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似乎也無意黨派之爭,我認為他入黨是不合適的。”黃石適時地挑明了自己的態度。


    “國公所言極是。”繆首輔和任大夫都附和道,作為未來的君主,他們確實需要超脫於政黨之外。


    “剛才劉會長來找我時,說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對繆首輔的來意黃石則是絕口不提,他請劉昌過來,讓他自己和製憲會議的兩位大夫說——繆首輔依舊是製憲會議的議員。


    今天劉昌和齊國公抱怨了很久銀價浮動,從西班牙人那裏換取的白銀時多時少,而且趨勢難以預測,對此劉昌當然覺得是無解的,他不過是隨口抱怨了一通罷了。


    不過黃石倒是有另外的想法,他建議製憲會議不妨考慮發行新的貨幣,一種穩定,流通量可以預計的貨幣。


    “對商業當然很有好處,”以前繆首輔也是商人,他也希望有一種穩定的可流通貨幣,同時也能意識到這種貨幣發行會給國家財政帶來極大的好處,不過問題在於百姓是不是能夠接受這種貨幣,黃石剛才提出的例子是當初長生島的軍票和福寧鎮的軍票,不過繆大夫指出那個軍票歸根結底還是用白銀為保證的:“如果濫發,後果不堪設想。”


    “我又沒有說不以白銀為保證,我覺得可以先慢慢來,比如把每兩白銀換算成三百元,任何人都可以用這個元從官府手裏換迴一兩白銀,隻是官府收稅不再接受白銀,而是要收錢幣,以此來建立信用。”


    黃石說了一會兒他的構想,但最後向兩位製憲會議的大夫重申道:“我不會為這個計劃負責的,我也不會親自去向製憲會議提出這個建議,到時候如何發行也是內閣和製憲會議來擬定,如果砸鍋了不要指望我來收拾殘局。”


    這個聲明倒是沒有把繆首輔和任大夫嚇倒,最近很長一段時間來齊國公都是這個態度,權責自負。


    “製憲會議如果不打算開始這個計劃,我也不會強求,”黃石覺得這個計劃是非常有可能被啟動的,因為對經濟有利,對財政也有利:“如果製憲會議和內閣開始這個計劃,無論你們如何擬定計劃我都會批準的。”


    黃石再次保證道,而且當著眾人的麵又一次為製憲會議進行政治背書:“終我一生都會支持製憲會議或是未來國卿院的任何決定,我深信議會比我考慮得周到,犯的錯更小也更少,如果未來我不在了,接替我這個位置的人自認為比我強的話,他可以考慮否決議會和內閣的決定,但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如果黃石取代了明皇,那麽他就是新朝的開國者,在場的無論是繆首輔、任大夫還是商會會長劉昌或是夏完淳,雖然口頭上不提,但都相信這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而黃石的這個保證就會是議會的重要武器——不會有後繼者敢自稱比開國皇帝更強的。


    “齊公的這句話,介意下官傳達給報紙麽?”繆首輔有些沉不住氣了,冒失地提出這個疑問,他實在很擔心黃石隻是隨便說說來安撫人心,而不是真的想表達這個意思。


    “完全不介意,”黃石說話的時候,注意到幾個聽眾的唿吸都變得粗重了:“留中權是不合理的,我完全無意恢複它。任何經過上、下兩院一致讚同的決議,我都會批準,即使——”黃石衝著身邊開闊的草坪揮舞了一下球杆:“你們的決議是要搶走我的這個球場。”


    ……


    分開來杭州的繆首輔和任大夫乘坐同一輛馬車返迴南京,路上他們主要討論了發行新貨幣的問題,在這個計劃上達成了初步共識,至於對李秦的處理兩者都沒有提及,因為兩人已經對此達成了默契。


    在迴到南京的時候,繆首輔看了一眼窗外宏偉的南京皇城,淳化之戰結束後,黃石雖然跑去杭州,但是監國太子和皇後娘娘都搬迴南京居住。由於黃石完全沒有控製的意圖,而且現在也不像在泉州時那樣距離近,朱明皇室似乎正變得越來越活躍,一些江南士人開始還是鬼鬼祟祟地去叩見監國陛下,但現在變得明目張膽許多。


