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四看著城牆上亂哄哄的樣子,興衝衝的跑了過來,“大帥,咱們是不是現在就連夜攻城市?”


    林風搖了搖頭,“攻不得,咱們行軍疲勞,這仗難打,”他拍了拍劉老四的肩膀,指著城牆上的清兵道,“你知道這仗一打起來,天津城會有多少守軍麽?”


    “開始不是說了麽?就那一萬五千人吧!”劉老四搔了搔腦袋,不解的道。


    “唉,老四啊,你得動動腦子啊,這天津城內少說也有五六十萬老百姓,其中青壯至少也有個六、七萬,雖然打起未必很頂用,但朝城牆下邊扔石頭澆開水還是可以的,你說咱們這麽冒冒失失的衝上去,得死多少人才能拿得下來?!”


    “啊!……這個……”


    林風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你們幾個是我從臨濟縣帶出來的生死兄弟,現在也都是大將了,凡是得多學著點啊!打仗不動腦子,那怎麽能行呢?!”


    “大帥……我……”劉老四心中感動異常,忽然覺得慚愧之極,一時間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等下好好休息吧,明天打仗的時候你給我悠著點,好生保重身子,唉,我現在可就指望著你們幾個老弟兄了!”不再理會感激涕零的劉老四,他轉過身去,對施琅道,“老施,等下你吩咐兄弟們,今晚分班發射,隔一會打幾炮,然後咋唿著大聲嚷嚷攻城,別讓清軍消停了!”


    施琅笑了笑,拱手領命道,“疲兵之計?我明白了!”


    第十二節


    搞不清楚具體的時間,依據林風的經驗來判斷,現在大概是淩晨五點左右,漢軍大營內燈火通明,大群士兵亂哄哄的按建製領取肉菜湯,就著炒麵吃早餐。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林風一直對軍隊中的吃飯問題有很大意見。他怎麽也不會想到,作為體力消耗最大的一個群體,軍隊中居然一天隻供應兩餐,早上十點左右吃一頓然後晚上吃一頓,而且夥食質量很差,實在是有點慘無人道,難怪後世的老外說清軍的士兵一個個麵黃肌瘦,所以林風在在練兵的時候就力頂著將領們的反對作了改革,按照後世的規矩一天三餐,當然這個決定得到了士兵們的堅決擁護。


    第一次指揮這種大規模戰爭,心中難免有些緊張,林風的胃口也不大好,實際上他昨天晚上一直翻來覆去沒怎麽合眼,直是在黎明時分眯了一下,這會草草的扒了幾口就丟了碗筷,帶著自己的中軍親兵趕到了前沿陣地。


    直到占領北京之後,林風才糾正了一個小小的錯誤觀點,這個時代清軍已經普及了單筒望遠鏡,這種看上去很先進的舶來貨,清庭的宮廷禦用工匠居然已經可以成功的仿製,而且質量相比西班牙、葡萄牙的原產貨毫不遜色。兵部衙門囤積了不少望遠鏡,這個東西作為戰略物資,基本上副將級以上的清軍將官都有配發,而到現在打下北京之後,林風當然也不會客氣,繳獲之後立即配備了漢軍營以上的軍官——雖然這些人並不覺得這玩意有什麽大用。


    林風手上的這個單筒望遠鏡據說是玄曄他爸爸福臨傳下來的,鑲金嵌銀打磨得很漂亮,看上去象個藝術品,但質量卻不怎麽好,不過幸好觀察目標距離也不遠,借著天際的點點晨曦,林風還是可以很清晰的望到天津城頭。


    昨天晚上施琅的部隊把天津守軍折騰了一晚上,現在看來似乎有些效果,城頭佇立的清兵麵色明顯有些疲憊,不過城頭來來往往的巡防官兵依舊隊形整肅,來迴之間秩序謹然,並沒有顯示出什麽驚慌惶恐來,在黎明的晨風之中,除了偶爾飄來幾聲軍官的口令吆喝外,城頭上鴉雀無聲,相對於正在大營裏亂哄哄吃早飯的漢軍來說,更有點鐵血軍營的樣子。


    林風歎了一口氣,這麽被人比下去了,心中實在是有點不是滋味,這時軍中的將領都已經趕到了前沿,他迴過頭來,指著城頭對周培公苦笑道,“嘖嘖……你看看,人家才有點軍隊的樣子,你看咱們的隊伍,真他媽象趕集的。”


    身後的一眾將領都是臉上一紅,周培公呐呐的道,“咱們倉促成軍,一向隻重操練攻伐之技,這個……”說到這裏,他自己好像也覺得難以自圓其說,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記得這個天津總兵好像叫什麽‘折雅塔’,”林風轉過頭去看著陳夢雷,皺著眉頭道,“你不是說這小子是個草包,肚子裏沒幾分草料麽?!”


