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廓尓克,清駐藏查辦官員、侍衛巴忠密令西藏堪布私自與廓爾喀議和,許歲幣銀五萬兩。私訂和約。廓爾喀退兵,巴忠向清朝謊報得勝,又勸說廓爾喀遣使朝貢,受封為國王。這就是所謂一平廓爾喀之亂。”


    “十全武功,的確是華麗的馬虎眼。感情這溫州大捷的毛病,乾隆年間就攢下了啊。”


    “你我犯不著為清廷擔憂。有這樣的先例在前,不損一兵一卒,保全了溫州,難道不是溫州大捷嗎,誰會查問呢?”簽押房裏沒有別人,楚劍功說話也不忌憚。


    “不為別人擔憂,且為自己謀劃,你準備什麽時候北上?”


    “我還沒決定,應該說,我還沒有想好,我們在這場戰爭中,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或者說,什麽時機介入,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你需要什麽樣的效果,殲滅英軍主力?或者反過來,殲滅清兵主力?”


    “兩個都要。”說完,楚劍功自己笑了起來。


    “情報確認了嗎?英軍到底有多少兵力?”


    “很難辦,英軍海峽殖民地停泊的時候,有當地的客家幫派給了一些消息,福建的消息,是小刀會傳過來的。這些幫派會黨,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對英軍的建製完全不了解。加上誇張,風傳等江湖習氣,說英國陸軍有五萬到十萬人,這也太離譜了。海軍,有二三十條軍艦吧,還算靠譜。”


    “有多少運兵船呢?”


    “運兵船據說數都數不清,有人估計八十條上下,有人猜一百條。”


    “上次我們討論的時候,肯尼夫說過,運輸船,運物資的船,不得少於運人船的四分之一。”


    “英軍這麽大規模的入侵,離他的本土又這麽遠。我們可以把運物資的船的數量提高運人船到三分之一,那就是說,運兵的船有七十艘左右。”


    “按每艘運兵船300人計算,英國陸軍估計在兩萬人上下。那大概十幾個團。”


    “清兵呢?”


    “按朝廷的通告,楊威將軍奕經,靖逆將軍弈山,果勇侯楊芳,共三路大軍,十萬人,沿海各省綠營,加起來又有十萬,各省如果興辦團練,那就不可勝數了。平白蓮教的時候,湖北一省就拉起了三十萬團練。”


    “你考慮好了我們在這次戰爭中的目的了嗎?”


    “那要看我們現在缺什麽了。”


    “掩護和根據地。”


    李穎修一直在考慮這些問題,楚劍功的朱雀軍冒起太快,先出頭的椽子先爛,肯定會遭致猜忌和防範。而現在,僅僅依靠四千朱雀軍,還沒有造反的能力。


    雖然鄧梃楨、林則徐和現在的怡良,甚至琦善,都對朱雀軍的發展持支持態度,但現在將來要的發展,定然要做很多惹人閑話的事宜,何況還有些,是不能讓人知道的。這就需要一塊完全由楚劍功和李穎修控製的根據地。


    “根據地選在海外怎麽樣?”


    “哪裏?”


    是啊,東亞大陸的周邊,幾乎已經全是人家的殖民地了。


    “而且,還要與大陸相連,萬一以後,我們和英國衝突起來,還有被封鎖的可能。”


    “根據地還可以慢慢考慮,甚至利用一下英國人……軍隊的掩護呢。”


    要把朱雀軍的光芒遮蓋起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國各省,都在練兵,辦團練。要形成這樣的局麵,就必須……


    “就必須讓清廷自己覺得,八旗、綠營、蒙古藩部等等等等,都靠不住了,必須練新軍。”


    “那你就要多費心了。”李穎修對楚劍功說。


    “那要看英軍的動態。”


    英軍在舟山盤桓了幾日,收集了補給,在此期間,有七艘英國軍艦和兩個步兵團的英軍,進攻浙江海防重鎮乍浦。


    乍浦為杭州灣門戶,清廷在此設有乍浦副都統,領八旗兵五百,綠營兵五千駐防。


    四月二十日,英軍正式發起進攻,仍舊采用海軍正麵炮擊,陸軍兩翼包抄的老戰法,出於輪流鍛煉部隊的目的,這次兩翼的兩個團是55和98步兵團。由於英軍不擅陸戰的傳說讓乍浦副都統麻痹,他沒有在東南麵淺灘設置登陸障礙和防禦工事,使英軍第55團毫無障礙的登上了東南的高地,然後直衝而下,相對來說,西部登陸的98團則要克服很多障礙,在攻到乍浦城下之前,被打死三人。


