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莊園的管事名喚木多,乃是費倫從諾森京城帶到此地的親信之一,頗為得力,此刻正在房中計算賬目,忽覺眼前一花,房中已然多了一大群人,不禁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喊叫,卻見自家主人站在麵前,急忙躬身施禮。


    費倫此時身上骨頭碎了三四根,全靠秦易在後麵支撐,若是在平時,早已躺在地上死去活來,但如今一條性命盡在秦易的一念之間,求生意念支撐之下,竟是裝得若無其事一般。深吸了一口氣,按著秦易事先所教,緩緩說道:“木多,你且去將這莊園中所有人召集到此地,我有話要講。”


    木多何曾見過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愣了一下,正要說話,隻聽費倫又說道:“還愣著幹什麽?再不去,小心你的狗腿。”言語之間,聲色俱厲,卻是秦易在後麵手上用力,按在他穴道之上,令得他全身如被電流擊中。


    木多從小便跟著這位爺,自然知道此人最是翻臉無情,見他發怒,忙不迭地連聲應是,急急出了房門,叫人去了。


    這木多雖是莊園的管事,卻隻負責著管理一幹下人和莊中低等武士,那與贏月兒等人交手的武士乃是費倫的心腹,卻是不在其管轄之下,那交手的院落更是費倫用來宣*淫的所在,沒有費倫的命令,莊中下人,甚或是他也不得入內。秦易早在來時的路上就已從費倫口中得知這些內情,是以並不擔心木多會發現其中的屍體。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斬盡誅絕(2)


    又過了二十幾分鍾,那木多終於帶著一應下人迴來,男男女女數十人站在房門前,木多畢恭畢敬地說道:“大人,莊中三十二名仆婦下人,十三名護院武士,現已全部到齊,還請大人訓話。”


    費倫被秦易駕著,緩緩出了房門,按著秦易事先教導,問木多道:“所有人都到了嗎?有沒有人外出或是因故缺席?”


    木多恭聲道:“大人吩咐,誰敢不來?本莊每半月購買食糧一次,昨日剛剛買過,如今全體下人,盡數在此。”他跟了費倫二十來年,能夠坐到今天的位子,全憑對主子的吩咐惟命是從,因為費倫一句話,竟然將原本值守各處的護院也全都招了來。


    話音未落,隻見那原本站在自家老爺身後的神木族少年突然伸手,在前者頭上拍了一掌,頓時將費倫的腦袋拍得粉碎。不待木多迴過神來,秦易伸手向前一指,贏月兒等人如猛虎下山撲入了人群之中,那風雷略微猶豫了一下,見到秦易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看向自己,心裏突然一顫,大吼一聲,隨後衝了過去。


    這些人最低的也是八品巔峰的武士,這一群毫無武技或是最高不過九品的人怎會是對手?拳影劍光縱橫之間,那四十幾個仆從和低級武士頓時血肉橫飛,不過轉瞬,已是全都變成了一具具屍體,至此,這費倫的莊園之內已然沒了半個活口。


    秦易如此做,一方麵是為了絕除後患,免得自己等人在諾森王國行走遇到麻煩甚或是危險,另一方麵卻是為了鍛煉風闊等人。這班人生長在林海之中,民風相對外界要純樸得多,便是精靈族也從來都是明刀明槍地硬碰硬,要他們正麵殺敵,自是一個個絕不手軟,但若是像這等對沒有抵抗力的婦孺下手,卻還是頗具難度。然則世事變幻莫測,若是一味堅持這樣的原則,隻怕沒等到奇印,這幫人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秦易既然受了風狂的囑托,就不得不狠下心來,讓這幫人通過這一次次的搏殺和經曆,來改變自家的觀念。


    這時眼見幾個人將費倫莊園殺了個雞犬不留,贏月兒和風晴兩女還好些,風闊臉色雖然有些發白,卻也還好,隻有風雷,一張臉上互青忽白,眼中透著一種掙紮之色。秦易也不理他,將還在昏迷的風源弄醒,後者一個激靈,從地上蹦起來,遊目四顧,看見地上一具具的屍體,頓時雙目盡赤,指著秦易,嘴裏隻是說著“好……好……”怒極攻心,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秦易當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當下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可是覺得我冷血無情,連婦孺都不放過,是個十惡不赦的屠夫?”


