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明月,掩映梨花千樹雪,樓上人歸,愁聽孤城一雁飛。孤煙卷微翠。樓上客,鬢成絲。歸來未有期。斷魂不忍下危梯。桐陰月影移。”今天在醉賓樓裏唱曲兒的是新來的歌姬,年紀稍小,所以唱起這種充滿幽怨哀婉的曲子來顯得有些許的稚嫩和不妥。台子底下的客人們自顧自的喝著酒,聽曲的人倒是了了,不過醉賓樓裏向來是往來者多為雅客,盡管這個新來的歌姬唱的水平一般,卻倒也沒有熱叫倒好,刻意去難為她。


    若溪依舊一身男裝,臨行前,她刻意收拾了下自己的外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坐在酒館最不惹眼的桌子,若溪這次索性連酒菜都勝了,直接點了店裏上好的幾種酒,兌到一起,各種類型的酒漿混合起來,便是一種濃濃的灼燒人心的苦楚。


    人說酒能解千愁,然而此刻的若溪並沒有覺得如此,她喝得越多,心裏的哀傷就越發凝聚起來,愈演愈烈,仿佛馬上就要破體而出!喝吧喝吧,隻要能醉了就好。


    手中的酒壺漸漸輕了起來,若溪很快便蒙上了一層醉意,眼前的景物也跟著變成了雙重的影子,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好不煩人,若溪擺了擺手,想要揮走它們,小手煽動了好幾次,也沒能成功,索性放棄。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


    “酒多傷身,小兄弟。”


    有點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若溪勉強睜開一道縫隙,“你……你來啦。”這個人正是風鳴。


    “你……怎麽又來了?”若溪支支吾吾的說,小手一指,示意對方坐下。


    風鳴看著醉醺醺的若溪啞然失笑,這一笑竟然若溪覺得他其實是個很有型的男人。


    “你……不是殺手麽?不用去殺人麽?”若溪嘻嘻的笑了起來,伸手去拉扯人家的衣服,“喂喂,你站那麽高幹什麽,坐下。”


    風鳴被她拉得一個踉蹌,心裏一驚,暗道這小子好大的力氣,前番相見竟然沒有發現他居然也是身懷武藝的。當下心裏更加留意起來。再看她身上衣著普通,不似大門大戶人家的子弟,但風鳴憑借直覺感到她的身上有一股難以遮擋的貴氣。


    不過是萍水相逢,因為有著共同的心傷才讓這兩個人彼此吸引。再多的探究反倒不好,風鳴此時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是個殺手。在她的麵前完全放鬆了下來,被她拉住也不氣惱,直接坐了下來。信手捏起酒壺往嘴裏灌了幾口,差點被嗆住。


    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麽?這是什麽酒?明顯是將幾種最烈的酒混合到了一起的味道,也已經說不出是甜是苦,是清冽還是陳灼,這樣的酒到底是要配上怎樣的心情?原以為自己才是最傷心的那個,沒想到這裏就有一個比他還要為情傷心的家夥。風鳴這般想著,就又對這個年輕的小子有了幾分同情。


    若溪翻過身,枕著自己的胳膊看他,“呐,你不喝麽?”也不等風鳴說話,搶過酒壺來嘴對嘴的喝了起來,開始咽喉裏還覺得有幾分灼燒的疼痛,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適應了,現在連這點感覺也蕩然無存。熾烈的酒水吞了進去也渾然不覺的難受,“這麽好的酒,你不喝?我喝。可惜,可惜。”


    風鳴眉頭一皺,伸手奪過酒壺,若溪自然是不依不饒,劈手去搶,結果兩個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若溪著急的很,也不管不顧起來,抓咬撓,十八般武藝全部上了陣,把風鳴為難的夠嗆。他們兩個人在這兒扭打,很快就引來了別人的側目,眾人紛紛議論這兩個人的關係,月上中梢,酒館裏的人也漸漸稀少了起來。這時候,小夥計瞧這兩個人一直交談,這會兒又糾纏不清,好心的上前勸說。


    “客官,這位小哥是您的朋友啊?”風鳴是這家酒館的常客,小夥計見到是他,心裏就已經高興了一半,他剛剛還在想一會兒店鋪打烊的話,這個醉鬼可該怎麽處理。這下就好了,有他在場,正好可以收拾殘局。


    風鳴點了點頭,“算是吧。”朋友麽?殺手鳳鳴什麽時候有過朋友?


