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雪花正落在院子裏,厚厚的積雪中,有一百零八塊好似羽毛般通體火紅的令牌鑲嵌在雪地裏。玄八龜呆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那數百丈的高空中那一方貔貅鎮紙,愕然道:“頭上是困陣,腳下是殺陣,誒,誰和老龜我開玩笑麽?這是要滿門抄斬的架勢呀!”玄八龜一向顯得有點遲鈍和憨厚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怒氣,他低聲喝道:“如今的小娃娃,真的如此無法無天麽?江魚也算是一個惡人了,卻也不做這種勾當!”


    正思忖間,天空鎮紙突然光芒大量,院落中白霧平地裏生起,四周幻象連連。玄八龜更覺得有一座小山般重量壓在了自己身上,讓他行走有點滯澀。隨後,之間那平地裏一百零八方令牌閃過一道火光,一聲清脆的長鳴自那地下發出,一條丈許高大的朱雀神鳥衝天而起,渾身籠罩著赤紅色透明火焰的朱雀在千寶齋上空一陣盤旋,無數團拳頭大小的赤紅火焰好似雨點一樣落了下來。


    紅色的火焰衝起來足足有數丈高,千寶齋所有的建築在頃刻間就化為烏有,地麵被平平的燒走了一尺多厚的泥土。玄八龜呆了一下,突然驚唿道:“哎呀,不好,我的寶貝啊!”他那綠豆大小的一對小眼睛猛的瞪得有黃豆大小,眼珠子更是變成了一片嚇人的血紅色,他呆呆的看著身後熊熊燃燒的庫房,剛才他無比愜意的躲在裏麵睡覺的那尊青銅大鼎,正被一團赤紅色烈焰裹著,慢慢的化為一地通紅的鐵水。庫房中數十件大件的青銅器,數百件被精心的擺放在古董架上的瓷器,以及十幾件魏晉時期有名文人的書畫真跡,早就被那靈火化為烏有。


    從來沒有發怒過的玄八龜,一時間好似被阿修羅附體,他那肥嘟嘟的身上居然也暴跳出幾根青筋,齜牙咧嘴的仰天咆哮起來。他雙手好似發豬癲風一樣的胡亂擺動著,跳進了庫房中的靈火裏近乎語無倫次的嚎叫起來:“我的寶貝啊,我的古籍啊,這幾卷書畫,我老龜想了多少天的啊。。。孰可忍孰不可忍,阿呀呀呀呀,你們欺人太甚呀!嗚嗚,你們放火殺人也就罷了,你們幹什麽要燒這些寶貝?都是一群敗家子啊!”


    怒發衝冠,光溜溜的腦袋上隻有幾根兒稀疏長毛的玄八龜真正達到了怒發衝冠的境界。幾根長毛筆直的豎了起來,他那小小的綠色官帽‘噌’的一聲被頂起來老高,他身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股子狠勁,上半身的衣服‘嘎崩、嘎崩’的就被撐開了好幾條裂縫。‘阿呀呀’一聲怒吼,玄八龜從腰帶裏拔出那兩柄曾經拿來和鳳羽對峙的西瓜大小的金錘,瞪著兩隻通紅的小眼睛,根本不在乎那朱雀靈火的灼燒,露出一口白生生的小牙齒,嘴巴張大到了極限處,依稀可見他嗓子裏那小舌頭‘嗖嗖’的抖動著,好似魔王附體的兇神一樣,身後拖著一溜兒火焰,‘唿’的一聲衝出了已經化為一片白地的千寶齋。


    青陽公子雍容的拿著一張絲帕擦了擦手,歎息道:“這些凡人也是幸運,能死在本公子的手上,也算是他們的福氣了。嗬嗬嗬,朱雀靈火,這是多少大妖魔王想要享受都沒有福份享受的東西哩。”他突然興致勃發,側身摟著柴玉,和柴玉在那熊熊火光的照耀下,深深的來了一個吻。兩人嘴唇交接,舌頭相互糾纏,嘴裏發出‘吱吱’的響聲,一縷口水順著兩人的嘴角流了下來。附近那十幾個柴家的打手一個個扭頭不敢看這裏,旁邊柴風卻是眯著眼睛看得興高采烈。他心裏尋思著,若是青陽公子變成了自己的妹夫,他得到的好處,可就不止如今這點了。


    就在青陽公子裝模作樣的擺姿勢玩風度的時候,一身殺氣騰騰眼珠通紅帶著一身煙火氣息從那火場中衝出來的玄八龜,已經‘哇呀呀’怪叫著猛衝了過來。他那不到一尺長的小短腿如今好似變成了彈簧,狠狠的一跳就有兩三丈遠近,隻是十幾個邁步,他已經衝到了青陽公子的身前,舉起他那西瓜大小的金錘,朝青陽公子身上就以雙峰貫耳的狠毒招式砸了下去。


    奈何,玄八龜的個子太矮小,兩臂的長度有限,他那兩錘砸在青陽公子的身上,正好砸在他身上最尷尬的地方。‘砰砰、噗哧’兩聲悶響,隨後是一聲雞蛋破裂的古怪響聲,青陽公子突然一手打飛了柴玉,猛的恭下腰,抱著自己的下身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起來。玄八龜的這對金錘乃是當年他升任昆侖山行宮書房總管的時候,一幹同僚為了慶祝他的晉升而聯手替他打造的趁手神兵。為了照顧玄八龜的塊頭,這兩柄錘子不重,也就有個百多斤的樣子,可是這錘子附著了兩項極其狠毒的屬性――無視真元防禦、粉碎打擊!


    上麵附著的‘盤古開天咒’,可以無視任何真元和禁製的防禦,直接攻擊目標的本體。而錘頭上更附著了‘共工裂山咒’,就有如上古水神共工一頭撞斷了不周山,這兩柄錘子對於任何材質弱於自身的目標,都能直接將目標化為粉碎。而很顯然,青陽公子不是江魚,他的下身某個要命的所在並沒有練成鋼筋鐵骨,故而一錘下去,他下身某處地方已經化為一蓬血漿飛了出去。


    完美的給青陽公子來了一個教科書般精確的閹割手術,玄八龜卻是不依不饒的跳起來,狠狠的一腳踏在了青陽公子的腦袋上。‘砰’,青陽公子的腦袋深深的陷進了街麵,玄八龜飛快的撲騰著兩條小短腿,狠狠的朝著青陽公子的腦袋就是一陣瘋狂的踐踏,他怒吼道:“你放火殺人也就罷了,你家龜爺爺不和你小娃娃一般見識!你燒了爺爺我的心肝寶貝,我要你的命啊~~~!”