    不待風源答話,接著說道:“我平生隻在乎三件事,一是武道,二是自家親朋,三是祖宗同族,舍此三者,其他的人,就是在這世上絕了種,我也絕不會眨一下眼睛。風狂前輩既然將你們交給我,我便要讓你們完整的來,完整的迴去,哪怕有半點危及到你我安全的隱患,我也必定將之斬草除根。這世間之事遠不像你在林海中經曆的那樣簡單,今日之事若是倒過來,那費倫對月兒和晴兒兩人得手,必定也不會放過我們,我如今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今後你要經曆的事情之中,比這更加難以接受的還有的是,你若是適應不了,便隻管迴去。”


    頓了一頓,又說道:“但風狂前輩命我帶你們出來,已然有言在先,一切事情都要聽我安排,你若不想辜負了前輩期望,想著從外界學些東西迴去為族人盡力,就必須按著我說的去做,否則我便隻得向前輩稟報,讓他另派人來。”


    這大風族和林海各族一樣,都有著獨家的傳訊秘法,乃是用兩塊林海特產的子母水晶,分別帶在兩人身上,利用兩塊水晶之間的共振傳遞話語,縱然遠隔數千裏,也能夠清晰無誤。此物珍貴無比,大風族裏最多也不過十來對,秦易在離開大風城之時,便曾經得到其中一塊水晶,可以直接同風狂或是風定聯係,這赤岩城距離大風城雖遠,卻也還在這水晶的通訊範圍之內。


    秦易這一番話不光是針對風源,也是對著風闊風雷等人說的。這些人武技雖不算太高,但一個個天賦過人,乃是族裏的天才,平素更是有著自家的主見,想要憑著一番大道理將其說服自是不可能,但這樣借著地品老祖的名頭壓人,對大風族這樣尊師重道的種族來說卻最為有效。先強行將之壓服,然後再慢慢扭轉其觀點,使之在一係列變故中成長起來,最終脫胎換骨,這就是秦易的打算。


    風源一張臉漲得通紅,卻終究沒有再說出什麽話來,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頭向著莊園外麵行去。秦易也不以為意,吩咐眾人再度檢查了一遍地上的屍體,確認無人活下來,這才領著其餘幾人,離了費倫的莊園。


    六人再度上路,向赤岩城走去,快到城門時,秦易卻學了個乖,讓贏月兒兩女將臉上抹上一層厚厚的汙泥,掩飾住真正麵目,又特意繞開自己曾經出入過的兩個城門,從西門走了進去。進得城來,一行人已經知曉巴諾爾的住處,徑直向著東城走去,總算沒再遇到什麽麻煩,順順利利地到了目的地。


    巴諾爾此時也不過剛剛迴到家中幾天,得了消息,急忙從裏麵趕了出來。秦易等人雖然化了妝,卻隻能掩飾身份,在巴諾爾這樣曾經見過幾人本來麵目,又經驗老到的人看來,卻是一眼就可看清幾人的真麵目。見到幾人,巴諾爾先是一驚,隨即便醒悟過來,走下台階,一把抱住當前的風闊——秦易雖是眾人為首的,畢竟太過年輕,風闊曾經救過巴諾爾的命,這時出麵再合適不過——大笑著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幾個,好兄弟,快快進門。”


    說著轉過臉,對門口的下人們說道:“今天我要招待幾位林海中來的好兄弟,便是城主大人來了,也是不見。”隨即抓著風闊的手臂,向門裏走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心(二合一章節)


    到了裏麵,巴諾爾仍自抓著風闊,一路曲曲折折,走了十來分鍾,到了一所隱秘的小廳之中,又命伺候的下人退下,這才放開對方,壓低聲音說道:“我的二少,你們怎地來了這裏,這諾森王國也是你們能夠來得的?”


