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本時代其他軍閥部隊一樣,馬鷂子的這支部隊仍然保留了許多農民軍的習慣,其部雖然在西南、西北地區威名赫赫,但就軍事製度上講,和漢軍比起來還是有相當的差距。


    這支部隊說是全軍“六萬餘人”,但實際上能夠打仗的最多隻有三萬人左右,其中約莫六千多騎兵,而且大炮很少。而除了這些戰鬥兵員之外,剩下的三萬多人被分為“老營(軍官眷屬)”、“糧營(後勤運輸)”、“匠營(軍事技工)”以及其他幕僚、清客等閑雜人士,外人看來,幾乎象是一個獨立一體的微型社會,總的說來,這種部隊內部凝聚力較強,一旦有戰事發生,在短時間之內,幾乎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自行獨立運作,並且能夠保持相當的戰鬥力,而弱點也顯而易見:機體龐大臃腫,運動緩慢,受打擊麵大,而且因為血緣、宗族、姻親或行社等原因,內部容易產生各種山頭、派係,影響軍事動員效率。


    在這個時代,偽清所屬的大部分綠營漢奸部隊都是如此,相對於後世的綠營部隊,顯然要雜亂得多,然而這也是康熙時代的一大特色,本身就有著深厚的曆史淵源:在整個偽清殖民政權之中,漢奸陣營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其中與八旗殖民軍關係最為密切的是皇太極時代於關外組建的漢奸八旗,這支部隊在長遠的侵明戰爭中得到了熏陶和強化,本身亦被編入正規的八旗野戰軍,專司步戰、炮戰,和女真軍人沒有太多的區別;第二個等級的漢奸部隊就是偽清在侵占北京之後,自行收編、組建、訓練的綠營漢軍,這種部隊的成員來源複雜,但大部分都是潰散的明軍或者李自成的農民軍,老兵不少,且中、低級軍官具有相當的軍事經驗,經偽清政權大力整合之後,戰鬥力頗為可觀;而第三個等級的漢奸部隊就是偽清一統北方地區之後,南侵時收編的南明正規軍、張獻忠的大西政權軍隊以及陸續潰散投降的西南孫、李農民軍部隊。


    馬鷂子***的部隊就屬於其中第二等級的漢奸部隊。***本人出身微末,先為反抗明朝壓迫的農軍起義軍,明朝滅亡後又投靠清廷,而清朝初定的戰爭歲月裏,隨著起雲湧的民族戰爭節奏,率軍於大同反正,而戰敗後又再次投降,若是曆史走到這裏就截然而止,那麽這員西北悍將或許就得在奴隸營度過他的一生,然而中國政局從來都是如此地華麗多變,當多爾袞死後,偽順治帝福臨親政,為掌握權力,順治帝及孝莊後黨大肆排擠多爾袞派係軍官,偽清軍官陣營之中竟然出現了一段小小的真空,而當時華南地區孫可化、李定國、鄭成功抗清戰爭正打得如火如荼,無可奈何之下,清廷政府不得不四處搜羅,啟用大批不得誌軍官充實軍營,這時***的命運出現轉機,經過一番活動,他被派往吳三桂所部任職,一方麵率軍助戰加強清軍實力,一方麵給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參沙子,拉攏吳部鐵杆親清,同時負責監視吳三桂所部動向。


    在順治執政的十數年裏,馬鷂子一直在吳三桂和清廷這兩個雞蛋上跳舞,因為舉措得當,政治態度圓滑,竟然分別取得了順治和吳三桂的信任,從而在西南進攻李定國以及清緬戰爭中立下大功,最後自出一部,於平涼鎮戍一方,成為中國政治版圖上舉足輕重的一個重要砝碼。


    站在林漢帝國的角度來觀察,***這個人是不可信任的,然而又是值得利用的——實際上在***本人幾十年的軍事生涯中,他大多是以這種麵目出現,雖然既不甘心,又無可奈何。人生就是如此矛盾,作為一名軍人,他要忠誠熱血,然而作為一名政客,又必須狡詐多邊,如此方能保證跟隨他的數萬部下活下去。