    惱怒下,玄八龜揮起錘子,朝著青陽公子的四肢就是一陣亂砸。‘噗哧、噗哧、噗哧、噗哧’,青陽公子的四肢被砸成了一團稀爛的血肉。‘唿哧、唿哧’的喘著氣,玄八龜正掄起了錘子想要狠狠的給青陽公子的腦袋上來上一錘,旁邊黑影裏江魚突然衝了出來,抓起玄八龜就跑。江魚好似抱小孩一樣將玄八龜抱在懷裏,一邊跑一邊低聲安慰道:“您老不要生氣,您老今天實在是太威風啦,嘖嘖,這一頓王八錘使得真是那個八方威風,無人可當呀。不過,若是沒有證人,我就讓您幹掉他啦。可是呢,那小子身邊居然帶了有幾個護衛居然趕了過來,這可就不能讓您老再下殺手啦。唉,您不知道,這小子的身份尷尬呀!”江魚無比幽怨的歎息了一聲,玄八龜將青陽公子打成那樣,這仇,可就結大啦。


    玄八龜拚命的在江魚懷裏掙紮,滿嘴裏噴著白沫的‘嗷嗷’嚎叫道:“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怕什麽?怕什麽?就算他們一氣仙宗的祖師當麵,龜爺爺我也要宰了他!啊,呸,老子翻天印放哪裏去了?老子這就把翻天印砸他們一氣仙宗老窩裏去!”


    ‘砰’的一聲,江魚腳下一軟直接栽倒在地上。他猛的彈起來,抱著玄八龜繼續往前狂奔,他嘀咕道:“翻天印?老天,您老身上還有什麽東西?”感覺到懷中玄八龜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大,自己竟然都有點快要吃不住他的力氣了,江魚不由得默然道:“越是老實的人,發作起來越可怕呀,嘖嘖,以後可千萬不能招惹這位老人家。”


    江魚的脖子後麵 ,鳳羽探出了一個腦袋,驚恐無比的看著陷入了暴走狀態的玄八龜,畏懼的縮了縮脖子。她盯著玄八龜手上的兩柄金錘,腦門上一陣陣的冷汗滴了出來。自己居然和手持兩柄金錘的玄八龜放對過?鳳羽那是一陣的後怕啊,她徹底的打消了從玄八龜的身上剝削幾件神奇的打算,嗯,最起碼,在她恢複全部的力量之前,她是再也不敢招惹玄八龜啦。


    玄八龜卻是口吐白沫的將兩柄金錘塞進了腰帶裏,手忙腳亂的翻動起他腰帶中的寶貝。他嘰哩咕嚕的說道:“翻天印、陰陽鏡、九龍神火罩。。。嘿嘿嘿嘿,老子要去煉了他們一氣仙宗的山門。啊哈哈哈哈哈哈!”


    陰殘的笑聲在夜空中飄蕩,江魚和鳳羽都嚇得是骨軟筋麻,和中邪差不多的玄八龜,真的讓他們感到恐懼了。實際上,玄八龜是一個很可愛的小老頭,但是當一個可愛的小老頭陷入了顛狂狀態,而他手上又擁有了一擊之下千裏方圓盡成粉碎的滅絕性法寶的時候,任何一個可愛的人,都會變得無比的恐怖。


    沒奈何,江魚隻能是許諾了玄八龜無數的好處,甚至都快要答應他去挖某個人的陵墓以找出某份字帖了,玄八龜這才氣喘籲籲的稍微平靜了下來。此時,江魚他們一行人已經迴到了江府,龍赤火一行妖怪正好奇的站在圍牆上,眺望遠處那一片熊熊的烈焰哩。看到滿口白沫的玄八龜被江魚扛了迴來,白猛很是納悶的叫道:“龜老爺子,誰招惹了你不成?怎麽氣得你一嘴巴白沫啊?要不要咱幫你出氣?”


    吃飽喝足如今渾身精力憋得難受的龍一主動的跳了出來,他大聲怪笑道:“是啊,龜老爺子,誰敢招惹您,咱幫您滅了他滿門。”


    鳳羽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化為一道青光,恢複成江魚身上的紋身。一聲含糊不清的抱怨從江魚背上響起:“誰欺負了他?天理昭昭,天日昭昭啊~~~他,差點滅了人家滿門哩。”


    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作出了這樣血腥的事情,玄八龜一直沉浸在一種莫名的興奮中。從江魚的懷裏跳下來,玄八龜又摸出了自己的兩柄金錘,搖搖擺擺的在大堂裏直晃悠。他瞪著兩隻血紅色的小眼珠子,嘴裏嘀嘀咕咕的說著一些‘殺人放火、滅人滿門’的兇狠黑話,聽得江魚一陣的毛骨悚然。他一夜不敢休息,拉著公孫氏、白霞子、刑天倻三個精細人,安撫了玄八龜一夜,這才讓玄八龜心頭最後的那點火氣慢慢的消散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打上門來了。


    天剛放亮,江魚正叫人去準備早點,門房家丁已經衝了進來,恭聲道:“老爺,門外有一個自稱伽羅山青陽公子的帶了十幾個氣勢洶洶的人,說要見老爺您呢。那青陽公子說,若是老爺您不出去親自迎接他,他就打進來了。”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剛剛被安撫下來的玄八龜聽得這句話,頓時一蹦數丈高,他好似一顆肉團兒一般衝破了大堂的屋頂,‘嗷嗷’怪叫著揮動著兩柄金錘,撲騰著兩條小短腿直往大門外殺了過去。


    江魚手一抖,驚恐的叫道:“完啦,鬧出人命啦。幹掉了太師祖,算不算欺師滅祖啊?”


    公孫氏、白霞子翻著白眼,刑天倻捂住了有點疼痛的牙根,一行人麵麵相覷,哪裏說得出話來?


