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帶著幾分酒意,張九齡離席而去,他沒有把話給江魚說清楚。如今的江魚,不過是還沉浸在自己孩童時夢幻中沒有清醒的大孩子罷了。隻是,張九齡卻也來不及對江魚說完這些話了,沒過多久他就因為自己保薦的一名禦史的案子受到牽連,被李隆基貶出了長安,再沒有多久,張九齡病死異鄉。自此大唐朝中再無一個中正耿直之人,再也無人能和李林甫抗衡。最後好容易出來一個分弱了李林甫權勢的,卻也是楊釗這個更加不堪最終惹得天下大亂的貨色。


    呆呆的看著張九齡踉蹌遠去的背影,江魚低聲嘀咕道:“我自然知道我要什麽。唔,公孫在哪裏?魚爺我今天決定了,今年麽,魚爺的最大目標就是讓公孫從我的師妹變成我的娘子,嗬嗬嗬,哈哈哈!”他‘嘿嘿’的奸笑了幾聲,猛的跳起來,滿禦花園的去找公孫氏。


    恰這時,花園內燈火突然同時熄滅,隻有龍池中有紫幽幽的光影透了出來。漸漸的,一座鑲金嵌玉極其華美的舞台自那龍池下升起,舞台正中有一個直徑丈許的大玉盤,玉盤正中伸出了一根彎曲的金色花莖,花莖上頂著一朵方圓三尺的純金蓮花,蓮花上,楊玉環楊貴妃正擺出了一個極其優美的姿勢,身上七彩的霓裳隨著一陣自水閣上吹來的大風而飄然飛舞。


    ‘霓裳羽衣曲’,李隆基親自作曲,由楊玉環完美演義的絕世之舞。金蓮上,楊玉環舞出了天魔之姿,金蓮下舞台上,數十名舞女飄然隨著那樂曲且歌且舞,歌聲飄搖好似那夜間的幽靈清唱,讓人神思撼動、魂靈兒都好似要飄去九霄雲外。香風漸漸自那舞台上飄散,帷幕上幾個極大的布兜突然敞開,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朵輕盈的飄落,李隆基在水閣中興奮的拊掌大笑。


    抬起手來,江魚接住了一朵花朵,那是用絲絹剪裁成的鮮花,花心中還鑲嵌了一點金豆。李隆基在那水閣上放聲笑道:“諸位卿家,各自戴起一朵絹花,和朕同享這太平之樂。”他拈出了一朵絹花佩在胸口,那絹花的花蕊處有一點精芒閃爍,李隆基的這朵絹花的花心處,卻是用絲線紮了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旁邊李林甫等人紛紛戴起一朵朵絹花,花蕊中分別是各種珠翠寶石,那光芒流動,無比的富麗堂皇。


    舞台上,金蓮中,楊玉環突然雀躍而歌,她的霓裳袖子裏,飄散出無數金色的蝴蝶。那是用極薄的金箔剪出的蝴蝶,隨著楊玉環的長袖飛舞,蝴蝶一隻隻的飛出來,在袖風的鼓蕩下,這些極輕的蝴蝶能隨風飛出十幾丈外才飄然落下,就好似真的蝴蝶在飛舞。四周燈火大亮,這些蝴蝶發出明亮的金色光芒,一點點金光盤繞著楊玉環,讓她絕美的容顏上增添了一片片一閃即逝的光彩,富貴華麗有如神人。四周的舞女同時放聲歌唱,大袖揮動處,一片片紅花、綠葉飄逸而出,追隨著那些蝴蝶飛出了老遠。此情此景,就有如春季百花盛開,蝴蝶在那花叢中嬉戲飛舞,充滿了無邊的生機生氣。這些紅花綠葉也都是以極品絲綢剪成,於華美中平添了極重的奢靡。


    一隻金蝴蝶飛到了江魚的臉上,撞得他的臉有點發癢。隨手抓下那金蝴蝶,將附近飛過的十幾支金蝶飛快的抓進手裏捏成了細細的金粒子,江魚將十幾顆金粒子捏成了一顆小小的金珠,用手上下掂了一下,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嗬嗬,好闊氣,貴妃娘娘一支霓裳羽衣舞,起碼要丟掉十幾兩黃金,唉,這些黃金送給我豈不是好?”


    那廂裏,一眾臣子又在李林甫的帶領下山唿‘萬歲’,恭祝大唐朝的江山萬萬年,恭祝李隆基的龍體安康萬萬年。江魚看著高高在上的李隆基還有李林甫,看著李林甫那對美麗的丹鳳眼,心中突然想到了張九齡給他說過的話,不由得心頭一陣的憋悶。“開玩笑,這張九齡老頭兒是瘋癲的,莫非我江魚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要理他。大哥已經成了宰相,日後我們兄弟的榮華富貴,正是綿延不絕的。”


    隻是,禦花園中的氣氛,突然變得讓江魚有點窒息,他腦子裏莫名的響起那日自己自廢所有道行神通時的感悟,‘弓箭的奧義,在於自由,不受任何拘束的自由,就好似風一樣,就好似雲一樣,在天地間自由飛翔的自由’。


    聳聳肩膀,江魚低聲嘀咕道:“難道我如今不自由麽?我不也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唉,一定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我才這樣疑神疑鬼的。沒辦法,誰叫我這個道門的大功臣,不過兩天的功夫,就被趕出了道門呢?還差點被廢掉了全部的修為,飛英子老道,咱們走著瞧。你不要一個人被我碰到,否則總有你的苦頭吃。”喃喃自語了幾句,江魚突然看到龍池的對麵,公孫和白霞子正在手持魚食在池邊和兩條鯉魚嬉戲,而幾名公子哥殷勤的在旁邊伺候著,江魚不由得心中一陣的無名火起,邁開大步就往那邊跑了過去。


    剛剛跑出十幾步遠,江魚耳朵裏傳來清晰的佛號聲:“南無阿彌陀佛,江道友可否暫留雲步?”