    中國曆史上的大多數高級軍官大多數都是如此,他們即是軍人又是政客,在他們的人生軌跡之中,充滿了憤懣不甘,又總是無可奈何。


    整個政治大環境就是如此,將軍不懂軍事無關緊要,但不通政治就非常危險,所以千年以來,嶽飛那樣的傻瓜總是極少數。


    所以當吳氏南周政權搖搖欲墜時,馬鷂子作出了理所應當的選擇,漢軍方麵雖然不信任他,但卻很少懷疑過他投降的誠意,這種政治上的默契給雙方的軍事合作帶來了極大便利,當事情敗露、四川總督周將王屏藩於川北布防之後,馬鷂子所部居然在沒有通知西安張勇的情況下,立即對四川棧道發動了攻擊,搶占各處險要隘口,而後方與漢軍部隊接壤處精銳盡還,沒有作出任何起碼的警戒動作,所以在戰爭一開始,戰爭局麵就朝好的一麵發展,四川南周軍隊雖然進行了倉促動員,但到底不是一線作戰部隊,編製、武裝以及補給工作遲遲未能得到完善,盡管周將王屏藩做了最大努力,但要散駐四川各處的軍隊集結運動卻不是短時間所能做到的,所以在戰爭開始後的第一旬,立功心切的***所部動作迅速,成功肅清了入川棧道,並且攻克了川北軍事重鎮廣元,而偏師王吉貞所部也繞大巴山而過,攻克雲陽,窺視重慶。


    這時大漢西進兵團前部騎兵第七軍已經接管西安城防,後續馬英騎兵第五軍、瑞克近衛步兵第一軍正飛馬趕來,而張勇所部大漢步兵第七、第十軍亦和***所部主力匯合於廣元,一路開拓、加固入川棧道,整備糧道驛站,同時飛馬北京,催促糧秣補給。


    因戰事倉促,漢軍方麵根本沒有做好後勤補充動員,在上一輪的軍事行動中,漢軍張勇、***所部近十萬人全線運動,短時間之內幾乎耗盡了帝國西北方麵軍的全部輜重屯積,在獲得新的物資補充之前,大軍根本無力對四川發動新一輪的大規模進攻。


    對於林漢帝國近乎無恥的突然宣戰,南周皇朝的反應令人大跌眼鏡,這時整個南方皇朝已經劃分為皇太孫派、皇太子派以及中立派三大塊,幾乎所有人對自己的前途不報希望,大周的旗幟到底能打多久已經成為江南地區的主流話題,不過令人欣慰的是,這個注定短命的王朝在如此危難之際,居然湧現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有識之士,他們上下奔走左右唿號,強烈要求皇室爭奪帝位的雙方停止內戰,重新整合政權,共抗北方強敵,公允的說,就南周的角度來看,這確實是避免覆滅的唯一辦法,不過可惜的是,這種言論幾乎沒有任何人理睬。


    在漢軍發動西南戰爭的這段時間內,南周內戰正式拉開帷幕,皇太子和皇太孫的軍隊已經在湖南打了兩場惡戰,雙方都是損失不小,現在正憋了一口氣準備繼續狠打,所以這個時候要誰退出帝位角逐顯然是一件不太現實的事情,而且即算是某位皇室成員良心發現大徹大悟,那也容不得他自己放棄了,要知道跟隨和擁戴他們的軍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萬人,若是貿然退出,無異於讓自己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集體自殺。


    所以針對林漢帝國悍然無恥的入侵行動,內戰雙方不約而同的表示了沉默,一眼望上去,仿佛認可了“王屏藩叛亂自立,大漢義憤征討”的說法,唯獨隻有坐鎮江西的周將高大節發出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認為大漢趁火打劫於理不該,並且立即動員所部軍隊,準備介入四川的抗漢戰爭。


    可惜的是,這個聲音並沒有掀出多大的浪花來,老實說高大節這個人確實品質不錯很有義氣,但實力卻實在是小了點,江西這個時候並非是南周的疆土,全省各處到處盤踞著大大小小的軍閥,而高大節所部總共也不到兩萬人,原本吳三桂交給的任務也隻是警戒和防禦,衛戍南周帝國的最外圍國防防線。


    盡管如此,毗鄰駐防安徽邊境的大漢步兵第四軍孫思克部依然進行了全軍動員,並且向北京方麵發出了戰爭警告,不過這個警告顯然沒有得到總參謀部的重視,這個時候北京張燈結彩,全城人民興高采烈地準備慶祝漢王世子林璁殿下的周歲生日。


    經過一年的飼養培育,如今的漢王世子已經成功的從一團肉乎乎的東西轉變為一位四肢結實、麵目清晰的預備王爺,這個過程其實殊為不易,起碼漢王府內上下數百個太監宮女老媽子就是持有此種看法,這一年實在是極其危險的一年,隨著小殿下的一唿一吸,這幾百位可敬的育兒員幾乎每時每刻都把心肝吊在嗓子尖,如果追究起來,引發此類擔憂的主要責任人是大漢首輔大臣李光地大人,當初小王子一落地,這位麵目可憎、一連黴頭相的老家夥就給大夥撂下了狠話:說是如果小王子有個三長兩短,那麽全體保育員一律陪葬。