    “前幾天,有人來和我說過,”自從繆首輔聽到黃石的那句保證後,就一直想提醒齊國公注意監國陛下的動靜,不過對方顯得毫無戒心,也不願意討論這個問題,現在他有意無意地對任紅城說道:“說我從來不去拜見監國陛下,有失人臣身份。”


    “是啊,下官也聽說了,”去拜見監國太子的士人中還有不少是錢謙益派的東林士人,最開始是死心踏地的保皇派,但是現在由於他們完全沒有從齊國公那裏拿到酬勞,那些在南明政壇不得誌的士人也開始往皇宮跑:“他們每天都去,還稱之為上朝。可是我記得齊國公已經廢除了上朝,這也得到各省卿院的一致擁護,我覺得他們稱每天去上朝這種言論是對卿院權威的挑戰。”


    繆首輔微微一笑,對方的迴答原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和那些失意士人不同,麵前這位是南明憲政製度的受益者,而且毫無疑問,對方肯定也明白,齊國公那番尊重議院的聲明,隻有在齊國公成為新朝開國者的情況下才有最大的效果,如果明朝延續下去,那隻有朱元璋的話才算是祖訓,黃石的聲明說不定有一天還會被說成是亂臣賊子的狂悖之言。


    ……


    “六錢還是六兩,六十兩,六百兩不重要,齊國公認為我們對此事的處理隻是表明一個態度,那就是我們是否認為盜取國帑是不可以容忍的行為,如果我們認為可以容忍,那無論製定什麽樣的容忍標準都是小事了。”迴到首輔官邸後,繆首輔對李秦的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如果我不追究此事,那麽選民就會認為我認為這種事是可以容忍的,而實際上我並不這樣認為,我不想讓選民誤解我和本黨的態度。”


    本來滿腔希望的李秦聞言垂下了頭,艱難地問道:“首輔大人是要下官辭職麽?”


    “是的,我希望你主動提出辭職,從此不再踏足政界,這樣我還可以確保你的退休金。”繆首輔微微緩和了一下語氣:“為了黨,你也稍微犧牲一下吧,現在我還有權任命本黨的同誌接任你的位置。”


    隻要彈劾案沒有啟動,李秦是自動離職而不是被罷免或是彈劾下台的,繆首輔就可以保證他的老朋友退休的身份,現在南明對官員的待遇不錯,俸祿相當優厚,就是退休金也遠遠高於一般人的收入,李秦既是議員也是部長可以有兩份退休金,雖然這不足以讓他成為富翁但是衣食無憂也可以過上體麵的生活。而且隻要是自動辭職,根據製憲會議的規矩,黨魁可以直接任命繼任議員而不需要重新選舉——這是黨派達成的妥協議案之一。


    “可是這並不是一點點的犧牲,”李秦突然憤怒起來,如果隻是為了收入,那他一開始根本不會變賣產業棄商從政,南明體製下,官員的收入已經根本無法和崇禎朝相比,就是政治捐款開支也必須是公開透明的,隻能用來為政黨競選和宣傳服務,收入雖然不低但沒了灰色收入也就意味著不可能靠做官致富。很多從政的人和李秦一樣,相比金錢他們更在乎政治地位和權力,政治生命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切:“他們憑什麽彈劾我?監察司已經說了我沒有犯法,我沒有——”李秦強調道:“觸犯法律。”


    “我不在乎這個!”繆首輔也激動起來:“我不在乎你有沒有犯法,你這事做錯了,你給本黨和本內閣抹黑了,而且你居然麻痹大意到被人抓住了!”


    “隻有六錢銀而已,”李秦指出這句話繆首輔以前也對他說過,他哀求道:“下官會牢記這個教訓,一定不會再犯,首輔大人再給下官一個機會吧!”