    “大帥……這個折雅塔原來在京師的確是名聲不大好的,”陳夢雷臉色有點緊張,“他出身上三旗,是瓜爾佳貴胄,原本是偽順治帝的侍衛領班,去年才放的外官,在京師裏隻曉得喝酒打架,嫖妓爭風,以前不是多爾袞一係,所以也從來沒帶過兵……”


    林風撇了撇嘴,指著城頭道,“我看不見得,這小子看上去好像很能帶兵的。”


    “……說到帶兵,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施琅忽然插口道,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他拘謹的笑了笑,“這些年我在京師閑散,其他地方都不大待見咱,隻有兵部還熟一點,所以常聽人說事——這個天津衛有個副將前年很是出過一個風頭……”


    “我說老施啊,你就長話短說行不行?這會正打仗來著,您還真嘮叨上了?!”林風笑道。


    “是,是。”施琅拱手道,“前年秋操的時候,這個天津衛有個副將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和八旗前鋒營的一個副統領頂了起來,後來越鬧越兇,鬧到了兵部大堂,那時的兵部尚書是明珠準備抹抹稀泥調和一下,誰想到這個天津衛副將居然不賣兵部尚書的麵子,在兵部大堂和那個副統領動了拳頭,當著眾位上官的麵狠狠的揍了他一頓……”


    諸將倒抽了一口涼氣,軍中將領當著兵部尚書揍同僚,這的確是有點駭人聽聞,陳夢雷忽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這事當年的確鬧得沸沸揚揚,這個人現在好像還在天津衛,不過被明珠貶了好幾級。”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轉身對施琅道,“施將軍,這個人好像……好像叫趙良棟吧?!”


    “趙良棟?!!”林風手中一鬆,單筒望遠鏡差點掉了下來,他偷偷瞥了一眼眾將,發現他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不覺尷尬的笑了笑,擺擺手道,“沒什麽,天氣涼了點。”隨即臉色一肅,“眾將聽令!”


    諸將齊聲應命。林風緩緩道,“施將軍,你的炮兵此刻集中火力,全力轟擊城頭,把紅夷大炮和攻城將軍炮都拉出來,一個時辰之內不得停歇,盡量壓製城頭守軍!”


    施琅沉著的躬身拱手,林風對劉老四道,“老四,你的部隊是此次攻城的主力,你心中有數吧?!”


    劉老四興奮無比,數月之前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頭,現在手下卻有八千多人,而且兵員上佳裝備精良,此刻大戰在即,真是不知如何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激動,他望著林風不住點頭,感激、緊張、興奮數種心情糅合在一起,臉上的神情顯得異常古怪,笑容中帶著三分猙獰,臉上的刀疤一跳一跳。


    “嘿,你看這狗日的……”林風知道他心中緊張,故意指著劉老四,對著諸將哈哈大笑,緩解了不少緊張的氣氛,他拍了拍劉老四的肩膀,“老四,甭慌,你狗日的從遼東打到福建,還怕這小場麵?該怎樣就怎樣,還能難得到你?!”


    劉老四鎮定了不少,勉強笑了笑,鄭重的對林風行了個軍禮,“標下劉老四,奉命出戰,請大帥示下!”


    “我沒什麽‘示下’的,這迴跟你說直的,等下我在中軍中抽兩營火槍手,和老施的炮兵一起掩護你,你小子今天要是能把那條護城河給我填了,就算是你的頭功!——怎麽樣?!”