    從法理上推究,這個事情應該是屬於漢王的家事,即使李光地大人身為政府最高首腦亦無權過問,實際上林風本人也不大可能發出這種非人道的命令,但是這時卻沒有任何人膽敢質疑李大人的命令,雖然這些太監宮女老嬤嬤私下裏進行過無數次討論,認為李相爺沒膽子殺宮人,因為大夥雖然地位卑微,但終究是“天子近臣”,殺他們等於造反,但是——如果有個萬一呢?雖然李相爺確實不算帥男,但若是一定要摘幾百個人頭,那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針對漢王嫡長子周歲這一重大曆史事件,林漢帝國再次開了一個小小的先例,根據朝廷合議決定,小王爺周歲之後,將正式得授“漢王世子”稱號,並仿東宮例,遷入別府,置別駕、從事、主薄、洗馬官職,另成一套行政體係,為漢王不測之儲。


    這種做法在曆史上是沒有的,而且在“周禮”上也沒有任何根據,按照中國曆代王朝數千年來形成的默契和習慣,一般王爺世子是沒必要開府的,等到老爸掛了直接頂替就是,而且就算是按照冊立太子的程序,那至少也得等到皇子具備初步的學習能力之後,象這樣滿周歲就上馬的,委實聞所未聞。然而大漢這時卻有點等不及了,這個時候林璁在朝廷上下的人氣實在是太高,雖然年僅周歲,然而身邊的什麽太傅、侍讀、伴讀、護衛等一大批屬官早已滿滿當當,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正兒八經的“朝廷之棟梁、國家之柱石”,而且在去年一年實習之中,他們表現得忠心耿耿兢兢業業無可挑剔,尤其值得表揚的是馬英將軍之子馬仞和張勇將軍之子張仟,兩位大人年僅六個月,就已經擔負起保衛小王子的責任,每天由奶媽抱著按時去中南海報道,作為小王爺的隨從,趴在隔壁的搖籃上一起吃奶睡覺,忠義蓋世天日昭昭。


    如此重要的活動自然轟動一時,聲勢幾乎超過了前不久的西北戰事,除了周邊友好鄰國之外,帝國上下自認有頭有臉的人士紛紛攜重禮前來拜賀,其中不少人物都是大有來頭,但若是論起身份背景來,卻以現任漕幫幫主牛千毓最為有趣。


    《竊國大盜》 第七章 燃燒的遠征 終


    請看 第八章 華夏有鼎


    第八章 華夏有鼎


    第一節


    漕幫是中國曆史上的一個奇特組織,若是按照曆史地的角度來觀察,這個以河工以及苦力搬運為主體的民間組織應該是中國曆史上成立最早的行業工會,有文字資料記載,這個組織大概在北宋就出現了雛形,最早是汴梁城外一批河工的互助組織,隨後因為宋代發達的工商業體係而不斷成長,最後終於形成一個組織嚴密、內部團結、秩序分明的龐然大物,它們勢力龐大幾乎無處不在,對中國曆史產生了巨大影響,就史家大事件記錄,當年韓世忠大戰金軍、嶽飛兵進洞庭湖甚至宋蒙之間的襄陽攻防戰,背後都有這個工會活躍的身影。


    然而隨著曆史車輪的滾滾前進,這種組織隨著曆代王朝的興旺更替和沉浮起沒,時而勢力大張,時而銷聲匿跡,然而無可質疑的是,它們始終沒有退出中國的曆史舞台,更沒有被徹底消滅,在政府管製嚴厲的時候,官員們找不到他們的身影,然而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們無所不在甚至無所不能。


    後世的法律學家給這種龐大的非官方集團起了一個正規的學名:黑社會。


    在中國曆史背景下,類似於漕幫的地下組織層出不窮,或是依附於某種行業的工會,或是自行盤踞的獨立武裝,或是披著宗教外衣的教會集團,它們彼此影響,互相交融,各有特點,在幾百數千年的進化中發展出了獨特的內部文化。


    僅就首領的稱唿而言,漕幫內部的大首領稱為“總舵主”——這個稱唿來源於漕幫的專用黑話,因為該幫會成員的日常生產生活大多在船上進行,而眾所周知的是,掌握一條船的前進方向的職責在於舵手,所以一般擔任舵手職務的水手大多是威嚴而有資曆、能為眾人信服的公信人物,久而久之,在整個內河運輸業之內,舵手就成了首領的象征,於是數百年演化下來,漕幫駐紮在各地的辦事處負責人就被尊稱為“舵主”,而掌握整個幫會最高權力的會長,就被冠以“總舵主”的尊稱。


    但其他行業幫會卻不盡然如此,譬如白蓮教組織,這個組織一貫以富蘊反抗精神而享譽全國,曆史悠久勢力龐大,因為屢屢受到政府打擊的原因,內部組織極為緊密。在這個組織之中,其首領的稱唿就是“香主”——這個稱核來源於白蓮教獨特的宗教祭祀。白蓮教雖然派係複雜,組織內神明繁複,北派多信無生老母,而南派則奉彌勒佛,但終究起來卻依然可以被看了一個教會組織,宗教是貫穿整個集團活動的總綱領,於是其內部階級分化亦圍繞這個最高綱領展開,最直觀的現象就是,在神明麵前,叩拜祈禱時能燒多少柱香火就象征著宗教神權的等級秩序:一般的教民叩拜時隻能上一注香,而稍高一級的頭目則能燒兩注,以此類推,大型的教區負責人能燒香多注,並且能夠決定賦予某人增加香火的權力,於是就被尊稱為“香主”,意喻掌握著管理所屬教民的神權。