    猛迴過頭去,江魚看著遠遠的站在後麵一個僻靜陰暗的角落,站在一株梅花樹下的大善智和大威勢,不由得眼角一跳。尋思了一陣,江魚緩步走過去,朝兩個和尚冷聲說道:“找我作甚?吐蕃普陀珞珈門外的事情,還沒和你們計較,你們又想要做什麽?還有,不要稱唿我為道友,請叫我威武侯,我已經被驅逐出了道門,你們耳目靈通,還有不知道的麽?”


    大善智微微一笑,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此次來,不是因為江道友道門護法的身份,而是因為江道友大唐左驍騎衛大將軍、捕風營將軍的身份。”他合十行禮,旁邊大威勢則好似演雙簧一般說道:“南無阿彌陀佛,捕風營的職責,應該是追捕地煞殿、天欲宮一幹妖人罷?若是貧僧師兄弟發現了他們的蛛絲馬跡,不知江道友可否有興前往一探?”


    眼珠瞥到左邊看了一眼大善智,瞥到右邊看了一眼大威勢,江魚嗤嗤的笑起來:“若是那兩個門派的妖人,我江魚很有興趣去立一份功勞。但是呢,如果事情和阿修羅宗、乾達婆道有關的話,可就不要怪我江魚臨陣退縮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江魚昂著頭悠然說道:“不在其位,不司其職,我已經被廢除了全部功力被趕出了道門,哼哼,有些事情,我可是沒那本事管啦。”


    兩個老和尚相視一笑,似乎都習慣了江魚的無賴脾氣,大善智微笑道:“如此甚好,江道友請隨貧僧來。”他微微合十行禮,示意江魚跟上他和大善智。江魚聳聳肩膀,隨手朝不遠處正抱著一頭烤乳豬放懷大啃的白猛打了個招唿。白猛用袖子擦了擦油膩的嘴唇,隨手將那乳豬丟開,拉上了龍一等一幹妖怪,緊跟了上去。十幾丈外一叢正在高談闊論的世家門閥的代表中,突然一名貴婦人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嚎叫,一個油膩膩的被啃了半邊的豬頭正好摔進了她的懷裏,嚇得她身體一軟,暈倒在地。


    龍池對麵,正笑著逗弄那兩條鯉魚,眼角餘光卻一直在注意江魚動靜的公孫拉了一下白霞子的袖子,兩女快步擺脫那幾個糾纏她們的公子哥,快步朝江魚他們追了過去。那正和一幹兄弟姐妹在一起敷衍的李亨,看到公孫、白霞子這等詭秘的行動,不由得興致被引了起來,他摸了摸腰間百寶囊中江魚贈送給他的一張大弓,找了個更衣的理由甩掉了幾個一臉諂媚巴結的兄弟姐妹,一溜煙的竄了出去。江魚身邊的一夥人中,隻有玄八龜被一幹文臣圍著,刑天倻在和諸部、衙門裏的那些中層官員拉著近乎,這才沒有跟過去。


    今夜的興慶宮內到處燈火輝煌,一隊隊鐵甲士兵往來巡視,更有禁宮內那些練武的太監三五成群的在屋簷牆頭上施展輕功飄然而過,禁宮內真的是水泄不通。大善智、大威勢、江魚他們卻不是尋常人,大善智隻是用了個普通的障眼法,就讓三人太太平平的穿過了一隊隊護衛,走向了禁宮深處。大威勢的耳朵尖,聽到了身後不遠處傳來的細微的腳步聲,急忙扭頭看去,卻看到江魚的一幹屬下都緊緊的跟了上來,不由得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當他看到當朝太子李亨居然也是身形飄逸好似行雲流水般轉了過來,臉上的驚容更甚。


    李亨朝大威勢合十行禮,臉上滿是嬉皮笑臉不正經的笑容。大威勢冷哼一聲,眨巴了一下眼睛,腳下加快了步伐。他心中詫異,不知道江魚是如何把李亨也勾搭進他的小團夥中的。從李亨的步伐上大威勢敢肯定,李亨的身手絕對不是所謂的先天級武林高手所能比美的,他根本就是修道有成的修道士,而不是尋常的武人。想到這裏,大威勢不由得開口道:“江道友,貧僧有一事不明。。。”


    搖搖頭,江魚說道:“不要稱我為道友,我早就不是道士啦,你稱我施主倒還好,我不介意給你們和尚廟裏捐幾斤香油錢。但是道友二字,卻是再也不用提起了。”瞪了大威勢一眼,江魚嘀咕道:“傷心啊,我為道門忠心耿耿作出了多少貢獻,結果卻是過河拆橋啦,來了一個不知所謂的青陽公子,哼哼,居然廢了我所有修為趕我出門,天理昭昭啊!”不自覺的,江魚也學會了鳳羽的口頭禪。


    一聲冷哼,鳳羽從江魚背後探出頭來,她‘嘎嘎’叫道:“你們這是去幹什麽?去偷皇帝的酒喝麽?嗬嗬嗬,皇宮的酒窖不往這邊走啊?你們走錯路了罷?”話剛出口,鳳羽就猛的閉上了自己的嘴,眼珠子滴溜溜無比奸詐的瞥向了中人。後麵李亨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他喃喃自語道:“昨天那管酒窖的老太監才哭著喊著要自殺,今天團年宴的美酒都差點沒湊齊,莫非?”