    經過一夜的的反複試射,施琅的炮手現在對天津城頭的各個方位都已成竹在胸,一聲令下,中軍攜帶的數十門重型火炮一齊發射,煙霧彌漫之中天津城頭磚石迸裂,清軍牆頭守軍這時也顯得非常之機警,第一輪齊射過後林風在望遠鏡裏已經看不到人影。


    此次戰鬥清軍在火炮這方麵完全陷入了劣勢,天津城頭根本沒有配備任何重型火炮,而間諜所報告的那四門小炮林風也一直沒有看到它們的出現。現在漢軍的攻城重炮幾乎是肆無忌憚的抵近射擊,射擊準確效果很好,不一會兒正門上的城樓就已經千瘡百孔,實心彈藥的殺傷力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麽小,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鐵球命中磚石結構的建築物之後,往往會飛迸起無數碎石,造成大麵積殺傷,雖然看不到人,但想像中那些清軍蜷曲在窄小的城牆上,應該是避無可避。


    此刻城外數萬漢軍忽然齊聲歡唿,幾萬個嗓門大吼起來幾乎壓下了火炮的發射聲。林風心中奇怪,急忙舉起望遠鏡左右察看,隻見兩麵懸掛在城樓上的杏黃色的龍旗被火炮命中旗杆,頹然飄落下來。


    “咚……咚……咚……”側後的數麵大鼓齊聲響起,一聲淒厲的唿喝穿透的重重炮聲和鼓點,直刺耳膜,林風微微一笑,循聲望去,隻見劉老四全身鎧甲,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惡狠狠的對他的士兵大聲發令。這時林風忽然發現,那身中山裝式的軍服和圓頂的布軍帽,被鎧甲包裹之後的確是怪異無比,不倫不類在視覺美感上簡直慘不忍睹。他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是得找個高手設計配套的鎧甲和軍械了。”


    乘著清軍旗幟被擊落那一瞬間鼓起來的士氣,劉老四的部隊發動第一輪攻擊,兩千多精壯的大漢身著重鎧,提著類似於門板的大盾,以橫列的隊形緩步朝城牆方向運動,在他們身後,是瑞克指揮的兩營火槍兵,幾十輛騾子拉動的大車滿載著沙袋,跟在軍隊後麵緩緩前進。


    林風騎馬立在高處,冷冷地看著他麾下的官兵緩慢前進,炮兵的發射愈加緊密,轟轟隆隆的聲音仿佛象要壓抑住天地間的一切,整個戰場蔓延著空氣燃燒的味道,這時步兵已經接近了護城河,火槍兵在瑞克的指揮下機械呆板的擺出了攻擊陣型,朝牆頭做好射擊準備。


    突然的、又在意料之中的,城頭上忽然一陣密集的梆子和鑼鼓響起,原本看上去空蕩蕩的城頭魔術般的人頭洶湧,一根粗若手臂般的巨箭被城頭的重型守城弩箭彈射出來,瞬間穿透了兩名持盾士兵的身體,將他們狠狠的釘在地上,兩名穿在大箭上的士兵居然一時未死,紮在箭杆上手腳亂動,不住的掙紮唿號。


    此刻城頭上的清兵忽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聲震數裏,一時之間居然蓋過了漢軍的炮聲和鼓點,林風嚇了一跳,胯下的戰馬亦是被常不安,前蹄揚起,差點把林風摔下馬來,幸好身邊的親衛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韁繩,輕聲唿喝,把戰馬安穩下來。


    林風一陣心悸,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詞:“先聲奪人!”未即按捺住心情,他忽然發現適才響個不停的炮聲此刻居然斷斷續續的有氣無力,不由心中怒極,扭頭朝炮兵陣地上望去,隻見佇立在一邊的漢軍炮兵軍官癡癡的看著城頭發傻,而不遠處的施琅此刻怒發如狂,氣衝衝的撇下了自己的隨從,猛的衝了過去,抽出腰刀反轉刀背,狠狠地劈在那名軍官的額頭上,那軍官當即頭破血流,捂著臉癱軟在地上。施琅轉過身來,舉著血淋淋的腰刀,麵對著一眾官兵暴跳如雷。


    炮聲重振,林風扭過頭來,搖頭苦笑,心知施琅還未完全融入自己的軍隊,若不是心有顧忌,剛才那一刀絕對不會是用刀背。


    炮擊雖然猛烈,但一時也未能壓下守軍還擊的氣勢,城頭上弩箭如雨點一般的射下,其中居然間雜著不少抬槍和鳥銃,給城下的漢軍刀盾兵造成了沉重的壓力,就在這幾息之間,原本整整齊齊的隊列馬上就出現了不少豁口,無數漢軍士兵躺在血泊之中呻吟爬動。


