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人的左邊,也就是遠離英國國旗的方向,站著四個人,第一個楚劍功認識,是上次到廣州的美國眾議員顧盛,他的左邊,站著一個人三十歲出頭的人,瘦削的臉頰,高高的額頭,楚劍功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他,卻想不起來。


    第三個美國人是個軍人,穿著現役美國陸軍的軍服。上校?由於美國國會對陸軍病態般的壓製,上校已經是很高的軍銜了,尤其是這個人,年紀並不大,也就是三十多歲的樣子。


    第四個美國人是海軍準將,他的軍服和軍銜說明了一切。看來,美國人對上海開埠一事非常的熱衷,一定要好好和他們聊聊。


    美國人旁邊,是一對青年男女,男的身材不算很高,卻給人一種高大挺拔的感覺,女人好像是北歐人種。


    這一對青年再往下,是熟人,俄羅斯遠東總督穆拉韋約夫和他的隨從們。他也來了?


    在這樣一群西方人的末尾,幾張東亞麵孔格外引人矚目,其中之一就是遊說過楚劍功的日本和尚三千衛門,不過看他的樣子,不是領頭的,三千衛門的上首,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看來,各路神仙都到了啊。除了這些人,還散散的站著一些西方女性。


    國歌奏完,禮畢,眾人迴到屋子裏,大致坐成一個圓圈。


    漢弗萊先生代表主人講話,歡迎大家的到來,格萊斯頓致辭,表示他能擔任曆史上第一位駐清國的外國公式非常的榮幸,感謝偉大的不列顛和開放的清國,感謝女王和大清國皇帝,感謝無堅不摧的英國士兵,感謝自己的父母……


    “他在幹嘛,參加奧斯卡?”李穎修輕聲問。


    “沒話找話,以此來掩蓋他蓬勃的野心。”


    兩人正在閑聊,伯納德秘書走過來,輕聲說道:“商務司長先生,馬上到您演講了。”


    李穎修端起手邊的水杯,潤了潤嗓子,等待著。


    掌聲響起來了,格萊斯頓已經念完了他充滿感恩的致辭,在漢弗萊先生短暫過渡之後,李穎修信步走到大廳的主牆麵。


    “很高興在這裏和各位參與這一盛舉,在這裏,我要借用英國公使館的寶地,說明清國下一步對外政策,‘門戶開放,利益均沾’。”


    李穎修隻是借用了另一個時空九十年代由美國提出的詞匯,他演說的內容,卻和那個時空的門戶開放政策沒什麽關係。


    “這位商務司長的講話,很像我們的一項政策,大陸均衡,你覺得呢,漢坯?”格萊斯頓輕輕的問。


    “是的,這位年輕的政客想把歐洲的勢力都引入到清國,讓我們互相爭鬥,這樣他們就可以看笑話了。公使先生。清國這種策略的更準確描述,應該叫做‘以夷製夷’。”


    “以夷製夷,平衡政策。漢坯,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成功嗎?”


    “看人,先生,所有的政策都需要人來執行,如果他們有像我這樣貝利學院一等學位畢業的資深公務員,那麽我敢說,他們還是有可能成功的。”


    “但以你我看到的清國官僚,似乎沒有你這樣的貝利學院一等學位畢業的資深公務員,所以,我們也就不用擔心他們真的能夠對各國實現製衡。”


    “我們不僅有像我這樣的貝利學院一等學位畢業的資深公務員,我們還有向您這樣的有內閣資曆的偉大政治家,公使先生。”


    “我在想,”格萊斯頓說:“我們能不能利用門戶開放的口號,做點什麽呢?比如,迫使清國開放更多的通商口岸,沿著揚子江一直深入,直到它的各個支流。我們還可以利用清國經濟的地方封閉性,將各個地區區別對待,扶植地方勢力,在東方大陸上,實行真正的離岸平衡手。”


    “公使閣下,我真是由衷的佩服你,你居然想在東方,創造一個不列顛的歐洲。光榮時代開始了。”


    “對不起,”伯納德插嘴說,“什麽叫做不列顛的歐洲?”