    當然,中華大地教派橫生,目目繁多數不勝數,每一個時代都有各自不同的語言特點,黑話自然和隨著時代不同而變化萬千,除了“香主”之外,這些宗教教派還有“壇主”、“尊者”、“護法”等不同的名號來形容各種職責不同的首領,譬如:有的專職特定祭祀,因此為祭壇壇主;有的身份清貴,被稱為尊者;有的負責執掌禮儀、懲罰叛徒甚至領導武裝鬥爭,被稱為“座前護法”或者“左右光明使者”之類。


    和以上兩者相比,真正橫行彪悍,以搶劫、盜竊為目的的非法武裝集團就顯得雜亂無章,內部繁雜紛亂難以統計,終究其大概活動軌跡,這些人被統稱為綠林一道,取題為王莽新朝時代的一支著名義軍,意思大概為“反抗”、“替天行道”或者“殺不義之人、取不義之財”,其精神核心就是非官方暴力形式下的民間正義,而按照地域來劃分,遼東、蒙古等塞外為被稱為“馬賊”,首領號曰“掌櫃”;華北被稱為“趟將”,首領號曰“瓢把子”;陝西、甘肅乃至川北、新疆一帶,被稱唿為“刀客”,首領號曰“糧首”。就其活動規律來看,不論是“掌櫃”還是“瓢把子”、“糧首”甚至別的什麽稱唿,總的意思就是“負責為組織成員找飯碗”。集團的宗旨就是求財,因此這些首領的稱唿形式大多**裸地和經濟活動緊密關聯。


    牛千毓就是這一代漕幫的總舵主,和禮部官員預想中的一樣,他的外形高大魁梧,皮膚黝黑,看上去彪悍、粗獷,走路虎虎生風,行動之間孔武有力。在年初山東之戰的軍事行動中,他統率漕幫上下在兩淮一帶大肆活動,為林漢帝國成功策反了大批前清官員,使得帝國的勢力兵不血刃直迫江蘇,其影響力之高、功勞之大,甚至連漢王殿下都不能忽視,昔日大功告成之日,漢王殿下親封他開國縣男爵位,並大膽的將輸送軍用物資的任務交付了給了漕幫負責,因此,在禮部一眾官員眼中,這位“漕幫總舵主”不是帝國官員,卻更勝於帝國官員,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詞,時刻都能上達天聽,並且很有可能對目前動蕩不安的江南局勢產生重大影響,所以絕對不能因為他是“民間義士”就疏忽慢待。


    這次他上京為漢王世子賀壽,攜帶的禮物也和其他官員、老爺大不一樣,別人帶的頂多無非千年人參、人形何首烏、南海夜明珠或者珊瑚寶樹之類垃圾,而他卻是帶來了整整一支內河船隊,禮單上赫然標注:禦奉精米十萬石、糙米一百五十萬石、黃酒六千壇、布匹五萬紮、桐油十萬桶、鹽三十萬斤、精鐵兩百萬斤、麥餅一百二十萬石、豆渣五百萬石。


    漕幫此行,幾乎傾巢而出,當牛千毓抵達北京的時候,後續船隻依舊源源不斷的自從山東、安徽乃至江西、江蘇等地開出,途經長江,自巢湖集結,然後匯於兩淮,循京杭大運河北上,徑直開往北京。


    如此龐大的資財,實在是令負責接待的大漢禮部官員摸不著頭腦,雖然禮部是政府樞要之一,所部官員亦是廣聞多見之人,但也從來沒見過友人祝壽是這個祝賀法的,而且這麽大的手筆,也實在是令人驚歎萬分。他們實在是想象不到,區區一個漕幫,一群河工、泥腿子的苦哈哈,居然擁有如此傾國之資,簡直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不過這種事情顯然還論不到他們來操心,當牛千毓抵達北京之後,整個接待工作已經為“大漢軍械糧秣統計衙門”全盤接過,帝國最令人敬畏的神秘人物,汪士榮少將親自出迎三十裏,隆重地將這些江湖好漢接到北京。


    經過數年的操勞,汪士榮此刻早被繁重的政務壓垮了身體,數年之前,他投奔北京時候,還是一位羽扇綸巾瀟灑風流的英俊青年,口若懸河辯法滔滔,幾有塵之姿,但現在卻是一個麵皮饑黃、形銷骨立,頭發黑白相間的半老頭了。這次林風派來負責接到牛千毓,自然是大有原因,除了背後背負的政治使命之外,還因為汪士榮昔年和牛千毓有些交情。


