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那首詩詞,或有幾分禪意,但或許過於深奧,讓人細細琢磨,那麽這一首詩,就簡單明了了。


    最簡單的文字,最直白的方式,卻是把僧人的身份,對女子的愛慕,矛與盾之間的糾葛說得如此浪漫。


    頓時整條街道上所有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


    那些青樓女子默念此詩,心都要醉了。


    自陳玄奘西行歸來,佛教大興,人們對佛教的印象,莫不過於莊重威嚴,超度眾生。


    僧人無不是嚴明律己,青燈古佛,已經是眾人對僧人的第一印象。


    然而當莊嚴寶相的佛和世人的浪漫結合在一起時,這種強烈的反差感,帶來的不僅僅是一種新鮮,更是一種打破常規的認知。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源側聽到這首詩,臉瞬間一下就黑了下去。


    這詩分明是大逆不道,佛陀何等神聖,怎麽能把這種世俗小愛與佛糾纏在一起。


    這分明就是在辱沒佛法。


    源側臉上已然是露出冷色,心想:“你不肯修佛也罷,竟然借詩玷汙佛門,真當我佛無明王之怒麽!”


    一念及此,源側冷哼一聲,正要準備強行把這小子抓走,帶進香山寺以作嚴懲之時。


    突然間似是感受到了什麽,緩緩抬起頭,臉色震驚的看著天空,手指掐指一算,一時看向徐童的神情越發古怪起來。


    與此同時,明堂大門外,穿戴著金衣戰甲,手握橫刀的大統領神情漠然地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雲海,眉宇間透出疑惑之色。


    “來人!”兩名神武衛迅速走上前。


    “去查,最近那些和尚在做什麽!”


    “諾!”


    兩名神武衛迅速轉身傳令,不消一會工夫,神武衛這個體係龐大的國家機器便是開始迅速搜尋起來,一條接著一條的信息開始朝著神武衛這邊匯聚。


    被驚動的可不僅僅隻是神武衛,洛陽城外的莊子外,一名帶著草帽,手持錘頭的農夫緩緩摘下了頭上的草帽。


    若是徐童在此的話,定然會一眼就認出來,這不正是摩陀教主,陸止麽。


    “教主??”


    一旁幾人見陸止突然一動不動的看向天空,不禁湊上前低聲詢問:“教主,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陸止神情疑惑隻道:“讓人去查查,最近洛陽城中可是有什麽佛門大事發生!”


    “諾!!”


    渾天監。


    古裴元躺在自己的搖椅上,閉目養神,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草味。


    “師父,喝藥了!”


    聶海棠端著藥湯走到古裴元身旁,輕吹了兩下藥湯,將藥湯送到古裴元手上。


    “哎,這藥湯可是苦啊。”


    古裴元看著藥湯麵色悲壯,仿佛這不是治病救命的良藥,更像是要他命的毒藥一般。


    正要張口飲下去時,目光冷不丁的瞄了一眼天空,頓時兩眼瞳孔一緊。


    “砰!!”


    手中的碗滑落下來,重重摔在了地上。


    “師父!!”


    聶海棠見狀嚇得臉都白了,看著古裴元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一時小臉蒼白,顫巍巍地伸出手指。


    “沒死呢!”


    古裴元這時忽然開口,令聶海棠不禁長吐口氣:“師父,您差點把我嚇死了。”


    古裴元搖了搖頭:“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奇怪?師父,什麽事情奇怪了??”


    聶海棠仰起頭看著天空,卻是什麽也沒看出來,隻能向古裴元詢問道。


    古裴元沒做解釋,隻是從袖子裏拿出九枚銅錢,隨手一拋,銅錢滾落在地上。


    目光快速在地上的這一片銅錢上掃過,臉上神情越發古怪。


    “奇怪,佛門這幫禿子,怎麽運氣忽然暴漲這麽大一截??”


    說罷,他圓滾滾的身子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快去外麵打聽打聽,可是出了什麽事端,快去!”


    聶海棠不明所以,但見師父這般急切,也顧不得藥湯的事情,趕忙匆匆而去。


    “運氣!!怎麽會這樣??難道是因為他的詩麽??”


    此刻源側還站在杵在原地陣陣出神,恍惚中,耳邊已經滿是方才李正所作的詩詞。


    目光迴眸,隻見周圍眾人都在癡癡念誦,一遍不夠,兩遍,兩遍不夠三遍。


    甚至就連那些被佛門所鄙視的青樓女子,也在癡癡地默誦這首詩詞。


    在源側眼中,佛似乎用另一種方式傳入了人們的心裏。


    “快,先生快快請進!”