    但城牆上的清兵亦未討得好去,在最開始的一陣慌亂過去之後,瑞克指揮的火槍兵也漸漸沉著下來,他們站位稍遠,雖然由高處射下的弩箭鳥銃可以打得到他們,但到底力道不大,未造成慘重傷亡,此刻他們毫不畏懼的與城牆上的清兵對射,數排齊射之後,無數清兵從城牆上摔了下來,這時施琅親自指揮的炮擊也越打越準,和火槍營配合著,給城頭的清軍造成的巨大殺傷。


    林風漸漸心定,放下單筒望遠鏡,轉頭朝身邊的陳夢雷笑了笑,“老陳,看來清軍也就這幾把刷子了!”話尤入耳,城頭上的清軍忽然再次齊聲呐喊,數聲巨響響起,隊形密集火槍營登時倒了一片,林風大吃一驚,隻見不知何時城頭上出現了幾門小炮,適才的響聲就是清軍火炮發射的聲音,第一輪集中射擊就幹掉了幾十名火槍手,林風急忙掉過頭來,扯過一名親兵大聲吼道,“去,告訴施琅將軍,幹掉那幾門小炮!!”


    親兵剛剛跑開,城頭的吊橋忽然一陣搖晃,咯咯吱吱的緩緩下落,林風目瞪口呆,未即反應過來,吊橋早已轟然落下,城門大開,清軍在百多名騎兵的引導下,發動了逆襲反擊,城下原本掩護填河作業的刀盾兵瘁不及防,隊形幾乎瞬間就被衝亂,失去盾牌陣保護的士兵在密集的弩箭射擊下登時傷亡慘重。


    林風大腦一陣空白,胸中忽然煩躁之極,他倒不是什麽很心痛城下的那幾千名士兵,按現在漢軍的規模來說這幾千人即使全部陣亡了無關大局,他惱火的是攻城之前自己這邊所有人都信心滿滿,一打起來卻處處被動,清軍的這幾招也並不是什麽絕世必殺技,可糟糕的是事前居然也沒有做什麽準備,打成現在這個樣子自己好像沒什麽辦法去應對。


    無奈之中林風轉過頭看了看周培公,他站在那裏呆呆出神,看上去也很是吃驚,林風泄氣的想道,怎麽這個後世威名赫赫的名將就這水平?!


    第十三節


    此刻大批清軍蜂擁衝過吊橋,與漢軍刀盾兵接觸肉搏,一下撕開了數條大口子,在城上城下的雙重打擊下,出乎林風的意料,幾乎全由新兵組成的刀盾兵奇跡般的沒有立即崩潰,不知道是初出茅廬不怕虎,還是現在還沒緩過勁來想到逃命,排頭的士兵居然呐喊著和清兵展開了肉搏戰,看得原本對他們期望不高的林風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支盾牌兵原本就傷亡很大,現在居然還能頂住肉搏戰的衝擊?後世的軍史家們不是說這時代的軍隊很容易崩潰麽?!


    後世的先進理論馬上得到了驗證,就在刀盾兵勇敢的投入肉搏戰的時候,原本在搞土石立方作業的士兵立即發生了動搖,隨即潰散,這些士兵隻是臨時客串一下建築工,現在手無寸鐵,實在是沒辦法不逃。然而糟糕的是他們的動搖潰敗立即影起了刀盾兵的混亂,讓清軍的士氣更加高漲,未過片刻,刀盾兵也立即崩潰,大隊敗兵驚惶失措朝後方的漢軍大隊逃去。


    這迴真正露臉的是那個瑞典國的陸軍中尉,眼看前方的刀盾兵已經全線崩潰,火槍營也立即騷動起來,原本的細密有致的排槍射擊此刻也顯得音律不齊,林風這時冷靜下來,站在後方遠遠的看著這支將要崩潰的部隊。他已經豁出去了,死光了拉倒,就算當交學費了。


    瑞克喘著粗氣,帶著幾個親兵從隊伍的這頭跑到那頭,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國話大聲地給自己的士兵鼓氣,對身邊滾滾潰逃的敗兵恍若未見,然而他的努力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麽效果,實際上這兩營火槍部隊並不是他訓練出來的士兵,在這裏他並沒有什麽部隊主官的威信,很快,當清軍接近的時候火槍營終於有士兵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扔下火槍就望後跑,帶動著隊形一片混亂,這時瑞克立即一槍將他打倒,隨即抽出佩劍將中槍倒地的士兵捅了個對穿。林風遠遠的看著,隻見瑞克轉身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喊些什麽,在他的喊叫下,兩個營的營長率領下級軍官立即跑了出來,拳打腳踢把自己的士兵踢了迴去,重新整合了隊形。


    林風呆了一呆,忽然想起,這兩營的許多軍官好像就是出身於瑞克的種子連,難道他還有這麽大的號召力?!


