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恍然,“明白了——但是,朕從來沒見過啊?!”說到這裏,他忽然省起,“你剛才說是朕的海軍將軍拿了?!”


    “正是!”吉良義央點頭道,“陛下,去年二月初,德川綱吉大樣之第二子應薩摩藩之約赴會,佩戴的就是這把寶刀,卻不料路上遭忍賊所竊,敝國多方查訪,得知此刀被忍賊轉賣於海賊,多方流轉之後,最終卻為被貴國海軍大將楊海生將軍……那個……‘截獲’於琉球,故臣想請皇帝陛下賜還!”


    這幾年來,隨著林漢帝國國力的提升,大漢海軍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勢力範圍亦隨之擴大,兩支海軍艦隊經過不斷擴充,隱隱然成為東亞霸主,幾乎都快蓋過了台灣艦隊的風頭。而楊海生艦隊原來還常常在海上打家劫舍,而現在闊氣之後,搖身一變成為帝國海軍,耀武揚威的到處圈地,琉球群島亦是其中之一。


    早在兩年前,海軍就倚仗武力驅除了盤踞琉球的島津倭寇,正式設立了軍港,受海軍第二艦隊管轄,看來這件事情多半和楊海生這個老牌海盜大有關係,說不定整件事情都是這小子策劃的,林風不無惡意的想到,嘴上卻是滿口為難,“這件事情不好辦嘛,這個消息朕也不知道是否確實,難道你們親眼看到那把刀在楊海生手上?!”


    “迴稟陛下,正是如此!”吉良義央篤定的道,“為尋訪此刀,敝國幕府大目付曾親奔赴琉球,親眼看到楊將軍佩戴這把‘童子切安綱’!”


    暴發戶啊暴發戶,做賊也不知道收斂一點,難道賊贓也可以到處顯擺麽?!林風有些惱火,點點頭道,“好吧,迴頭朕給你們問問,若是真在楊海生手上的話,朕就叫他賣還給你們好了!”


    “賣還?!……”


    “當然!”林風沒好氣的道,“如果真是楊將軍得到了,肯定也花費了不少本錢,朕身為一國之君,難道還能占臣下的便宜?!”他撇了撇嘴巴,“那個……你們那個什麽將軍的二公子也太不小心了,不受點教訓怎麽行?!”


    吉良義央目瞪口呆,這件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根據以前的曆史記載,中國皇帝向來以爽快大方著稱,怎麽這位皇帝居然轉了性子?!他怎麽可以這樣?!


    他心下忿忿,口中卻道,“謝陛下恩典!”


    “沒啥,這個事情還沒有核實,朕也不知道寶刀是否真在咱們這邊,你們最好有點心理準備!”林風這時已經打定主意,迴頭就給楊海生下聖旨,叫他把這把什麽什麽的切送過來收藏。


    “是,”看著林風的表情,吉良義央覺得這件事情多半兇多吉少,不過這時似乎也沒什麽辦法,話鋒一轉,“啟稟陛下,這第二件事情,是關乎戰事!”


    林風一凜,“戰事?!我們和日本開戰了麽?!”


    “迴稟陛下,貴國和我國沒有開戰,但貴國卻因為貿易的原因,和台灣鄭家頗為不對,時常在我國近海衝突!”吉良義央皺眉道,“自去年一月起,此事已經有三、四起了,其中還有一起居然在長崎町,兩方均有死傷,町人多有驚恐,乃訴至町奉行,爾後又轉至勘定奉行,德川綱吉大樣以為,此事關乎兩國盟好,期陛下約束商民,以免兩國不便!”


    林風有些頭疼,這件事情他也沒什麽辦法。現在大漢海商財團正處於擴張階段,積極爭奪海外市場份額,而日本則是台灣鄭家的傳統勢力範圍,所以兩邊發生衝突在所難免。


    他含含糊糊的點了點頭,“朕知道了,吉良卿放心,這件事情朕會另外下旨,追求相關人等的責任!”


    “啟稟陛下,這些船隻大都有本國頒發之朱印狀,特許其貿易往來,若是經常滋事的話,恐怕敝國就會收迴許可了!”吉良義央臉色嚴肅,正色道,“敝國自德川家主政以來,為周邊盟好,安定庶民,向來奉行‘鎖國’之策,除唐土、朝鮮、荷蘭之外,其他一應商船均不許登岸貿易,此正為信諸國之善意也,而如今大漢興於唐土之北,來船自四、五十條一年激增至百六、七十條,且走私猖獗,海賊重興,陛下,恐怕昔日明國還匪之患再現啊!”