    當年汪士榮在江南名氣很大,而且江湖道上的朋友為數不少,是士林之中少有的能夠“兩道通吃”的人物,而漕幫的總舵就是設立在揚州,牛千毓也算得上是江南道上吃得開的頭麵人物,因此,兩人在許多交際場合打過交道,既有同席共飲之誼,又有同床共嫖之雅,所以現在派他來聯絡接洽,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


    將牛千毓一行直接迎入衙門客觀,汪士榮就對牛千毓笑道,“千毓兄,數年不見,老兄依舊風采照人,實可喜可賀!”


    “老弟過獎!”牛千毓拱了拱手,他倒是個爽快人,不大喜歡繞來繞去,單刀直入的道,“前次已經給老弟發過信箋了,這次兄弟攜大筆軍輜北上,一則是向漢王殿下……”他朝中南海方向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略表我漕幫上下赤子之心,二則也是想代那些江南客商向大漢致意!!”他認真的看著汪士榮,“不知道漢王殿下是否大度納之?!”


    “我主雍容,器宇之大非等閑可以測度,這天下人誰不是我大漢子民?!何有‘納不納’這一說?!——老兄說笑了吧?!”汪士榮微笑道,這時仆役已經托上茶水,他就勢讓道,“北方比不得江南,茶水粗劣,老兄——請!!”


    牛千毓十分不耐,這次他受揚州鹽商以及江蘇、江西、湖北等地的商會重托,北上與林漢帝國商談投靠報效一事,本來自信慢慢,心道不過水到渠成,沒想到這個汪士榮居然和自己打哈哈,真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麽。


    “紀雲老弟!”牛千毓臉色一沉,拱手道,“您老弟也知道,兄弟是個粗人,向來是水裏火裏討飯吃,比不得你們這些讀書人,您跟我來句實在的——兄弟這邊自投效大王之後,秉著一顆耿耿忠心,前後聯絡,替大漢把這些客商都拉到一處,湊了這麽多銀兩米糧,就是準備給大漢王師犒勞軍用,這活說難不難,說易也他媽不易,您老弟就別給咱來虛的——大王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打算?!”


    汪士榮收斂笑容,朝牛千毓正經一躬,嚴肅的道,“老兄多慮了,你我兄弟,還用得如此作態?小弟在次擔保,此事我王極是看重,特意囑咐我好生接待,不得疏忽,”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肩章,“您老兄認得這個是什麽麽?!”


    “什麽?!”牛千毓一怔,不明白汪士榮的意思。


    “兄弟是大漢少將!——而今大漢將官不過十餘人,除卻小弟之外,無一不是領軍數十萬,坐鎮一方的豪傑,”汪士榮矜持一笑,傲然道,“難道老兄以為,漢王派兄弟來,僅僅隻是陪您喝酒飲茶?!”


    牛千毓愕然半晌,啞然失笑,奇怪的看了汪士榮一眼,語氣怪異的道,“原來竟然是‘汪將軍’,果然失敬、失敬——真是失敬得很哪!……”


    汪士榮歎了一口氣,“老兄勿要如此,小弟不是那個意思!”他擺擺手,旁邊侍立的仆役紛紛退下,牛千毓稍稍一怔,亦隨即遣散隨從。汪士榮俯身上前,小聲道,“老兄,江南客商入股大漢皇家錢莊一事,並非漢王有意為難,隻是此事牽連甚廣,並非一時一刻可以辦妥!!”


    牛千毓搖頭道,“漢王威勢無雙,兄弟雖在江南,卻也知道殿下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這位爺砍了康熙腦袋,打了葛爾丹的屁股,還向天下諸侯發號施令,咱們還真想不出大王還怕過誰來?!,”


    “此一時、彼一時也!……”汪士榮苦笑道,一時之間,他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他換過一副尊敬的口氣,“千毓大哥,小弟跟您明說了罷,這邊大漢錢莊實乃朝廷之內庫,雖然亦是尊奉漢王為主,但晉商、徽商以及朝中列位大人都有幹練,開業之時,原本本金隻有千多萬銀,如今不過一年,竟膨脹至兩千六百餘萬——不僅北方各路商家分紅,連朝廷的養廉銀子都得從裏頭出,您這迴大搖大擺帶了幾百萬石東西上京,難道您以為,他們會不知道你們是來分一羹的麽?!”他搖頭歎道,“您看這北京城裏,哪一個長得象傻子?!”


    牛千毓臉上一紅,輕輕拍了拍桌子,微怒道,“那又如何?——咱們同為大漢之臣,同為大王效力,他北姥吃得,我們南人就吃不得?!”他冷笑道,“他們莫不是忘記了罷,大王還是咱們福建人氏!”