    “你的教訓會被我們和你的繼任者牢牢記住的,但你要對這件事負責。”繆首輔冷酷無情地說道:“沒有人能把自己的利益置於國家之上,我也不會同意我們的某些黨員把自己的利益置於本黨之上,國家不會為你的錯誤付學費,工黨也不會用黨的利益為你的錯誤付學費。”


    “如果我不辭職呢?”多年的老朋友竟然如此冷酷無情,讓李秦很傷心,他有些憤怒地問道:“你難道會罷免我嗎?罷免一個替你效力這麽多年,勤勤懇懇、從來沒有大過的官員,而且還是你的朋友。”


    “那我就會罷免你!你不是覺得沒有犯罪嗎?我向老天爺發誓,我會在罷免你以後親自提出對你的彈劾案,或許提刑官不會定你的罪,但是這個彈劾案一定會通過,我會讓所有黨員都對此案投讚同票!讓你不但沒有部長的退休金,連議員的也一樣沒有!”對方的頑固讓繆首輔變得氣急敗壞起來:“別逼我這麽做,但是如果今天下午本官還沒有看到你的辭呈,你就會接到罷免令和彈劾書,不就是一個席位嗎?我就是不要了也要彈劾你。”


    麵對這樣赤裸裸的威脅,李秦終於還是屈服了,他現在聲名掃地而且地位不夠高,估計就是退休了也很可能無法像呂誌強一樣地出迴憶錄,他畢竟還是要為自己的後半生考慮。


    “遵命,大人。”李秦垂首說道:“下官這便迴去寫辭呈,呈遞給大人和給製憲會議。”


    看著老朋友彎著腰,耷拉著肩膀,步履沉重地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繆首輔突然感到一陣心酸,他幾乎開口要叫對方迴來,但是最終還是一言未發——南明殘酷的憲政製度,已經剝去了舊式官僚體係中那層溫情脈脈的麵紗。


    ……


    “為了六錢銀子就罷免了一位尚書。”許平看到南明這篇報道時,心情變得十分複雜:“這要是放在前明,不,就算是放在我們大順,這也叫個事嗎?就是在明太祖高皇帝的時候,能為了兩壺酒就罷免一位朝廷的命官嗎?”


    聯想到自己懂事以來的所見所聞,許平突然有種感覺,那就是黨爭,至少齊國公這種黨爭未必是一無是處的:“南明的國力最樂觀地說也是不在我們之下,工業更是十倍以上,如果他們的官僚都是這樣的,那我們還能打贏嗎?”


    最近大順方麵唯一值得一提的勝利,不是陸軍而是在他們劣勢最大的海軍上麵,天津巡撫把明軍鑿沉又被順軍打撈起來的鐵甲艦設法予以修複。在打撈沉船方麵,他們可以借用以前的經驗,不過在修複船隻方麵則不行,不過為了在朝廷方麵掙個麵子,也是為了還擊領軍將領的囂張氣焰,這次大順內閣斥重金收買走私船長,從南明那裏綁架了幾個技工偷運到天津。


    而鐵甲艦實際並沒有嚴重受損,隻是一個齒輪被卡死,限於時間和地點問題所以明軍沒能修複。在大順方麵不計成本地努力下,很快這艘船就恢複了航行能力。然後天津巡撫就親自組織了一場奇襲,挑了一個無月的陰天,用大量劃槳動力的小船趁夜把鐵甲艦無聲地拖拽出港,於黎明時分發動機器,向天津港外的明軍駐留艦隊發起進攻。


    驕傲的南明海軍從來沒有受到過順軍水師的挑戰,也從來不曾有過和鐵甲艦作戰的經驗,因此雖然注意到對方的武器,但明軍還是接受了這個挑戰,命令旗下船隻一擁而上,準備把失去的鐵甲艦奪迴。


    但是隻有風帆戰艦的一方很快就發現他們完全不是敵人的對手,他們的炮完全無法給鐵甲艦造成傷害,順軍學著明軍的樣子在艦體上塗滿了牛油,威力還不如要塞炮的海船炮隻能在艦體上叮叮咚咚地敲出一陣聲響。最先下錨與鐵甲艦對射的幾條船,在被順軍繳獲的二百八十磅大炮擊中後,毫無懸念地很快沉沒。


    見勢不妙後,明軍艦隊連忙收錨揚帆退出戰場,而順軍的鐵甲艦則一直追在他們的尾巴後麵打,在追擊過程中,明軍任何一條船隻要被對方的二百八十磅大炮擊中,就必然喪失戰鬥能力。幸好由於鐵甲艦的速度實在太慢,所以明軍的艦隊大部分得以逃出對方的火力範圍。但在一天的戰鬥後,天津巡撫還是可以驕傲地宣稱他們解除了明軍對天津港的封鎖,而且擊毀了明軍七條戰艦,俘虜了近千名水手。