    鳳羽化為一道青光,快得無法形容的迴到了江魚身上,江魚默然良久,無奈道:“太子殿下,保住那老太監的一條性命罷,挺,挺無辜的。”


    說話間,眾人腳下步快,已經到了一間漆黑陰森的宮殿外。狂風卷著大雪‘唷唷’的從那宮殿上空掠過,偶爾有瓦片落地摔碎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哪裏有貓兒被凍得苦了發出的‘喵喵’聲,又細又尖的貓叫聲在這漆黑寒冷的夜裏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殿外院子裏幾株大菩提樹迎風發出‘嘩啦啦、嘩啦啦’的聲響,殿內隻有一點兒昏黃的燈火搖曳,黃色的燈光將那菩提樹的枝條陰影映出了老遠,好似無數隻手在殿外的雪地上胡亂的抓撓,好似要抓住點什麽。


    大威勢低聲頌唱了一聲佛號,緩緩的走進了院門。白猛、龍一他們個頭太高,進門的時候一不小心一頭杵在了門框上,將半邊門簷上的瓦片都撞落在地上,發出一陣響聲。殿內立刻傳來了女子驚恐的說話聲,嘀嘀咕咕的好死在說什麽‘娘娘迴來了’之類的鬼話。過了一會,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叫另外一個女子出門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另外一個女子則是極其不情願的爭了幾句,卻被那女子說得動了。


    “放翻她們!”江魚低聲下令。白霞子會意,手一揚,一縷奇香裹在一絲勁風中穿過了那有燈火閃亮的房間的窗紙,聽得兩個女子長長的打了一個嗬欠,‘咕咚’兩聲翻在了地上。江魚朝兩個和尚看了一眼,低聲罵道:“半夜三更的領我們來這裏幹什麽?這裏都像是要鬧鬼的,莫非你們和尚捉鬼不成,要拉我來幫忙不成?醜化說在前麵,我可是一點兒神通道行都沒有啦,就一身蠻力。”


    李亨卻在旁邊開口了,他低沉的說道:“兩位禪師,這裏是昔日惠妃娘娘的寢宮,惠妃娘娘死後,父皇一直不許人住這裏,你們來這裏,卻是為了何事?”李亨深深的注視著兩個和尚,說道:“看這情形,兩位禪師不是第一次來這裏罷?”


    大善智微微一笑,點頭道:“太子說得極是,貧僧師兄弟已經來這裏好幾次了。今日既然太子也在,就正好不過。請諸位隨貧僧這邊來。”大善智手上禪杖一擺,一蓬金光閃爍了一下,疏忽一閃已經到了宮殿後麵,一道佛門降魔禁製已經將整個寢宮籠罩得嚴嚴實實。大威勢則是在旁邊結成了佛門不動獅子印,站在門口低聲道:“師兄,你領江道友一行人去看看那裏,我在這裏守著。”


    大善智點點頭,領著江魚他們一行人悄然到了那寢宮內,推開了一扇房門,到了當年武惠妃的臥房。臥房內一切的裝飾都還是按照當日武惠妃生前的模樣放置,看那所有的器具都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顯然日常都有人來清掃。江魚他們一進這臥房,卻是齊齊心頭一跳。修煉望月宗鍛體法門的李亨、公孫氏還沒有什麽反應,一幹妖怪卻是同時抽了一下鼻子,驚訝道:“好深的鬼氣。”


    “嗯,是,好深的鬼氣。”大善智走到屋內那寬大的鳳床邊,手臂一用力,將那床整個舉了起來,他禪杖上一輪金光透出,他指著那床板下說道:“江道友,還有太子殿下,請看這裏。”武惠妃的床板下,被人以鮮血刻畫了幾個詭異絕倫陰氣森森的符咒,這符咒自有藏匿自身的功用,若非大善智以佛門法術發出佛光照耀,尋常人卻也看不出這床板上有這符咒。


    如今受金光一照,那幾個符咒上發出一陣陣細細碎碎的鬼哭聲,一縷縷粘稠好似墨汁極臭的黑煙從符咒上飄散。黑煙在空氣中組成了一個個猙獰可怕的鬼臉,張開大嘴作勢要撲向大善智。隻是大善智身上佛光湛然,這些鬼臉哪裏敢靠近?


    李亨驚唿道:“惠妃娘娘是被人?”


    江魚皺起了眉頭,大善智則是凝重的說道:“咒殺的。這符咒所用的人血,貧僧師兄弟這幾日以秘法搜尋,卻找到了當日三位王爺的墓葬中。顯然是三位王爺用自己的血著人施加如此惡毒的詛咒,原本想要咒殺惠妃,誰知,誰知他們卻先人而死。他們死後這幾道符咒受那死氣觸動,這才追走了惠妃的性命。”


    緩緩放下鳳床,大善智扭頭對江魚道:“江道友,你曾經被魔道中人兩次伏殺,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江魚眯起眼睛悠然說道:“我也知道太子和鄂王、光王似乎和某些魔道中人有染,可是三王既然死了,嗬嗬,這事情,還怎麽追查下去?莫非大師你有天大的神通,能夠將三位王爺自那九幽之中又追迴來不成?”江魚雖然是開玩笑,可是李亨的臉色卻變了,他兇巴巴的瞪著大善智,若是大善智敢說他能讓三王還陽,怕是李亨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江魚卻又說道:“再者,我捕風營追捕的對象是天欲宮、地煞殿的妖人,卻不是阿修羅宗、乾達婆道的魔修,大師可千萬不要搞錯了。大師若是力有不逮想要找人幫忙誅殺這群魔修,還得找道門的諸位前輩高人呀?比如說,如今長安城中風頭最勁的,青陽仙長?”