    第九十四章 詛咒(10108)6.29


    一縷寒風卷著一片幹燥的雪沫貼著地麵飛過,幾莖枯草在風中搖曳生姿,草尖上還掛著幾顆流連不肯隨風而去的雪顆粒,幾片枯葉從院中枯萎的花枝上落下,被風卷起來,飄飄揚揚的隨著風直上高空,正好從玄八龜的靴子底下飛了過去。兩排白生生的小牙齒露出唇外,玄八龜嘴角掛著兩縷兒白沫迎風飄灑,身體跳起來十幾丈高,一左一右兩道金光舞成了兩團金色霧氣,‘唿唿’有聲的好似兩顆墜入人間的流星,直往大門外滿臉鐵青的青陽公子當頭砸了下去。青陽公子身後站著十幾個身披羽衣、鶴氅的男子,一個個神氣滿足,麵如冠玉,幾個麵相稍微老一點的頜下長須飄動,根根透肉。


    兩柄金錘當頭砸落,青陽公子大喝了一聲‘啊呀’,他轉身就跑。他還記得好似就在剛才發生的事情,那兩柄金錘以摧枯拉朽般的威勢,打碎了他身上白袍自帶的十幾層禁製,將他的肉身打成稀爛。如今看玄八龜那麵目猙獰好似惡鬼一樣撲下,他哪裏還有膽量和玄八龜對上?他身後一名中年男子猛的抬起頭來,沉聲喝道:“道友下手好生惡毒,為甚無辜打傷我家小師弟?”這男子袖子一動,一道紫光筆直的射向了玄八龜的小腹,那紫光散發出極其鋒利的氣息,更有一種吞噬元力的古怪力量附著其上,若是被打中了丹田要害,可想而知普通修道人一身修為將盡付流水。


    怒哼一聲,玄八龜怒道:“這小娃娃放火殺人,就不惡毒麽?簡直就是豈有此理!”他手上金錘一晃,‘當’的一聲脆響,那一道紫光被打成無數點紫色流螢飛散,紫光中一枚小巧的三棱飛梭也被砸成粉碎,那出手的中年男子一聲悶哼,嘴裏、鼻子裏噴出三道鮮血,麵色一陣發白,兩條腿吃不住自己的體重,猛的坐在了地上。那飛梭是他元神交修的本命法寶,被玄八龜那霸道的金錘打碎,他的元神頓時也受了重傷。


    一幹男子同時大聲嗬斥,紛紛指責玄八龜‘下手惡毒、行事有如魔道妖人,委實罪該萬死’。他們一邊嗬斥玄八龜,一邊飛出了道道劍光,還有人祭出了幾件上品靈器級的法寶,雨點一樣朝玄八龜打了過來。這些劍光道道不離玄八龜脖子、心口、丹田等致命要害,法寶更是催動到了最大威力,一件件都有將人打得魂飛魄散的力量。其中更以一片巴掌大小淡藍色的玉符尤其陰損惡毒,那玉符放出七彩玄光,死死的控住了玄八龜的七竅,封住了他的元神,若是他的肉身受損,則他的元神連逃出肉體的機會都沒有,隻能落一個元神被戮滅的下場。


    玄八龜真的生氣了,他大聲叫道:“爾等小輩可還知這天下有‘公道’二字否?”他手上金錘舞成了一團金色旋風,無數團朦朧的金錘形光影朝著四麵八方胡亂射去,打得那些法寶、飛劍‘當啷啷’一陣響亮,一件件都是寶光先被擊碎,隨後本體也化為粉碎。


    十幾個青陽公子帶來的同門師兄同時口噴鮮血,委頓倒在了地上。他們都是青陽公子父親門下的門徒,其中一人有了化虛的修為,其他人則還都在元嬰、元神的修為上糾纏,哪裏是玄八龜這個深藏不露的老怪物的對手?尤其他那一對金錘又是厲害到了極點,什麽飛劍法寶對他而言都是紙片一樣可以輕鬆粉碎的東西,這些人更是拿他沒了辦法。玄八龜長吐了一口氣,手上金錘一揮,又跳起來,直往青陽公子撲去。猛不丁的,一名元嬰期的道人跳起來狠狠的抱住了玄八龜的腿子,那道人尖銳的叫道:“小師弟,你快走,我們拚死也要攔住這個惡毒的魔頭!你快去請本門長輩做個公道,召集天下正道,鏟除這個妖魔。”


    其他的那些道人同時叫嚷起來:“是極,是極,這妖魔強搶了小師弟看上的建木方樽,就是一個死罪,他就應該自刎以謝天下。小師弟為了主持公道訓斥了他幾句,他居然心懷怨憤肆意報複,差點損壞了小師弟的道基,萬死也難辭他的罪孽。小師弟快去請本門長輩主持公道呀!”這些道人知道玄八龜手上的錘子厲害,一個個都不敢再飛出自己性命交修的寶貝,都好似那街頭打架鬥毆的流氓地痞,跳起來死死的抓住了玄八龜的手、腳、腰、衣服、褲子、腰帶,死死的不肯放手。玄八龜就二尺高下的一小團人兒,被這十幾個道人同時伸出雙手抓住,整個人都被那手掌淹沒了。一堆手掌中,就看到玄八龜長長的脖子探了出來,一顆小腦袋左晃晃,右晃晃,他氣得嘴唇直哆嗦,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有一個道人在那裏瘋狂咆哮道:“你這妖魔,不僅是你,還有你的主子江魚江中遊,他也是我道門中人。他以下犯上,欺師滅祖,他不得好死!他故意指使你毆打師門長輩,毀掉師門如許多的法寶,他是要造反哩!江魚,你這個魔門派來我們道門的奸細、叛徒,我們要打得你魂飛魄散哩!你,你,你們一夥人都不得好死!”


    還有一個道人聲嘶力竭的咆哮著:“不用說啦,不用說啦,這江魚手下居然有妖魔,這是司馬昭之心呀,路人皆知哩。聽說他手下還有一隻狐狸精,這夥荒淫無道的賊子,一定要讓他們魂飛魄散才行!他們居然敢打傷小師弟,簡直就沒有天理王法啦!”