    小二嘖嘖的撇嘴,一邊擦著桌上的酒漬,一邊說道,“這小夥子真是好酒量!我在咱們酒館這麽多年,還沒見過有哪個人像他一樣的不要命的喝法。”


    “客官,小店馬上就要打烊了,您看……”


    風鳴沒再答話,也覺得這樣任由若溪鬧下去不是辦法,手指微不可查的一動,在她的肋下一點,馬上,剛才還張牙舞爪的醉鬼一下就如同一隻溫順的小貓,乖乖的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小二看直了眼,“這是咋了?”


    風鳴一揮手,抄起若溪,甩下一錠銀子,“酒錢。”帶著若溪就要離開。


    他剛剛走到店門,便覺得眼前一花,一股風從他身邊掠過,手上驀地一空,再看時,剛剛他還夾著的人已經到了別人的手上。


    “哎,舍弟年少不更事,給兄台添麻煩了。多謝多謝。”眼前多出來的並不僅僅是一股勁風,還有一個男人。


    白袍白靴,腰間佩同色腰帶,掛著的一串暖玉鈴鐺在叮當作響,怎麽看這個人都有那麽幾分女氣。但卻實實在在的是個男人。風鳴向後退了一步,一臉不信,“白溪是你弟弟?”


    白衣人微微一愣,笑了起來,他這一笑,便讓風鳴警鈴大作,從這個男人妖嬈的笑容中,他忽然聯想到了最近江湖上很流行的斷袖之風。心裏一陣寒毛都要豎起,忍不住又向後退了幾步。


    白衣人瞧著他一直往後退,心裏好笑,手中換了個姿勢將若溪抱得更舒服些,才慢悠悠的說道,“改日再謝。”言罷,帶著若溪便要離開。


    風鳴心裏一動,鬼使神差般的上前一步,探出自己的手掌,其中暗暗蘊含了幾分真氣,白衣人不為所動,輕飄飄的晃了下,便躲開第一掌,這一躲,便是連續躲了他四四一十六掌,他的手上還抱著個大活人,仍舊有如此靈敏的身手,讓風鳴有些吃驚。他停下手,束身而立,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這個人必然不簡單,他竟然能夠輕巧的躲過自己的攻擊,必然不是江湖中的泛泛之輩。


    白衣人灑脫的笑道,“楚地野人,姓白名江。粗野之人,風兄自然是沒有聽過。叨擾了,告辭。”他轉身欲走,卻又留下一句,“漠北夏明堂已到關中,小心。”


    風鳴一愣,漠北夏明堂……那不是他剛剛完成的任務對象麽?難道他們這次進關,是要為副堂主報仇麽?但是這個人……他又怎麽會知道的如此詳細?欲待追上去詢問,但他迴過神來之後再看,哪裏還有那白色的人影在?


    夜空靜謐,正是白江施展輕功的大好時機,在屋簷上極速的奔跑,夜風將他白色的衣袍鼓起,宛如一隻玉色的蝴蝶在蒼穹下翩然起舞。


    很快迴到自己在城裏的住所,白江將若溪放在床上,絞了手帕給她覆在額上,這時候的若溪雙頰已經泛紅,白江眉頭一皺,摸了下她的額頭,搖頭歎息,“這麽個折騰,怎麽會不發熱?”他推了幾下若溪,見她渾然沒有反應,略一思考,試探性的在肋下一點,果然,若溪馬上就動了下。


    原來是被人點住了穴道,難怪這一路上乖得如同家貓。


    若溪這一睡就是睡了三個時辰,半夜被幹渴的喉嚨叫醒,若溪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優雅到不行的白江正坐在對麵的桌案前舉著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前後有點聯係不起來的若溪一時摸不清頭腦,“白管家?”自己沒在做夢吧?怎麽去喝著酒就變成了在這裏呢?


    白江嘿嘿一笑,側過頭來看她,見她臉上的紅暈已經退下,頓時放了一半的心,不然他可不知道怎麽和那個人交代。“醒了?喝口茶吧。”


    一杯溫熱的糖茶遞到她的麵前,若溪顧不上許多,接過來就喝,好像是沙漠裏的人見到了甘甜的清泉一般,她正喝得舒服,便聽到白江捏著個嗓子說道,“你是太信任人家,還是對誰都如此不戒備?”