    搖搖頭,大善智說道:“此事正和天欲宮有關。江道友被逐出道門的事情,貧僧卻也有所知聞,若是要對付那兩道妖魔,自然是找道門中的道友出手,可是,江道友以為,在惠妃的床下刻上這符籙的,會是那兩道中的魔修高人麽?他們可否會自降身份,鑽進一個婦人的床下,行此鬼祟的勾當?”


    江魚的精神一下子就來了,他親熱的抓著大善智的手笑道:“大師所言極是,對得不得了呀,唔,可否問大師一句,那內奸是誰?”


    大善智凝重的點頭,沉聲道:“當日惠妃身邊有一名女官叫做碧娘的,如今她已經是楊貴妃身邊的女官。貧僧曾遠看過她一眼,從她的體態風韻以及她眉目見流露出的一絲異相,可以確定她乃是天欲宮的弟子,專修的乾達婆道秘傳的咒殺秘術。”大善智冷聲道:“世人都知乾達婆道迷魂之法、禦獸禦靈之術妙絕天下,可是誰知道乾達婆道的咒殺秘法更是玄妙莫測,讓人防不勝防?”


    李亨突然說道:“宮內有袁天師時時坐鎮,他為何沒有發現這碧娘的異常?唔,敢問大師如何隻是看她的麵相,就知她是妖人弟子?”


    讚許的朝李亨點頭微笑,大善智沉聲道:“說句冒犯的話,袁道友鑽研那星移鬥轉之術,氣運命相之道遠超貧僧師兄弟,但是對於降妖除魔的神通,他卻稍遜了一籌。”臉上突然有點尷尬,大善智嘰嘰咕咕的說道:“再者,袁道友平日裏隻在觀星樓上打坐調息,看天下的氣運術數,貧僧師兄弟卻是早盯上了這些在長安城中出沒的魔道妖人,這禁宮麽,也偷偷的出入了好幾次,袁道友根本發現不了碧娘的可疑之處,貧僧卻是一望得知她修習的乃是咒殺之道――凡是修煉咒殺之道的女子,眉目間有一縷黑紅色的邪氣,這是萬萬不能掩飾的。”


    “哇,你們兩個老和尚經常偷偷的半夜三更的摸進禁宮啊?哪位娘娘的容貌更美麗啊?”江魚在旁邊突然叫了一聲,李亨的臉色一時間難看到了極點,大善智氣得直咧嘴,看著江魚半天沒得話說。


    一時間房間內沉寂了好一陣子,大善智這才訕訕的說道:“江道友說得哪裏話?貧僧師兄弟怎能作出那樣的事來?這次請江道友前來,無非也就是告訴江道友,如今長安城內潛伏的魔道妖人越來越多,萬萬不可放鬆了提防之心。”


    點點頭,江魚沉聲道:“老和尚有心了,這件事情,我知道怎麽做。走罷,趁著宴會還沒結束,趕過去還能再喝幾杯酒。誒,公孫、三尾,你們剛才在龍池邊幹什麽呢?”他有點吃味的看了兩女一眼,當先走出了寢宮。


    大善智在後麵猛的叫了一聲:“鏟除碧娘,江道友一定要小心呀,太子既然和魔修有染,太子身亡,魔修卻在。也許,大概,那些魔修如今還和曾經太子府上的某些人糾纏在一起呢?江道友可千萬不要作出打草驚蛇的事情。”


    “嗯?”江魚心頭猛的一跳,他迴頭深深的看了大善智一眼,大善智看著江魚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了親切卻又帶著點古怪意味的笑容,好似他帶了一張笑容可掬的麵具。江魚念頭一轉,當初和太子走得近的人,楊洄是不可能和魔修們湊在一起的,他是武惠妃安插在太子身邊的一顆釘子。那,和太子走得近,卻又符合那些魔修們的條件,值得他們去勾搭的人,還能有誰呢?那些世家子弟?柴風?不會罷?他的妹妹可是和青陽公子勾搭成了一對兒的,他怎麽傻也不會和魔修廝混在一起罷?但是,若是他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


    倒吸了一口氣,江魚再次迴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寢宮門口的大善智,老和尚笑得益發的燦爛了。這老和尚不會是想要通過自己和青陽公子的仇怨,來搞出什麽是非罷?江魚本能的想到了這一點。行出寢宮院門的時候,江魚突然對守在門口的大威勢低聲問道:“老和尚,最近幾天怎麽不見你們的華邏小和尚露麵了?他上次差點沒宰了我,我可記得他的好處哩!”


    大威勢嘿嘿道:“江道友,你不會是華邏祖師的對手,你們的實力,差得太遠啦。如今華邏祖師率領本寺諸多護法僧都在吐蕃和他們當地的法師們爭鬥哩,哪裏有空來和你計較?”他眯著眼睛看著江魚,小聲說道:“江道友可有興趣入我佛門?本門最是公平不過,萬萬不會有青陽公子這樣的小人為難江道友。”


    麵容一冷,江魚邁步就走。他在心裏罵道:剛剛脫出漩渦,我還要自己卷進去不成?入你佛門?當我傻了?入了佛門,我身邊這些嬌滴滴的大美人兒怎麽辦?大哥他還不得把我打死麽?


    大威勢看江魚不說話,還以為他起了這份心思,急忙傳聲過來:“江大人,對你可以網開一麵呀,你入我佛門,卻可以不守我佛門戒律哩。”


    江魚伸出一隻手往背後搖了搖,隻是不吭聲。一行人走出了老遠,江魚這才說道:“太子師弟,這碧娘的事情。。。罷了,還是我來做罷。皇上如今寵愛楊貴妃,若是你說她身邊人的壞話,可能你會招惹麻煩。嘿,總不能讓你淪落到當日惠妃娘娘還在時,李瑛的那個下場。”


    李亨輕輕點頭,露出的冷傲的笑意:“隻是,我卻不是那樣好欺負的。師兄,我這不是有你在背後支持我麽?”