    未及細思,清軍混合著敗兵已經衝殺了過來,火槍營立即平端槍口連續齊射,最先中彈的是逃亡的漢軍士兵,火槍營冷酷無情的對剛才的戰友開火,槍聲如炒豆子般重新響起,刀盾兵們張大著嘴巴,不能置信的看著硝煙彌漫的火槍大陣,緩緩倒地,隨即被後續的人流踩得血肉模糊。


    清軍稍稍一愣,隨即呐喊著發動了衝鋒,站在高處的一眾將領臉色鐵青,現在衝殺出來的清軍至少有數千人,洶湧的人潮如螻蟻般悍不畏死的蜂擁而至,士氣高漲之極,而城頭上的守軍亦集中了射擊武器,全力攻擊唯一保存建製的火槍營。在弩箭的攻擊下,火槍營不住的有士兵倒下。


    火槍兵的威力在這個時候終於完全顯示出來,隨著連環不斷的集中射擊,衝在最前麵的清軍成片成片的倒了下來,火槍彈的威力雖然不大,但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倒下便立即就被人流踩死,絕無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咆哮許久的清軍在密集火力的打擊下居然遲遲不能衝到近處,而他們的大量死傷給予了火槍兵們巨大的勇氣,軍心漸漸鎮定下來,他們在瑞克的指揮下,一列一列的交替掩護著緩緩後撤,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看著遠處的戰爭表演,有些原本頗為鄙視瑞克訓練方法的將領此刻終於恍然大悟,原來火槍營花費數月時間拚死訓練的隊列原來不完全是為了追求好看,居然還有這麽大的用處。


    火槍營逐漸脫離了城牆上射擊武器的射程,不再後退,此刻清軍已經陷入了一種斯抵竭裏的狀態中,在前麵指揮的清軍將官仿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似的,完全喪失了理智,拚命驅趕著自己的士兵發動衝鋒,一次次傷亡慘重而且徒勞無功。


    當清軍的指揮官試圖依靠兵力優勢從火槍營兩翼迂迴包抄的時候,後方的劉老四終於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立即做出了反應,開玩笑,當著數萬漢軍的麵搞這套,真當自己是死人了,劉老四的前部立投入戰場,從火槍營的兩翼迎擊清軍。


    “叮……叮……”不知道是種什麽樣的金屬在敲,清軍部隊立即停下腳步,緩緩後撤,看上去隊形整齊,退而不亂。林風微微一笑,這支清軍的確稱得上訓練有素了,不過這種撤法麵對火槍營那是鐵定要吃大虧的。


    果然,清軍緩慢的戰術動作立即引起了瑞克的注意,火槍營緩緩前進,始終咬住了清軍殿後的隊伍,不住的齊射,終於逼得清軍狼狽的大步奔逃,直到接近城牆弩箭的射程時才停止了追擊。


    清軍最後一名士兵逃入了城門,大門緩緩合上,火槍營也隻剩七百餘人,隻見此時瑞克大聲發令,士氣高漲的火槍兵們大步轉身,步伐整齊的朝己方大營走來,這時漢軍的火炮和大鼓同時停了下來,一時之間隻聽見那數百人整齊的腳步聲,走在最前麵的瑞克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忽然一把抽出細長的佩劍,優雅的對山岡的林風行了一個騎士禮。數萬漢軍鴉雀無聲,幾萬雙眼睛呆呆的看著瑞克那怪異卻偏生悅目非常的姿勢。寂靜良久,大軍忽然毫無征兆的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數萬人齊聲歡唿,仿佛是打了一個大勝仗似的,鼓聲重新響起,這迴卻是得勝調。


    林風苦笑一聲,轉眼朝天津城頭上望去,清軍顯得有些氣餒,和那些歡唿雀躍的士兵們不同,他和他身後的將領們卻都知道,這迴是個敗仗,不過瑞克的火槍營表現得太也精彩,作為掩護兵種最後居然搶了主角的風頭,在兵敗的最後一刻上演了***,眼下也不得不讓瑞克出這個風頭。


    林風歎了口氣,隨即神色肅然,鄭重的對瑞克舉手還禮,輕磕馬腹,如風一般從山岡上衝了下來,親自迎接雖敗尤榮的火槍兵。衝到近處,他跳下馬來,挽著瑞克的手,和他並肩而行,毫不客氣的和他一起接受歡唿,臉上微笑連連,口中卻壓低了聲音,用英語對瑞克說道,“你開始對他們說了些什麽?!”