    由於一直沒有進攻天津港的計劃(這主要是因為天津實在距離北京太近,而且南明已經花費巨大在供養山東濱海的部隊,所以南明陸海軍都認為占領塘沽不太實際),所以海軍新造出來的兩條鐵甲艦一直在後方訓練而沒有上前線。但是有了這個威脅後,渤海的艦隊要求後方立刻把鐵甲艦運來,以便對付第一艘的試驗品。


    此時在遙遠的歐洲,幾套嶄新的動力機和新式機床正被運向阿姆斯特丹,上一次英荷戰爭的失敗讓荷蘭深感恥辱,而英國咄咄逼人的攻勢還在繼續,已經毫不掩飾對荷蘭北美殖民地,尤其是新阿姆斯特丹(紐約)的野心。


    “這是中國人剛發明的機器,”指著一台蒸汽機,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代表介紹道:“能夠提供可觀的動力,他們正在把它應用在戰艦上。”


    與機器一起運來的還有一些技工,荷蘭東印度公司派出一些人到福建、廣東從學徒工幹起,直到了解了相當的製造和維修知識後才跟著這些機器迴國:“四十年前,他們還在從未我們這裏進口機器、武器和技師,四十年後輪到我們從他們那裏購買了。”


    “令人驚歎的機器!”參觀過戰艦後荷蘭海軍將領奈德稱讚道:“中國人是如何在四十年裏取得這樣了不起的進步的呢?”


    “最主要的進步來自最近的數年,中國陷入了一場勢均力敵的全麵內戰,戰爭讓他們的技術日新月異、人才湧現、社會革新,而且本來是社會底層的工商也一躍成為人上人。”東印度公司的代表迴答道:“戰爭是技術和變革的最大推動力量,這在我們歐洲不也一樣嗎?”


    第四十一節 返京


    “和我講講中國的內戰吧,”雖然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成立很多年,而且之前在南洋東印度公司的雇傭軍和理事會的雇傭軍發生過長期的交手,但對大部分荷蘭人來說中國依舊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國家,奈德將軍就對這個東方的大國很感興趣:“他們的海軍如何,陸軍如何?”


    “想必將軍已經聽說過中國的黃侯爵?”


    “是的,他的繼承人幾年前還曾訪問阿姆斯特丹。”


    “現在這位令人尊敬的貴族已經是公爵了。”


    奈德將軍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在大部分歐洲王國,公爵是貴族能夠達到的最高等級,絕大多數這種頭銜都是國王賜給他們親弟弟的:“我記得這位公爵大人是平民出身吧?”


    “將軍的記性很好,公爵確實出身平民,幾千年來中國持續地從野蠻人手中奪取大片的殖民地並它們統統變成本土,據在下所知每個為皇帝奪取大片新領土的中國將領,即使出身平民也會得到世襲的貴族身份……”


    “這個自然,看了這位公爵大人為他的皇帝奪取了不小的土地啊。”奈德的語氣中頗有羨慕之情,他對黃石的經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了解:“什麽公爵?”


    “和我們歐洲一樣,是以公爵封地命名的,不過那個名字並不好記憶,倒是為公爵起了一個別名,叫磐石公爵。”


    “是用來形容公爵的心性,還是戰爭的風格呢?”


    “都有,而且和磐石公爵的大名也有關聯。”


    “原來如此。”奈德將軍點點頭。


    “磐石公爵閣下的經曆略有不同,”東印度公司的人把他對中國政局和黃石生平的理解一五一十地誠實報告給海軍中將:“四十年前,中國失去了他們睿智、老練和勇猛的老皇帝,隨著老皇帝的去世,他建立的強大海軍和陸軍也化為烏有,野蠻人開始反撲。中國失去了他們大概麵積有一個歐羅巴那麽大的新領土,上麵的殖民不是變成了野蠻的奴隸就是被屠殺一空,野蠻人甚至嚐試洗劫帝國的首都。”


    “一個歐羅巴大陸那麽大的領土,嘖嘖——”海軍中將評價道:“這樣大的土地怎麽可能輕易本土化?”