    當年北方諸國混戰,各國都想讓自己境內的大風族人為己所用,諾森王國也不例外。卻不想大風族人不願給外人當炮灰,紛紛離境迴到林海,各國顧忌到大風族的武力,不願在非常時期多樹強敵,也沒有多加留難,獨有這諾森王國,收編不成,居然派人追殺離境的大風族人。大風族人自是不甘束手就擒,奮起反抗之下,竟然將當時親自出馬的諾森皇太子,也是現今國王的親生父親殺死,自那以後,這大風族三個字在諾森就成了禁忌,任何與之沾染上關係的,都落不到好下場。


    這赤岩城地處邊陲,天高皇帝遠,自然鬆懈了許多,巴諾爾等大富豪更是個個都和大風族交易極多。但彼此心照不宣是一迴事,家裏公然來了一幫大風族人又是一迴事,巴諾爾總算還有幾分良心,沒有出首報告,然而心驚膽戰卻還是免不了的。


    秦易早已知道了這段往事,自然對巴諾爾為何有此反應一清二楚,這時笑道:“巴老板可是不歡迎我們嗎?若是如此,我們現在就走,絕不連累閣下便是。”


    巴諾爾這時才注意到躲在眾人之間的秦易,他和秦易雖然交往時間不長,印象卻是極深,待得從一幹商隊護衛那裏得知其竟然是一位三品武道大師之後,更是心懷敬畏。此刻眼見秦易出麵,頓時換上了一幅笑臉,說道:“原來風易大師居然也來了,大師這是說的哪裏話?在下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生意人,卻也知道義氣二字,旁的不說,隻憑大師和二少曾經救過在下的性命,就是有天大的擔當又能如何?”當日風闊對他介紹秦易時,後者仍未說明身份,是以這巴諾爾隻知秦易的化名,此刻仍自以風易大師相稱。


    秦易道:“巴老板高義,在下在此謝過了,這次倒是當真有一件事情要麻煩閣下。”將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等對這諾森王國的近況一無所知,此事卻是還要煩請巴老板多多幫忙,必有重謝。”說著對風闊使了個顏色,後者急忙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的口袋,從中倒出數顆龍眼大小,光華熠熠的珠子來,正是大風族領地上特產的岩珠。


    這岩珠並非產自蚌類,而是出自一種特殊的岩石之中,千百萬年才可形成一顆這麽大的珠子,戴在身上,能夠祛除百病,且能解多種毒素,珍貴無比,這幾顆岩珠,就足以頂得上巴諾爾行走林海幾年的收入了。俗語說,“皇帝不差餓兵”,大風族的長老們都深知此理,離開之前,風定特意為秦易等人準備了不少財寶盤纏,以作不時之需,這岩珠也是其中之一。


    巴諾爾眼前一亮,隨即卻收迴目光,將那岩珠推了迴去,說道:“這珠子確實是好東西,隻是幾位把我當什麽了?諾森王國誰不知和大風族來往會有什麽下場,我與諸位來往,又豈是為了這幾顆珠子?你們且先在這裏住下,我這邊正好有一批貨物,要運往沿海的深水港,明日就出發,幾位正好可以同行。”


    風闊奇道:“巴老板不是專走林海的麽?什麽時候也開始走上了沿海的路子?”


    他和巴諾爾相交非止一日,知道這赤岩城中的商人分為走南路和走北路兩種,南路就是與林海各族進行貿易之輩,無不對林海的路徑極為熟悉,並且在林海中要有一定的人脈,北路則是專門在城裏坐地收貨,然後發往內地的商人。所謂有財大家發,兩者各有優劣,彼此之間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巴諾爾往沿海發貨,卻是犯了規矩。


    巴諾爾笑道:“在下如今年歲漸大,在林海行走已然有些力不從心,一幹兒孫又都不成器,接不來這活計,沒辦法,隻得改換門庭,棄了南路,試著走一走北路了。”


    秦易道:“既是如此,在下等人就告辭了,但不知明日那商隊何時,在什麽地方動身,我等直接過去,也省得麻煩。”


    巴諾爾道:“風易大師這是說的什麽話來?寒舍雖小,讓幾位住下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們若是走了,豈不是在打我的臉?”執意請秦易等人住下,幾人謙讓一番,最終盛情難卻,還是在巴諾爾家裏住了下來。


    且說這幾人到了後麵住處,待到打發走了巴諾爾派來侍候的下人,贏月兒便道:“阿易,你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對麽?”她與秦易相識最久,彼此之間素有默契,剛剛秦易出言告辭,她便已經看出了些端倪。