    瑞克愕然,“什麽時候?我……說了什麽?”


    “就是開始快要潰敗的時候——你殺死那名逃兵的之後,你對那些軍官和士兵們說了什麽?!”林風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頭,和藹而耐心的解釋道。


    “哦!”瑞克露出得意的神色,“我當時對軍官們說,我們已經謀殺了……那個……那個康什麽的……陛下,敵人是絕對不會赦免我們的,而沒有戰鬥就逃跑的話,同樣也不會得到將軍閣下的寬恕,而且我們在北京還有家屬……總之我們是沒有別的選擇的……所以我們隻能……那個戰鬥到死。”瑞克使用的是漢語,結巴結巴的道。


    “原來如此!”林風釋然,他有些內疚的拍了拍瑞克的肩膀,忽然心中一動,立即跳上了戰馬,奔到了高處,大聲發令,命令各營在山岡下集結。


    “弟兄們……”很不幸,第一聲吆喝就有點失聲,聽上去有點象電影裏的國軍反派,林風尷尬的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氣運丹田,鼓足中氣,青筋暴漲的大喝道,“剛才咱們打贏了清兵,是因為火槍營的弟兄們象個爺們,沒有逃跑,所以,本帥今天就不能不賞!……”


    迎著火槍營士兵期盼的目光,林風大聲叫道,“火槍營的弟兄,每人賞銀十兩——”他拖長了聲調,眼見士兵們微微有些失望,立即道,“另加田地十畝,耕牛一頭,十年之內,賦稅減半……”


    “……萬歲……大帥萬歲!!”


    林風擺了擺手,壓下了士兵的歡唿,“死了的弟兄,我林風絕不虧待,每人撫恤白銀五十兩,賜田三十畝,耕牛一頭,咱們今天就把規矩定下來,以後漢軍陣亡撫恤,就按這個例——我這裏把話說直,當兵打仗,流血賣命,就是大帥我也不敢說保你不死,但凡是別著腦袋跟著我幹的弟兄,家裏老的小都得有個譜,我姓林的吐口唾沫立口釘,今天老子就把話撂這兒——老子不敢保你們個個都不死,但敢保死了的弟兄能閉眼,這裏幾萬兄弟都聽著,咱們往後看,這話不兌現我姓林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軍默然半晌,忽然齊聲歡唿道,“大帥萬歲……萬歲!……”相較前次,這次的歡唿聲更加猛烈,也似乎更加整齊誠摯。


    歡唿過後,林風微微一笑,“……所以我現在跟大夥提個醒,有些弟兄當兵的時候就為圖口飯吃,籍貫家屬沒有在咱這裏登記造冊,到時候找不到人,隻怨你自己吃屎找不到茅房,可別他媽說大帥我虧待你們!”


    “哈哈……”士兵們哄然大笑。


    笑聲慢慢平歇下來,林風忽然斂起笑容,臉色再變,森然道,“可打仗有打仗的規矩,剛才有人貪生怕死,讓清軍揀了便宜,讓別的弟兄白白丟了性命,我也不能不管!”他猛的扭過頭來,大喝道,“劉老四——”


    “在……標下在!”劉老四怔了一怔,急忙應道。


    “把剛才帶頭逃跑的軍官都給本帥捆起來!”


    一聲令下,幾十個還沒反應過來的倒黴蛋瞬間就被拉了出來,捆得結結實實扔在地上,他們惶恐畏懼的看了看滿臉獰笑的林風,不知所措的連連磕頭求饒。“大帥饒命……大帥饒命,卑職再也不敢了……”


    “饒命?!他媽的,知道老子為什麽隻找官不找兵麽?!”林風冷笑數聲,指著那些噤若寒蟬的逃兵,“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他媽的你們當官的都逃命了,人家當兵還打個屁?!老子不找他們的麻煩,是因為他們占著道理,懂不懂?!”


