四下無人,朝若溪擠擠眉毛,“你沒看鷹王,那你一準是光顧著瞧無顏大人了對不對?”


    無顏大人……鍾無顏……麽?


    若溪手裏正忙著往盤子裏裝酒壺,聽凝香這一說,手掌一抖,她的確看見了,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她都沒有再見過鍾無顏,也許是因為這一段時間裏她一直被衛颯唿來喚去的緣故,總之從最近的態勢看來,近來她的確是被衛颯纏的太久。


    隻是……就算是再見了又能如何呢?他已經成為她心中不可饒恕的仇敵之一,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誰都不能挽迴,連最讓她在意動心的迴憶也不能夠。


    “嗯,看見了。”


    “哇!無顏大人真的是太帥了!太美了!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那麽美麗的男人。”凝香說著已經捧起了手掌放在胸口,一副如果不按著點胸口,心髒馬上就要飛出來的樣子。


    若溪搖了搖頭,她不想去指責凝香貪慕他美貌的膚淺,曾經,她不也是被他宛如天人的外貌所吸引麽?哎,女孩子總有那麽一個時間是膚淺的。


    “哎,若溪姐姐,你在想什麽啊,盤子都快被你撐破了。”凝香驚訝的瞧著若溪手裏的盤子被她塞得滿滿,眼珠都快掉出來,“你是不是還不舒服啊?要不要迴去躺一下?”


    若溪搖了搖頭,把多出來的酒壺又拿了出來,重新擺迴去。“不用,反正也快結束了。”


    真的是快結束了。她在心裏想著,一邊端起盤子,看著盤子裏還空蕩蕩的凝香,“你慢慢收拾,我在前麵等你。”


    凝香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隻顧著發花癡,竟然忘記做事,一拍額頭,“糟糕,姐姐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就到。”


    托著滿滿的一盤食物連帶著三隻酒壺,若溪從禦膳房走出來,繞過一條石子路慢慢走著。


    “哎呀,這不是才被三殿下甩了的紅宮女麽?”忽然,女子尖酸刻薄的話音從她的背後傳來,若溪耳根靈光的很,一下子就辨別出來說話的是誰,也不打算停下腳步,反正對方也沒指名道姓的讓她停下,索性她就當沒聽見好了。


    “喂!本郡主說你呢,你耳朵聾了嗎?”


    衛芙蓉緊走幾步抓住若溪的袖子,若溪手裏托著的東西很重,又怕酒壺跌落,隻得靠身體來平衡她這一拽,不想衛芙蓉的慣性太大一下子刹車不及,正好被若溪一腳踩個正著。


    “哎喲!你敢踩我!”衛芙蓉揮起一巴掌就往她的臉上揮去,反正她現在手裏端著許多東西,自然是反抗不了。


    眼看著這一巴掌就要落下,若溪忽然矮了身子,躲開她的手掌,半蹲著在她麵前,“小的真是沒看見郡主殿下,真是該死。郡主殿下大人大量,一定不會和小的計較的,小的謝主子不責罰!”她一口氣說完,弄得衛芙蓉這一巴掌是怎麽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呆頭呆腦的蠢樣子偏就生了張巧嘴,真不知道你爹娘是個什麽德行。”衛芙蓉一臉嫌惡的看了她一眼,若溪低垂這頭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這是個郡主該說的話麽?”她正驕縱跋扈的訓斥著若溪,偏巧此時赴宴來遲的玉夫人才剛剛趕到,她今天本有些身子不適,但左右一想衛烈即將出行,連衛英都親自為他送行,那麽自己這個貴為後宮之首的人是不是怎麽也該露上一麵呢?


    正巧就趕上了這麽一出。玉夫人從剛剛若溪和衛芙蓉見麵時就已經看到,她倒是想在暗中看看這兩個孩子的人品,雖然上一次來福在她的耳邊說了不少關於若溪的壞話,讓她將信將疑,但是她還是覺得應該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她在假山之後的暗影處站了大概有半盞茶的光景,眼見著衛芙蓉就要說出更刻薄更惡毒的言語來,實在是也有點聽不下去了。好歹也是大祁國鷹王的女兒,如何就說的出這樣粗鄙惡毒的話來?真是太丟人了。


    若溪聽見這個聲音似乎有些吃驚,她不是將自己掃地出門還派來福將她毒打一頓的麽?怎麽這個時候又要辦起好人來?幫著自己呢?不僅是她搞不清楚情況,就連這些天一直在她身邊伴隨著玉夫人左右的來福也不能明白這個主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是很討厭這個敗壞了常青殿風氣的下人才對啊!


    她們兩個各懷心腹的空當兒,玉夫人已經走到她們二人麵前,若溪跪在地上,將盤子放好,規規矩矩的問安。玉夫人看了她兩眼,轉頭向衛芙蓉說道,“她衝撞了你,自然是她的不好,何必要擾上她父母爹娘,這種市井潑婦才會耍的嘴皮,你何時也用的得心應手了?”