    秦易點頭道:“不錯,那巴諾爾說的大義凜然,神色間卻有些不對,似乎有些事情在瞞著我們。”他如今已是四品武者,神識較之從前又有進境,巴諾爾的神情變化乃至身體各部分的微小變動,都瞞不過他的探查,適才巴諾爾說話之時,心跳比起平時快了少許,臉上的熱度也比之平時增高了一些,目光更是有些閃爍不定,這些足以讓他有所懷疑。


    風源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你不要把世上的人都看成卑鄙無恥之人,那巴諾爾受過二弟的救命之恩,又與我們素無糾葛,怎麽會無緣無故坑害我們?”他自從離了費倫莊園便一直一言不發,這卻是第一次說話。


    秦易道:“知人知麵不知心,這世上雖說有的是重情重義的好漢子,可也不乏狼心狗肺,恩將仇報之人,那巴諾爾雖然被闊二哥救過,卻終究彼此之間沒有過太多交往,又怎知他是什麽樣的人?他乃是諾森王國之人,諾森與大風又是素有仇怨,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話未說完,風源砰地一拍桌子,怒道:“又是這一套說辭!異族總歸也是和我們一樣的血肉之軀,若是按著你的說法,這個世上莫非除了我族,便再也沒有旁人的活路了麽?”


    秦易目光一凝,心下不無惱怒,但他原本與風源堪稱莫逆,能夠得到戰狂訣的傳承也是多虧了此人,這時渾不欲與之翻臉,雖然被其連連嗬斥,仍是微微一笑,隨即轉換話題道:“不管怎樣,小心無大錯,你們且先在此休息,不要分開,有事隻管以長嘯通知,我先到前麵探查一番。”


    說著就要動身,風源這時忽道:“我和你一起去。”秦易楞了一下,隻聽風源又道:“這一迴如若那巴諾爾當真心懷叵測也還罷了,若是他真心實意想要幫咱們,你卻因為些許猜疑就妄動殺機,我絕不依你。”


    秦易心中一股怒氣湧了出來,差點當場發作,但他也知道如今並非發火的時候,隻是點了點頭,隨後一言不發,出了房間,躍上房頂,向著巴諾爾的住處趕去。


    這巴諾爾雖然有錢,論地位卻隻不過是個沒有姓氏的商人,雖然用重金聘了不少武士,卻請不來真正有本事的人,府中武技最高的也不過是個六品巔峰的武士,法師更是一個沒有。秦易兩人一個四品,一個五品,雖然是在大白天,想要避過一眾耳目依然是輕鬆之極,一路竄高躍低,不過片刻就到了目的地——秦易雖說並沒來過這宅院,卻深知巴諾爾這樣的商人的心思,整座宅院之中,最豪華,最寬敞,最氣派的必定是其住所。


    兩個人到了正房的房頂,伏下身子,也不必刻意將耳朵貼近窗口或是房瓦,隻管將神識外放,探入房中,裏麵的人的動靜自然是洞若觀火。隻聽裏麵巴諾爾對一個人說道:“你且先下去準備吧,到時候聽信號行事,一定不要輕舉妄動。”那人低聲應了聲是,隨後躬身退出了房間。


    這時那房中又有一人說道:“老爺,我看那大風族的幾個人個個武技不弱,那風易更是三品大師,您這番打算若是不成,隻怕我們全府上下,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命。若是穩妥起見,還是通知城主大人為好,雖然不能拿到全功,畢竟有一份功勞可拿,再有城主大人從中間活動,憑著這份功勞恢複貴族稱號應當不是什麽難事。”


    巴諾爾冷哼了一聲道:“費多,你跟了我也有三十幾年,無論是當年我家輝煌的時候還是如今,見過的貴族也不在少數,什麽時候見過他們會真心替別人謀取好處?托恩名義上拿我當表弟,要不是我這些年大把大把的金幣喂著,恐怕連門也不會讓我進。我如果重新恢複了爵位,彼此之間就是平起平坐的關係,他再也休想像從前那樣對我予取予求,唿唿喝喝,一個活動的金庫和一個貴族親戚,換做是你,會選哪一樣?”