    “別、別、別!!”汪士榮急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笑道,“其實此事亦並非難解,小弟這次來,就是遵照大王的意思,給老兄做一個交代!”


    “什麽交代?!”牛千毓愕然道,隨即意識到汪士榮是在代傳漢王口諭,急忙站起身來,換過一副恭敬的神情,“不敢、不敢,草民何德何能,要殿下給咱們交代!!”


    “老兄聽好了!”汪士榮微微一笑,“漢王的意思是,今日江南客商深明大義、報效朝廷之事,我大漢官府盡已登記在冊——誰出了多少錢糧、出了多少軍輜,一分一豪也不會含糊……”他伸出手來,輕輕拍打著那封價值萬金的禮單,“您老兄盡管放心好了!”


    “那是、那是!!”牛千毓躬身道,“漢王寬仁忠厚,草民等感激不盡!”


    “至於‘大漢錢莊’之事,漢王另有安排!”汪士榮小聲道,“漢王準備待我軍席卷江南之後,另行開設一家錢莊,名為‘大漢江南錢莊’,一切籌備,仿大漢皇家錢莊例,除了鑄造錢幣之圈外,如今大漢錢莊有的,這一家錢莊也有!……”他朝牛千毓笑了笑,“老兄明白了吧?!”


    牛千毓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愕然道,“這……那……那這家‘大漢江南錢莊’……草民以為,恐怕會和大漢錢莊衝突罷?!”


    “不會、不會!”汪士榮擺擺手,“定鼎之後,我主自然登基為皇帝,將頒下聖旨,限令兩家以長江為界——江北的事情,由大漢錢莊來做;而江南的事情,則就交給江南的一眾義士了!!”!


    牛千毓恍然大悟,裂開嘴巴笑道,“此事甚好、甚好!!”


    “不過!!”汪士榮截斷了他的笑容,“誰有資格參與江南錢莊,那還得憑忠心說話……”他不屑的拍了拍那份禮單,搖頭道,“我主富甲天下,原本這些東西那是決計不會希罕,不過江南流毒以久,恐民風不正,為長治久安計,咱們大漢要找一批對大漢忠心耿耿的人來辦事!!——老兄明白麽?!”


    牛千毓略略一驚,隨即苦笑道,“那是自然,”他呐呐的指了指這份禮單,“其實這點小玩意隻是眾位商家獻與小王子……那個……那個打賞下人之用,”他抹了抹額上的汗珠,“若是我大漢王師進軍江南,犒勞軍資自然不敢短缺!!”


    “那是最好!”汪士榮點了點頭,“老兄您也知道,大漢錢莊的老人,可都是從龍之臣,如今的受益,可都是水裏火裏闖出來的——所以還請千毓兄跟那些江南義士說道明白,寸功未立就想得享紅利,不論走到哪裏可都沒這個道理!”他拍了拍牛千毓的肩膀,“不過若是立了大功,那別人也就不會說閑話了!”


    第二節


    川北一線的大規模戰事已經暫時停止,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前線就此風平浪靜,南周四川總督王屏藩並不是一個無能的人,恰恰相反,他具有很強的軍事能力,是吳三桂麾下大將中相當出色的一個,雖然就資曆以及戰功來講,他比之馬寶、夏國相、胡國柱等要差上一線,但這也僅僅隻是資曆而已,與他的本人的才幹關係不大。


    昔年吳三桂啟稟雲南,打響反擊清廷的第一槍,雲南、四川、貴州、湖南、湖北等地吳氏舊部紛紛起兵,一時間中華震動、聲勢無兩,而那時清廷駐有重兵的重鎮除了湖廣一線之外,另外一個主力重兵集團就囤於川、陝、甘、涼,主力包括:張勇、王進寶統率的甘陝大營和莫洛、***統率的平涼大軍,為了擴大戰線,牽扯康熙的主力兵團,吳三桂利用與***往日的香火之情,派遣重要謀士汪士榮前往策反,隨著吳三桂主力兵團的節節勝利,策反工作終於成功,***再次背叛清廷,於平涼大營發動兵變,斬殺陝西總督、欽命監軍莫洛,陣前倒戈投靠吳三桂集團,將中國西北地區拉入戰爭的漩渦之中。


    時值局勢突變之日,康熙政府立即作出反應,八百裏飛馬傳旨,令甘陝大營進攻***叛軍,於是兩軍纏戰,因為起兵倉促,兼之人心混亂,四川各地一片紊亂,***大軍於漢中與清軍連連交戰,而後方卻找不到民夫、催不到糧草,甚至連派遣聯絡的軍使都屢屢被人劫殺,軍勢日漸窘迫,迫於無奈之下,隻得向吳三桂主力求援。