    門前的女子,驚過神來,一改方才那副嬌蠻的神態,拉著徐童往裏麵走。


    還未進門,樓上的姑娘們已經衝下樓來。


    一口一個先生地往徐童懷裏鑽。


    什麽姑娘的矜持,見鬼去吧,能侍奉這樣的公子,傳出去隻會讓自己身價倍增,若是這位公子肯指定這首詩詞的歸屬,那就更了不得了,憑著這首詩詞她們能吃一輩子。


    麵對湧上前的姑娘們,徐童來者不拒,左擁右抱很是快樂,同時不忘迴頭看向源側:“大師何必拘謹,紅粉佳人,不也是一種修行麽,你我都是入世佛,又何怕胭脂染了袈裟!”


    源側嘴角一抽,最後還是無奈的搖頭道:“世子隨意,貧僧另有要事,明日貧僧再來拜會吧。”


    源側最終還是沒能讓自己走進青樓的大門,隻是轉身便是匆匆離去。


    “嘿!”


    看源側離開,徐童咧嘴偷笑:“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大師看開點啊!”


    源側聞言迴頭,眼神複雜的看向這位把自己淹沒在香豔世界裏的世子,雙手合十,心道:“世上再無第二個陳玄奘。”


    口誦著一聲阿彌陀佛,便是匆匆而去。


    源側走了,徐童就更是自在了,伸手朝著一旁的媽媽桑招了招手,可把這位徐老半娘給激動壞了,雙手在胸前一提,屁顛顛的走過來:“公子有什麽吩咐。”


    徐童推開身邊這些姑娘,在一眾姑娘們怨念的眼神中,攔住媽媽桑的腰:“我有個朋友就在你們這,正好我來都來了,帶我去見見他。”


    “朋友,您說的是那位公子??”


    “渾天監送來的那位。”


    “渾天監?”


    媽媽桑聞言不禁遲疑起來,徐童卻是一巴掌拍在媽媽桑的屁股上:“別裝蒜,帶我見朋友,下次我再來,不然我以後就不來了。”


    “別別別~”


    媽媽桑一聽就急了,這是誰?這是財神爺。


    那些一擲千金的土豪多了去了,偌大的洛陽城,隨便丟出去個磚頭砸下去,不是當官的就是豪門權貴。


    洛陽青樓十八家,勾欄司教坊更是多如牛毛。


    這些人憑什麽來他們家啊,就是因為她們家有詩人做詩,出門一說,名動洛陽城的人詩詞,是在她們家門口做出來的,那就是金字招牌。


    就憑這位公子方才那兩首詩,他們家明兒起,花詞的價格都要漲一倍。


    你還別嫌貴,還限量了呢。


    不然你卻別家去,看看能有這份逼格麽。


    媽媽桑趕緊拉住徐童,隻是還有些不放心地想要確認一下:“公子真是朋友!”


    徐童挽住媽媽桑胖墩墩的肉手,把她兩隻手放在自己胸前,深情地望著這位媽媽桑的眼睛。


    饒是情場老手的媽媽桑,今兒也不知道怎麽著,臉都開始紅了起來。


    “我們是知己好友,為對方舍身取義,赴湯蹈火的那種朋友!!”


    媽媽桑一聽,聯想起那位公子,麵對四大花魁始終堅定不移的模樣,心裏猛的豁然開朗:“難道你們是……”


    徐童手捏拈花,壓在媽媽桑的朱唇上:“你懂我!”


    “哦!!”媽媽桑瞪大眼睛,內心八卦之情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跳。


    小雞吃米般的瘋狂點頭:“我懂,我懂!!”


    “懂,還不帶路!”


    “這邊請!就在後麵廂房。”


    媽媽桑說罷,也不理會身後一等女兒們怨念的小眼神,帶著徐童直奔後院去了。


    穿過後院,還未靠近,就聽到陣陣做樂聲。


    “放心,小相公對您可是忠貞不二,這些日子,是一點凡心都沒動過,我那四個女兒啊,渾身解數都使出來了,小相公依舊是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媽媽桑生怕徐童誤會,趕忙開口解釋道。


    說著推開房門:“姑娘們,咱們出來吧!”


    一聽媽媽桑肯放她們走,房間裏的四位姑娘立即鬆了口氣,紛紛從房間裏走出來。


    “你守在門外麵等著,不許別人進來!”


    徐童指了指院門,示意身後的郭毅守在門外。


    隨後揮手趕走媽媽桑,躡手躡腳走到門前,壓低了嗓門道:“小相公別來無恙啊!”說著雙手一推房門,邁著小碎步走進去。


    張海生此刻正盤坐在床上,雙手平放在胸口小腹上,聽到聲音,隻道:“請姑娘離開吧,貧道……咦!!”話說到一半,張海生兩眼一瞪,看著走進門的徐童,不禁破口大罵:“我艸你大爺!孫賊你還敢來!”


    “阿彌陀佛,小相公何必生氣,貧僧來給你送茶來了!”


    徐童滿臉壞笑地把房門一關。


    很快就聽房間裏“咯噔咯噔”地一陣碰撞作響。


    站在院門前的媽媽桑聽到動靜,掩著嘴一陣暗暗偷笑:“這怕是天雷勾地火,已經打起來。”說罷,便是帶著姑娘們速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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