    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這件事情雖然說是有風險,卻總大不過我當年帶著你,兩人闖蕩林海的時候。富貴險中求,這件事這要是成了,那風源和風闊是大風族未來的繼承人,再加上一個三品大師,擒下他們這份功勞足以讓國王陛下赦免我父當年的過失。況且那兩個大風族女孩我也見過真麵目,全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現今的王太子最喜歡這類異族美女,隻要能夠將她們獻上去,搭上太子這條線,我們就等於有了一座天大的靠山。有這兩重好處,別說我們還有八成的把握,就是隻有五成,我也會搏一下。”


    風源聽到這裏,已是熱血上湧,再也按捺不住,當場就要跳入房中,質問那忘恩負義的巴諾爾,卻被一隻大手死死按住,迴頭一看,正是秦易。他本來因著秦易的辣手頗感憤怒,又聽到後者無端懷疑巴諾爾,心裏已經存了從此與之不相往來的心思,這次跟來,也是為著怕秦易隻因一時的猜忌,便再度下殺手,哪知竟然親耳聽到了巴諾爾的圖謀,心中不禁百感交集,竟然呆在了當地。


    此時又聽巴諾爾對那費多說道:“這件事情雖說利益極大,終究是生死攸關。我幾十歲的人了,窮困富貴,生生死死都經曆過,倒也不在乎這些,但夫人和孩子卻是我塔來諾家族的希望。整座府邸之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等下晚宴開始之後,你便帶著夫人和少爺到別院去,如果天亮之後還沒有我的消息,你就帶著別院裏的財物,領著夫人和少爺遠走高飛吧。”


    這巴諾爾娶了幾個妻子,卻隻有最得寵的一位生下來一個兒子,今年不過八歲。巴諾爾老來得子,對這兒子看得比生命還重,這時話語之中已經有了些托孤之意。


    費多跟了巴諾爾三十幾年,忠心耿耿,聽到自家老爺的囑托,一時不免淚水盈眶,但他素來行事沉穩,也知道其中的輕重利害,應了聲是,便不再言語。兩人又談了些旁的事情,卻不過是生意上的往來和府中的雜務,秦易眼見再探聽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便一手提著風源,沿著原路迴到了住處。


    秦易抓住風源的時候,用的乃是自己獨創的拿穴之術,後者雖然是五品武者,仍舊是全身酸麻,任由秦易將自己提迴住處,鬆開手,這才得以恢複行動能力。當時就瞪著秦易說道:“你剛才為何不讓我下去殺了那忘恩負義的匹夫?”言語之間,一雙鐵拳已是捏得格格作響,顯見心中激動之極。


    這風源自幼生長在大風族中,雖不能說人人都真誠相待,族人之間卻也是相互友愛,加之他一向隻知習武,對世事不太關心,極少參與這種勾心鬥角的勾當,對人心的了解連風闊也不如,隻道自己生性磊落坦蕩,又以誠待人,旁人自然也是同樣相待。誰知一出林海,先是視為知己的秦易竟然如同換了個人,對一幫毫無反抗能力的婦孺下毒手,又親耳聽到曾經被自己二弟救過性命的巴諾爾恩將仇報,隻覺心中又是心酸,又是迷惘,隻問了這一句,竟然再也說不下去,一張臉時紅時白,隱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應對


    太感動了,這星期裸奔,居然還能在紅票榜上站住,而且今天居然有這麽多兄弟打賞,晴空實在是太感謝了。今天七點才到家,更新晚了些,但哪怕是晚上不睡覺,最少也要兩更。


    秦易臉上如古井不波,看著風源渾身顫抖,突然伸出手來,正反給了他兩個耳光,打得他嘴角邊鮮血直流,一個人呆呆站著,全然不知所措。秦易這才說道:“枉你自命專心武道,竟然連這點挫折都承受不起!天下之路,千千萬萬,天下之人,千千萬萬,旁人走什麽路,心裏怎麽想,又與你有什麽相幹?雄鷹捕獵,公牛食草,你何時見過雄鷹因為公牛便轉去吃素?自己覺得對,隻管去做,問心無愧也就是了,不管怎樣,眼前之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便是有天大的事情,自然有這幫人給你撐著,你卻擺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樣子給誰看!”聲如沉雷,在這屋中迴蕩,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卻是用上了龍吟訣的功夫。


