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嗬嗬……”這藍鬼發出極度痛苦卻又無力的呻吟,雙眼翻白,麵部扭曲,身體在高頻率的顫抖中變形。而一種無形的、卻又能夠微微作用於周遭空氣扭曲的力量,正在不斷從藍鬼的身上,沿著尼奧緊扣其頭顱的手臂,迅疾的流入尼奧的身體。在這一刻,尼奧的眼眸中閃爍著異樣森然的閃電光芒……


    這是看起來相當邪惡的一幕,像成年馬般碩大的藍鬼,迅速幹朽,讓人在驚恐之餘不禁想問:“體液哪裏去了?血液哪裏去了?腸胃裏的食物糞便呢?也都化了?”


    ‘生命攝取’的霸道就在於它的恐怖掠奪,一頭藍鬼在被徹底吸幹後,體積不足原來的1/10,如果尼奧在術法方麵的見識廣博一些,就會發現,隻有魔鬼們的術法才有堪與媲美的效果,而這種術法的高級程度,就連瑟雷這樣的高級惡魔,也是沒有能力使用的。


    從最初使用‘生命攝取’時的戰戰兢兢,到現在的駕輕就熟,這技法對尼奧而言,似乎極為投緣對路,掌握的非常快捷。而這次,因為有6個思維在同時運轉,尼奧發現,吸取活著的生命,與吸取死者是大不相同的,不是量多寡的問題,而是質地不同,具體是什麽尼奧現在還搞不清楚,反正會令他非常興奮,從肉體到精神,有種潮汐澎湃般的特別快感。


    接下來,尼奧又找了個死去的藍鬼使用‘生命攝取’,沒有這種感覺,就是普通的收獲,而且因為是死體,生命能量理所當然的不及前者多。


    目光最後落在了那個最先被弓箭射中的藍鬼身上,這家夥還沒有完全死去,見到尼奧,滿臉驚恐,嘴裏一個勁的喊:“烏努裏!烏努裏!”


    在科迪姆人獸語中,烏努裏指黑日,傳說中為了吞噬世間的靈魂而出現的恐怖存在。


    “鬼叫喚什麽?!”尼奧‘嘭!’的一把摁住這藍鬼,開始‘生命攝取’……


    小小戰場最終隻剩下淩亂的印痕和血跡,尼奧帶走了包括屍骸在內的絕大多數物品,而他真正在意的,僅是兩把獸骨弓,人獸使用的獸骨弓製造時間相當漫長,往往一把弓要經過兩三代人的使用和不斷強化才算大成,有人堅信這種弓上寄托凝聚了某種特殊的力量,遠非人類工房批量製造的所謂精良弓弩可比。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確實特殊,尼奧用起這種弓確實感覺熟悉而順手,並且越是古老的,給他的感覺越好。


    尼奧折返時,走的並不是來路,而是向東北方向略微偏斜,奔第二個火堆去的,這裏距離那裏至少有7公裏,所以前進方向上僅是很微不足道的更改,就已經可以改變目的結果。


    除了細微的改變,這裏有一個很重要的細節,尼奧在來的時候,是嚴格的順比其爾一行的腳印行的,而且後邊掛了一個雪耙子,而在離開時,雪耙子是收起的……


    灘石人獸的大隊來的很快,正像尼奧和比其爾擔心的那樣,灘石探騎在看到火光後並簡單的確認之後,便分出了幾個成員迴去報信,當奎安的人獸首領獲知消息時,比其爾剛剛見到尼奧。


    事先就有充足準備的灘石人獸大隊隻花了15分鍾,就集結完畢,開始東行。這個時候,尼奧還沒有跟5名藍鬼探騎遭遇。


    人獸們在曠野上長時間疾奔的至高速度是每小時55公裏,可以連續奔行90公裏。隻比第一流的馬略遜一籌(60、100),但這裏不比曠野,經過這些日子來的堆積,平原上的積雪已經厚到沒膝。在這樣的環境下,人獸們的體重會使得行進蹄爪踏落時陷的很深,從而影響了速度。即便如此,在首領的強令下,它們也是可以做到1小時30公裏左右的速度,這幾乎是比其爾一行人的6倍,也難怪人獸首領不擔心獵物跑掉。


    在連夜東行的途中,藍鬼大隊碰到了那名逃亡的探騎,聽完報告後,披掛甲胄的藍鬼首領更是確信大魚已經離的不遠,催促隊伍加快速度,然後它們抵達了小戰場,並看到了遠處的火光。


    “確實是那些家夥的風格!”小戰場的情況,讓藍鬼首領很容易的想到了克羅浦,迅速被殲滅,屍體物品全帶走……


    “你確定敵人隻有一個?”藍鬼首領問那名死裏逃生的探騎。


    “是的。”


    “那他是如何帶走我們4個兄弟的屍體的?”