    若溪驀地一停,抬頭看他,她剛剛酒醉的腦袋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什麽意思?”


    白江妖嬈到讓女人的極度的臉孔往前湊了湊,笑得不懷好意,指了指她手裏的茶碗,“要是我在裏麵下了料,怎麽辦?”


    若溪愣住,下料?是下毒的意思麽?


    看見她呆呆的表情,白江覺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我是說,你就不怕我借機對你怎麽樣?”


    若溪一口茶水差點把自己嗆死,瞪大了眼睛看著白江,“你不是喜歡男人的麽?”


    白江的臉色忽然變黑,頓覺頭頂有三群烏鴉一起飛過,“你聽誰說的?”


    “誒?”若溪比他更驚訝,“難道不是麽?”


    “是什麽是!”白江這時候對那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了更深層的理解,另外還要加上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若溪放下茶碗,看著他,安靜的房間裏兩個人深深凝視……驀地,若溪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驚天動地,笑得房頂的蓋子都要被她挑了起來,“怎麽看,你都是喜歡男人嘛!”


    白江鐵青的臉色更加鐵青,拿起茶碗扭身就走,“怎麽就有你這種女人!要不是我救你,你的女兒身還能不被那個風鳴發現麽?”


    若溪愣了下,額……原來是他把自己帶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下謝謝,那個妖嬈的男子就被自己氣跑了。


    “哎,真是比女子都脆弱啊!”若溪揉了揉自己發疼的額角,往懷裏一摸,才想到自己出來的目的,忍著一陣陣翻上來的惡心,走到窗邊,從懷裏掏出一直圓鼓鼓的東西,拉開引線,驀地一道華麗而璀璨的薄煙就向上飛去,在晴朗的天空中開出五星的圖案,這是她和白川的聯絡用的信號,仰望著碧空萬裏的天,若溪默然無語,這隻信號彈仿佛不僅僅是她想要和白川聯係的意圖,更多的,它好像是在若溪的麵前打開了一道門,此後便是要踏上一條不可迴頭的路。


    第六十章 小別杏林山


    杏林山上料峭依舊,晚風拂過,更有些沁人心脾的寒冷,然而就在這兒一片冷寒之際,一個少年正在後山上拚命的揮動著手裏的竹劍,一下一下猛烈的朝石墩砍去。開始的時候,他總是把竹劍劈壞。那時候他自己還納悶那個看起來仙風道骨一樣的男人做什麽讓自己用竹劍劈石墩呢?這是什麽練功方式?再說了,用這種武器砍石頭,和雞蛋打石頭又有什麽區別呢?不過當他看到那個男人輕巧巧的用他手裏的竹劍將一大塊頑石完全劈碎的時候,少年驚呆了,心中所有的顧慮也煙消雲散,他終於相信這個看起來瘦瘦的男人有著驚人的內力和武學造詣。


    也許隻有跟著這樣的男人,他才會進步,才能保護得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華少!來喝點水吧!”他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迴頭看去,這個時候會來後山給自己送水的人也隻有她了吧?果然,他迴頭一看,來的人正是阮小鳳。


    自從那日第一次進山認識之後,阮小鳳就對他很好,這個師姐真是事事都照顧自己呢。華少已經渾身大汗,背心都能滴出水來已經完全濕透,揮手抹了把汗,迎了上去,手裏依舊提著自己的竹劍。


    阮小鳳的手中隻提著一隻竹籃。兩人相距不到一步的時候,忽然齊齊動手。華少揚起手中的竹劍朝她揮去,阮小鳳呢?就直接用手裏的竹籃一擋,不過這是虛招,她緊接著華麗的扭了個身兒,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華少嘿嘿一笑,用手抓了抓腦袋,“師姐好厲害。”


    得到誇獎的阮小鳳有點得意,揚了揚手裏的竹籃,“我都跟著先生三年啦,自然是要比你功夫厲害,再說,我好歹也是個師姐吧?要是這樣就被剛剛進門的小師弟打敗,豈不是讓其他師兄弟們笑話?”