    一聲雷霆般的吼聲從院子裏傳來,心中擔憂玄八龜殺了青陽公子或者說他被人打傷的江魚一個箭步飛了出來,看到十幾個道人死死的扣住了玄八龜,玄八龜卻又不敢用錘子敲打他們,一幹道人還在拚命的將一切罪狀都扣到玄八龜和江魚的頭上,江魚氣得肺都快炸了。他怒吼道:“你們還是什麽修道人?你們還算什麽道門前輩?操你老母的,你們連街上那群無賴都不如,他們還講一點江湖道義哩!”無鑄的狂猛潛勁從身上噴湧而出,江魚身體猛的膨脹了一圈,火氣上頭的他可懶得理會下手的輕重,揮動兩個小壇子大小的拳頭,他對那十幾個憊懶的道人一通流星般的拳頭就砸了下去。


    精純好似純銀溶液的望月玄罡透體而出,‘砰、砰、砰’,拳頭到處,江魚的重拳轟碎了這群道人身上那些羽衣、鶴氅自帶的防禦禁製,轟穿了他們的肉體,在他們身上打出了一個個透明的窟窿。道人們淒慘的嚎叫聲響徹整條大街,他們掙紮著想要發出法術或者噴出真火和江魚拚個死活,江魚已經抓住他們的手指,狠狠的往旁邊一扭一掰。‘嘎嘎’數十聲脆響,十幾個道人的巴掌被江魚捏成了粉碎,變得好似發臭灌膿的香腸般軟遝遝的垂在了手腕上。十指連心,這十幾個平生沒吃過任何苦頭的道人發出尖銳淒厲的慘嚎,舉著血肉模糊的雙臂在地上連連滾動。他們身上那一個個洞穿的大窟窿裏流淌出滾滾熱血,江魚家門口那條大街上頃刻被染紅了一大片。


    殺得興起,望月宗鍛體心法會自然產生的那一縷洪荒殘暴的殺戮氣息突然衝上了江魚的腦門,他隨手將玄八龜朝身後一丟,‘嗷嗷’嚎叫著一腳踏碎了一個道人的上半截身軀,邁開大步朝還在十幾丈外不斷的扭頭朝這邊看的青陽公子殺了過去。江魚怒聲咆哮道:“你這個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雜種,你給老子站著,老子今天豁出去和你拚一個死活,你給魚爺我說清楚,到底誰搶了你的寶貝?”


    ‘唿’,江魚的身體在雪地上卷起一道狂飆,一條白色的雪龍在他身後‘唰’的一聲飛起,他好似一道閃電,快得無法形容的刮向了青陽公子。體內的木弓興奮的抖動著,一縷縷洪荒那弱肉強食、血腥殺戮的氣息不斷湧入江魚的身體――這柄木弓,原本就是一柄殺生無數的兇器啊!原本就極其生氣的江魚受到這一縷氣息的刺激,體內望月玄罡運轉的速度瞬間加快了百倍,激發了江魚全部的力量。他一腳踏在地上,街麵上立刻出現一個直徑丈許深有數尺的大坑,他一借力就蹬出了數十丈遠,眼看就要抓住倉皇奔跑的青陽公子的脖子。


    那木弓散發出瑩瑩光芒,一個很微弱的神識在江魚的識海中絮叨的念叨道:“吾之後人啊,我望月一宗的門人,就好似那天地間的風,好似那天上的雲,自由飛蕩,隨心所欲。你為了一區區修煉道行神通的法門,而磨滅了自己的本性,卻又為何?”那聲音悠然歎道:“你可明白,弓箭的最終奧義所在麽?弓箭的奧義,就是自由啊!隨心所欲的自由,不受任何束縛的自由!”


    一幅幅畫麵電光石火般在江魚的識海閃過,洪荒那廣袤無邊的荒野中,一頭頭橫行的巨獸組成數十萬隻一群的大獸群,好似毀滅的雷雲一樣在大地上奔騰而過。而一名手持長弓的巨人,赤身裸體的瘋狂大笑著,腳下踏著長風,身邊纏繞著雲,有如閃電一樣從大地上急速掠過。一道箭光急速閃過,那厚有數百裏的獸群中突然被打開一道筆直的大道,大道上盡是那些巨獸粉碎的血肉,那大漢狂笑著自那大道上狂奔而過,張狂、豪放的威勢驚嚇得那些巨獸盡數匍匐在地,沒有一頭敢於抬頭!


    “是啊,我江魚拜入的是望月宗的門下,為了修煉神通道行的法門,我為什麽就要卷入這些漩渦中?”在這千年難逢的極大機緣中,江魚突然醒悟:“我傻了,我傻了,我要神通道行作甚?如果我的肉身能夠萃煉到萬劫不墮的地步,如果我的箭氣可以撕裂這個大地,這個天空,我還要神通道行作甚?糊塗了,糊塗了,這些年來,我走上了一條彎路!”


    一聲悶響,江魚識海中按照鳳羽強行禁製的修練法門正在自動修煉的元神周天突然粉碎,他的元神就和以前一樣,又化為一團混沌的霧氣,飄散於他的識海。元神和外界天地運轉規則的那一縷若有若無的聯係被江魚以靈識斬斷,一口鮮血噴出,他已經廢除了自己這些年來好容易修煉出的一點兒道行。望月玄罡活潑自然的在體內運轉,靈識也益發的靈動,江魚徹底舍棄了道門的功法,迴到了自己望月宗的原本道途上來。


    “原本,就是袁天罡、李淳風邀請我加入道門做他們的護法,故而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可是加入道門做他們的護法,卻也不一定需要修煉他們的玄功。”江魚心中一陣的明悟,以望月宗藏匿氣息的法門,那些先輩不是沒辦法弄到修煉元神道行的功法,而是不願意去做啊。以望月宗諸位先輩的脾性,他們偶爾加入一些小門派去偷竊別人的功法典籍,想必隻是好玩大過實用。。。


    事實也就是如此,天下修道界五大宗派,蓬萊三仙宗、一氣仙宗、望月宗、阿修羅宗、乾達婆道,各有各的獨特法門,也不見誰去想盡辦法兼修其他門派的功法。任何一個宗派的修煉法門,都能直達大道,又何必貪戀他人的東西?舍棄,舍棄掉自己從道門學來的所有東西,除了**玄功的鍛體法門可以作為參考的對象,其他的包括最基本的掌心雷的法訣,都被江魚有選擇的遺忘。


    被自己打散的元神好似一汪春水,融入了江魚的身體。他的肉體沒一個細胞都在歡唿,都在雀躍,他的本命元神開始了和肉身的融合。每一顆細胞都變得益發的有效率,每一絲肌肉都變得好似充滿了靈性有如有智慧的生物,江魚感覺到,自己對於力量的操縱,比起一彈指之前,有了天壤之別。“原來如此,望月宗的鍛體法門,原本就是要讓肉身和元神萃煉為一體,肉身不朽,元神不壞。我將元神獨自分割出來修煉道法神通,卻是耽擱了自身的功夫。難怪我的銀身境界,比起師門典籍上記載的,純粹的力量強大了不少,卻沒有典籍上記載的那等神奇。”江魚這一次,是真正的悟通了。