    “呃……”


    “多吉比,發現了狼蹄印痕和輕車痕。”一名藍鬼跑過來報告,比,是頭銜,相當於人類的統帥。


    多吉也懶得計較小事,一聲唿喝,人獸們再度上路,沿著白襪子和雪扒犁留下的痕跡,向著火光所在的方向繼續東進。隻花費了十多分鍾,便抵達了火堆所在地,然而到了這裏,行蹤完全斷絕了。


    “展開搜索!”


    藍鬼們派出若幹小隊分散搜索,大隊則原地小憩。


    功夫不大,探騎迴報,半徑2公裏內,沒有任何收獲。


    “南,東南!給我找,找到為止!”多吉意識到可能中了人類的小把戲,但它不相信那些人類能逃掉。“那些家夥已經在風雪中行進了6個多小時,晚上沒有吃東西,精疲力竭,就算跟同夥匯合,也會成為負擔,比速度,更是天和地的差距!怎麽跑的了?”


    比其爾等人確實拖累了疾風小隊,但是疾風小隊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降低。


    按照尼奧事先的吩咐,比其爾抵達後,巴裏特就立即組織人手開始裝車東行,同時分出幾個人幫助比其爾一行處理凍傷,以防止接下來的行程中進一步惡化。


    凍傷最忌用火烤,根據不同的凍傷程度,處理方法也各有重點,但治療思路是通用的。用雪揉也好,用水浸也好,要讓傷處恢複知覺,用酒、辣椒汁擦,使氣血暢通,至於凍疤,則用人獸油調和蜂蜜製成油膏塗抹,好在比其爾等人沒有誰的凍傷發展到潰爛的地步,凍傷麵積也相對有限,歸類為輕傷,對行動能力影響不大。


    比其爾一行濕寒的衣物和鞋子全都脫掉,換上幹燥的衣服,沒有鞋子就用布包繩子紮,再喝些多放了薑和辣椒的熱羹發發汗,這口氣算是緩過來了。


    考慮到這10人的腳力問題,特別做了5架小雪橇車,結構非常簡單,前後坐兩人,再由兩個人拖拽滑行,並不如何艱難。


    所有步行的隊員們,在開拔時都領到了新玩意——雪鞋子。這東西就是用現成的筐子做的,兩個輕薄的枝條片子,很簡陋,隊員們一開始都不曉得它的意義在哪裏,穿上走了一會兒路,才意識到,有了它,行走間腿就不會往積雪中陷,不但保暖、省力,留下的痕跡也淺,後邊的雪耙子輕輕一犁,就蹤跡皆無了。


    “這一定是隊長想出的法子吧?”


    “那是!”


    “為啥早先不這麽幹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關鍵時刻跑路救命的招兒,那些人獸平時都有的腳印可追,突然什麽線索都沒有了,會如何?自己好好想想!”


    “嗯,是那麽個意思!”……


    除了雪鞋子,還有就是雪橇車,原來是兩馬拉一輛,現在是四馬並進拉四連車,不但速度沒減,反而真的快了不少。


    “這又是個啥道理?”


    “說不太明白,但分擔重量,每輛車的不似原來那般吃重,在雪地上更容易滑行,這倒是真的。你忘了掛連那會兒,這大雪橇車不怎麽費力就推走了?”


    “沒忘、沒忘!原來雪地上行路有著這許多說法!”


    “隊長牛,換成我們,誰知道這些道道?這都是生活在北地的那個什麽卡利德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本事,我們這裏往年哪用的上這個?”


    “說的是,這書果然是不白讀!”……


    灘石人獸們的堅持不懈得到了迴報,散布的搜查小隊在搜尋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找到了那座小丘,也就是第一篝火燃燒點。而等到大隊趕到,又花去了十幾分鍾。這時,巴裏特帶領的隊伍已經離開拉特諾超過1個半小時,而尼奧正在拉特諾村鏟下最後一鍬土。


    尼奧在不久前,將別墅密室中的兩箱黃金寶石以及魔法物品都搬了出來。他沒有條件、也沒有時間帶這些沉重的東西遠走,於是決定讓死去的布拉茨克?克林根塔爾幫他一個忙,替他看管這些財物。


    具體做法是啟出布拉茨克的棺槨,再向下深挖4米,然後埋寶,然後迴填,然後放棺,然後重新平整。為了避免被掘墳,布拉茨克的埋棺之地既不是墳場,也不是宅旁,而是靠著某段圍牆外側的不顯眼之地,也沒有立碑,全憑圍牆上的暗記標示,本就足夠隱蔽,如果這樣都能被發現寶藏,那尼奧也沒什麽好怨的了。