    兩人相視而笑,領著一行人快步迴到了禦花園。


    剛到那花園中,就看到青陽公子帶著柴風,身邊跟了神氣飛揚的楊釗,正在那裏對著玄八龜指指點點的近乎訓斥的喝嚷著。隻聽得青陽公子在那裏喝道:“諸位萬萬不可聽玄八龜這小老兒胡說八道,上古文字?嘿嘿嘿,簡直就是笑話,他能有多少年紀?他能見過上古的文字麽?在我道門典藏中,凡是有上古文字記載的典籍都散失了,他一個糟老頭兒,能懂得什麽上古文字啊?”


    柴風咬牙切齒的指著一臉木然的玄八龜喝道:“你欺世盜名,那些字都是你胡謅出來騙人的。玄八龜,你若是有這麽大的學問,你還要向諸位臣公借那些古籍作甚?你連幾萬年前的事情都知道,怎會不知道最近幾千年的事?”


    楊釗在旁邊陰惻惻的打圓場:“青陽公子,柴公子,玄老人家他也不容易嘛,就算是編造的,對著那些鍾鼎銘文他能編造出這麽一篇篇錦繡文章,也是他的本事嘛。玄老人家的學問,還是有的,隻是沒有吹噓出來的這麽大就是啦。”


    玄八龜搖搖頭,看著四周沉默一片的文士,不由得歎息了一聲,背著兩隻小手,耷拉著腦袋,一步一搖擺的走出了人群。


    青陽公子卻不肯放過他,他麵上兇氣晃過,從背後狠狠的一腳點向了玄八龜的後心要害。他沉聲笑道:“老頭兒,不要急著走啊。。。啊呀。”


    江魚恰時趕到,他幾步就閃到了玄八龜身後,用自己比那金鋼還要堅硬數百倍的膝蓋狠狠的和青陽公子的腳尖碰了一下。青陽公子眼珠猛的瞪起來,眼珠子差點沒跳出了眼眶,他‘嗤嗤’的抽著涼氣,右腳不斷的哆嗦著,半天不敢落地。他隻覺得這一腳好似踢到了鐵板上,幾根腳趾骨差點沒被震成粉碎,饒是他有一身的修為,卻也擋不住那鑽心的劇痛。


    看著氣極敗壞的青陽公子,江魚冷兮兮的帶著幾分鬼氣的說道:“做人不要太過分,否則遲早天打雷劈會倒黴的。”江魚恨急了青陽公子,那聲音飄忽不定沙啞冰冷的,好似黃泉最深處的幽魂施加了最惡毒的詛咒。


    青陽公子身體微微哆嗦著,湊到了江魚身邊,湊在他耳朵邊低聲嘀咕道:“天打雷劈?是你罷?你知道為什麽你蓬萊三仙宗的那幫師長那天不幫你說話麽?你知道麽?因為啊,中原道盟一百年更換一次盟主大位,半個月前,我的同門師兄接掌了盟主的位置,你認為,你能贏得過我麽?你們這群下賤的螻蟻一樣的凡人,你會死得很難看。”


    青陽公子興奮得渾身直哆嗦,他無比快意得說道:“我詛咒你,你會以世上最難看的死法死掉,死得淒慘無比。你身邊的那兩個美人兒,公子我就不客氣了?嗯?不要感謝我,幫你照顧這兩位美人,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陰沉的看了青陽公子一眼,江魚轉身就走。


    同樣陰沉的看了江魚一眼,青陽公子悠然一笑,拉過了柴風,低聲的吩咐起什麽。


    柴風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他微微點頭,臉上充滿了快意的惡意的微笑。


    第九十六章 橫插一刀(10236)7.1


    灰沉沉的彤雲消散,寒風也筋疲力盡弱了下來。許久不見的一輪紅日托在天空,懶洋洋的光芒照在長安城那一層層整齊的瓦頂、城樓和大街小巷上,給這白皚皚一片的城市鍍上了一層溫和的紅光。難得的大好天氣,到處都是出門遊玩踏雪的人,公子哥們騎著快馬、攀著強弓、手臂上架著鷹鷂等物,領了一幹小廝興致勃勃的出城雪狩,找那些倒黴的獐子野兔的麻煩,一個個興奮得唿朋喚友大聲吒唿,好似要上戰場般興奮得滿臉紅光。有那豪門富戶肚大腰圓的狼閌人,駕了馬車帶上幾個小有姿色的伺妾出門遊玩,卻也自得其樂。


    大街上人流極多,可是隨著一聲鑼響幾聲淨鞭,大街上熙攘的人流都避開向街道兩邊,有人更是匍匐在地磕頭不已。香煙習習,喝道聲聲,一大隊人馬簇擁著幾乘龍車鳳駕直往城外行去。江魚身披戰袍,上身穿了一套半邊兒的掩心甲,那成龍頭吞口的半邊黃金甲堪堪護住了他的左肩和心口部位,騎著一匹異常高大的駿馬,一馬當先在那隊伍前方開道。他身前有兩百名身披黑甲的捕風營軍士,身後是五百名花營的簪花郎,穿戴了全套甲胄的白猛、龍一幾個塊頭極大的妖怪瞪著大眼晃動著粗壯的身板步行跟在他身邊,白猛手上拎了個半人高的銅鑼,走幾步就重重的敲那銅鑼一下,驚得路上行人紛紛避退。