    “卿的意思是?!……”林風有些迷糊,“難道日本現在海盜很多?!”


    “正是如此啊,”吉良義央歎道,“百多年前,關白豐臣氏主政時,日本海賊多如牛毛,常串擾日本、唐土,為患多時,至德川家後,厲行剿滅,原本太平了許久,但現在貴國突然海禁打開,那些海賊餘逆紛紛參與,或者為商船扈從,或為不法大名走私,實力膨脹迅速之極,臣前日來時,聽右近衛權少將大人言,近島海賊複聚,少者數百,多者數千,騷擾鹿兒島、薩摩、長州甚至長崎等,為禍劇烈!”


    林風釋然,原來是林漢帝國大力通行海商的副產物,看來日本的走私肯定非常嚴重,而且走私者的勢力也比較強大。


    “那卿的意思……莫非是要朕幫忙清剿?!”


    “非也、非也,”吉良義央急忙否定,“啟稟陛下,關乎此事,外臣奉德川將軍之命,於陛下兩請:一則請求陛下嚴查鐵炮、大筒貿易,萬勿輕易賣與日本國外樣大名,更要厲行查禁嚴防走私,以免禍亂天下!”


    林風一怔,“什麽鐵炮、大筒?!”


    “迴稟陛下,即火槍、大炮!”吉良義央露出一絲羨慕的神情,“貴國火器精良,遠超蘭人,若是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上,恐怕會釀成大禍!”


    明白了,原來是怕我走私軍火給那些強勢大名,從而影響幕府統治。林風擺擺手,笑道,“一般、一般,朕的火槍很一般嘛,聽說貴國有那個武士道精神,作戰剛毅勇猛,區區火槍算得了什麽?!”


    吉良義央苦笑道,“陛下說笑了,您有所不知,今年年初,我國長崎水軍備隊出發討伐海賊,賊竟裝備有大批漢國火槍,火力兇猛之極,水軍武士竟然不敵,幸得人馬眾多,增援不斷,方才將他們嚇走,可見火器之厲害!”


    “你們的意思是,盡頭咱們大漢不能把火槍大炮賣到日本去?!”


    “迴稟陛下,幕府於此事異常重視,德川綱吉大樣以為,今後的火器買賣,應當由幕府、大漢朝官方接洽,然後派遣官船護送,買賣時間、地點、份額均由雙方約定,如此一來,既使兩國一同獲益,又不壞漢、日盟好,豈不快哉?!”


    林風失笑道,“你的意思是,今後的火器買賣,隻能由德川幕府來做,其他大名不能做?!”


    這個說法有點粗魯,吉良義央皺了皺眉頭,點頭道,“這個……這個……陛下英明!”


    “吉良卿放心,其實朕一向認為日本人民勤勞善良,實在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民族,所以如果不受外界引誘的話,我相信日本的秩序一定是天下最好的!”林風微笑道,“就說你們的‘鎖國’之政,寡人就非常欣賞……錯了,應該是羨慕之至!你看看,其實咱們中國原來也是一直鎖國的,但鎖來鎖去就是鎖不住,看來這個世界,也就隻有大和民族才可以將這麽一向繁瑣複雜、對後世具有深遠影響的偉大國策徹底貫徹下去,朕委實是佩服得很!!”


    吉良義央怡然自得,口中謙遜的道,“……哪裏……哪裏,陛下實在是過獎了!”


    羅唆了這麽久,林風終於開始發鏢,“所以象德川幕府這樣眼光長遠的政治設想,朕一向是報以信任的態度,吉良卿,你剛才說的那個關於軍火貿易的事情,沒有任何問題,德川老弟怎麽說,咱們大漢就怎麽做,總之日本的穩定就是大漢的幸福,日本的強盛就是中國的光榮,卿大可放心!”


    吉良義央目瞪口呆,偷偷瞥了林風一眼,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當下含含糊糊的道,“陛下英名睿智,臣等萬分欽服!!”


    林風擺擺手,“咱們大漢的軍火,應該隻能給予德川幕府裝備使用,那些居心叵測的亂臣賊子,居然異想天開,想用咱們的火器來禍亂日本,簡直是白日做夢,朕是決計不會讓他們陰謀得逞的!”


    “陛下明鑒!!其實德川幕府向來於大漢國秉持善意,願千秋萬世,永為盟好!”吉良義央感動非常,急忙應道。


    “是啊,朕也是這麽想,”林風別過頭,掂了掂桌子上的日本國書,“朕聽說你們那邊原來有過天主邪教鬧事,現在還有沒有?!”