    風源呆立半晌,忽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隨即卻縱聲大笑起來,笑聲愉悅之極,好似解決了什麽難題一般。又過片刻,風源終於止住笑聲,突地一拳打在秦易肩膀上,硬生生將他打得後退數步,口中說道:“好小子,居然敢借機打我,這一拳權且算作利息,我現下打不過你,總有一天,卻要連本帶利一起討迴來。”


    秦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你若是有那一天再說吧,我境界比你高,年紀比你小,想要勝過我,這一世隻怕是休想了。”


    旁觀眾人這時才出了一口長氣,風闊說道:“這一路可把我憋壞了,大哥,你如今可是不怪我們了麽?”風源自出了費倫莊園,對誰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別人還好,風闊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每每想要湊到跟前搭訕,風源看他的眼神,竟然像是看待仇人一樣,讓他心裏結了好大一個疙瘩。


    風源笑道:“怪仍然是要怪的,但天下之道千千萬萬,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不管怎樣,終究是兄弟姐妹,難不成還為了這些事情連兄弟都不做了麽?”


    他適才心境受到衝擊,連帶著對武道的信念也開始動搖,正是最為危險的時候,幸虧秦易及時開導,這才免了一場走火入魔之災。隻是這災劫乃是因著巴諾爾這異族之人的背叛而起,秦易又在後麵刻意強調了兄弟姐妹四字,等於是在其潛意識之中加強了這一觀念,是以風源恢複之後,竟然隱隱走到另一極端,不僅更重同族,連帶著對一幫異族多了幾分惡感,對秦易等人之前的作為也不如何反感了。


    一眾人聽得風源此話,這才算放下心來,他在這些人中年齡最大,武技也是僅次於秦易,如果繼續和眾人不和,那這一路當真是別扭之極。當下贏月兒道:“阿易,你們究竟探聽到了些什麽,莫非那巴諾爾當真要對我們下手不成?”


    秦易將在巴諾爾房頂聽到的講述一遍,最後說道:“這巴諾爾顯是將我們當成了賺取功勞,恢複爵位的籌碼,此地已經成了狼窩虎穴,但聽他的意思,顯見對我們還是有些忌憚,卻是準備在晚宴上動手,現在離晚宴至少還有兩小時,大家倒是拿個主意,如何處置此事?”


    他心中已經有了成算,但風狂讓他帶著三個年輕子弟出來,本就是為了磨練,是以這時故意不說出辦法,隻是出言詢問。


    風源經過剛才一番變故,不禁心境大為穩固,為人也沉穩了許多,這時沉吟著說道:“要想對付那巴諾爾倒也不難,他這府裏最高的不過是六品修為,想要殺出去簡單之極。但我等先是殺光了費倫莊園之人,如今又在這巴諾爾府中一鬧,難免拔起蘿卜帶起泥,牽扯出那莊園中的事情,到時候整個王國必轟動,我等隻怕是寸步難行了。這巴諾爾的府邸又不比費倫莊園,處在鬧市之中,就算是將此地的人斬盡殺絕,想要封鎖消息也是難上加難,恐怕要不了一個小時,這城中的官員就已經知道了這裏的事情。”


    風雷道:“源大哥所言甚是,那巴諾爾既然讓我們在這裏休息,又說要宴請,晚宴開始之前隻怕不會再來,不如趁著這個空當離去,隻要出了城,還怕他怎地?想來著巴諾爾未能抓住我等,自家又和我族做過不少生意,底子也不幹淨,必然不會張揚出去,隻消我們遞上一個話,彼此之間隻當此事從未發生,他定然不會再糾纏。至於出海之事,隻怕是要另找旁人了。”


    這一番話分析得條理分明,比之風源顯是又要高上一籌,秦易暗暗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向風闊,卻見他瞅著自己,一臉憊惰地說道:“我知道你必定已經有了盤算,此刻隻是想考考我們,我卻偏偏不說。”


    秦易輕聲笑了下,旋即將眾人招唿過來,低聲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眾人無不點頭稱是。風源雖是皺了下眉頭,卻也未曾反對,隨即眾人紛紛去各自行事不提。


