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揚長而去,他們沒有看到一個沉默的少年眼神中露出的仇恨和怒火。


    母親被送進醫院,飲食難盡,臥在病床上半年才恢複健康。在村委會的調解下,城管賠償了一些錢。出院後,母親整個人都消瘦了下來,因為麵部毀容索性連家門也不出,整天抑鬱寡歡,一年後腦中風與世長辭。姐姐說,母親是氣死的,她不明白好端端的在城牆根下賣菜合賣了二十年,為什麽就不讓賣了。


    市容整潔難道比老百姓的謀生權利更重要嗎?


    大學畢業之後,陳廣進入一家報社實習。同事王文濤是一個很有經驗的記者,平時酷愛跆拳道。王文濤鼓勵他一起練習,陳廣很有學武天賦,彈跳能力驚人,大學裏曾獲得跳高比賽冠軍,幾個月下來,陳廣就能做出一些高難度的跆拳道動作,例如:踩空翻和天刀蝴蝶腿。


    王文濤:我學跆拳道的目的是防身,我可不懂得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陳廣:做記者很危險嗎?


    王文濤:做記者並不危險,但是做一個有良心的記者很危險,有時會挨打,還會被抓。


    陳廣:良知,不是一個記者起碼具備的道德嗎?


    王文濤:什麽道德,你得先保得住自己的工作吧,有些事情不能寫不能報道。


    陳廣:都有哪些呢,我剛入這行,需要學的地方很多,你教教我吧。


    王文濤:國外,一件災難新聞可以在十分鍾內傳播全球,而我們,有些事情,可以在十分鍾之內令所有新聞媒體一律閉嘴。


    陳廣:能不能具體點。


    王文濤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個數字,還有一個人名以及一個四字的文件名。他告訴陳廣,這些是禁區,絕對不能碰。


    陳廣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陳廣做了三個月的編輯工作,報社領導決定讓他做新聞采訪。王文濤開著一輛舊吉普車帶他外出采編新聞,他的第一篇報道就是城管掌摑賣紅薯老翁事件。這個報道迅速引起了轟動,互聯網以及國內外新聞媒體都加以轉載,一時間成為時事焦點,有關部門擔心形成負麵影響,下令各媒體禁止擴大此事,然而陳廣迎風而上,當他把《賣炭翁》改寫成《賣薯翁》準備刊發在報紙上的時候,報社領導果斷的對他作出了停職的處理。


    陳廣的母親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成人,省吃儉用送他走進大學校門,母親教育他做一個說真話的人,然而他卻因為說真話被報社領導停職,他如何再去相信這個世界還存在正義和真理?


    他開著王文濤平時做采編的一輛破吉普車迴到家,家中房門緊閉,父母離世,姐姐遠嫁他鄉,推門而入,舊日迴憶湧上心頭,一種淒涼的感覺彌漫心間。


    當心中的理想大廈轟然倒塌,他在塵埃之中站起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報紙電視上的文字是如此的驕揉造作,那些歌功頌德的報道是多麽的惡心,那些充斥著的謊言,他要寫一輩子的違心之話嗎?


    他想揭下別人的麵具,最終自己揭下了麵具。


    第二天,他扶著岸邊的一棵樹,心情平靜的如同樹邊的池塘。


    那一刻,他想到了殺人。


    他在一家出售消防器材的商店買了一把消防斧和一把救生刀,在一家cs模型商店購買了頭套、鞋子,手套等作案工具。


    記者都有著跟蹤和偵查能力,他將車停在暗處,看見城管副隊長醉醺醺的走出飯店,他開車跟上,副隊長在路邊撒尿時,他停下車,和副隊長寒暄了幾句,聲稱要送他一程。副隊長認出這個記者采訪過他,所以打著飽嗝上了車。喝醉的隊長在車上竟然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黑暗的房子裏,脖子裏還帶著一條結實的狗鏈。


    副隊長的酒醒了一半,大喊大叫,使勁掙脫,狗鏈牢牢地套著脖子,上麵還掛著把銅鎖,另一端鎖在一個舊車床上。


    黑暗中,一個人手拿消防斧向他走過來。


    副隊長大驚,喊道,這是在哪,你是幹啥的?


    陳廣冷冷的問道:畜生的特點是什麽?