    最後心願了解,尼奧離開。約10分鍾後,藍鬼的探騎發現了拉特諾村,又15分鍾,藍鬼大隊抵達。到了這個時候,藍鬼們已經發覺了雪耙子的一些把戲:經過這幾日的沉澱冰結,積雪的表麵形成一層薄薄的殼,也就是白日裏反射陽光的那層,沒人走動的雪麵上能夠感覺到它存在,而被雪耙子拉過的地方,這殼自然就沒有了,隻有被風掃平的浮麵,眼看不出來,但是踩雪的時候細心去品味,能感覺的出來。


    “東!扇形向前,我就不信抓不到這幫狡猾的人類!”多吉獰笑著說。


    而實際上尼奧比它想象的還要狡猾,雪耙子的破綻尼奧不是不知道,但就像雪鞋子的使用一樣,最關鍵的時刻,補完漏洞,一局達到欺騙的目的。為了解決冰殼的問題,尼奧特意交代巴裏特,讓幾個人隊員留下來掃尾,要做的事情也不算難,用嘴含著水向雪耙子掃過的地方噴水。這種人造的假‘殼’在風的幫助下很快便能夠亂真,而如果藍鬼們肯向南300米再檢查雪麵,那裏的雪耙子掃過的寬度,要比向東的寬上不少……


    白襪子拉著雪扒犁向東飛奔,尼奧則倒著坐在雪扒犁上,擺弄著身後那個大號的雪耙子。在雪地裏,不是騎乘,還是車拉,白襪子要更省力,速度也更快一些,而且白襪子不比藍鬼們那麽勞累,這場賽跑,未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果,尼奧所做,不過是盡量將藍鬼們帶遠一點,為巴裏特他們多爭取些時間。


    黎明,夜與晝的交替,星辰被噴薄的陽光掩去光芒,又是新一天的晨曦,灘石人獸自討已經很堅持,從拉特諾開始,它們已經連續向東奔跑了2個小時,但敵人仍然在它們的前麵。


    在白晝,平原上,看出數公裏遠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多吉看不到敵人哪怕一丁點影蹤,它知道它再一次中計了,人類真正的隊伍,不可能跑這麽快,就算人人都騎馬也不行。


    “休息!”多吉終於下達了這個讓灘石人獸們暗鬆一口氣的命令。


    口糧所剩無幾,捕獵隊缺乏士氣,多吉急需一場勝利來穩定眾多屬下開始變得懷疑和浮躁的心。它望了望東方,喃喃道:“不會就這樣結束的,絕對不會!誰能堅持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


    第十章 靈之召喚


    勃蘭登男爵領,厄德裏特地區出了名的窮鄉僻壤,夏季從高空俯瞰,這裏就像大地上的一塊傷疤,顯眼醒目。


    在厄德裏特領有句廣為人知的事:想要在勃蘭登生存,等做好跟苦荊戰鬥的準備。苦荊是學名,當地人稱之為‘絆倒牛’。


    “我去!絆倒牛怎麽都長成這樣了?嚴重懷疑它們就是傳說中的魔性植物!”巴裏特帶領小隊進入勃蘭登男爵領後,所有的隊員都對瘋長的絆倒牛大感訝異。


    墨綠色的苦荊以前僅是多年生小灌木,一根根生有銳刺的荊條如蛇盤結,葉子是黃褐色帶著抹綠意,一年到頭也就那樣,看起來半死不活,可要豎個標尺就會發現,這植物的生長蔓延還是很有些速度的。


    然而自從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降雪過後,苦荊就反常的開始瘋長,那些至多拇指粗細的荊條如今最粗的已經超過碗口,哪還是灌木,分明就是樹木!


    叢生、簇生、糾纏交結,遮天蔽日,還掛著一串串的黑紅顏色的果粒……


    “啊,這裏讓人想起秋天的野生葡萄地……”維茨搔著腦袋說。


    “你說什麽?維茨,你的神經也未免太彪悍了,你覺得這裏像葡萄園?是地獄葡萄園吧?”狄克大睜著眼睛說。


    “嘿嘿!挺好的嘛!小樹林兒!”