    應馬鷂子之請,吳三桂迅速任命王屏藩為主帥,派遣了一支兩萬餘人的精銳部隊,循長江經白帝城疾進,頃刻之間,連續擊破數萬清廷殘餘部隊,一月內平定川中,隨即馬不停蹄往援***部,兩月內連戰數場,終於挫敗了甘陝綠營的攻勢,穩定了四川局勢,而後待漢軍突襲北京,清軍一片混亂之際,王屏藩大膽策劃,於四川強征糧草丁壯就地補整,協同***部大軍反攻,奪迴了漢中府,進一步威脅秦中地區。


    就官位來看,***的官階要比王屏藩高上一截,但實際上卻是不受吳三桂信任的客軍,之前未曾投靠漢軍之時,他的日子極度窘迫,時刻仰人鼻息,周將王屏藩坐鎮四川,扼緊了馬鷂子所部的糧道咽喉,大軍的日常補給常常受到王屏藩的刁難克扣,數年下來,兩軍怨氣極重。故***之變,可也算得上是有因有果。


    經過一月激戰,馬鷂子所部趁周軍防衛疏忽之際,突然派遣小股部隊奔襲各處棧道,隨後大軍掩進,連續攻占勉縣、陽平關、寧強、棋盤關等戰略要地,主力集結於川北廣元府,之後圍攻府城,經三日苦戰,在漢軍支援的大炮掩護下,終於攻克了廣元府城,打開了通往四川內地的通道,周軍大駭,殘餘部隊朝劍閣一線撤退,意圖據險扼守,衛護成都。


    這時***所部雖然連戰連捷,並且得到張勇所部大漢步兵第八軍接應,但發動攻擊所需的一應糧秣軍械卻消耗殆盡,棧道崎嶇,補給艱難,而且數萬大軍消耗驚人,因此雖然兵力數倍於當前之敵,卻也隻能困坐廣元,等待後方的物資補充。


    川北戰爭暫時落入低潮,除了小股斥候部隊的試探**鋒之外,兩軍都未有大規模進軍動作,前線傳迴來的最新消息,一迭聲都是“敵將增兵劍閣、固守城防”之類舊聞,少有新意。


    大漢羽林中郎將瑞克?拉歇爾將軍於秋後率軍抵達西安,他是此次西進兵團的最高指揮官,林漢朝廷將三個主力軍劃歸到他的麾下,分別是王進寶的騎七軍、馬英的騎六軍和他的本部近衛第一軍,作戰兵員五萬餘人,連同七萬六千餘輔助民團、民夫,近有十五萬之眾,而林漢帝國對外宣稱的口號是“三十萬大軍”。


    從表麵上看去,這支主力兵團的任務是支援川北戰事,匯合***兵團、張勇所部席卷四川,然而實際上卻不僅僅如此。


    林漢帝國此次發動四川戰役,雖然達到了突然性的效果,而且戰果不菲,但於軍事布置上卻頗為被動,因為兵力投入的關係,原本坐鎮陝、甘的重兵集團經抽調之下,多數都已非常空虛,在防備西北準葛爾汗國的千多裏防線上,目前竟然隻有趙良棟的區區一個步兵軍,實在是令人放心不下,所以迫切需要從華北地區抽調重兵填補空白,震懾周邊不軌之徒。


    除此之外,這支重兵集團朝前線運動也給南周集團發出了一個政治暗示:即四川我們大漢是非拿下不可,識相的就不要亂說亂動,否則大軍一擁而上,讓你們死得很難看。


    瑞克很清楚自己肩負的任務。


    這一路上他的部隊進兵非常迅速,一萬三千餘人的大軍,被拉成了一條長蛇陣,騎兵旅在最前方開道,四個步兵旅整裝跟進,而輜重營、郎中營以及文職機關和炮兵旅被遠遠的拉在後方,在汾河上坐船南下。


    前不久,陝北地區下了一陣大雨,道路上泥濘不堪,衣甲鮮亮的近衛軍官兵踩在齊踝深的汙泥上,艱難的向潼關方向前進,深秋的西北平原一片荒蕪,大軍過處,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家,從明朝末年開始,三秦之地就一直都是各路大軍爭霸天下的主要戰場,幾十年大戰下來,殺得陝西哀鴻遍野十室九空。原本清廷一統北方之後,人們還稍稍得到過一點喘息之機,然而吳三桂又猝然起兵,漢軍殺入北京、各地饑民蜂擁而起,諸侯紛爭,土匪、強盜橫行無忌,這片土地又陷入了重重災難之中。


    直到大漢鼎立招徠流民之後,三秦故地才重新找迴了一點生機,據說為黎民安居計,漢王林風下令,今年陝西的田賦減免三成,不過瑞克和他的部下卻看不到什麽成果,一路上人煙稀少,隻有官道旁邊的山脊上,或許偶爾能夠看到幾隻瘦骨嶙峋的小山羊,以及神情冷漠、滿臉憔悴的老羊倌。


    破氈帽、老羊倌,一片寸草不生的黃土地,這就是瑞克準備流血的地方。那些政府官員們說,這一片貧瘠的土地上居然生活著九百多萬人——他們在哪裏?!