    靈識流水一樣注入了記載著望月宗修練法門的那方玉冊,最後的一層禁製在江魚麵前敞開,望月宗最高深的將肉身和元神結合為一,讓人能夠百分之百的控製自身肉體的每一個部分,從而發揮肉身全部潛力的法門,對著江魚敞開了。無凡那讓人惱怒的笑聲在江魚識海中響起:“徒兒,不知你是在多少年後打開這層禁製的?你可悟通了其中的道理?嗬嗬嗬,師父在西方蠻荒之地祝福你,可千萬不要是有了幾千年的道行,元神修練得比道門中人還要強盛了,再打開這層禁製啊。。。否則,你會吃天大得苦頭的。”


    “幹!”江魚朝天怒吼一聲,元神逐漸的融入身體,江魚奔跑之中,已經不帶起一絲的風聲。他就是那空氣,他就是氣流中的一縷風,風在風中遊動,就好似水在水裏蕩漾,又怎會發出聲音。他身體朝前一步,已經輕而易舉的追到了被嚇得發慌,居然忘記了禦劍逃走的青陽公子。


    大手在青陽公子的脖子上狠狠一按,江魚一個虎撲,好似靈貓戲鼠,將青陽公子重重的按在了雪地上。一聲悶響,青陽公子的額頭在青石板上磕了一下重的,疼得他‘嗚嗚’慘叫起來。江魚‘嘎嘎’一聲大笑,雙手急速揮動,將青陽公子扒得一絲不掛,將他身上所有的法寶全部塞進了自己的手鐲中。兩條大腿死死的壓住了青陽公子,精純的罡氣轟進了青陽公子的身體,將他的經脈一一控製住,讓他使不出一點兒力氣。江魚一巴掌一巴掌的從腦勺後抽打著青陽公子的臉蛋,笑眯眯的說道:“你找上我門來?嗯?你冤屈我的人強搶你的寶貝?嗯?你冤枉我帶人惡意的報複打傷了你?嗯?你冤枉我**了你的相好,嗯?”


    被江魚抽打得俊麵腫脹的青陽公子猛的抬起頭來,聲嘶力竭的吼道:“我沒有冤枉你**了我的。。。玉兒。”


    一記耳光重重的抽了出去,抽得青陽公子大牙飛出了十幾顆,江魚怒道:“我說你冤枉了我,就是冤枉了我。現在誰作主?”大手扣住青陽公子的頭發,將他的麵門狠狠的朝街麵上砸了十幾下,江魚大聲道:“你的爹娘都不在了,如今沒人能護著你,你還敢找上魚爺我的麻煩來?你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麽?”


    一通毒打,打得青陽公子奄奄一息的軟在地上吐血沫兒,江魚站起身來,用腳尖將他挑得麵朝天空,掏出了太上三清令在他麵前一晃,大聲吼道:“記住,太上三清令在魚爺我手裏,天下道門一切紅塵中弟子受我節製,若有不尊太上三清令者,殺無赦!”重重一腳踢得赤身裸體的青陽公子滾出了十幾丈遠,江魚冷笑著看了一眼附近一隊噤若寒蟬的巡邏士兵,怒道:“看什麽?沒見過本侯爺打人啊?”巡邏士兵排著整齊的隊伍倉皇的跑開,哪裏有人看青陽公子一眼?


    體內木弓輕微的抖動著,發出悅耳的輕鳴,他在為江魚的轉變而感到高興。打開了心結的江魚也是一陣的神清氣爽,他背著雙手,神采飛揚的往自己府邸行去。“過癮,過癮啊,道門、佛門、魔門,和我有甚關係?逍遙,自在,道門不過是我的隱身之所。嗬嗬嗬,坐觀山頭虎鬥,閑看橋下水流。以我如今的勢力和實力,哼哼,還用委曲求全不成?”掃了一眼手鐲中青陽公子身上的幾件寶物,江魚的心情更是大好。


    一場歐鬥,青陽公子被打成重傷、身上法寶被搜刮得幹幹淨淨,青陽公子十幾名同門師兄被打成重傷,除了一條褲衩,什麽東西都沒有留下,這件案子震動了整個道門,僅僅是打完了青陽公子後不到兩個時辰,十八名麵容肅穆的老道已經趕到江魚府邸,要他帶領玄八龜立刻趕往終南山,和青陽公子當麵對質,讓一幹道門元老,審斷這次的嚴重事件。


    當著十八名老道的麵,江魚同樣是一係列的指令發了下去:“刑天倻,你率領捕風營全部屬下開進長安城,若是有任何變故,立刻打著道門的名義拆了全長安城的所有和尚廟,上次在吐蕃的帳,老子還沒和那群和尚結清哩。白猛,你們幾個去左驍騎衛,控製所有的將領和軍官,若是有任何變故,就打著佛門的招牌拆了全長安城所有的道觀,搗毀幾個供奉道門的世家門閥在長安城的所有產業。”


    十八個老道差點沒吐出血來,一名老道怒聲道:“江中遊,你想要幹什麽?”


    冷笑了幾聲,江魚拍拍手說道:“公孫、三尾、鳳羽,你們先離開長安,去找郭子儀,叫他聯絡安祿山、史思明。若是聽到我有任何不好的變故,立刻叫他們派出麾下的精銳兵馬,把他們能找到的和尚廟和道觀全部燒掉。燒和尚廟的時候,他們就打扮成道人,燒道觀的時候,就叫他們刮光了腦袋裝和尚,去,去,快去。”站在一旁撲騰著翅膀的鳳羽,發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嘎嘎’聲。


    皮膚上一道朦朧的銀光閃過,心結打開,徹底恢複了本性的江魚笑吟吟的朝十八個老道拱手道:“諸位師長,請啦?”他‘哈哈’一聲長笑,帶了玄八龜,身體化為一道流光,急速朝終南山射去。老道們看得江魚的一幹心腹屬下一湧出了江府,頓時嚇得魂飛天外,急忙追了過去。他們想不通,為甚被同門評價極高的江魚,今天會作出這樣瘋狂的舉動來。若是他說的那些事情都順利實現,道門非和佛門翻臉,到時候加上一個在旁邊揀便宜的魔門,這個天下就有得亂了。