    “將軍不要小看x中國殖民的能力,他們有著無窮無盡的人力,這麽大的土地隻要幾十年就可以變成本土。”東印度公司告訴將軍,據他所知中國擁有超過五千萬的男丁:“中國對新領土殖民的速度非常快,據在下所知:幾千年來隻要穩固地占據五十年以上的殖民地,無一例外地成為了中國的本土。”


    “嗯,還是繼續說那位磐石公爵吧。”奈德將軍不禁想到,如果荷蘭有這樣的人口,那北美的殖民地早就可以完成本土化,不,哪怕土地再多上幾十倍也可以很快完成本土化。


    “當時磐石公爵還是一個年輕的將軍,他在首都的大門前擋住並且全殲了企圖洗劫首都的野蠻人,因為這樣的功績而得到了侯爵的身份,當時沒有人懷疑將軍會為國家奪取大片新的領土,因為這樣的功績他甚至可以建立一個新的、領土比法國還要大的王國。但是侯爵在宮廷裏的敵人嫉妒他的功績和榮譽,勸誘皇帝剝奪了將軍的軍權,把他流放迴他自己偏遠的封地上。而接任軍隊的人都是愚蠢的飯桶,多年來不但沒有奪迴失地,反倒讓野蠻人的大軍一次次蹂躪帝國的領土、掏空了帝國的國庫,羞辱皇帝的軍隊和大臣……”東印度公司漸漸講到了內戰的開始:“皇帝身邊圍繞著將軍的政敵,這麽多年過去了,將軍看起來永遠沒有重掌兵權的一天,最後就連將軍的冠軍騎士也投奔叛軍,成為另一個自稱擁有皇位繼承權的叛軍首領的冠軍騎士……皇帝身邊的奸臣接受了叛軍的黃金,把城門出賣給敵人,絕望的皇帝自殺在皇宮的大門前……”


    奈德將軍靜靜地聽著這個有趣的故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接著告訴他,公爵在大半領土丟失後,抱著皇帝的幼子(荷蘭人不是很分得清中國皇室的關係。)逃到南方,繼續堅持抵抗,現在已經出現了勝利的曙光:“在我來之前聽說中國的皇太子已經有意要立公爵為國王,不過人民對此並不滿意,認為舊皇室已經不配擁有皇冠,人民希望能夠把這頂皇冠帶在公爵的頭上。”


    “真是了不起的國家,”奈德由衷地稱讚道:“一個勇敢的軍人,擊退了野蠻人的進攻,領導人民擊敗叛軍,然後被擁戴成為國王和皇帝,這我之前隻有在童話中才聽說過啊。要是在歐洲,如果你沒有值得一提的血統,那麽就是再有才能也不可能得到皇冠的。”


    一連串的稱讚後,奈德又問道:“那公爵的前冠軍騎士呢?”


    “騎士依舊向新的皇帝效忠,這位騎士有著憐憫的好名聲,從來不曾縱兵掠奪,對於貴族戰俘曾經多次慷慨地不索取贖金就將他們釋放,甚至沒有搶奪他們的盔甲、武器和珠寶;而那些付不出贖金的平民士兵,騎士會讓他們飽餐一頓然後讓他們離去……”東印度公司介紹了一下許平的經曆,同樣是他的理解:“騎士從野蠻人手裏奪取大概有兩個歐羅巴那麽大的殖民地,得到了自己的王國,手下還有數萬能征慣戰的軍隊……雖然戰事日趨不利,而且磐石公爵已經保證了那些投降貴族的權利,但是騎士卻沒有因為為了保全自己的封國而背叛給他爵位的皇帝。”


    聽完介紹後,奈德說道:“這位騎士是位可敬的紳士,他想必是出身名門了?”