    且說巴諾爾,雖說定下了自認十拿九穩的計策,就等著晚上宴會上突然發難,心裏終究還是有些惴惴不安:他久走林海,深知大風族人的悍勇,一旦計策不成,麵對的必將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麵,別的人也還罷了,那身為三品武者的少年卻是天大的麻煩,如果被他逃出去,自己也別想著恢複爵位了,全家人趁早有多遠就跑多遠。


    正在躊躇之時,忽然聽到外麵一陣喧鬧,隨後一陣腳步聲響,隻見一個下人氣喘噓噓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老爺,您……您那幾位客人,和護院的武士們打起來了。”


    巴諾爾嚇了一跳,先是想到自己計策敗露,大風族的人殺上門來,隨即卻醒悟到如若真是這樣,憑著那些護衛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那位三品武者,又怎會容得這下人來報信?急忙問道:“究竟是怎麽迴事?”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往外麵走。


    正在這時,眼前忽地一花,隨即麵前便多了兩大一小三個人,大的兩個是秦易和風晴,小的那個不過八*九歲,長得圓圓滾滾滾,眉目間和巴諾爾有幾分相似,正是他那千頃地裏一棵苗的寶貝兒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離城(1)


    巴諾爾隻覺心裏一沉,隱隱感到對方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圖謀,卻仍懷著幾分僥幸之心,強行擠出一絲笑意,說道:“風易大師,您這是做什麽?小兒年紀幼小,如果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在下一定重重責罰,隻是還請大師高抬貴手,不要與他一樣見識,在下感激不盡。”


    秦易忽地抬起手來,一道勁氣正中那前來報信的下人胸口,將他擊斃,隨後說道:“巴大老板,咱們誰也別說些沒用的,你的計謀我們都已經知道,我那外麵的同伴原本就是為了吸引一幹護院的注意,如今你這寶貝兒子在我手裏,咱們不妨好好談上一談。談得好,我自會讓你們父子平安,談不好,你這胖乎乎的兒子便是第一個祭旗的。”說著一雙手好似漫不經心地在那孩子頭頂不住摩挲,那男孩早已嚇得軟成一灘,卻不知為何,偏偏動彈不得,也不能出聲。


    巴諾爾眼見秦易一雙開碑碎石的鐵手在自己兒子頭頂一動,稍一用力,自家的寶貝疙瘩就會腦漿迸裂,禁不住心驚肉跳,什麽恢複爵位,重現榮光,早已被丟到了九霄雲外,一心隻想著保住兒子。嘴裏高聲叫道:“有話好說,大師有什麽條件隻管提出來,在下一定做到,隻求大師手下留情,務必不要傷到孩子。”說著話,又是打躬又是作揖,隻差著沒有給這眼前之人跪下磕上幾個響頭了。


    秦易卻是不為所動,轉過頭吩咐風晴道:“你且拿刀駕著這孩子,待會兒巴老板若是那句話不中你的意,你就隻管在他身上劃一刀,若是惹惱了你,你便直接把他的腦袋剁下來。”


    這番話頓時讓巴諾爾亡魂大冒:如果秦易說的是不讓他自己滿意也還罷了,偏偏說的是如果風晴不滿意就在兒子身上劃上一刀,誰知道這位姑奶奶什麽時候不高興?一張胖臉皺褶橫生,好似秦易前世的包子一樣,差點就哭了出來。


    對這小孩子下手,這樣的事情如是換了風源等人,那是殺了他們也做不出來的,就是贏月兒,雖說跟著秦易,心腸也硬了不少,終究本性善良,同樣決計做不到。唯有風晴,身遭滅莊之禍,早已對異族恨之入骨,而且素來唯秦易之命是從,別說對付這小孩子,就是讓她去弑神也絕對是二話不說,正是做這件事情的絕佳人選,這也是秦易選擇她做自己搭檔的原因所在。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到了這步田地,巴諾爾就是有再多的法子,為了兒子的性命著想,也隻得任由對手擺布,當下歎了口氣,說道:“風易大師若是有什麽要求,提出來便是,在下無不應允,隻要保住這孩子,哪怕是在下這條命,大師想要也隻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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