    “啟稟陛下,此輩奸邪已被一一誅滅,爾後又驅除葡萄牙等奸賊,而今的日本,已是天皇座下王道樂土,再無惡跡!”


    “哦,那就好!”林風點頭笑道,“不過那個什麽荷蘭人也不什麽善良之輩,朕常聽人說,其實他們也是一夥的——那個台灣的事情你們應該聽說過吧?這些紅毛狼子野心,竟意圖竊據大漢之土,實在是可笑!”


    吉良義央局促一笑,不敢應聲。


    “其實就朕來看,日本與中國,明為兩國,其實同宗同源頭,表裏一體,如果幕府可以放心的話,朕建議你們連荷蘭人也不要理會了,日後日本貿易,就隻和咱們大漢往來!”林風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和朝鮮國的對馬貿易也可以將就維持。咱們這邊大漢、朝鮮、蒙古、日本其實都是一起的,說不定幾千年前大夥還都是親戚,其實也是自己人,但那些紅毛鬼就不同了——”他瞥了吉良義央一樣,“吉良卿,你以為如何?!”


    吉良義央大有同感,歎道,“陛下所言極是,不敢欺瞞,臣每次看到那些奇形怪狀之輩都難受得很,昔日戰國時,自西人來埠後,火器於本州大行其道,日本居然冒出了一個什麽‘蘭學’,膚淺幼稚之至,誠為可笑,若不是看他們還有三分可取之處,敝國早就謝絕西船了!”


    “是啊,其實就現在來看,他們有的,咱們大漢有;他們沒有的,咱們大漢也有,所以為了將鎖國大政貫徹到底,貴國為何不幹脆謝絕荷蘭船呢?!”


    吉良義央一怔,愕然道,“敢問陛下,臣自山東來,所見西人甚多,敢問陛下,大漢為何不禁絕西人貿易呢?!”


    林風搖搖頭,臉孔一板,嚴肅道,“卿以為朕不想麽?!非不願也,乃不能也,咱們中國和你們日本不同,一個是海岸線實在太長,港口實在太多,防不勝防;另外一個,國土靠近南洋,紅毛鬼來得方便——你說說,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其實朕真的是很羨慕日本,如果咱們大漢也能象日本那樣,外埠很少,而且外麵還有一個象中國這樣的大國擋在前麵,朕早就將那些紅毛鬼趕得遠遠的了,甚麽天主教、基督教統統不許亂傳,免得蠱惑那些賤民違法亂紀、以下犯上。”


    吉良義央呆了一呆,隨即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如此,他偷偷瞥了林風一眼,心思大動,如果真的這麽幹的話,恐怕於長治久安大為有利,口中卻仍然試探道,“那如此一來,大漢白白為日本屏障,豈不是很吃虧?!”


    “錯了、錯了!”林風搖頭道,“你這就想錯了,你們日本是個島國,其實朕最怕的就是你們日本丟棄祖宗法度,為西方人蠱惑,最後象台灣那樣成為那些紅毛鬼的盤踞基地,從而對我大漢構成威脅,所以說如果你們日本穩定,那朕在東方就後顧無憂了,可以全力向南驅逐西夷威脅!”


    見吉良義央似乎半懂不懂,他開導道,“其實從根子上來說,朕支持日本鎖國,還是為了維護大漢的東線安全,卿明白麽?!”


    吉良義央躬身道,“臣明白了,陛下果然高瞻遠矚,外臣佩服!”


    林風點點頭,“朕就是這麽想的,卿迴去之後,可以跟德川老弟好生說說,為了將貴國的鎖國政策貫徹到底,朕建議你們隻同咱們大漢往來貿易,咱們大可這樣來辦:今後日本除了江戶幕府之外,其他任何大名都不得擅自與外人接觸,而日本所需要外貿獲取的物事,咱們大漢朝和幕府就進行官方貿易,每一年都製定一個計:,買賣什麽東西、貿易多少金銀,都由兩國官府商量著辦,這樣一來,那些奸賊亂黨還有什麽可乘之機?!”


    吉良義央看上去有些猶豫,他看了林風一眼,疑惑的道,“陛下,恕臣鬥膽,那台灣鄭家呢?大漢南方呢?!”


    “朕是遲早要一統天下的,此事無庸置疑,這個事情你大可出去打聽清楚,或許就在這兩年之間!”