    “伯納,三百年來,不列顛外交的唯一任務,就是創造一個四分五裂的歐洲。這就是離岸平衡手的光榮時代。我們聯荷蘭而製西班牙,聯法國而製荷蘭,聯普魯士而製法國,聯俄國而製中歐,聯奧地利而製俄國,我們和所有的歐洲國家聯盟,反對所有的歐洲國家。”


    格萊斯頓很高興漢弗萊替他作了解釋,他接著說:“清國太大了,不列顛現在的力量,並不足以獨自接手,因此,我們要把清國分割開,分而治之。”


    “我明白了,這位商務司長的《門戶開放,利益均沾》的演講,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契機,讓我們越過我們和清國簽訂的條約,突破通商口岸的限製,將我們的勢力深入到清國的內陸去。”


    “不僅如此,我們應該利用清國內陸在經濟上的封閉和孤立,讓他們與不列顛建立單獨的雙邊經濟聯係,在經濟上,把他們分割成廣東人、上海人、江南人、江北人、直隸人,等等等等。”


    “據我所知,清國是由一個少量民族統治幾億多數族群的國家,我們能否在這方麵想想辦法呢?”


    “理論上是可行的。”格萊斯頓說,“但我們都不太了解東方民族的淵源,也就不容易製定正確的政策。”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日本人。


    這時候,掌聲又響起來了,李穎修已經結束了他的演講,慢慢走下來,格萊斯頓走上前去,有力的和他握了握手:“門戶開放,利益均沾,閣下,您怎麽會有這麽多有創建性的想法呢?我真是太佩服您了。”


    106利益均沾


    掌聲,熱烈的掌聲。在掌聲中,李穎修和格萊斯頓簽署了《關稅及貿易總協定》、《匯票、本票、支票以及信用證統一議定書》、《郵政互助協定》、《航海公約》、《聯合海事協定》、《互相保護直接投資的協定》六項條約。這六項協定由於對世界貿易體係的奠基作用,而又得到了一個統一的名稱:《世界貿易體係原始文本》,由於這一文本是在上海洋涇濱北岸簽署的,所以又被稱作“洋涇濱左岸體係”。


    七點鍾,招待會開始。宴會的規格很高,按照三道酒,三道菜的程序,按個人的分量提供,菜有清牛湯、炙鰣魚、冰蠶阿、丁灣羊肉、漢巴德、牛排、凍豬腳、橙子冰忌廉、澳洲


    翠鳥雞、龜仔蘆筍、生菜豬腿、加利蛋飯,點心有白浪布丁、濱格、豬古辣冰忌廉、葡萄幹、香


    蕉、咖啡。酒水有:勃蘭地、威士忌、紅酒、香檳。席間,格萊斯頓還專門向人們展示了他會使用筷子。贏得一片喝彩。


    正餐過後,自然轉變成酒會,大家隨意走動,互致問候。


    李穎修問楚劍功:“那幾個美國人你看出來是誰沒有?”


    “海軍準將,我賭他是馬修-佩裏。”


    “為什麽?”


    “這時期的美國準將我就知道他一個。”


    “那陸軍上校呢?是不是羅伯特-李。”


    “應該不是,羅伯特-李現在還隻是上尉而已。”


    “我覺得是,既然顧盛眾議員能夠被授予海軍少將的臨時軍銜,那麽羅伯特-李也應該可以授予臨時軍銜。”


    “你這就太唯心了。”


    “打賭吧。”


    “賭什麽?切小雞?”


    “你真無聊,還是賭杯酒好了。一杯全混的大爆炸。”


    楚劍功點點頭,向著幾個美國人走去。


    這時候,法國特使真盛意和那個領頭的法國人一起走了過來:“我們可以坐下嗎?”


    “啊,請坐。”李穎修用法語迴答。


    “您會講法語?”


    “一點點。”


    “您太謙虛了。”


    “真盛意閣下,請問這位是?”


    “我還沒有向您介紹,這位是法蘭西王國立法團的首席議員,阿道夫-梯也爾。”


    “是你啊,非常榮幸見到您。”


    看到李穎修的反應很淡然,真盛意解釋說:“立法團首席議員,在法國式僅次於國王和首相的大人物。“


    我知道,我知道,一般是由反對黨的黨首擔任立法團首席議員。李穎修心裏想著:梯也爾,他出道可真早,現在他不過三十多歲,就已經是反對黨領袖?