    再後麵則是一幹宮裏的太監小黃門,一溜兒都騎在馬上,簇擁著李隆基和楊玉環的坐駕。坐駕的後麵是近千名羽林軍的士兵,槍戟如林,在那陽光下發出熠熠光彩。大隊人馬在長安城招搖過市,將百姓們驚擾了一頓後,徑直出了城門,往驪山方向去了。


    李天霸騎著一頭毛驢般瘦弱但極其精悍的小馬,馬鞍後麵托著他那兩柄數百斤重的八棱紫金錘,‘唿哧唿哧’的追上了在前方引路的江魚。他喝罵了幾句讓前方的士兵讓開了一條道來,湊到了江魚身邊,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水,謹慎的看了看左右,朝江魚低聲嘀咕道:“果然不錯,貴妃娘娘身邊的那個碧娘眉心中有一縷粉紅帶黑的怪氣,嘿,看來她是天欲宮的餘孽那是不會錯的啦。該怎麽辦呢?找個借口把她弄進花營大牢裏蹲著?或者,幹脆找個機會把她給幹掉?這種妖人,怎能讓她留在皇上的身邊?”


    彎下腰,江魚對李天霸低聲說道:“二將軍,謹慎,謹慎。大將軍不在長安,你難道就不知道派密探先去查探清楚,惠妃娘娘死後,是誰把碧娘調去貴妃娘娘身邊的麽?宮裏有宮裏的忌諱,自己主子死了,這些女官要麽發配出宮要麽被打入冷宮,怎會讓她又去貴妃娘娘身邊辦事?”


    吧嗒了一下嘴巴,李天霸眨巴了一下眼睛,拍了一下小馬的脖子,又調頭往後麵奔去。他跑到後麵幾個袖口裏繡著紫牡丹的簪花郎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正要跑迴江魚這裏,後麵李隆基的車駕上,李隆基揭開了車窗簾子,大聲叫了李天霸一聲。李天霸呆了呆,忙策騎趕了過去,湊到了那車窗邊。李隆基看著李天霸大笑起來:“二將軍,你今天怎麽總是跑前跑後的?平日裏不見你有這個毛病啊?有什麽事情麽?”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看了江魚的背影一眼,低聲問道:“是不是又有什麽麻煩事情了?唔,可不許驚擾了貴妃,知道麽?”


    呆了一下,李天霸苦笑著點點頭,低聲說道:“臣,盡力而為罷。這事情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不過,若是陛下一定要知曉,臣卻也正好說給陛下知道。”他偷偷的瞥了李隆基一眼,尋思著,武惠妃是被人咒殺的事情,還是最好告訴他來得比較好。


    果不其然,李隆基伸長了耳朵,示意李天霸壓低了聲音將事情告訴他。於是,李天霸一五一十的將大善智、大威勢兩位在武惠妃的床板下發現了追命的符咒,兩個老和尚帶了江魚去武惠妃的寢宮查看無誤,確認了武惠妃是被人咒殺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一席話聽得李隆基麵色鐵青,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逆子,死有餘辜,逆子!這,這。。。告訴江魚,這事情一定得給朕查一個水落石出!皇宮內都能行那詛咒之術,簡直。。。”李隆基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天下君王最忌憚的,不就是這種事情麽?簡直就是防不勝防啊。


    應諾一聲,李天霸說道:“這是為臣的本分,自然要給陛下查一個水落石出才好。隻是,這事情說不得還得請袁老天師、李老天師兩位請人出手才是。否則,若是那些妖人背後的靠山出現,怕是臣等製不住他們。”


    聽得這話,李隆基不由得展顏一笑,他笑吟吟的說道:“江魚不是道門的護法麽?著他去請道門的諸位仙長出手豈不是正好?”


    呆了呆,李天霸苦笑起來:“可是,皇上,江魚他已經被逐出道門啦?這事情,原本想要稟告您的,可是您最近不是在忙著和貴妃娘娘譜寫曲子,不許咱們拿這些煩心事來打攪您麽?”李天霸又把江魚被驅逐出道門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聽得李隆基是麵色一陣變幻,最後兩條眉毛緊緊的蹙在了一起,不斷的拈動長須,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荒唐,這道門的護法,可是這樣就輕易更換的麽?那青陽公子的為人聽你這麽一說,卻是不甚如意的,若是他們作出什麽事情來,豈不是連累了朕?”李隆基的臉色很是難看,他揮揮手,若有所思的說道:“既然是這樣,朕卻明白了。等會朕手書一道諭旨,你派人拿去給兩位老天師,著他們配合查清這次的事情。”李隆基的頭縮迴了車裏,過了一陣遞出了一份黃絹。李天霸接過黃絹,指派了幾個簪花郎拿了諭旨,匆匆的調頭趕迴去長安城。


    驪山湯泉宮,自山腳起一層層高大華麗的宮殿直修到了山頂上。入冬前驪山曾經動過一次很大的工程,從各地移植了無數的古木奇木過來,如今樹下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個土堆露出斑駁的土色,正是當時工程留下的痕跡。片片宮殿隱藏在如雲的參天大樹中,宮殿群裏有大片大片的蒸汽升騰而上,讓這驪山湯泉宮有一派仙人仙宮的神秘宏大的氣象。大隊人馬行進中,路邊樹林裏時不時跑出幾頭呆愣愣的大鹿,一個個站在路上絲毫不畏懼的看著江魚一行人,直到白猛大力的敲打了幾下銅鑼,那鑼聲才將這些鹿嚇走。隻見樹林裏飄下一片片樹梢頭積著的雪粉,這些鹿卻是跑得遠了。幾頭被凍慌的兔子也受到鑼聲驚擾,‘騰騰’的從雪地上跑過,卻被大隊人馬所驚嚇,兩隻兔子一頭撞在了樹樁上暈了過去。