    林風大氣的擺擺手,把話題拉了迴來,“你們要明白,所謂鎖國,並非是嚴謹貨物來往,鎖國鎖國,鎖的是什麽?鎖的就是人心!!——上次那個天草什麽的作亂,其實就是人心亂了,最後才出了那麽大的漏子,所以咱們今後要嚴加提防,如果幕府隻和咱們大漢貿易,那咱們大漢願意撥出一支海軍艦隊交給幕府指揮,專門剿滅海盜、禁絕走私,此事一成,今後流入日本的任何書籍,都必須嚴格審查;任何進入日本的外人,都必須隔離起來;那些甚麽邪教啊、還有什麽蘭學之類,將這些奇談怪論歪門邪道拒之於國門之外,如果這件事情能夠落實,那鎖國才算是真的鎖成功了!”


    吉良義央權衡良久,委實大為心動,他朝林風深深鞠躬,“謝陛下貴言,此事大有道理,請陛下放心,臣迴到日本之後,將如是呈與德川綱吉大樣,懇請將軍裁決!!”


    第十七節


    時隔一個半月之後,湖北前沿終於傳來農民軍的最新動向。


    大漢皇朝順義公爵、陸軍中將、山南將軍、都督河南湖北事楊起隆在欽差抵達十天之前,突然下令分駐老河口、棗陽的部隊朝襄陽府城集結,宣布“我大漢皇帝禦極,神州當興,然湖北偽清逆賊不識天數,意圖反辟,實罪大惡極之至……”因此,他作為大漢河南、湖北兩省都督,必須出兵討伐,以為給皇帝林風登基的賀禮。之後,卻又以大漢官府的名義,同時大肆征發壯丁、搶劫、勒索轄下富戶、商人,勉強拚湊出一支六萬人的大軍,循漢水南下,水陸並進,朝湖北南部發動進攻。


    於是前往傳達命令楊起隆迴京“述職”聖旨的欽差立時撲空,而就在他進入襄陽空城的同時,兩匹快馬才攜帶著楊起隆的“請罪”奏折姍姍上路,和他錯身而過。


    沉寂數年的湖廣戰場風雲再起,現在湖北、江西一片混亂,各地盤踞的軍閥大多數是漢奸綠營將領出身,隸屬原清廷南征大軍安親王嶽樂所部,昔日東蒙古科爾沁汗國迫於形勢,在遼東戰場上突然叛清結漢,隨同八旗南征的一萬數千蒙古騎隨即兵變,一舉搗毀了清軍長江中下遊戰區的的指揮中樞,嶽樂亦隨之戰死於亂軍之中,之後,隨著中國政治局勢的變化,長江流域戰區內的各支清軍逐漸地方化、獨立化,成為盤踞各地的軍閥。


    而楊起隆於漢軍爭奪中原失敗之後,不得轉進南方,使得湖廣地區的政治局勢更加複雜。農民軍擊敗荊州軍閥入鄂之初,因為力量不足,曾經一度改弦易轍,明裏暗裏與湖北各地的大小軍閥積極接觸,極力避免引起其他軍閥的“眾怒”,然而效果卻不甚很好,雖然就處境上看,大家均有“彼此天涯淪落人”之感,然而畢竟石打了幾年的死敵,一時之間修好並非易事,雖然為保存實力期間,沒有發生大戰,但小規模的摩擦卻經常發生,幾年以來,彼此和不象和,戰又不不戰,就這麽一直不鹹不淡的扯著。


    但隨著林風登基之後,漢軍和農民軍的政治聯係終於斷鏈,楊起隆拒絕了富家翁的的結局,一意孤行奮戰到底,農民起義軍殘部終於一把撕下了苟安的麵具,向湖北南部的偽清軍閥亮出獠牙。


    當林風接到楊起隆的奏折時,農民軍已經連續擊破了安陸、荊門、鍾祥,消滅的數支偽殘餘部隊,前鋒騎兵部隊竟一度逼近漢陽,消息傳出,舉國震驚,湖北各軍閥雖安逸數年,但到底是正規野戰軍出身,戰力尤有保存,為了挽救覆亡,盤踞各地的大小軍閥被迫聯合起來,在昔日偽清總兵羅盤根的號召下雲集武昌,並同時向北京政府發出乞降書。