    “不,他和磐石公爵一樣是平民出身。”


    “中國平民的教養真令我吃驚,我覺得就是我們的貴族也沒有幾個能做得這麽好,”奈德搖搖頭:“可惜他沒有貴族血統,不然我都覺得這位騎士完全夠格做我們的國王了。”


    東印度代表笑起來:“議會是不會同意給一個平民帶上王冠的,而且這位騎士並不擅長海戰。”


    “這就是我們不如中國的地方,再說海戰既然有我那國王不懂也沒關係,我不希望國王陛下為我們奪取兩個歐羅巴那麽大的土地,隻要有一個法國那麽大就夠了。”奈德和代表都大笑起來。


    ……


    英國,牛津,


    國王陛下已經決心為英國奪取荷蘭的北美殖民地,從而證明他並不比克倫威爾那個叛國賊差——既然叛賊都能擊敗荷蘭,那麽國王領導下的英國就會取得更光輝的戰果。


    “荷蘭東印度從中國進口了大量的機器,”對荷蘭的動靜英國當然很關心,尤其是對對方重建海軍的努力:“我們也買了一些。”


    英國的王太子迴國加冕後,法國曾經派使者鬼鬼祟祟地前來商議瓜分荷蘭的事宜,法王認為這個同盟可以鞏固兩國的關係,之前法國一直收留流亡的英國王太子,法王認為對方也應該有所報答,而且法王自認為要求也不算過分,他隻想並吞荷蘭本土並且和英國平分荷蘭的海外領地。


    雖然法王對英荷之間的矛盾猜測的不錯,第一次英荷戰爭讓這兩個國家互相敵視,而且一個想擴大戰果、另一個則想報仇雪恨所以都摩拳擦掌地準備再次大幹一場。但是英王對法王貪婪的秘密協議不屑一顧,英國追求的是奪取荷蘭大批海外領地然後消化為己有。至於其他的,如果荷蘭能夠保住以便英國未來繼續奪取那是最好,而荷蘭本土的存在因此也很變得很有必要——可以保證荷蘭繼續控製剩下的領土不讓其他列強染指直到英國成功消化掉這次的勝利果實。


    英王的翻臉無情和忘恩負義傷透了法王那個忠厚老實人的心,既然並吞荷蘭並瓜分她的領土不成,法王馬上又偷偷向荷蘭排除秘密使者,打算和荷蘭結成反英同盟:在英荷戰爭爆發後對英國宣戰,盡力支持荷蘭對英作戰,並和荷蘭一起瓜分英國的海外領土。


    這個秘密協議大獲成功,荷蘭和法國一拍即合達成了對英攻守同盟。不過在第二次英荷戰爭中,在奈德將軍攻入泰晤士河,摧毀了英國艦隊和造船廠並迫使英國認輸投降後,荷蘭並沒有考慮法國的利益而是滿心歡心地單純為自己撈好處。白為荷蘭打工一場的法王感到自己這個老實人上當受騙了、被侮辱了,於是又掉頭去找被打得滿頭包的英國商量瓜分荷蘭,這導致了第三次英荷戰爭——荷蘭第二次向英國投降,割讓了大量海外領土、吐出了上次的勝利果實,然後掘開海堤淹沒了法王的大軍,此時英國又開始為了平衡而暗地支持荷蘭對抗法國:前後三次戰爭讓英國從荷蘭手中獲取了大量的利益,但是法王還是什麽也沒撈到。


    這些是後話不提,在發現荷蘭從中國購買機器後,英國也急急忙忙地讓西班牙人幫忙收購了幾台,對於法王愚蠢的行動英國並非沒有察覺,他們修補了和西班牙的關係現替法國後背找了個潛在的敵人。同時把采購來的機床和動力機運到倫敦打算研究一番並仿製幾台出來。


    現在蒸汽機有好幾家南明廠家在生產,隨同運來的還有產品說明說,至於各種機床的說明就更詳盡了。牛津大學的校長在驚歎過這幾種新式機器的效果後,立刻表示他心目中已經有了一個研究和仿製這些機器的人選:“不過仿製這個詞可能會讓他感到羞辱,我們還是說改良吧。”


    雖然沒有見過這位機械大師的麵,不過校長的語氣、態度和用詞讓官員們頓時也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大師肅然起敬,校長帶著這幾個送機器來的官員走向校園深處,一直把他們帶到一棵蘋果樹前,當看到躺在樹下的那個人看上去頂多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時,官員們無不大吃一驚。