    兩個人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有說有笑,這就是杏林山上的規矩,同門相見必須先用拳頭說話,白川定下的這種規矩雖然奇怪,但也十分有效的促使弟子們平日加緊練功,他們大多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心裏本就鬥誌昂揚,又是習武之人,自然很喜歡這種特別的見麵方法。


    不過,咱們的華少可還是個看見誰都會被先踹上兩腳的可憐的娃。沒辦法,誰讓他進門最晚,是老幺呢?


    阮小鳳打開竹籃,一件一件往外遞給他食盒,有熱氣騰騰的饅頭和新鮮醃製的老竹筍,還有一小盤涼拌豆腐絲,上麵澆了醋所以聞起來特別的有味道。華少已經練了一個上午,早就饑腸轆轆餓得不行,看見雪白的饅頭心裏十分歡喜,伸手就去抓。卻被阮小鳳打了迴來,“快去洗手,瞧你這手髒的。”


    華少被她一說,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打開水袋先喝了幾口然後倒了一點出來洗了手。往身上擦了擦,“師姐,這迴行了吧?”


    “瞧你說的好像我不讓你吃似的,給,快吃吧,餓壞了是不?”阮小鳳可能家鄉離這裏比較遠,她說話的口音比較奇怪,但是還好,她在這裏已經有幾個年頭,所以山上的人們都能聽懂她講話。據說,她的家鄉是在海的那邊,一個叫做中州的地方。


    華少瞧了她一會兒,咬了口手裏的饅頭。阮小鳳被他看得有點害羞,小臉一紅,推了他一把,半是嗔怪,“你看著人家做什麽?”


    “嘿嘿,我在想師姐的家鄉是什麽樣子的呢?”


    阮小鳳一愣,似乎也陷在了迴憶之中,“我離開家的時候比較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我倒是記得,那時候在鎮上總能看到其他族的人們往來,還有專門從海上跑來販賣海貨的商賈,他們個個都打扮的很奇怪,腦袋上盤著一堆又一堆的東西,好像一條蛇。嗬嗬。”她說著說著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華少聽得十分有趣,也跟著笑了起來,“既然你的家鄉那麽好,那師姐又為什麽離開家鄉到這裏來呢?我聽其他師兄們說師姐的家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呢。”


    阮小鳳笑了下,怎麽看那笑容都有點慘淡,“我家鄉雖好,可是我的家族卻因為得罪了一股很厲害的力量,所以被迫隻能逃離,盡管如此,但是我的家族也隻還剩下我和幾個小孩子而已。”這應該是一段很長很艱辛的曆史,偌大的一個家族在漫長的遷徙流亡中漸漸支離破碎,家族的內部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有的反對,有的退縮,這讓追擊他們的敵人更有得逞的機會,於是,這個可憐的家族隻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完成了自己對阮小鳳的身世想想,華少忽然眼睛裏冒出來晶燦燦的光亮,他想也沒想的就問,“哎,師姐,你家是不是很有錢,是大官吧?”


    “不。”阮小鳳看著眼前天真爛漫的華少,長長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你猜錯了,我家是江湖中人。”


    “哇!江湖中人!那一定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大俠了!”那可是華少一直向往的身份啊。


    阮小鳳沒有說話,華少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所以也乖乖的閉了嘴,很快吃光了手裏的饅頭,才聽見她很小聲的說,“大俠又有什麽用,我爹他就是因為惹上了沙漠裏的一夥馬匪,所以才招來了這樣的滅門的災禍。”


    華少也是自小無父無母的苦命孩子,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頓時酸溜溜的,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動情的說,“沒關係的,師姐,你看我們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不也好好的長大這麽大?老天爺一定會對我們很好很好的,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很好麽?”


    阮小鳳俊臉一紅,從他的手裏把自己的手拽出來,“你……你說的對。”


    “你快吃飯吧!”


    “我都吃飽了啊!”


    “那你繼續練劍,我……我走了。”阮小鳳好像手裏抓著一把剛出鍋的熱山芋似的,抓起地上的盤子匆匆的丟進籃子裏,好像有誰在催她似的,華少有點摸不清楚狀況,“師姐,你忙什麽?現在天還早的很呐。”


    “不是,不是,先生說要你好好練劍,不可偷懶,我……我不打擾你了。”她收拾好了籃子,快步往山下走去,走了十幾步又迴來,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丟給他,“先生要我給你的,你自己好好琢磨,有看不懂的地方,就去請教先生。”說完,飛也似的跑走了。


    華少接過書卷,打開一看,上麵都是劍招和內功心法,他心裏納悶,怎麽他還沒有說,先生就知道他已經達到了可以自由掌控竹劍劈石墩的地步了呢?真是個神人啊!