    長春和同知韋逢甲登城督守,炮石齊下,擊傷英兵甚多。這時,英軍的炮兵已經上岸,不久來到城牆前方放列完畢。炮聲一響,城牆相繼崩塌,清兵大多潰散。副都統長春正擬自刎殉國,卻被親兵救出,次日傷重身亡。同知韋逢甲亦和英兵力戰殉難。此後在城內的天尊廟等處,零散的八旗兵勇用鳥槍弓箭抵擋了一陣,直到第二天天明,英軍才得以肅清全城。


    除朱雀軍以外,乍浦清軍自開戰以來對英軍殺傷最巨,共擊斃九人,打傷五十五人。


    英軍攻克乍浦之後,放任士兵搶劫,乍浦殉難的百姓共有七百多人。自從英兵犯浙,要算乍浦失陷,居民遭難最慘!


    但英軍對浙西並沒有進一步的攻勢,靜待杭州將軍多保奇將浙江的軍隊聚集到杭州,並向周邊省份請援。


    數日之後,乍浦英軍毫無征兆的揚帆而去,而定海英軍也隻留下兩個連和一艘炮艦阿爾吉林號在定海,作為接應的基地,然後北上,與乍浦英軍會合後五天,出現在揚子江口。


    23吳淞


    4月21日


    江南提督陳化成自去年鴉片戰爭以來,就一直住在長江吳淞口西岸炮台邊的帳篷裏,整日裏就在謀劃如何抗擊英軍的進攻。


    在清兵的諸多將領中,陳化成可能是第一個仔細收集了第一次定海之戰,浙東之戰,虎門之戰,以及廈門之戰的諸多消息。他是第一個認識到英軍並非不擅長陸戰的清軍將領。


    但由於各種信息的支離破碎,他對於英軍強到什麽程度,並不清楚。


    他由江寧將軍轉交的奏折中說:“若英夷船隻闖入吳淞口內,吳淞東西兩岸土塘清軍,帖伏於土堤之後,接應之兵遙伏數裏之外,若敵用炮亂轟,則我潛伏不動,如朱雀軍在浙東伏於壕溝之中也。”


    “敵炮子斷不能傷我所伏之兵,待其炮火將竭,大船臨近,度我炮力可及,審準照星準頭,眾炮環發,賊定不敵。”


    “若英夷陸師上岸,則我守塘之兵與接應之兵,盡可放心齊出。蓋匪徒既已上岸,彼必不敢亂用炮轟,然後忽邀其前,或擊敵後,先用虎蹲炮迎擊,破其洋槍火器,次用抬槍鳥槍連環夾擊,自無不勝之理。且英夷以舢板登岸,不過百十數人,我大兵數千齊出,定可聚而殲之。”


    “若逆夷衝入長江,繞攻小沙包一帶,抄襲西岸土塘後路,我兵已層層設炮,節節埋伏,該處灘淺,大船難以靠近,彼不能攜帶大炮犯我內地,雖然火槍犀利,亦斷不能敵我大炮抬槍與百餘尊虎蹲炮,此理不辨自明。”


    “若英軍闖入內河,直入黃埔,則吳淞口內黃浦江上,師船、雇船、火攻船出擊迎戰,岸上亦可夾攻,不致稍有疏虞。”


    陳化成這位老將,的確是老於行伍,僅僅憑著一些不完整的信息,就將英夷的作戰方式猜著大半,也依照清軍現實的裝備狀況,作出了相應的安排。


    西曆4月21日淩晨,英軍遠東派遣艦隊調集了八艘等外軍艦,作為突擊艦隊,突入揚子江。那些大艦,相反不利於在江中作戰。


    英軍一幹等外軍艦以鱷魚號為指揮,由火輪船拖帶,駛入吳淞口後,開始對著揚子江西岸的土塘炮擊。


    一千多清軍,伏在土堤之後,倒也如陳化成所料,炮彈打不著,隻是被炮聲震得兩耳發麻。


    然而出乎陳化成意料的是,僅僅是八艘等外軍艦,就載炮超過一百五十門,多於西岸的一百三十四門,而且英軍的炮好,射程遠,射術又精,並沒有使出什麽取巧的伎倆,兩個多時辰,就完全摧毀了西岸土塘的大炮陣地。


    這時候,英軍仍舊按照陳化成的預計,有六艘軍艦護著四艘運兵船,往長江內駛去,要在小沙包一帶登陸。


    陳化成在土堤後麵探頭觀望,發現英軍的船隊沒有放下小艇,想來該處灘淺,連運兵船也不便停泊。


    果不其然,英軍船隊又折了迴來,火輪船冒著黑煙,托帶著一艘艘軍艦,直奔西岸土塘而來。


    英軍的數艘大艦,對著土堤轟擊了一陣。


    土堤後麵的清兵,被炮火壓得喘不過氣來,有的破口大罵,有的嚎啕大哭。


    陳化成心想:“兔崽子,等你們下了船,見識見識爺爺的厲害。”


    英軍很快就放下了數艘小艇,一會兒,就送上來一個連,大約六十人。這六十人鬆鬆散散的往岸上探索。


    陳化成見時機已到,一聲大喝“擊鼓!”