    雖然校長對此人很有信心,但是官員們則很難想象此人會值得校長剛才那種誇獎,這麽年輕就會驕傲到不能在他麵前提“仿製”兩個字的地步。他們不禁覺得校長可能有些判斷上的失誤,對這個人評價過高。但他們都不曾想到,這個年輕人最有信心的人並不是校長,而是億萬之外的南明執政大臣,準確地說,南明的執政大臣是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的瘋狂崇拜者。在黃石本來的世界,有一些比他更瘋狂的崇拜者稱唿這個和耶穌基督同日生的人為第二聖子、為先知、為神使,認為他的著作不是自己想出來的,而是上帝借他的口把一些本來隻屬於神的秘密告訴世人。


    在黃石的印象裏,這個先知一樣的人物,除了因為覺得現有用來研究物理的數學工具不趁手就去發明微積分以外,好像也曾在為英王鑄幣的時候覺得現有的機械工具不方便就隨手發明了螺杆、各種機床和其他許多工業工具;多年前隨便瀏覽過的文章黃石已經記不清,不過似乎對方沒有蒸汽機也解決了動力穩定輸出問題,而這個南明在黃石這個穿越者指導下鼓搗了幾十年也沒能解決。如果黃石今天在此的話,他一定會認為大學校長的期望一點兒也不過分,因為曆史上這位先生就是沒有參考對象也自行把螺杆和機床都琢磨出來了,現在有了實物改良顯然不成問題。


    當校長走到蘋果樹旁邊的時候,那個年輕人似乎還在樹蔭下沉睡,這時一陣風出來,一個飽滿的果實在風中晃動了兩下,突然脫離了樹枝落向地麵,向著年輕人的頭上砸去。


    “小心,”校長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那個蘋果,低頭叫道:“醒一醒!”


    “我沒有睡著,”年輕人緩緩睜開雙眼,雙手抱在胸前盯著校長手裏的蘋果:“我正在想,如何證明讓蘋果落地的、和支配宇宙間星球運行的是同一種力?”


    ……


    經過鳳陽的時候,許平去探望了依舊生活於此地的朱慈烺,自從上次離開後許平就又是一通東跑西顛,始終沒有機會再來鳳陽。朱慈烺發現許平對於戰事顯得相當悲觀,不斷提到南方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


    “我這一年來訓練了兩萬新兵,而南方訓練了十萬以上,與此同時齊公還在雲南、湖廣發動全麵進攻,就是江淮戰場他們的攻勢也是越來越強。”撤出江南以後,許平把各個野戰營輪流撤到後方整訓,包括近衛營和裝甲營在內,許平都讓他們第二次進入訓練營,參加這次的大練兵活動。在許平嚴格的監督下,現在順軍的戰鬥力達到了近年來的最高峰,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大有提高,可是許平卻感到與明軍的差距依然在被拉大,質量被不斷的追平,而敵人的數量優勢繼續增加著:“同時南方還維持著山東濱海的駐軍,養著龐大的海軍,齊公仍然有餘力而我沒有了。”


    由於朝廷的掣肘,許平估計自己得到的資源會越來越少,隻是這點他不會對朱慈烺提起罷了。


    雖然距離前線不是很遠,但是朱慈烺看到的隻有北方自己的消息而不像許平那般可以獲得南方的報紙,他知道順軍一直在後退但從不知道形勢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堂兄會戰敗嗎?可是堂兄不是屢次以少勝多,把齊世子打得落花流水嗎?”


    雖然對方打著明的旗號,但朱慈烺明顯還是偏向自己的,許平苦笑一聲,猶豫了下是不是把黃乃明的秘密透露給朱慈烺一下,但是許平覺得暫時還是沒有必要,雖然按照目前的軍事形勢發展下去順軍在江淮戰場的防禦遲早會崩潰,但是許平認為自己還能在堅持幾年:“我不可能一次消滅南明全部的軍隊,而南明官吏廉潔、賦稅充足,他們會一次次卷土重來,每次的軍隊都比上次要強大許多,而我隻要失手一次就會是萬劫不複。”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許平就起身告辭,朱慈烺竭力勸他吃過晚飯再走,還打趣道:“這都是堂兄的廚子,確實不錯,堂兄還一次沒有嚐過他們的手藝呢。”


    午飯許平就是在路上隨便對付的一點,一頓熱氣騰騰的飯對他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誘惑,不過許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下次吧,這次我還得盡快趕去北京,如果這次我事辦成了,下次就可以來鳳陽和弟弟小聚一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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