    “大帥……大帥,我可是從臨濟縣就跟著您的啊……”


    林風怒聲打斷了他的話,“老人?老資格?!他媽的老子虧待過你們沒有?你家的金子銀子、房子田地,哪樣老子少了你的?——除了這些,你們家裏人買東西老子要商人老板降價,看病老子要大夫不收錢,就是他媽的要搞女人老子也給你們……”他頓了頓,“在咱們的地盤上,隻要是漢軍的人,走到哪裏誰不高看一眼?他奶奶的你捫心自問,哪朝哪代的軍官能有這福分?——可他媽一到戰場上你就給老子拉稀,撇下自己的兵帶頭逃跑,你知不知道,咱們這邊可是殺了韃子皇帝、滅了韃子皇帝一家滿門的,那些兄弟一旦被你們扔下就決計沒有活路——就算投降也沒有活路的!!!——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


    “……”


    “你狗日的還有什麽話說?”


    “……”


    林風歎了一口氣,揮揮手道,“算了,算了,這位兄弟,這迴可對不起您了,今天要不殺你們,你說剛才被你們丟下、白白死在清兵刀口下的兄弟們能閉眼麽?!”他揉了揉眼睛,發覺很難弄出眼淚來,於是隻好放棄了這個想法,頹然擺手,“各位兄弟放心去吧,你們家裏老的小的我心裏有數,迴頭就跟李光地先生打招唿,有我林風在一日,他們就凍不著餓不著!!”


    “大帥……卑職……卑職知錯了……”站起來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一看就知道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此刻他淚流滿麵,神色絕然,顯然被林風煽情的話語感動得一塌糊塗,他哽咽著道,“大帥……咱們一步走錯,害死了弟兄,怨不得別人……咱們來生再跟著大帥幹!!……”言罷大步轉身,率先朝後走去。,一邊走居然還一邊大聲吆喝,“他奶奶的,砍頭不過碗大個疤,要死卵朝天,十八年以後,爺爺又是一條好漢!!”


    這個英雄氣概顯然非常富有感染力,剩下的軍官不再求饒爭辯,默默的給林風磕了幾個頭,轉身跟在那條大漢的後麵。


    場麵真搞成這個樣子林風也不由得有點感動,他甚至還有點衝動,差點開口赦免他們算了,但迴頭一想這樣的話不但會前功盡棄,而且以後也會軍紀無存隊伍難帶,所以隻得硬生生的按捺下來。看著劉老四部下的刀斧手,他心中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更進一步,倒幾碗酒給他們送送行?這樣的話場麵就更傳統、更具有英雄的浪漫主義色彩了。


    正準備把心中的想法付諸行動時,陳夢雷忽然從陣後一路狂奔,徑直朝山岡上奔了過來,此刻他一反平日的斯文模樣,睬著一雙布納鞋氣急敗壞的爬上了山岡,滿頭滿臉濕淋淋的全是汗水,林風心下一沉,跳下馬來,伸手扶住他單薄的身子,關切的拍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口中卻嗔怪的道,“老陳,你得注意身子,就算天塌下來……”


    陳夢雷顧不上感動,氣喘籲籲的趴在林風耳邊,“主公……大事不好!”他伸手遞上一**報,小聲道,“通州告急!”


    第十四節


    天津攻城戰就這麽虎頭蛇尾的結束,當天下午,林風留下楊海生和劉老四的部隊堅守營壘,而他自己的中軍卻出營開拔,迴援北京。同時派出傳令兵通知趙廣元,命令他收攏騎兵部隊,與自己在武清會合。


    天知道這是怎麽迴事,林風此刻心中滿是失望和憤怒,直到現在,他才似乎清醒了點,意識到戰爭絕對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過家家。


    一夜之間,形勢似乎變得非常險峻,實際上根據王大海的求援軍報來看,事情仿佛比字麵上說得更為糟糕。


    前天傍晚時分,原本依靠漢軍粥棚過活的數十萬流民忽然發生了大規模騷亂,殺死了順天府舍粥官員和維持秩序的衙役之後立即圍攻西渠門,漢軍的城防軍瘁不及防,差點城門失守,幸虧王大海生性謹慎,這幾日間日日親自帶人巡防,在守軍鳴炮示警後第一時間親率大隊增援,經過短暫激烈的戰鬥順利擊退了流民暴亂,然而未等守軍稍歇,清軍的大隊騎兵忽然如幽靈般出現出現在戰場,風馳電擎的在城牆下來迴往去,與城防軍弓箭對射,造成少量殺傷後在入夜時分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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