    鼓聲一響,陳化成帶著自己身邊幾十個清兵衝了出去,隨後,近千名清兵都跟著他們的提督衝了出去。


    還是如同陳化成料定的那樣,英艦由於兩軍相距太近,不敢發炮。


    這時,正麵的英軍大約三個連,一百八十人左右,看到清兵衝了出來,也不驚慌,有序的整隊,排出了三行橫隊。


    嘭!……性急的清兵,看到前麵這麽好的靶子,迫不及待的用手中的火銃開火了。


    英軍第一行舉槍瞄準,清兵抬著虎蹲炮、抬槍,往前衝著。


    啪啪,英軍的第一行開火了,密集的鉛彈,將密集衝鋒的清兵射倒了一片。


    接著,又一行英軍開火了。


    如是者三,三行橫隊,排槍轟打。另外又有三個連的英軍在列隊。


    在北美獨立戰爭的時候,有個民兵領袖,以宗教的名義懇求他的手下,麵對英軍的時候,堅持住,開完兩槍再逃跑,就是英雄。排槍給人的壓力,極為恐怖,一陣排槍對射後,很少有非正規軍不崩潰的。


    隻有經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以方陣,齊步,將人的思維凝滯化,以集體的慣性壓迫著前麵的士兵,才能維持陣型的完整。


    所以在歐洲,判斷步兵是否善戰,有個很簡單的標準:正步走得怎麽樣。


    但清兵沒有經曆過火藥時代的戰爭,沒有任何歐式正規軍的訓練。


    陳化成是帶兵的老將,他的麾下還算有勇氣,他們把虎蹲炮和抬槍架在地上,照著英軍的方向施放了一次,然後掉頭就跑。


    抬槍和虎蹲炮射出的彈藥,甚至在陣前形成了一層灰霧。可惜,相對於一百碼以外的英軍,這些不過是些焰火。


    陳化成是英勇的,帶著他的幾十個親兵,全部戰死了。


    此役,英軍陣亡兩人,傷五十餘人,清兵折損八十九人。


    在小沙包後麵的徐州鎮和吳淞縣城的鬆北協,見陳化成戰死,就迅速向西轉進,英軍不費一槍一彈,占領吳淞。


    黃浦江上的水師,大部潰散,少數幾艘被英軍俘虜。


    兩江總督裕謙和江南提督陳化成先後戰死,江寧八旗將軍趕緊向京師上奏,調請援兵。將兩江全部剩餘武力集中到水運樞紐鎮江,包括蘇鬆鎮、淮揚鎮、福山鎮、皖南鎮、九江鎮、南贛鎮和從吳淞跑迴來的徐州鎮、吳淞協,總計萬餘人。交給京口副都統海齡統帶,嚴防英軍沿江西進


    “不是說沿海守軍十萬麽。怎麽才萬餘人?”海齡有些糊塗。


    “沿海從山東到廣東,五省合計十萬餘人。江蘇一省,便隻有一萬五千人上下,吳淞之戰折了數千。剩下的七鎮都在這裏了。”徐州鎮總兵王誌元迴答。


    “入了長江,也好,他們巨艦大炮用不上了。且讓我等公公平平打上一場。”


    24 保定


    4月30日


    “掌櫃的,你們保定有哈子特產啊。”口音裏,帶著明顯的關外腔。


    那掌櫃的抬頭一看,卻是見到四個人。兩個精壯的武官,一個黃銅色的皮膚,一臉的老實木訥的表情,另一個一看就是口外的蠻子,看樣子有點像蒙古人,卻有點像迴人,臉上全是被風沙刮出來的一道一道的深痕。


    可那關外口音的,卻是第三個,長得如同白鬼一般,慘白的臉上透著一股紅潤之氣。


    第四個也是個白鬼,粗壯如同一頭狗熊,可臉上蕩漾的笑意,居然帶著幾分書卷氣。


    掌櫃的看到這兩人,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還是小夥計機靈,湊上來說道:“幾位軍爺,裏麵請,到我們保定啊,就得吃驢肉火鍋。我們今天剛殺了一頭驢,幾位爺是要吃驢肉呢,還是吃驢板腸。”


    “什麽叫驢板腸?我見過的牲口多了,還沒聽過呢。”那口外模樣的武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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