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迎點點頭,就照做了。


    可這木槿花實在是好看,她一拿出去說要丟掉,外頭的小丫鬟就紛紛道:“鬆迎姐姐,這花好漂亮啊,不如別丟了吧……”


    “是啊是啊,丟了多可惜!”


    鬆迎是這滕華園最好說話的人,可如今還是壓低聲音訓斥道:“姑娘的話,你們一個個都不放在心上,一個可是皮癢癢了是吧?姑娘說要丟,就得丟,若是不想聽姑娘的話,我稟了姑娘將你們送到別的院子裏伺候去!”


    到了最後,這木槿花還是被丟了。


    花是丟了,可屋子裏處處都彌漫著木槿花的香氣,甚至還帶有顧則淮的氣息!


    傅明月心頭不好受,想著出去轉轉,她剛出去就見到傅二娘。


    傅老太太的消息是昨晚上遞到莊子上去的,今早上傅二娘就迴來了,她不像是之前那般裝瘋賣傻的模樣,穿著一件藕荷色的挑線裙子,外套著一件月牙色的褙子,襯的她整個人溫潤得很。


    這些日子她在莊子上養著,整個人胖了些,臉上也帶了幾分紅潤,看著是一派端莊賢淑,大家閨秀的模樣。


    她看到傅明月,嘴角邊露出一個笑容來,“阿囡,我迴來了!”


    傅明月一愣,當即就明白了,傅瑤如這是打算以真麵目示人,不再打算裝瘋賣傻了。


    她上前走了幾步,抓住傅二娘的手,“二姐姐,你可算迴來了?”


    “對,我迴來了!”傅二娘衝著她微微頷首,輕聲道:“阿囡,咱們該給老太太請安去了!”


    連她如今也管傅老太太叫做老太太,而非祖母,祖母這二字是天底下親近的祖孫之間該有的稱唿,傅老太太,她不配!


    這世上的女子,因為情情愛愛,頹廢的不熟,可因此振作起來的女子也不少。


    傅明月知道傅二娘是後一種,傅二娘是與傅家對抗的。


    她們兩人一起朝存善堂走著,這一路上不斷有人來指指點點著,說三道四,傅家上下沒人不認得傅二娘,傅二娘癡癡傻傻的模樣已經落到每一個人的心頭,見到傅二娘這模樣,怎麽會不議論?


    傅二娘脊背挺得筆直,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直接進入了存善堂。


    存善堂裏頭的傅老太太正坐在貴妃榻上,任由著小丫鬟給自己捶腿了,見到她迴來了,倒也沒多想,“你母親當真是沒有說錯,她對我說會好好善待你的,這話,我原本以為她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倒是來真的,也舍得花銀子給你做兩件像樣的衣裳了!”


    “你這衣裳穿著好看,倒是有幾分原來沒吃癡傻的樣子了!”


    傅二娘笑著道:“祖母,孫女的病好了!”


    “至於這衣裳,不是二太太送的,是孫女自個買的!孫女想著如今迴來見您,自然是要拾掇拾掇了!”


    傅老太太一愣,像是沒聽懂似的,她看了曾媽媽一眼,“曾媽媽,你聽見了二娘說什麽了嗎?”


    她這些日子,因勞心傷神的,所以精神不大好,隻以為自己聽錯了。


    曾媽媽高興道:“老太太,您沒聽錯了!二姑娘方才說她的病全好了,這可真是喜事兒啊!如今咱們府上是喜事是一樁接一樁,恭喜老太太,賀喜老太太啊!”


    傅老太太這才看向了傅二娘,道:“二娘,你的病當真好了?”


    傅二娘點點頭,笑著道:“這種事兒自然不敢瞞著祖母的!”


    傅老太太十分高興,顯然是把曾媽媽方才的話聽進去了,連說了幾個好字才道:“你的病好了,那就最好不過了!原來多好的一個姑娘啊,原先看到你癡癡傻傻的樣子,我心裏十分不好受……”


    “不過二娘,你的病怎麽會突然好了?你可是莊子上碰到了什麽神醫?”


    她怎麽都不相信傅二娘的病因是無緣無故好的,她更是不相信傅二娘娘從來沒有癡傻過!


    想當初傅二娘剛病的時候,傅老太太也是極其疼這個孫女兒的,想著這孫女癡傻了,就不能用她的親事來為傅家鋪路了,急得她恨不得一日請一個大夫來,可卻是半點成效都沒有。


    如今傅二娘好了,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傅二娘笑著道:“孫女在莊子上並沒有碰到什麽神醫,也並沒有碰到什麽奇人異事,說起來也奇怪,孫女自從去了莊子上之後,精氣神兒好像是一日比日好了,狀態也好了。”


    “有的時候迷迷糊糊能想起小時候的事兒,又過了些日子,好像犯糊塗的時候幾乎就沒有了,算算日子,孫女怕是已經十來日沒有犯病了,說不準真的是老天爺保佑我傅家了……”


    “隻是祖母,孫女不知道二太太突然間我叫迴來是為了什麽,不過二太太將我叫迴來,我迴來便是了,剛好也能在老太太跟前盡孝了!”