    這真是一件令人奇怪而又令人好笑的事情,“大漢山南將軍”的部隊進攻漢陽,而當麵與之為敵的偽清大軍一邊積極抵抗,一邊向大漢皇朝乞求投降。


    曆史就是這麽驚人的滑稽。


    兩封奏折,一前一後抵達中南海,相隔不到三天。北京政府迅速作出了反應,林風接到楊起隆奏折之後,立即召來翰林學士張伯行起草詔書,痛斥楊起隆“欺君”,命令他立即離開部隊返迴京師,所部人馬必須立即停止攻勢,原地待命,等待朝廷派遣軍官進行改編,否而大漢將宣布他為“叛主之賊”,起大軍征討。


    而總參謀部的反應則比皇帝的聖旨更快一步,未等第二次宣詔的使節出發,總參謀部的八百裏飛騎即奔赴勳陽,命令西線兵團瑞克將軍所部立即集結部隊,朝荊州府方向攻擊前進,若有抵抗,一律就地殲滅之。


    與此相反的是,湖北軍閥的乞降書則得到了林漢朝野的高度讚賞,皇帝詔湖北軍閥首領羅盤根:“雖身陷賊營、然忠義未泯,且慕王事,朕甚欣慰!”,因此特授陸軍少將軍銜,號“建威中郎將”,命令所部其就地防禦,維持治安,等待改編。


    可以想象的是,林風的聖旨在楊起隆眼裏和擦屁股的稻草紙沒有任何區別,這時楊起隆所部雖屢遭挫折,但仍有近兩萬四千餘戰鬥兵員,並且裝備精良,擁有大批火器,其中,甚至還擁有一支超過六千人的騎兵部隊。和漢軍各支野戰兵團相比,這支軍隊雖然數量略顯薄弱,但卻不可輕視。


    昔日中原大亂,四郎會一聲呐喊,數十萬農民軍唿嘯而起,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天下為之震動,各部首領共推楊起隆為“龍頭大帥”,此後為軍統汪士榮分化瓦解,無數意誌薄弱的義軍首領紛紛變節投降,但楊起隆的直轄本部卻挺住了軍統特務的誘惑和拉攏,一直保持了高度的凝聚力和紀律性。他們就是這數十萬農民軍的精華和中堅,不是四郎會教派的忠實信徒,就是楊起隆的鐵杆部下,因此具有很強的戰鬥力。


    現在部署在湖廣戰區的漢軍部隊一共有三個兵團,在這次湖北戰爭之中,西線瑞克兵團是預定主力部隊,而中原兵團、南方兵團部署在河南、安徽邊境的數個主力軍則擔負策應和支援任務,參戰總兵力在八萬人以上,整整超出楊起隆所部三倍有餘。公允的說,這場戰爭林漢帝國蓄謀已久。


    就在瑞克兵團全力東進時,大漢總參謀長周培公卻突然接到了一封來自江蘇前線的緊急軍報,薄薄的軍報字跡寥寥,但周培公草草閱完之後卻神色大便,匆匆朝袖子裏一塞立即吩咐準備車馬入宮求見。


    林漢帝國自林風以下,有三個實權人物,分別是李光地、陳夢雷和周培公。從職權上看,周培公是大軍統帥,應該是最有份量的大佬,但實情卻並非如此,雖然不論從資曆上看還是從才能上看,這位漢軍元老都有足夠的資格占據這個角色,但因為林風的原因,他卻偏偏是三人之中最不得意的一個。


    這個道理很簡單,正是因為周培公的資曆和才能,而又在軍方很有威望,所以他注定了不可能風光——除非林風死了。


    雖然如此,但總參謀長畢竟非同小可,林風仍然對他非常客氣。聽說周培公求見,林風立即更衣,在書房傳見,草草禮畢,林風就笑著對他說道,“培公阿培公,我說你也不知道歇歇,這兩天你沒事就朝朕這裏跑,莫非是覺得禦膳房夥食對胃口?!”


    周培公絲毫沒有調侃的心思,匆匆抽出軍報遞給林風,“陛下請看,南方出大事了!!”


    林風一怔,接過軍報隨手抽開,才看得一眼,即神色大變,驚道,“台灣軍進攻喇布?!”


    “正是如此,”周培公一連沉重,“安徽都督王大海八百裏加急,臣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鄭經於上月初遣大將劉國軒為帥,馮錫範為副,領台灣水師突然北上,越福建、浙江,突然登陸崇明島,遂克上海縣,所部水陸大軍共約十萬餘人,借水師沿長江長驅直入,偽清太倉、南通守軍不戰而降,蘇杭兩營臨陣倒戈,無錫守將蔣循、常州守將羅大利、常州知府胡柄元敗死,據王大海奏報之時,鄭軍主力越過揚州,直逼鎮江!!”