    終南山,大殿內,一排十三名頭發胡須銀白,周身紫氣蕩漾的老道盤膝坐在三清雕像下的蒲團上,一個個閉眼養神。大殿兩側,站了兩百多個形容各異的老道,一個個麵容肅穆,眯著眼睛不發出一點兒聲音。賢妙真人、元化真人麵色陰沉的站在最靠近那十三個老道的地方,元化真人的臉蛋一陣陣的哆嗦著,不知道他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


    青陽公子渾身哆嗦著坐在那一排老道左側的蒲團上,指手畫腳的指著賢妙真人和元化真人就是一通破口大罵:“賢妙,元化,你們可厲害了,你們的徒兒,居然敢打我?他們居然敢打我?還把我的師兄都給打成了重傷?誰給的他這個膽子?是不是你們在背後指使的?你們這兩個目無長輩的混帳東西,你們,你們想要造反啊?”一篇篇的汙言穢語瓢潑而出,賢妙真人的臉色益發陰沉,他背著雙手,深深的吸著氣;元化真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他的臉都快發黑了。


    青陽公子罵得越來越兇,到最後他開始不擇口的問候賢妙真人的某些長輩的時候,江魚拎著玄八龜走進了大殿。青陽公子的叫囂聲嘎然而止,他身體微微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朝身邊的老道身上靠了靠。江魚卻沒看他,大步的走到了大殿正中,江魚昂然說道:“不知諸位師長叫江魚過來,有何要事?”


    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青陽公子指著江魚罵道:“為什麽叫你過來,你還不知道麽?你這個以下犯上的小畜生。”


    江魚身體一閃,一腳轟在了青陽公子的小腹上。旁邊一名銀發老道看得勢頭不對,手一揮在青陽公子身上打上了一道符籙,一蓬金光籠罩了青陽公子。江魚冷笑一聲,全力的踢出了這一腳,那一蓬金光稍微抵擋了一下江魚的腳尖,突然綻開化為無數金色光流飛散。腳尖在青陽公子的小腹上‘輕輕’的一點,一股毀滅性的罡氣衝進了青陽公子的身體,隻看他‘砰’一聲七竅中噴出七道血霧,小腹連同兩條大腿的肌肉被那股猛烈的罡氣爆發,小腹、大腿上的肌肉全炸成了一攤血漿噴散。


    ‘啊呀呀’一聲慘叫,看著自己的身體上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大窟窿,青陽公子‘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他的十幾個師兄手忙腳亂的撲了上去,摟著青陽公子大聲的叫嚷著他的小名,看那模樣,好似青陽公子就是他們的親生父母般孝順。他們身上的法寶、丹藥都被江魚下手扒得幹幹淨淨,幾個老道急促之下隻能是畫出一道道保命的靈符,不斷的打向青陽公子身上那個巨大的窟窿。


    兩個銀發老道站起身來,他們深深的望了江魚一眼,走到青陽公子身邊,兩顆靈丹服下,一道靈符打上,青陽公子自身又是地仙之軀,隻見一道道紫氣纏繞,他的身體瞬間愈合如初。隻是元氣損傷過甚,身體被修補完全的青陽公子麵色一陣的難看。他朝著江魚望了又望,想要開口繼續咒罵卻又不敢的樣子。旁邊道人一陣的聳動,他們都想不通江魚腳上怎麽會有這樣大的力氣,就算他是天才,修煉**玄功也沒有多少年,怎會一腳就粉碎了那道‘四方天王堅力苻’所化的金光?


    “夠啦!”坐在正中的那個銀發老道開口了,頓時所有的道人都閉上了嘴,大殿內再也沒有一點兒聲音。這老道看了江魚一眼,又望了望青陽公子,這才沉聲說道:“江中遊以下犯上,無故毆打道門長輩,更。。。”遲疑了一陣,老道沒辦法說明江魚還把青陽公子扒得精光了丟在地上讓人參觀了小半個時辰,他琢磨了一陣修辭,這才繼續說道:“江中遊所作一切,罪大至極,但諒其為我道門所立功勞,故責罰他去蓬萊島麵壁三百年,以贖今日罪過。”


    江魚淡淡的看著那老道,老道和江魚對望了一陣,突然一陣的心虛,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江魚淡淡的說道:“哦?麵壁三百年?你們怎麽不問問事情的前因後果呢?就因為這叫做青陽的,是你們的師弟?”


    賢妙真人在旁邊怒聲喝道:“江魚,閉嘴,諸位師伯乃是我道門聯盟長老,豈是你能冒犯的?”


    有點歉然的看了賢妙真人一眼,江魚心裏嘀咕道:“其實,他們兩個對我還真的不錯,普濟真人對我,更是不錯。可是,我江魚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人麽?我江魚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人麽?”一股滔天的豪氣自那木弓中透出,順著江魚的身體透出體內,衝天的豪氣讓江魚的身軀好似突然擴張了數百倍,他有如一條頂天立地的巨人站在那大殿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青陽公子和一幹道門聯盟的長老。與此同時,他懸掛在腰間的虎威將軍印受他氣息的引動也突然發威,一股股沙場殺氣滾滾放出,一圈圈強勁的氣浪朝四周擴散,看得一幹道人是麵麵相覷,好一條英武絕倫的漢子。相比之下,那麵色蒼白軟在一旁蒲團上的青陽公子,怎麽看就怎麽是一條蛆蟲。


    十三個長老一言不發,賢妙真人想要開口,卻看到江魚麵上那毅然甚至帶著點猙獰的麵容,以他對江魚的了解,心知今日的事情想要讓江魚俯首,已經是不可能的,於是他明智的退後了一步,仰天歎息,不再說話了。青陽公子在旁邊喘息了一陣,突然露出了一絲絲獰笑:“江中遊,若是你不肯去蓬萊麵壁三百年贖罪,那,那就請你滾出道門罷!你,你居然連我這太師祖都敢冒犯,你給本公子滾出道門。”


    江魚眼睛一亮剛要答話,青陽公子卻陰森的開口道:“不過,你若是要離開道門,就請廢掉你的一身修為。”


    正中坐著的那些老道中,有三名老道的眼睛猛的亮了起來,其中一老道沉聲喝道:“不願麵壁,可見你是死不悔改的孽徒,那貧道就代表中原道門,將你逐出門戶,廢掉你一身**玄功的修為。”那老道不等旁人開口,右手一揮,一道短短的隻有尺許長但是極其明亮的金光裹著一柄木劍筆直的刺向了江魚的丹田氣穴。旁邊賢妙真人大叫了一聲‘飛英子師伯’,卻哪裏來得及阻攔?