    衛芙蓉臉上一紅,她是十分在意自己在玉夫人心裏的地位的,這會兒見玉夫人不高興,立馬老實了個八九,諾諾的說道,“是她不好,芙蓉一時在氣頭上,沒想那麽許多。”


    “下次你要長記性。”玉夫人叮囑了她一句,轉而看向若溪,“還跪著做什麽,起來。”


    “謝夫人。”若溪趕緊爬了起來,這大冷的天在石頭子鋪成的小路上跪了這麽許久,兩條腿都說不出的難受,好像被千千萬萬的螞蟻啃食一樣的酸癢痛。


    “夫人若沒有別的吩咐,小的就去前廳伺候了。”若溪在心裏將玉夫人剛剛說的話又想了想,確定今天的玉夫人並沒有打算對自己怎麽樣,頓時放下心來。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她教訓衛芙蓉,她這個小宮女還在這裏聽著,可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倒是規矩了許多,如今在忘魂殿裏做事更要仔細小心,知道嗎?”玉夫人點了點頭,囑咐了她一番,“我近日很想你的手藝,明兒個來常青殿做幾個小菜。”


    “是是,能為夫人盡力,小的在所不辭。”瞧著她小心翼翼的摸樣,玉夫人難得的笑了下,“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鍋,不過是燒幾道小菜,瞧把你嚇得。常青殿好歹是你呆過的,又不是龍潭虎穴。”


    “可是,小的……小的沒有進宮的手牌。”常青殿和其他宮殿不同,守衛極其嚴厲,若是沒有宮中手牌,尋常的下人是難以進入其中的。


    “這有什麽,明日叫來福過去接你,也就是了。”玉夫人轉頭對著來福說道,“明日你得空來一趟忘魂殿,把若溪帶過來。”


    “是的,夫人。”來福恭謹的彎腰答允,肥肥胖胖的臉蛋上笑得好像一朵菊花。


    見沒什麽事兒的若溪趕緊端起自己的盤子往前殿走,她在路上耽誤這麽許久,竟然就落在了凝香的後麵,宮女們紛紛托著食盤排隊等候宣入,若溪站在隊伍後麵探出半個身子,朝前麵的凝香揮了揮手。


    殿中的氣氛已經熱鬧了起來,據說剛剛是紫嫣公主親自在下了場舞了一曲,陛下寵愛的小宮女,哪個大臣敢不說跳得好,何況衛紫嫣也真的是拜在了名家的門下,細心研究過舞蹈的。早已和玉夫人一起迴到殿內的衛芙蓉心裏暗暗生氣,她剛剛可是錯過了那麽好的一個出風頭的機會!不過這也不要緊,衛芙蓉擎著一杯酒站了起來,對著衛英說道,“陛下,家父明日便要離京,芙蓉心中十分不舍,想要借這個機會彈上一曲獻給父親大人,已表孝心,還望陛下應允。”


    衛英自然是點頭答應,連聲誇讚衛芙蓉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衛芙蓉得了這個機會,大有炫耀之意的將一隻玉琵琶搬了上來,手指輪轉,彈得竟然是一曲西涼之樂。弦月公主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衛芙蓉,又飛快的低下頭去,此時,正是若溪她們端著酒水在殿外等候的時間,殿內錚錚的琵琶聲悅耳動聽,但是入耳之下便知道這不是中原的樂曲。在大家都沉浸在美妙的琵琶之樂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弦月眼中閃過的痛色。


    那隻琵琶……


    同樣被那隻碧綠色玉石琵琶吸引的還有門外等候進獻的若溪,她手中的托盤幾乎要拿捏不住,那隻琵琶分明是她當年從父王那裏得到的禮物。還記得那一年,西涼派了使臣來到中原,第一站便是到了北冥,將玉石琵琶作為國禮送給北冥的公主,以示西涼和北冥友好。


    若溪倒是驚訝之後就很快恢複了平靜,和大家一起欣賞起這琵琶之樂來,衛芙蓉顯然是下過功夫的,琵琶彈得極好,但是若溪總覺得她的琴聲裏少了一點什麽,但是她聽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她到底是差了什麽。大概她自己也和這些高雅的東西脫離了太久,她現在隻是一個每天擦桌子抹地板的小宮女而已。誰知道她能夠從雜役升到正式的宮女這中間是不是也是托了衛颯的福氣呢?


    琴音忽然一轉,沒有了剛才的溫柔舒適,若溪探頭看,便見到衛芙蓉一臉懊惱似的放下琵琶朝著衛英說道,“陛下,臣女每次彈到這裏的時候都不能拿捏好力度,我聽說這是一首來自西涼的曲子,所以特別想向西涼的公主請教一番。”


    她話才說完,早已經洞悉了她心思的衛紫嫣冷冷的笑道,“西涼之地雖然民歌眾多,但西涼族人卻不善琵琶之物,芙蓉姐姐你這麽做不是存心要弦月公主難看麽?”