    林風愕然半晌,忽然一拍桌子,不怒反笑,“媽拉個x,好一個鄭經,果然有兩把刷子!”他別過頭,反問道,“王大海呢?!”


    “迴稟陛下,王平遼接到戰報之後,一邊向京師急報求援,一邊下令安徽各軍向南集結,並同時向伏波中郎將施琅將軍請援,”周培公皺了皺眉頭,“眼下恐怕已經壓到江蘇邊境了罷?!”


    在漢軍製度之中,都督即戰區司令,有臨機應變之權,發生這樣大的事情,王大海是莫說集結應變,就算是立即向南京方向發動戰爭也是無可厚非。


    林風摸了摸下巴,沉吟良久,忽然說道,“朕覺得這事有點奇怪,楊起隆剛剛挪地方,鄭經就出了大招——這可真巧了!……”


    話音未落,書房外邊忽然輕輕叩響,郎中令李二苟輕聲道,“啟稟陛下,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汪士榮、汪大人宮外候見!”


    林風心中頓時浮一絲不祥的預感,轉頭望去,和周培公四目相交,兩人均是臉上一沉。


    “快叫他進來!”


    片刻之後,汪士榮匆匆掀簾而進,“吾皇萬歲萬萬歲!臣汪士榮見架!”


    林風臉上十分不耐,急切的道,“什麽事?!”


    “迴稟陛下,微臣派往蒙古鴻厘寺的細作突然傳來消息,葛爾丹這月月初突然大肆集結人馬,約莫三萬餘騎,朝阿拉善厄魯特方向行軍!之後不知所蹤……”汪士榮抬起頭來,繼續說道,“之前準葛爾占據的許多草場都丟棄不要,扈從部眾悉數西遷,現在已經為科爾沁占據——”


    “科爾沁呢?!他的人馬動了沒有?!”周培公突然截斷了汪士榮的匯報,極為無禮的插口道,“有無進逼歸化?!”


    汪士榮臉上毫無表情,“迴周大人的話,這正是下官詫異之處,”他轉頭望著林風,“葛爾丹放棄了多處水草肥美之地,科爾沁悉數接收,然兩方卻都未大動刀兵,科爾沁汗王布爾亞格瑪甚至還把駐二連浩特的一萬餘騎軍調到北邊去了,據唿倫貝爾牧民謠傳,說是去防備羅刹人!”他連連搖頭,語氣狐疑萬分,“年初時兩邊還打了一場惡仗,這會卻象很有默契,其中必然大有玄虛!!”


    “**玄虛”,林風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口出不遜,“好一群王八蛋,都他媽是衝老子來的!”


    第十八節


    鄭經的突然發難引發了北京的政治地震,是容忍還是戰爭,林漢帝國朝野分成兩個派別,在朝堂上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總參謀部的青年軍官們怒不可遏,當安徽都督王大海、破虜將軍馬英的軍報以塘報的形式公開之後,總參立即炸了窩。


    按照一六八八年林漢帝國的戰略部署,南下的步驟分別是:西線兵團瑞克所部進攻湖北、中原兵團馬英所部進攻江蘇、南方兵團王大海所部拿下江西,二十餘萬大軍分三路同時發動進攻,最後越過長江,統一全國。


    現在鄭經的突然發難就打斷了這一個步驟。之前的攻擊目標:湖北、江西、江蘇、浙江都是偽清的地盤,漢軍拿下它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現在鄭經和楊起隆一東一西,居然搶先動手,從而導致大漢軍兩個兵團落入喪失進攻目標的境地,這實在是令人非常憤怒。


    而更令人無法忍受的是,江蘇為江南菁華之地,人口眾多,地方富庶,帝國早已垂涎三尺,早在幾年之前,總參謀部就已經把它列為必取之地,而這一次的南下戰爭計劃之中,漢軍就是打算利用之前早已聯絡接納的漕幫牛千毓等人,就地撫綏地方,征集物資,準備不停歇的一口氣打到浙江,將偽清簡親王喇布、康親王傑書碾得粉碎,把江蘇、浙江兩省富庶之地納入版圖。但鄭經的這一次突然行動,就仿佛當麵扇了漢軍一個耳光,扇得總參謀部目瞪口呆暈頭轉向。


    在青年軍官的強烈要求下,漢軍總參謀長周培公、中原兵團都督馬英、海軍第一艦隊提督伏波中郎將施琅立即上書林風,懇請皇帝立即下詔,向台灣鄭經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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