    一聲悶哼,江魚已經和肉身初步融合的元神控製著肉身作出了種種匪夷所思的動作。他的丹田上突然敞開了一個小小的裂痕,剛好可以讓那柄木劍對穿而過,同時他體內望月玄罡在瞬間湧入周身氣穴,丹田中沒有留下一點兒真元。江魚嘴中噴出一絲淡金色的血液,就和**玄功被破時的征兆一模一樣。他踉蹌的倒退了幾步,身體搖擺了一陣,狼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玄八龜極其配合的衝上去,個子小小的玄八龜不知道哪裏來的大力氣,無比滑稽的背著江魚就往大殿外走。玄八龜冷聲道:“好,他的**玄功已經被廢,日後他再也和你們道門沒有任何關係。哼哼,老龜我傳授他我玄龜一族的‘龜藏天機大法’,照樣可以飛升天庭,也不希罕你們這**玄功。”


    剛才眼睛一亮的另外兩個老道同時跳了出來,他們伸手朝江魚身上按了下去。一縷真元在江魚體內遊走了一遍,沒有發現一點兒真元的痕跡,兩個老道同時笑了起來。那出劍的老道高傲的抬起頭來,大聲道:“不用查探了,被貧道法劍一擊,就算是散仙也得破功散體,何況是這個小輩?哼哼,看在他曾經給我道門立下大功的份上,也就不傷他的肉身啦,留下他這一身蠻力,以後在紅塵也能混一個出身。”


    賢妙真人呆呆的看著被玄八龜‘艱難的’一步步的背著往外走的江魚,怒視了一眼飛英子。坐在正中的那老道突然開口道:“飛英子師弟,你出手過於唐突。就算江魚以下犯上,犯了大錯,卻也不能就此破了他的功法。”


    飛英子看了一樣青陽公子,輕聲笑道:“師兄說得哪裏話?江魚雖然立下了一點兒功勞,卻恃寵而驕,居然連青陽師弟都敢打傷,他還將道門的戒律放在眼裏麽?這樣驕橫無禮的門徒,不將他驅逐出去,日後定然給我道門生出無盡的是非來。他江魚也不過是一護法弟子,有甚重要的?師弟這裏卻有兩個上好的人選,介紹給師兄你參詳參詳。”


    兩個老道湊在一起嘀咕了幾句,正中的那老道看了一眼扛著江魚的玄八龜無比艱辛的從那尺半高的門檻上爬出了大殿,突然沉聲喝道:“賢妙,送江魚下山,贈送他一顆大補元氣的丹藥。太上三清令還有青陽師弟等人的隨身物品,都要收迴,這事情,你去辦罷。”賢妙真人低頭應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走到玄八龜身邊,一手架起了江魚,一手拎著玄八龜,架起一朵雲朵,朝終南山下飛去。


    終南山下,白雪皚皚,鳥獸絕跡。一片小樹林內,江魚‘委頓’在地上,嘴角掛著血絲,有氣無力的對賢妙真人說道:“師祖,您也不用生氣,以我的脾氣,遲早有這麽一天的。那青陽公子,卻是欺人太甚啦,分明是他奪寶不成,卻還要殺人泄憤,吾等無非是反擊傷人,卻又有何罪?師祖曆年來對江魚的照顧,江魚感懷在心,日後定有重報。”


    賢妙真人無奈的搖搖頭,蹲在江魚麵前歎息道:“小魚,你是一株修煉**玄功的奇葩,師祖原本想要造就你。奈何,青陽師叔他輩份過高,身份特殊,師祖提醒了又提醒你,你卻為何還要去招惹他?忍一時之氣,海闊天空,你卻。。。”歎息了一聲,賢妙真人看著手上的三清令還有幾個百寶囊,搖頭道:“你丹田氣穴被毀,日後終生無法修道,卻是可惜了。”


    那法劍隻是透體而過,根本沒給江魚造成任何傷害。他卻一本正經的對賢妙真人說道:“師祖說得哪裏話?所謂破而後立,諸人有諸人的緣法。玄八龜他答應傳授我他玄龜一族的天機大法,日後慢慢修煉,卻也無有大的妨礙。”


    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賢妙真人苦笑道:“罷了,你能這樣想,就是最好。**玄功的秘訣,你不能傳授給別人,否則定然又有人來找你生事。日後若是你修煉需要什麽東西,盡可以來找師祖,師祖總能幫你籌措一些法寶靈丹之類的物事。”一朵白雲自賢妙真人腳下升起,賢妙真人飄起來丈許高剛要離開,又迴頭叮囑道:“小心青陽師叔還有他身邊的人,這次生事趕你離開道門的,卻都是他那一派的同門。上次你拿**玄功的入門功法交換了四大門閥的巨額供奉,我蓬萊島獨占了五成,怕是有人不高興了。”言畢,賢妙真人黯然離去。


    江魚、玄八龜愕然對視,玄八龜攤開雙手,聳聳肩膀,探了一下長脖子,古怪的說道:“原來如此,若是這樣的話,就算不因為建木方樽的事情,他也會找上你的麻煩。以青陽公子的身份,隻要他找你的麻煩,最後倒黴的總歸是你。”


    第九十五章 團年宴(10777)6.30


    玄八龜的脖子伸出來有二尺多長,他殷盼的看著江魚,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樣說來,你已經被道門驅逐出門啦,你能否幫我的忙呢?嗬嗬,依你的脾氣,不會不記恨幾日的那幾個老道罷?若是你能幫我將娘娘自那天外天接引迴歸神州,這些老道翻手盡成齏粉呀。”


    輕輕的豎起一根手指,江魚微笑道:“不急,不急,隨緣,隨緣。你都說了,那玩意根本不知道在哪裏,我們怎能這樣輕鬆的找到他呢?嗬嗬,先讓我輕鬆快活幾百年,然後再說其他的事情罷。”江魚眼裏奇光閃動,他在肚子裏大罵玄八龜的腦袋裏麵也沒有什麽腦漿:若是真能破開天外天的封印,引得天庭眾神仙迴轉人間,他江魚一個人、對方是道門無數道家弟子,誰更占便宜啊?明擺著的事情嘛,吃虧的隻能是他。