    她這話的意思很明白,第一,傅二太太不希望她留在莊子上,第二,她一離開傅二太太,她這病就好了。


    傅明月了然於心,傅二娘這是開始反擊了,想將這屎盆子扣到了傅二太太頭上。


    縱然傅二太太沒有將傅二娘一個癡傻的庶女放在心上,後來也沒怎麽使那些下作的手段,可這屎盆子,傅二太太受的不委屈。


    傅二娘也曉得,當年的仇她不能不報,如今再查當年的事情,無異於大海撈針,可想要扳倒傅二太太,如今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傅老太太比不上傅明月心思活絡,可仔細一想,好像也就猜到了些什麽,不過她沒有當著晚輩們的麵說這些話,不過是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如今你的病好了,那就好!”


    “二娘啊,你那院子破落,前些日子那幾場大雨一下,不少地方都漏水,你就先別迴去了!”


    “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就先搬到存善堂來住,正好和我這老婆子作作伴兒!”


    傅二娘是歡歡喜喜應下了,“祖母就算是不這樣說,孫女也有這個想法了!還記得當年孫女沒生病之前,祖母看起來十分年輕,如今再見,祖母老了不少,孫女心裏十分難受,想著這幾年不能再祖母跟前盡孝,反倒還要讓祖母為孫女擔心……”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傅老太太被她說的也難受起來,道:“祖母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祖母不怪你……”


    她又有什麽資格去怪傅二娘了?


    她一疊聲吩咐曾媽媽當即就下去將傅二娘的東西收拾過來,又問了傅二娘許多問題,可傅二娘是個妥帖人,迴答是一點紕漏都沒有。


    傅老太太到了最後更是道:“……如今你這年紀也不算大,祖母會幫你尋一門好親事的!咱們傅家的姐兒,個個生的好看,不愁沒人娶!”


    原先傅二娘想要嫁給陳少堂,那就是高攀了,更別說如今了,傅老太太壓根不敢做這個夢。


    傅二娘也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和盤托出,隻笑著說,“一切但憑祖母安排!”


    又閑話幾句,傅明月便說要走了,傅二娘也直說想要迴去收拾收拾東西,所以是和傅明月一起出了存善堂的門。


    走遠了,傅明月這才道:“二姐姐這般是為了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條路走起來非常辛苦,二太太就不說了!”


    “隻怕……當年的事情二老爺也是知情的,如今老太太想著你什麽都不知道,想要你用你的,興許不會對你下手,可若是知道實情了,隻怕也會站在二老爺和老太太那邊的!”


    “我當然知道!”傅二娘的語氣雖輕柔,可卻不是一點分量都沒有的,如今她不再裝瘋賣傻,眼眸之中也恢複了原先的光彩,看著像是一個機靈且溫婉的女子。


    笑了笑,她更是道:“阿囡,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最妥帖的辦法就是讓阿堂和陳家那邊交涉,讓陳家那邊出麵說要迎娶我為妻,這樣,就算是二太太出言反對,想必作用也不大,老太太更是求之不得!”


    “隻是阿囡呀!他們害我害得這樣慘,要我就這麽算了,我實在是做不到我,一想到九娘,我便覺得錐心的難受,若是九娘在九泉之下知道她的姐姐這般窩囊……不知道該有多傷心了!”


    都是當姐姐的,傅明月很能理解她的心思,隻道:“那姐夫知道嗎?”


    “他啊,自然是知道的!”傅瑤如一提起陳少堂的時候,臉上便泛起幾分紅光來,好像是懵懂青澀的少女,阿堂啊,開始是不答應我這樣做的,隻是我執意如此,他也知道我疼九娘,若是這個仇不報,我一輩子心裏都不安!”


    昨夜她啟程迴來傅家,陳少堂連夜迴去了揚州,臨走之前更是留了一隊人馬在京城,保護她的安全。


    當初她都沒什麽可怕的,如今又有什麽好怕的?


    倒是她道:“你了,你是怎麽迴事?我聽說了,說你偷偷溜出去了好幾天,沒想到到了最後是被鎮南侯送迴來的,這鎮南侯還說中意你,明月,這到底又是怎麽一迴事?”


    外頭的那些話傳的十分難聽,不少人都說傅明月使出了渾身解數勾引顧則淮,有的還說是傅明月下了蠱,這才能迷惑顧則淮。


    畢竟這傅明月好看歸好看,卻不是傾國傾城之色,憑什麽讓堂堂鎮南侯對她死心塌地?