    後麵楊玉環正好在車駕中看到了兩條兔子的蠢樣,不由得嬌聲笑起來:“守株待兔,世上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事情。”她開心的笑,李隆基也陪著笑起來,坐在車駕前趕車的高力士也發出了尖銳的笑聲,隊伍中頓時笑成了一片。


    江魚和李天霸約束兵馬,護送李隆基一行人往湯泉宮的正殿行去。一路上隻見路邊溪流中奔湧的都是翻開的熱水,騰騰水汽不斷的蒸騰起來,空氣中有淡淡的硫磺味道。李隆基挽著楊玉環的手,緩步前行,他指點著四周一一介紹道:“愛妃,這湯泉宮,朕數月前剛剛命人全盤整修過,不知可和了愛妃的心意?此宮地下湯泉乃是天下一絕,愛妃怕寒,正好來此過冬,等得春暖了,朕命人移來的奇花異草定然滿山盛開,倒時朕卻正好和愛妃於那花間戲舞,豈不是美事?”


    楊玉環嬌聲致謝,拉著李隆基一陣兒小步快跑,跑到了一處清泉邊。那清泉裏冒著汩汩的水泡,熱氣一陣陣的升起來,顯然那溫度也是不低。可是就是在這一眼泉水中,卻有數十條七彩斑斕的魚兒自由自在的遊動,引得楊玉環一陣嘖嘖稱奇。李隆基又連忙朝楊玉環獻寶:“愛妃,這是海外進貢來的異種神魚,非得在滾開的熱水中才能存活,豈不是有趣?”楊玉環好奇的蹲下去,用手指碰了一下那清泉中的水,‘哎呀’一聲嬌唿,她白膩細嫩的手指被燙得一片赤紅。李隆基忙不迭的抓住她的手,輕輕的吹了又吹,一片柔情蜜意,說不盡的溫柔款款。


    一名身材高條,容貌不甚美麗卻有一股子森嚴氣息的女子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藥瓶,躬身遞給了李隆基,說道:“陛下,這裏是治燙傷的貂油膏。娘娘的玉手細嫩,卻不能大意。”這女子眉目中隱隱有一縷黑紅色的氣息,正是大善智給江魚所說,他們確認了是天欲宮屬下或者幹脆就是乾達婆道修士的宮中女官碧娘。


    李隆基斜睨了碧娘一眼,點頭道:“唔,你倒也細心。”他接過那藥膏,給楊玉環的手之上薄薄的塗抹了一層,隨後詫異的扭頭看著碧娘,問道:“朕怎麽看你有點眼熟?你在宮中多少年了?”隨手將那藥瓶丟在了碧娘的手中,李隆基歪著腦袋上下打量了她一陣。


    楊玉環在旁邊接口道:“陛下,碧娘在宮中都快十年了。她如今可是臣妾身邊最得力的人呢,一應宮務可都得她幫忙打理,否則臣妾哪裏知道宮裏的這麽多規矩,這麽多忌諱什麽的?若不是她,臣妾宮中的那幾十個宮女都照管不好,哪裏還有空陪陛下寫曲子啊?”她靠在李隆基手臂上,搖了搖李隆基的胳膊,輕聲笑道:“陛下,這裏既然是湯泉宮,可有湯泉麽?”語音細膩甜蜜,充滿了誘惑。


    李隆基眼睛一亮,急忙說道:“有,有,自然有,朕特意給愛妃修了一座海棠泉,愛妃隨朕來罷。”拉著楊玉環的手,李隆基正要邁步,突然迴頭朝江魚和李天霸說道:“罷了,朕這個月就不迴長安了,一應國事都由李哥奴替朕操持罷,有大事不能斷決的,送來湯泉宮給朕決斷就是。二將軍,江魚,那件事情你們可得給朕辦好了。記住,不管你們用任何手段,都得把事情給朕解決了。”最後一句話,李隆基說得格外的用力,他眼角餘光朝碧娘一瞥,示意他的話,自然將碧娘也包括在了裏麵。


    江魚、李天霸對視一眼,同時躬身道:“遵旨。”江魚微微抬起頭來,朝碧娘瞥了一下。碧娘跟著李隆基、楊玉環快步走開,臨走卻也迴頭朝江魚望了一眼,隨後微微朝李天霸望了望,眼裏滿是疑惑,顯然是在懷疑李隆基有什麽事情要他們兩人去辦。兩人卻是直起身來一陣喝令,留下了幾名將領統領千多名羽林軍和五百簪花郎以及二百捕風營的暴徒護衛聖駕,江魚二人則是帶了幾個隨從,趁著天色還早,離開了驪山。


    驪山腳下一個避風的小山坳裏,江魚一行人點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烘烤著濕漉漉的皮靴和自己腳上同樣濕漉漉的裹腳布。李天霸大咧咧的躺在一條氈子上,將自己臭氣熏天的腳丫子擱在火堆邊一陣猛烘,那騰騰白氣有如湯泉宮的溫泉蒸汽,奈何味道卻是臭得讓人反胃。他吹著口哨,玩弄著手上的那枚狂蛟大將軍印,嘴裏‘嘖嘖’有聲的感慨道:“真是沒天理了,小魚,就憑你獻上天官印的這份功勞,那群老道就不應該趕你出門。他們腦袋抽風了不成?”他一股內力注入那大印中,一條朦朧的淡紫色蛟龍虛影在那大印上一陣載波載浮,讓李天霸高興得‘咯咯’笑起來――這條印魂是李天霸親手斬殺的一條數百年氣候的大蟒蛇,被收入大印祭煉後居然吸取了龍氣化為蛟魂。


    冷笑一聲,江魚用那烘幹的裹腳布包住自己的腳板,穿好一雙烘幹的靴子,拔出鯤鵬一羽劍,在雪地上胡亂的劃著道道。他冷笑道:“沒奈何,人家後台靠山比我大。若是我不想被趕出道門,就要被判去蓬萊島麵壁三百年。二將軍,你說一個人,哪怕是修道士,能有幾個三百年呢?”