    迴轉長安,江魚將自己安排的一些伏手盡皆招迴。這些伏手沒派上用場,那十八個老道還來不及把事情交待一遍,江魚已經作出了事情被趕出道門,這些防範手段,卻也是派不上用場了。緊接著他就跑去了太子東宮,叫李亨拿了兵符令璽,將捕風營的大權收歸李亨一人掌管,隨後江魚又在東宮兼任了一個官職,由李亨委任他專門執掌捕風營的調動一事。他心中得意,如此一來,捕風營已經變得和他江魚沒有了關係,若是有人想起了這個由頭,想要奪走捕風營的權力,卻也是無法可想的。


    時間就此一天天的晃了過去,江魚好似一隻織網的大蜘蛛,靜靜的坐在自己府中關注著長安城中的變化。柴風突然抖了起來,身邊居然有了四個元嬰期修為的道人公然做他的保鏢,卻把道門避世的戒律無視了;楊釗和柴風幾乎是日日湊在一起,連同一些世家子弟,每日裏歡宴,溝通感情,隱隱然也自成一派勢力;青陽公子卻以柴風遠房親戚的名義住進了柴府,每日裏帶著柴玉在長安城裏廝混,他的十幾個師兄擺明了架勢跟在他身邊,絲毫不掩飾自己身為修道人的身份,讓江魚驚歎於世間的變化是如此的耐人尋味。


    這一日,又是皇宮大內擺團年宴宴請一眾大臣的好日子,江魚帶了一幹屬下趕去皇宮赴宴,隻有空空兒、精精兒卻是不辭而別。他們身為一氣仙宗旁支一氣劍宗的弟子,實在是無法留在江魚身邊。江魚也得到了消息,他們兩人如今還在長安,卻不知道留在長安作甚,他也沒興趣去打探這些已經變得和他無關緊要的消息,就當作不知道了。


    禦花園內,和往年一樣,錦繡堂皇中大唐朝最高層的一批人聚會在此。李隆基笑吟吟的高坐在龍池的水閣上,李林甫滿臉笑容的陪坐在旁,楊釗卻也被李隆基親自下令坐在了水閣中,可見他如今聖眷之隆。張九齡有點神色黯然的坐在水閣的一角,一杯酒接著一杯酒的往肚子裏灌,看得江魚一陣的詫異,拿了酒杯湊到了張九齡的身邊,拱手行禮後和他搭起話來。


    天空的帷幕擋住了一切風雪,隻有宮女們往來穿梭帶起一陣陣的微風,讓水閣外的池水微微的蕩漾。隱約可見一條條丈許長的大鯉魚在那深深的水下緩緩遊動,絲毫不受外麵喧嘩聲的影響。清澈透亮的池水倒映著岸上、水閣中的燈火和人群,極端的熱鬧和那清涼池水的沉寂混雜在一起,讓心中有事的人益發的感覺到寂寥和寂寞。


    看到江魚端著酒杯朝自己敬酒,張九齡微微一笑,低聲笑道:“中遊是老夫失勢後,第一個當著李林甫的麵來向老夫敬酒的人。”苦笑一聲,張九齡歎道:“滿朝文武,居然隻有你江中遊敢來給老夫敬酒,老夫是否應該大哭三聲?”說完,張九齡果然是‘嗚嗚嗚’的哭了三聲,隨後又笑了起來,隨手和江魚輕輕的碰了一下酒杯,飲盡了杯中美酒。


    江魚一陣的哭笑不得,簡直是廢話,滿朝文武如今誰敢向張九齡敬酒?也隻有他江魚能這樣做,誰叫李林甫是他大哥呢?搖搖頭,江魚身體一側,坐在了水閣的欄杆上,隨手將酒杯丟下了水池,說道:“張公今日對我江魚,為何如此客氣?”


    ‘嗬嗬’一笑,舉起一個酒壺很狂放的舉過頭頂,讓那酒水傾斜下來,一半流進了嘴裏,一般撒在了衣襟上,張九齡吐出一口酒氣,將那酒壺也扔進了水池中。他歪著腦袋看著江魚,微笑道:“公孫和我說起過她的事情,老夫這才明白,中遊那時候找她,卻是一番好意。反而是老夫,把事情給生生弄砸了。唉。”


    歎息一聲,張九齡悠然說道:“公孫的師父,也是一代奇人,她不僅精擅劍舞絕技,更會一門奇門相術,擅斷人未來運勢禍福。”他看著江魚,輕笑道:“中遊身邊有玄先生那樣的奇人,自然知曉命相之數,卻也不是虛妄之言。她師父臨終前曾斷言,公孫日後的造化,會在你江魚的身上。可惜,可惜,老夫卻怎知其中的關鍵?老夫也想不到,看起來粗陋無行,隻會仗著李林甫的權勢欺人的江中遊,居然是如此人物?”


    輕輕的用拳頭砸了一下江魚的胸口,張九齡帶著幾分酒意歎道:“虎弟,犬兄!日後李林甫必不得好下場,你江魚不要陪著他送死。”看到江魚那璀璨好似明星的眼睛,張九齡歎道:“記住,不要陪李林甫一起送死。中遊啊,你和他不是一路人的,你雖然熱衷權勢富貴,可是老夫卻也看出來了,你根本是被李林甫教壞了,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哩。”


    愣了一下,江魚不由得笑出聲來:“張公說得古怪,我莫非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唔,若是能官封大將軍,爵領國公,有嬌妻美妾數百人,此生當可娛也。。。當然了,庫房裏麵還要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花不完的錢財,手下有一幫能為我拚命的兄弟,那就此生無憾了。”江魚悠然神往,將他和李林甫自幼最大的夢想一一的說了出來。


    “嗤!”譏嘲的笑了一聲,張九齡一巴掌打在江魚的手臂上,他冷笑道:“蠢物,高官厚祿、嬌妻美妾,李林甫對這些東西也許有興趣,這些東西於你江魚,又有何益?百年之後,美人成土,你莫非喜歡對著一具粉骷髏?江魚,你果然還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哩。”昂起頭來,張九齡悠然道:“比如說老夫就知道,老夫想要的東西是什麽。醇酒美人,造福天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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