    可這些話,傅二娘是不信的。


    傅明月歎了口氣,“二姐姐,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如今也煩得很,如今爹爹的性命是捏在他手裏的,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甚至不敢將話說的太絕,怕惹惱了顧則淮。


    傅二娘並不問其中的過往,隻道:“可接下來你也該有個章程才是啊,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吧,我知道你孝順,可若是用你的親事來換四叔的性命,我覺得四叔不一定願意。”


    誰都知道傅明月這樣做不對,可誰都不能替她想出個辦法來。


    傅明月笑著勸慰她幾句,直說自己的事兒自己會想辦法的,畢竟傅二娘如今的情形也不算好。


    還真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傅二太太一知道傅二娘不再癡傻了,當即就怒了,不過如今最要緊的不是收拾傅二娘,卻是忙著照顧自己的寶貝閨女。


    傅二太太吩咐下去,說要傅三娘身邊的人守口如瓶。


    傅三娘經過和離之事後,是一蹶不振,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肯見人,每頓這飯菜用的還沒傅二太太養的貓兒多,瘦的都不成人形了。


    她的性子也是大變,原先她的性子都不算好,可如今更是暴躁,有一次傅二太太端著一碗雞湯勸傅三娘喝,說的那叫一個苦口婆心,甚至有些低聲下氣,可躺在床上的傅三娘倒好,直接坐起來一把將那湯碗朝傅二太太的臉上掀。


    好在那湯不算燙,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自個兒的孩子自己心疼,傅二太太這件事誰都沒說,甚至到了這個時候還替女兒著想。


    傅二太太去還去見了傅二娘一麵,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沒有懷疑過傅二娘當初是裝瘋賣傻,隻以為她是什麽時候病好了,一直在騙自己,“……二娘啊,如今你可高興了?如今三娘成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怕是晚上做夢都在笑罷?”


    “我知道如今你和傅明月兩個人高興著了,一個想著自己能嫁到陳家去,一個想著自己能嫁到鎮南侯府!還想著兩人相互扶持?呸,我告訴你們,做夢!”


    傅二娘如今正在撫琴,她最擅長的就是彈琴了,當年她的琴藝在京城可是極為有名的。


    這麽些年沒彈了,這手感還是沒怎麽生疏,“二太太在說些什麽,我怎麽有些聽不懂了?至於三娘,如今她落到這個境地是她咎由自取,是你們咎由自取!”


    說著,她一收手,琴音變戛然而止。


    她緩緩站起身來,道:“二太太,我什麽都記得,什麽都想起來了,當年的事情,九娘的死……你以為自己逃得過嗎?三娘如今落得這個地步,僅僅隻是個開始!”


    她的眼神很是狠戾,看的傅二太太心頭一震。


    傅二娘在傅二太太跟前一直都是柔順的,聽話的,溫柔的,這個樣子,還真是頭一次。


    不過,傅二太太可不怕她,冷哂一聲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還想要替九娘報仇嗎?我告訴你,你做夢!當年我能對付的了你,如今,我也有這個本事!”


    可她忘了,當年傅九娘是傅二娘的軟肋,如今的傅二娘已沒了軟肋。


    傅二娘沒有說話,用一種森然的眼神看著她。


    傅二太太隻覺得渾身發冷,轉頭就走了。


    她這威風,自然沒能逞成。


    當天傍晚傅老太太就將傅二太太叫過去敲打了一番,不管傅二太太怎麽說,傅老太太都覺得傅二娘的病之所以這麽久沒好,都是因為傅二太太在其中搗鬼,傅二太太怎麽說,傅老太太都不相信。


    傅老太太更是放出狠話來,若是傅二太太再胡作非為,直接將她休了!


    這話,很是嚴重。


    傅二太太氣的是一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更叫她生氣的消息來了——戶部的米糧丟失案出現了轉機,說是當初曾有人見著大批的糧食運往碼頭,那個時間,傅德文還在金陵了。


    這消息不脛而走,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皇上下令去查,這消息像是一條條往外冒似的,條條都和傅德文沾不上邊。


    皇上就更加生氣了,杖責了當初審理這案子的所有人,更是下令將傅德文放出來。


    這米糧丟失案得查,嚴查!


    到了中午的時候,傅德文就被放出來了。


    這傅家上下的主子,不高興的比高興的多,傅德文一出來,壓根就沒去存善堂,直接奔向了滕華園瞧了瞧自己的寶貝女兒。


    傅明月似乎又瘦了,原先胖乎乎的小臉瘦的隻剩下尖尖的下巴,更凸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旁人會覺得她這樣好看,傅德文見了,隻有心疼的份兒,“阿囡,你祖母這些日子有沒有為難你?”


    傅明月搖搖頭,笑了起來,“沒有,杜姨娘如今懷有了身孕,二姐姐的病也好了,祖母如今心裏頭高興著了,可沒時間收拾我!倒是您迴來了,祖母隻怕……我聽人說,二伯父已經忙得好些日子沒迴來了,二伯母也時常往王家跑……”


    “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他們折騰再多,又有什麽意思了?”提起自己的這位兄長,傅德文很是不屑,“齊閣老向來清廉,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王一惟那個人得齊閣老看重是真的,可他……一直不得齊閣老喜歡,這次我能夠安然無恙,也不知道他們接下來要推誰出來了!”


    他甚至沒想過這米糧丟失案能涉及到文官和武官之間的爭鬥,更沒想過這後頭還有一個顧則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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