    ‘啊~~~呸’,一口濃痰吐得遠遠的,將十幾丈外一條枯枝攔腰打斷,李天霸憊懶的說道:“總之老子是活不到三百歲的,一個都沒有。”他仰麵看天,低聲嘀咕道:“老子修煉的霸王令啊,最多也就是先天巔峰的水準,嘿,能活過百歲也就是賺啦,何況是三百歲?你選得對,男子漢大丈夫,不受那口醃渣氣。這群老道趕你出門,一定都是腦殼壞了,你給他們立下這麽多功勞,誰能保證你以後不會給他們更多的好處?蠢貨,一群蠢貨,他們居然就這樣把你趕走呢?”


    寶劍狠狠的在地上劈了一劍,江魚冷冰冰的說道:“不說這些啦,無非是道門自己裏麵爭奪好處而已,我隻是一個受罪羊。哼哼,日後我還有得麻煩,我那大管家把青陽公子打成重傷,這事情還沒這麽容易了結的,不過,我江魚卻也不怕了他們。”同樣吐出一口濃痰,打碎了二十幾張外一顆合抱粗的樹幹,看著那大樹緩緩的倒在地上發出一片嘈雜的響聲,江魚冷笑道:“二將軍,你看今天應該如何行事?”


    李天霸猛的坐了起來,胡亂的將那狂蛟印塞進懷裏,咬著牙齒說道:“還要多想麽?晚上偷偷的摸過去把那碧娘打暈了帶走就是。”


    江魚冷靜的說道:“被人發現了可不好。”


    李天霸怒道:“誰敢壞咱們的事情呢?若非是要保密,剛才就該當著陛下的麵拿下碧娘。總之陛下都許可了這事情,還能有什麽不能做的?我就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折騰出這麽多的麻煩,非要先下山了再趁夜裏上山抓那碧娘,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費一道手腳麽?”他大咧咧的說道:“咱們花營拿人,什麽時候費過這麽大的功夫?”


    搖搖頭,江魚淡淡的說道:“可是,二將軍想過沒有,如今碧娘是貴妃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女官,若是當著貴妃娘娘的麵擒了碧娘,貴妃娘娘日後會怎麽想?就算拷問出碧娘有鬼,可是在貴妃那邊,咱們卻也要吃虧了。”江魚無奈的攤開雙手,苦笑道:“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哪怕碧娘最後被確定了是妖人,貴妃的麵子上,怕是更加不好看罷?今日,她可是在皇上麵前剛剛誇獎過碧娘,若是被我們證實了她是魔道妖人,日後貴妃心中,也定然有這麽一個結,怕是與我們不利啊。”


    “哎喲,忘記了這個小娘們了。”李天霸扯著自己的胡須,眼珠子嘰哩咕嚕的一陣亂轉:“娘的,這是搞得什麽事情?原本是老子侄孫的媳婦,如今變成老子侄兒的媳婦了。現在更好,老子要去抓個宮裏的女官,還得看她的臉色,哇呀呀呀呀,氣煞吾也。”李天霸越想越是惱怒,他猛的跳起來,背著雙手在那氈子上來迴走了幾步,下巴左右扭動著,顯然是想不出什麽好的招數來。


    江魚卻是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示意李天霸還有一幹妖怪都湊到了自己麵前,他低聲的說出了一番計較,聽得李天霸那是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叫好。說到最後,李天霸更是手舞足蹈起來:“妙極,妙極,就是這樣做,所謂無毒不丈夫,下手狠一點卻也免不得啦。不過,隻是一個晚上,這小娘們若是咬死了牙就是不招供,可怎麽辦?”李天霸盯著江魚,看到他臉上自信的笑容,漸漸的他也裂開嘴發出連串大笑。


    是夜,月光明亮,湯泉宮在淡青色的月色中好似一方鑲嵌在透明的碧綠中一副工筆水墨畫,透著一股子的清靜。一縷縷湯泉所化的蒸汽在宮廷中排蕩,滋潤著山上的萬物。江魚化為一陣清風,輕巧的避開了一應巡邏士兵,輕而易舉的潛入了湯泉宮。他輕手輕腳的往李隆基的寢宮潛了過去,卻正好聽到了一陣嬌弱誘人的喘息呻吟隱隱傳了過來。江魚不由得一怔:這可怪不得我,為臣不是有意聽牆角,奈何陛下您下了旨意一定要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查探清楚,為臣這也是出自於一片忠心啊。


    蹲在李隆基的寢宮外,聽了小半個時辰的牆角,聽到最後楊玉環懶洋洋的叫人打水清洗身體,李隆基和楊玉環又相互調笑了一陣,終於摟在一起睡去了,江魚這才一骨碌的跳了起來,幾個閃身間已經到了寢宮一側那些近侍女官居住的偏殿門外。靈識一波波的透了過去,江魚找到了碧娘的房間,抬手震開了門閂,大步走了進去。


    剛剛伺候完李隆基和楊玉環入睡的碧娘正在那裏卸妝,猛不丁察覺身後一陣涼風吹了進來,她猛的一個轉身,一掌又快又穩無比毒辣的拍出。同時,她張開小嘴就要大聲唿叫,可是一隻大手輕鬆震碎了她拍出的那一掌中蘊含的歹毒罡氣,另外一隻大手在她腦袋上重重一拍,將她打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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