    副隊長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斧子,驚恐的說:我不知道。


    陳廣:沒有人性,畜生的特點就是沒有人性。


    陳廣拉亮燈,他要讓副隊長看清楚自己。


    陳廣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副隊長搖頭說道: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沒見過你,咱倆無仇無怨。


    陳廣說:我是一個被你打過的母親的孩子,現在我長大了,我永遠都記得你的臉。


    副隊長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他突然跪地求饒,拿出錢包並且在銀行卡上寫下密碼,隻求陳廣饒他一命。


    陳廣說道:你覺得小商小販沒有尊嚴,可以將他們踐踏在泥漿裏,事實上他們一直把頭低下去,再低下去,一直低到卑微的地上,就這樣生活,就這樣生存。他們卑躬屈膝,可憐兮兮的笑,在寒風的街頭凍得發抖,在太陽底下汗如雨下,隻為給一家人掙口飯吃,隻是為了活下去。你聽到外麵刮著的風了嗎,你聽過穿梭在樹林間的風嗎,那些怒吼的風,那些帶來暴雨的風,那些在大地上像獅子一樣激怒的風,閉上眼睛,仔細聽吧,你這個聾子!那些平時在你們眼裏微不足道的小草,那些屁民,我要替他們,我要替那個賣紅薯的老人,我要替我去世的母親,殺了你,你這個畜生!


    警方事後勘察了陳廣的家,地麵的血跡雖然被清洗過,但通過技術手段可以確定這裏是第一兇殺現場。


    籬笆前放著幾個麻袋,裏麵裝著薔薇花瓣。每到晚秋時節,漫山遍野的野薔薇花兒凋謝了,地麵殷紅如血,村民們踩著厚厚地深陷到腳脖子的薔薇花瓣,濃鬱的花香有時會使人彎下腰嘔吐。美麗的薔薇花成了垃圾,鄉下人把村前屋後的花瓣堆起來,裝進麻袋,像垃圾一樣扔掉。


    陳廣的拋屍過程以及後麵兩起兇殺案和特案組分析的差不多,此案塵埃落定。


    薔薇殺手落網,雖然案件告破,但還有一個謎團未解。


    陳廣丟失的那個錄音筆始終沒有找到,他在審訊中稱錄音筆裏有一些工作上的采訪資料,但是特案組無人相信,他們認為那錄音筆裏應該隱藏著什麽重要秘密。


    焦書記履行承諾,向舉報有功的那個花店女孩頒發了賞金三十萬元,此外,建設局領導和市政管理處也給予了賣花女孩兩萬元獎勵。


    特案組離開的時候,布丁和焦書記開車送他們去機場,在車上,他們談論起這個案子。


    布丁:薔薇殺手,也沒三頭六臂啊,咱們特案組也沒派上用場,他就落網了。


    焦書記:小布丁,你好好幹,以後梁教授肯定會重用你。


    布丁說:我什麽時候成為正式的特案組警員?


    梁教授轉移話題:這個兇手落網是一種意外。


    畫龍:陳廣什麽時候宣判?


    蘇眉:已經移交給法院審理了,宣判後就是執行死刑。


    包斬:其實,我覺得,他更像是主動投案自首。


    梁教授:小包,人已經被抓住了,還說這些幹嘛。


    包斬閉上了嘴,車上幾個人百無聊賴,布丁打開了收音機,播放的是一個點歌祝福的節目:


    人事局王局長您好,在您六十歲生日之際,您的大女兒市財務局主任王曉英,大女婿市交通局副局長李閣奎,二女兒計生局處長王曉霞,二女婿市中心醫院副院長郭亮,小兒子工商局質檢科科長王曉飛,兒媳婦市婦聯主任張寧,還有您唯一的小孫子市實驗小學副班長王小帥為您點播一首歌,祝您生日快樂,下麵請聽點播歌曲:《好大一棵樹》……


    三個月後,布丁給特案組打電話說,那支錄音筆找到了。


    陳廣被執行死刑的前一夜,他又主動交代了一件事。因為執行命令已下,所以交代什麽也不可能爭取寬大處理。他在臨死之前,告訴了警方一個地址,布丁帶著一隊警察去後發現那是一片野地,地上散落著很多幹枯的薔薇花瓣,花瓣下麵埋著一個密封的鐵盒,裏麵放著一支錄音筆。


    梁教授問道:錄音筆裏音頻內容是什麽?