    連成一片的白屋子被光禿的杏林遮掩,估計等到盛夏的時候,這裏就會更加繁茂,更加美麗。屋中,有人正把酒遠眺,盡管窗外是光禿禿的一片,但是他們的先生還是喜歡每天的這個時候溫上一壺酒,坐在窗邊暗暗出神。


    自從那個人走了,先生似乎也跟著她一起丟了魂兒似的,什麽事兒也提不起興致來,還開始了每日飲酒的惡習,人也更加疏懶,對他們的管教也不那麽嚴苛了,大家都是靠著書卷上的劍譜,書譜一起研究著學習,誰也沒有得到他親自指點的良機了。


    哎,大徒弟在他身後歎氣,驀地看到先生從窗子裏一躍而出,白色的衣袍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翩然欲飛的如同一隻展開了雙翼的鵬鳥。


    “先生?”他有點詫異,在他的記憶裏,先生可是個天上掉下石頭都不會抬頭多看一眼的淡定男人。這次可是怎麽了?


    飛躍而出的白川挺立在院中,向著天空的一角愣愣發呆,他也跟著往上看,結果一看之下才嚇了一跳,好家夥,這青天白日的碧空萬裏上居然就爆出一朵五芒星一樣的雲彩,經久不散……


    這難道就是書上說的天生異象?


    白川久久凝視著那朵不散的奇異形狀的雲彩,眉角略微皺起,很快又被一種淺淺的笑意代替。


    她終於要自己幫忙了麽?


    “青翼,收拾東西,我要出門。”他站在原地,對著身後的弟子吩咐,“這段時間,你就帶著師弟師妹們好好練習,不可偷懶。”


    青翼老老實實的點了頭,心裏卻想,每次都將不可偷懶掛在嘴邊的人,其實先生你才是那個最會偷懶的人了吧!嘴上則答應,“先生你放心好了,師弟師妹們都很自覺。”是啊,是啊,弟子們個個都是好孩子,哪個像你那麽懶散啊!


    白川俊秀的臉上一笑,迴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青翼,你是說為師懶惰麽?”


    青翼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心裏一陣發麻,“不是不是,弟子絕對沒有這意思。”


    白川也不和他計較,舒展了下袍袖,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樣的暢快,給人一種視覺的美的享受。青翼不由得在心裏佩服他,這個男人一直安然的居於這樣一座偏僻的山中,每日與花草作伴,但是這重寂寞,就叫他汗顏無地。難道先生的心裏不向往城鎮裏的熱鬧繁華麽?


    “先生你要去哪裏?”


    “去京城。”白川似乎心情大好,抿了抿嘴,和青翼一起迴到屋子裏,拿起桌案上未喝完的酒一飲而盡,他白皙的皮膚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粉紅,如同春日裏開得最好的一樹桃花,臉上蒙上的是久違的笑容,“你小師妹大概是思念為師了,我自然是要去看看她。說不定,這一次,可以把她帶迴來。”


    第六十一章 相逢的晚宴(上)


    青羊宮裏,燈火通明,平日裏很少會有如此熱鬧場麵的大殿中此刻正歌舞升平,管笛笙簫,好不熱鬧隆重。若說起來,大殿下衛承是不會有這樣奢侈豪華的排場,即便他自己正在暗中豢養著很多暗力,但是如此大張旗鼓的動作和不畏世人以及皇位者眼光的人,全皇城裏,也隻得衛颯一人。


    衛承一身錦衣華袍端坐在眾人身前,衣服雖然華貴卻並非是十成新,衛英坐在最上位,看了看身邊的大兒子,眉頭微微皺起,“承兒迴頭叫溱洧做幾身像樣的衣服。”


    衛承專注的聽著父親的話,起身微笑著弓著腰,謙恭的迴答,“兒臣確有幾身華服,隻是還未上身。”


    “你是我大祁國的大皇子,不可失了體麵,當奢華的時候不可小氣,平白讓人家笑話了去。”衛英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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