    “……”狄克看了一眼白日裏望一眼都覺得森幽陰寒的苦荊林深處,對維茨的審美感已經徹底無語了。


    “你們說隊長咋還不來?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托尼嚼著塊板筋肉,坐在大雪橇車的邊沿神情蔫蔫的晃著腿。


    “我猜隊長一定是一直向東,領著那幫藍鬼跑過頭了,然後南下又被這苦荊林給擋住,這刻正繞路呢!”端著個小木碗的哈根走到維茨身邊,“要不要也來根?剛煮好的麅豬板筋,越嚼越香……”


    維茨剛抓起一根塞進嘴裏,就聽身後傳來‘啪啪’的拍巴掌聲,迴頭看,是巴裏特。


    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巴裏特道:“歇息的差不多了。工作的時間到了,按照自給自足自強的小隊章程,比其爾,你們今天的工作是給自己做棉甲,博格萊姆,這裏就數你精細活兒最拿手,你來指點他們吧。”


    “哦,好。”


    “材料呢?拿什麽做?”一名民兵問。


    “材料有的是,黑崽子們的好棉衣料還沒用完呢,人獸絨毛也有,保證你們的棉甲做出來跟我們的一樣難看,不,更難看!”


    眾人哄笑,有人嚷嚷,“切,肯定趕超你那手藝!”


    “好了!”巴裏特示意安靜,又道:“狄克你帶幫人拆皮子、搗皮子,就比其爾他們身上脫下來的那些。隊長的意思,大家以後都穿膠皮甲,統一、整齊、輕巧、防護性還好,據說壞了重新熬煮,攤開又是新的。”


    “我勒個擦,這麽牛?這又是隊長發明?”


    “嗯,沒錯,正找你呢!泰勒,你在索爾斯城是鞋匠吧?”


    “糾正一下,未出師,嚴格的說還是鞋匠學徒,謝謝。”


    “隊長昨天吩咐了,大家都要有透氣好而且保暖的靴子穿,就用人獸的皮。我這裏草樣都有,一會兒你拿去研究研究,搞個可行的方案出來,就帶2個人開工,得先從鞋楦子坐起,對吧?”


    “嗯,刀具、錐子這些我倒是看到了,可我還得說,做靴子很費力的!”


    “隊長說了,不要好看,看不見針腳的費力,針腳一圈兒紮在外邊的也費力?”


    “那簡單的多!”


    “嗯,宗旨宗旨就一個,實用。就跟我們的棉甲概念一樣。”


    “明白了!”


    “巴裏特,我們做什麽?”維茨嚼著板筋肉、口沫橫飛的問。


    “磨刀!昨晚隊長不是加工出兩個手搖砂輪架嗎?十幾把武器等磨呢。”


    “好咧!”……


    就在巴裏特按計劃有條不紊的布置工作的時候,尼奧跟白襪子正在勃蘭登男爵領的某處苦荊叢林裏跋涉。


    “尼奧,我有很不好的預感!”白襪子難得一本正經。


    “嗯,我也有些心神不寧。但是,第一次遇到靈的主動唿喚就拒絕,總覺得不甘心呐!”


    “你就說你貪心了……”白襪子白了尼奧一眼。


    尼奧聳肩,算是默認了。世間的靈大多比較‘警惕、害羞’,它們很少主動跟陌生的、或剛入道的薩滿聯係,像這次的,便是傻子也能意識到,苦荊的異常以及苦荊之靈的召喚,代表著一次難得的機會,當然,有危險的那種。


    正像哈根猜想的那樣,尼奧領著藍鬼那幫傻鳥向東狂奔,沒什麽懸念的走過頭了。追捕結束後,對照托尼繪製的簡易地圖,尼奧以勃蘭登男爵領最北的羅斯勞鎮為坐標,一路南下,結果行了數公裏後,就見到了這詭異的苦荊叢林。


    苦荊的異常引起了尼奧的關注,體內躁動的土元素讓他意識到,這裏不光是植物出了問題,連這一域的土地也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尼奧雖然最近才獲得薩滿之職,但從小就信念深種,有著一顆樸素的薩滿之心,這種時候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第一次使用靈體感應,試圖與這裏的靈溝通,查詢事情的真像,結果聽到了苦荊之靈發出的召喚,這種召喚是針對每一個能夠聆聽到自然之音的存在(一般是薩滿和德魯伊較容易感應到)發出的。


    苦荊的叢林裏看不到雪,泥土的顏色就是典型的厄德裏特領黑土,但給人的感覺不是肥沃,而是極度的貧瘠,像是戈壁上的土壤,大片大片的堅硬、散布著一些沙礫般的凝結。


    荊條以各種扭曲的弧搭架勾結在一起,形成一團團天然的障礙、藩籬、拱門、廊道、到後來幾乎像囚籠,交錯密盤、層層疊疊,外麵還算晴朗的晝光在這裏隻餘斑駁而細碎的光影,明明是上午,這內裏卻昏暗如傍晚時分。


    “這地麵走著不舒服,雪都哪兒去了?”白襪子不滿的呲牙。


    尼奧指了指粗大的荊條,“我猜在這裏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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