    李穎修不知道的是,梯也爾早就當過首相,前年剛被趕下台。


    梯也爾沒有注意李穎修對他的冷淡:“司長閣下,在您的發言中,提到了‘門戶開放,利益均沾’。在具體執行中,對法國有什麽優惠嗎?”


    “既然是利益均沾,就談不上特定的優惠,我們對所有外國企業平等的實行市民待遇。”


    “平等?真的嗎?可是據我們所知,貴國將三年的對歐貿易支付代理權交給了東印度公司,而且南洋銀行將和東印度公司實行高達五百萬英鎊的貨幣互換。這樣太不公平。”


    “我們和英國人的一切交易,都是基於剛剛簽訂的一係列條約,您要和我簽訂這些條約嗎?請您注意,這些條約是開放式的。您和我簽訂,就等於和英國人簽約。”


    “我們簽訂這些條約,是不是立即就可以得到代理權?”梯也爾問。


    “還有貨幣互換。”真盛意補充說。


    “對,貨幣互換,我要求南洋銀行至少和裏昂信貸簽訂三百萬法郎的貨幣互換協議。”


    真是獅子大開口,英國人動用了三萬部隊,打了整整一年的仗,才得到這個結果。李穎修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道:“南洋銀行今年發行的銀圓券,無法提供如此巨大的貨幣互換額度,您隻能和英國人商量,請求他們讓出一部分額度給你們。”


    “據我所知,這一係列條款都是英國人強迫貴國簽訂的,我們法國人對這樣的強盜行為非常的憤慨,我們譴責這種行為。”


    “貴國想行俠仗義麽?”李穎修問。


    “真盛意上校曾經向貴國提出結盟的建議,當時他沒有簽約授權,而這一次,我有授權,我希望與貴國結成軍事同盟。”


    “很遺憾,我隻是通商善後使,政治性的結盟,您必須和我們的京師聯係。”李穎修再次婉拒了。飛利浦王朝……曆史上最軟弱的法國政權。如果和你們結盟,能指望什麽呢?難道能派出三個軍團來東方對抗英軍?就是在歐洲,你們敢和英國人動手嗎?


    雙方又閑扯了一會,梯也爾就禮貌性的告退了。他帶著真盛意,迴到自己的桌子旁,另一位上校士斯密已經在等著?


    “和英國人談的怎麽樣?”梯也爾問。


    “很樂觀,格萊斯頓先生沒有直接拒絕。”


    “那就有的談?”


    “我認為是這樣。”


    梯也爾舉頭望過去,格萊斯頓的桌子邊沒有別的客人,他便帶著士斯密走了過去。


    “您好,格萊斯頓閣下。”


    “您好,梯也爾閣下。”


    兩位歐洲年青一代政治家中的翹楚直入主題,討論起法國加入洋涇濱左岸體係的問題。


    “放棄法國本土的市場保護?”


    “法國本土的生產能力非常強大,殖民地根本不可能威脅到法國?”


    “格萊斯頓閣下,我能否這麽理解,如果法國簽署了這一係列條約,那麽,英國會讓法國企業,參與到此次清國在歐洲的五百萬英鎊的采購業務中來。”


    “是的,有失必有得。英國為了推廣自由貿易體係,不惜和朋友們分享自己的利益。”


    “那支付代理權呢?”


    “如果貴國簽署了條約,那麽,我們無權幹涉清國人選在哪一家銀行轉賬。同樣的道理,我們會向貴國讓出五十萬英鎊的銀圓券互換額度。”


    “您真是慷慨。對於條約,請恕我們還需謹慎一些,我們需要一些時間研讀內文。但麵對清國這樣的野蠻國家,我們歐洲文明國家是同一戰壕的。”


    “您說得太對了。”格萊斯頓迴答,“因此我希望,以後在任何東方問題上,法國能和英國保持一致。包括土耳其和中亞的問題。”


    107友誼


    梯也爾剛從李穎修的桌子邊離開,楚劍功就帶著幾位美國客人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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