    衛芙蓉裝作很是驚愕的表情,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悲憫的看向弦月,“真是對不住,弦月公主,本郡一高興就忘記了西涼是蠻夷之地,壓根不懂這些雅趣樂事。哎,可惜,三殿下卻是個極其風雅之人,可惜,真是可惜。”


    她的話外音,眾人都已聽明白,無非是在取笑弦月不懂彈琴,另外告訴她,她未來的丈夫是很在意這方麵才能的,她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戰爭中的小國弱國,自然是沒什麽地位的,所以衛芙蓉說完這番話之後,大家都跟著一起微笑起來,那抹笑,看在若溪眼中是那麽的刺目。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弦月的身子微微動了動,衛颯坐起身子,瞧著她。


    “西涼雖多荒蠻,但是……琴曲詩章也在國內大為流行,剛剛……郡主彈奏的曲子正是取自西涼的一首鼓曲,弦月雖然未必可以同郡主彈奏的一樣好,但是這曲子的後半首,卻是會的。”她說著話已經站了起來,來到衛芙蓉的近前,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微微鞠躬,“請郡主賜琵琶一用。”


    第六十三章 相逢的晚宴(下)


    她說著話已經站了起來,來到衛芙蓉的近前,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微微鞠躬,“請郡主賜琵琶一用。”


    青碧色的玉石琵琶被轉移到了弦月手中,芙蓉郡主聲音冷冷,“玉石打磨而成的精品,仔細莫摔了。”


    弦月不予迴應,她徑自走到場中,這個時候便聽見衛颯慵懶的聲音懶洋洋的說道,“公主隻管去彈,頂多是一把琴,就是碎成了渣滓,本王也自有辦法讓它們恢複原狀。”弦月迴頭看了看自己未來的夫婿一眼,眼中滿是感激之意。


    “那麽,弦月獻醜了。”她說完,雙手舉起琵琶過頭頂,食指撥弦,“錚”的一聲低鳴,哀怨中帶著一點金戈相撞的味道,“鶴立花邊玉,鶯啼樹梢弦。喜沙鷗也解相留戀。一個衝開錦川,一個啼殘翠煙,一個飛上青天,詩句欲成時,滿地雲繚亂。”清脆的嗓音入耳纏綿,清涼涼的沁人心脾,歌喉婉轉之中,弦月的身軀已經舞動起來,手揮琵琶如送飛鴻。腰身流轉似同流雲。粉紅色的紗裙擺出重疊交替的光暈,碧綠色的琵琶此時已經不再是一隻普通的樂器,仿佛是仙子手中持有的仙器,彈奏時流瀉.出一地的靈氣。


    忽而,她將手臂一舉過肩,琵琶也被反被在身後,輕舒歌喉,繼續唱道,“一江焰火照晴嵐,兩岸人家接畫簷,枝荷叢一段秋光淡。看沙鷗舞再三,卷香風十裏珠簾。畫船兒天邊至,酒旗兒風外颭,愛殺江南!”隨著她唱到後來,琵琶在她的手中已經翻轉了不知幾周,她邊唱邊跳,琵琶在她的身畔留下一道又一道淡綠色的光暈,流光溢彩,珠光寶氣,將這個異族的少女襯托得美麗無儔。


    一曲歌畢,弦月靜靜的停立在場中,仿佛剛剛人們見到一切都是幻覺,這個粉衫的女子似乎從沒有離開過她腳下的那塊方磚,根本就沒有移動過一般。


    太精彩了!在座的人們終於迴過神來,齊齊鼓掌叫好,弦月似乎有些害羞,低垂著頭看不見表情,那樣一場精美絕倫的舞蹈,那樣讓人神魂顛倒的舞姿,怎麽能夠不讓所有的人為她所折服?衛芙蓉一張臉已經變作豬肝色,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心裏暗暗氣憤自己做什麽好端端的給人家平添了出名出彩的機會!


    “弦月公主跳得真好!哪天得閑,也教教小妹才好。”衛紫嫣恨人不死似的,在旁邊添油加醋的說道。她這麽一說眾人又開始紛紛應和,不錯,這位遠道而來的弦月公主可是即將要成為三殿下妃子的人物,自然輕慢不得,縱然她的故鄉並不那麽富庶強大,但是礙於三殿下的麵子,他們也要對這個女子表現出尊敬來。


    “公主才藝雙全,殿下之幸。”


    “臣等恭喜殿下。”


    “臣等恭喜殿下。”


    一時間,殿上的所有大臣全部起身相賀,恭喜之詞溢於言表,衛颯不勝欣喜一般,嘴角帶著笑意,緩緩起身,來到弦月身邊,長臂一揮,將伊人擁在懷裏,絲毫不在意眾人詫異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上位的衛英,“兒臣謝父王賜婚。”


    從衛英指了這門婚的時候到現在,他還沒有好好的謝過他的父王安排了一門這麽好的婚事給他。


    眼眶不自覺的酸澀了下,若溪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下,身後的小宮女認得她,便扶了一把,“若溪姐姐,你沒事兒吧?”


    “沒。”若溪搖了搖頭,迴頭謝了人家,再迴過頭來的時候,隊伍便開始移動起來,若溪咬著牙,一聲不吭的走在隊伍中間,不妨被一個人拉了一把,勉強托住手裏的盤子,抬頭看,居然是綠兒。


    這個時候綠兒不該在前廳裏忙活麽?怎麽就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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