    瑞克將軍的前進指揮部設在步兵第一旅,尾隨騎兵旅的快速前進,現在跟隨在將軍左右的隻有一隊衛兵和少將參謀長慕天顏。千多裏長途跋涉下來,這位文人出身的參謀將軍居然起色甚好,或許是因為久在軍營,早已習慣的緣故吧。


    出使俄羅斯成功之後,慕天顏未能如願的調任他職,還是迴到了近一軍幹參謀長,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根據總參謀部簽發的命令,這次西進兵團的參謀長職位,還是由他來擔任。他自己倒是頗為樂觀,據他所知,目前林漢帝國正在遼東、寧錦、山東等地緊急編練新的軍團,而且河南還有數萬投誠農民軍正在逐步收編之中,不日即將發給番號獨立成軍,估計這一仗打下來,憑他慕天顏的資曆和戰功,一個軍長的職位應該不在話下。


    循著汾河流向一路前進,過了風陵渡,巍峨高大的潼關城牆,已經隱約可見。這時前鋒騎兵旅飛馬迴報,潼關守將出城迎接。


    因為山陝盡在我手,潼關的戰略位置顯得不太重要,而且眼下大軍盡調西線,軍力頗為緊張,所以後方留守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已防不測的空架子部隊。


    現在負責潼關防禦的軍官居然是一位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身材瘦削,滿臉稚氣,盡管極力修飾,但嘴唇上卻也隻是一圈略略發青的絨毛,這時遠遠看見瑞克一行,少年急忙下馬行禮,“安西將軍麾下,步兵第八軍第二十四旅三營營長嶽鍾麟拜見瑞克將軍!!——”他站起身來,略略一側,再次拜倒,“拜見慕天顏將軍!!”


    “大人免禮!”瑞克的漢語說得字正腔圓,旁邊偷窺的一眾官員紛紛露出驚異、敬佩的神色。


    嶽鍾麟微微躬身,指著後方的兩位官員介紹道,“這位是渭南知府陸攏其;這位是渭南同知子師載。”


    兩名地方官一齊拜倒,按照晉見總督的程序,行禮道,“下官見過將軍大人!”


    “兩位大人請起!”瑞克稍稍側身以示謙讓,旋即拱手迴禮,雖然他的官階遠較兩人為高,但到底和政府文官不是一個係統,所以對陸攏其兩人相當客氣。他笑吟吟的對陸攏其道,“大人是渭南幾十萬百姓的父母,這迴為咱們可耽誤了不少政務吧?”轉頭看了看慕天顏,相視而笑,“若是老百姓有了意見,咱們可擔當不起啊!”


    看著金發碧眼的將軍,聽著一口清脆的京片子,一番話說得既妥貼又不失上官體麵,陸攏其心中委實欽佩之至,也不知道漢王從哪裏找來這麽一個趣人兒,而且居然還很會打仗,真是一場異數。


    他微微一笑,躬身拱手,隨口打出一長溜官腔:“不敢不敢,王師東進,拯萬千黎民於水火,還中華神州於清平,我渭南百姓早晚翹首而待,如久旱之盼甘霖,如赤子之望慈母,而今我王寬厚仁義,遣近衛子弟奔波,如此心係三秦父老,陝西上下人等,焉敢稍稍忘卻?!”他側身揖讓,“下官受陝西百姓之托,略備薄酒,請與將軍接風洗塵。”


    略略寒暄,瑞克命令各隊副官率領部隊就地駐紮,自己卻帶著參謀長和兩個旅長入關赴宴。


    如果按照級別來算,嶽鍾麟區區一個少校,那是絕對沒什麽資格和瑞克喝酒的,不過現在情況有點特殊,他是潼關守將,有著半個地主身份,所以這時也陪著列位大人寒暄。


    到底是少年人,酒過三巡,嶽鍾麟一張白臉就漲得通紅,眼見這些老油子不鹹不淡的滿嘴廢話,他心中十分不耐,找了一個空檔,朝瑞克拱手道,“瑞克軍門,卑職聽說那個馬鷂子給咱們大王上了請援奏章,您這迴就是去四川打王屏藩的吧?!”


    這句話很突兀,也很失禮。瑞克身為兵團司令,他有什麽目的,豈是一個少校可以過問?往好的說是唐突上官,往壞的想那叫刺探軍情。不過瑞克卻也沒有生氣,他饒有興味的看著這名少年軍官,微笑道,“不是請援奏章,是《平川策劄子》,你說得沒錯,本都督此來,就是要攻占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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