    布丁:錄音中提到了一個女孩,我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些話給她聽。


    音頻內容如下:


    你可能忘了,幾年前,我母親燙傷了,倒在街頭,你騎著一輛滿載鮮花的三輪車正好路過,你把所有的花兒都扔在地上,用三輪車把我母親送到醫院,當時我和姐姐隻忙著照顧母親,甚至沒有來得及和你說聲謝謝。


    大學四年,我沒有談戀愛,我覺得,所有女孩都沒有你漂亮。


    我常常路過你的花店門口,隻是為了看你一眼。


    我看見你穿著白裙子低下頭嗅一朵紅色的花,看見你哼著歌曲在店裏打掃衛生,看見你對顧客微笑,看見你給玫瑰花紮上緞帶,看見你逗弄一隻流浪貓,看見你在花店的玻璃門上寫下evol,你無意中寫下的那幾個字母,或許你已經忘記了吧,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我一直記得。


    那是一個薔薇盛開的季節,我走過你的花店門口,你在玻璃門上寫下evol,我們的目光相碰,同時看到了對方,但是沒有同時忘記。也許,我隻是你門前的一個過客。而你,卻已經如同薔薇一樣紮根在我心裏。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始終不能鼓起勇氣推開門,走進你的店裏。


    我很內向,自卑的厲害,每次路過你的門前,我的心都砰砰直跳,看見你的身影,我就會唿吸急促,我覺得走近你,就像走近一座花園。很多次,我想推開你的門,就像其他顧客一樣買一束花兒。


    有時我會大膽的這樣想,我走進你的店裏,買一束玫瑰花。


    你把花兒包裝好,微笑著問我,是送給女朋友吧?


    我把玫瑰花兒遞給你,說:這是送給你的。


    對我來說,你的鮮花店就像那天堂之門,我越接近,腳步也就越慢,猶豫幾次,我會失去勇氣,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即使下次鼓足勇氣,到了門前我也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前進了。那種內心的激烈鬥爭,不亞於一場世界大戰,你能理解嗎?


    也許,薔薇更適合我。


    我可以給你一百朵關於薔薇的迴憶,但是沒有勇氣獻給你一束玫瑰。


    有一天,我看到你有了男朋友……


    祝福你們,我隻能這樣。


    你不知道,我哭了。


    你不知道,我為了你做了什麽。


    無論時光怎麽流逝,歲月如何變遷,無論薔薇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無論城市繁華流轉,滄海巨變,無論我死了還是活著,你永遠不會知道,在街道的拐角,在路燈下,在雨中,有一個孤單的男人這樣愛過你……


    第四卷 炸彈狂人


    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聖埃克蘇佩裏


    一個彪悍的胖老師,一臉橫肉,雖然天氣已冷,但她依然穿著皮裙,身上散發出一種劣質香水味。她用肥大的屁股擠開人群,擠上公交車,幾站路之後,車上已經人滿為患。一會兒,空氣中彌漫出一股毛發燒焦的氣味,胖老師突然覺得下身不舒服,她臉上的橫肉跳了幾下,慘叫一聲推開周圍的人,眾目睽睽之下就脫了底褲,車上圍觀人群驚訝的看到,她手裏掏出來一個燃燒著火的衛生巾。


    第十六章 燃燒護墊


    大學裏發生過很多駭人聽聞的兇殺案,教師趙力猛哼著歌曲割下了男生寢室兩名學生的腦袋,講師譚玄因師生戀糾紛殺死一個女生,並且在女生的臉上按滿圖釘,華中地區一所大學的幾十名學生將一個小偷活活打死隨後焚屍,珠三角一所高校兩名學生因為網絡遊戲糾紛,一名學生騙另一名學生舔了一口硫酸……


    2008年11月20日早晨八點,北方一所理工大學發生一起離奇恐怖的爆炸殺人案,一名胖老師在廁所被炸死,她是學校裏的輔導員。死亡現場慘不忍睹,女導員下身被炸飛,皮裙襤褸成條狀,血液迸到牆壁上,人體組織碎塊到處都是,死者的腳趾距離鼻子起碼有四米遠。


    當時有一名女生去吃早飯,她端著飯盒路過廁所窗外,一小片人體組織正好落在飯盒裏。


    從那卷曲的毛發和皺褶上可以判斷出這塊肉來自人體的哪個部位,這名女生惡心得一天沒吃下飯,她對同學這樣說:慘,真慘啊,膨一聲巨響,炸的陰毛亂飛。


    校方和警方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禁止全校師生談論此事,各種小道消息在學生間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是:一個女教師被奸殺,腸子被兇手掏了出來,兇手還在死者下身塞進去一個手榴彈,隨後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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