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赦免了這些人,那我們又憑什麽指責齊公不殺那些劊子手?”


    “指責黃去病是為了讓山陝之人和我們同仇敵愾,至於黃去病此舉,我倒是覺得他沒做錯什麽,許兄弟不會認為他們和我們停戰三年,就真的成盟友了吧。我們和黃去病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他當然會如此行事,而他做的、我們也做得。”牛金星把這些話對許平和盤托出後,耐心地等待著陷入沉默的對方最後的反應。


    半晌後許平張口道:“主上曾經和我有約……”


    “殺一不辜取天下,不為也。”牛金星立刻替許平說出了這個約定的內容:“主上沒有殺啊,而且這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等主上一統江山,剿滅了殘明,我們再和他們算賬不遲。”


    許平不信牛金星的這種保證,而且他也不信李自成會出爾反爾自壞名聲:“反正太師是打定主意要饒過他們,現在太師如願以償,何必非要說服末將?”


    牛金星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感到自己這半天終歸還是對牛彈琴:“許兄弟,難道你指望主上失敗,殘明又卷土重來麽?不錯,今天主上是稍微犧牲了一點道義,但這是為了讓黃去病無隙可乘,是為了快點結束這個亂世,讓更多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這是為了更多的人,不得不付出的一點代價。”


    “這話太師並不是第一個對我說的。”


    牛金星一愣:“誰和許兄弟說過?”


    “侯洵,他和我說完這話沒多久,我就造反了。”許平說完後掉頭不顧而去。


    ……


    泉州,


    今天省卿院人山人海,很多大夫都沒有座位隻能站著,因為今天齊國公不僅要召見福建省的大夫,而且連廣東省卿院、剛成立的江西、廣西省卿院都派了很多代表來,連浙江的流亡省卿院代表也都沒有被落下。


    “國朝早在數十年前,就有高閣老提議取消皇上的留中不發(否決權),雖然遲了幾十年,但是監國陛下已經恩準,永遠放棄留中不發的權利。”雖然黃石一口一個監國陛下,但下麵的大夫無人不知這是黃石的意思,不過有些人還在猜測這是黃石篡位的事先步驟,黃石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打消了大部分人心中的這個猜測:“齊國公府的留中權,來源自監國陛下,既然監國陛下放棄了這個權利,那以後齊國公府也將失去否決卿院提議的權利。決議隻要達到卿院半數以上就可通過,而律法隻要達到卿院三分之二就將頒行天下。”


    雖然知道齊國公召集眾人會有很重要的事情,不過這個聲明還是讓在座的人無比震驚,失去了否決權後,大夫們已經想不出齊國公府還有什麽淩駕於卿院之上的權利。


    “第一件事已經說完了,接著我要說第二件事。黃某是一介武夫,不懂該如何治國,被監國陛下委以執政重任後唯恐有傷陛下之明,”黃石沒有給大廳裏的大夫們太多的消化時間:“所以新的首輔還是要選出來,和我一起為國效力。”


    黃石雖然沒有明言,但話裏麵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這個首輔將會是他的副手和助手,而不是明皇的。這兩年折騰下來,能坐在這個大廳裏的人都有足夠的智力看出黃石篡位是早晚的事,崇禎朝把天下人心喪盡,就是卿院裏最保守的東林黨也不覺得大明還有多少保留的餘地,就算是為了選票他們也從未把保皇當作競選口號。


    “黃某不知道誰是棟梁之才,誰是濫竽充數之徒,所以這個首輔還是得選,這個職務的選舉辦法是這樣的……”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聽著齊國公的下文,黃石不急不忙地說道:“新的國卿院,很快會召開,這個國卿院的選舉方式和省卿沒有什麽不同,選區完全按照人數劃分,投票規則也是一樣:凡是年滿十八歲的男性都必須投票,歲數高於六十後如果不去投票可以免罰款……”


    黃石羅裏羅嗦地講了半天國卿院的選舉辦法,大家都明白這個新的卿院必然更加重要,但眼下聽眾更關心是如何選首輔,有人聽黃石越扯越遠急得是抓耳撓腮。


    “……國卿院到底設多少席位、多少選民設為一個選區,還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想一個合適的條例出來,等得到了國卿院後,由國卿院來選這個首輔。”黃石慢悠悠地總算說完了國卿院的問題,接下來他談到首輔問題:“打個比方,國卿院有五百個大夫,那麽任何人隻要得到二百五十一張票,就成為首輔。”


    和省最高行政長官由選民直選不同,在黃石的設計裏,國家最高行政長官是議會選舉產生:“現在卿院各黨,最大不過擁有幾分之一的卿院席位,但是我猜可能有一天,某個黨,就比如國民黨吧,它一個黨就取得了國卿院二百五十一個席位以上,那國民黨的黨魁就國家的首輔;如果兩個黨,比如東林黨和工黨合計擁有二百五十一個席位以上並且打算結盟,那麽他們兩個黨就可以推出首輔人選。”


    “我暫時替這個卿院定下了一些製度,和省卿院一樣,都是臨時性的,將來可以被正式國卿院所修改。”黃石宣布這個國卿院和省卿院一樣要對公眾開放,報紙可以派記者在旁觀席上旁聽卿院會議,這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各省卿院取消,因為很少有人願意說自己是個見不得人的小人;此外國卿院同樣要公開投票,這點也讓大夫們感到有些棘手,不過目前也沒有什麽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改成不記名投票。


    “首輔負責組建內閣,每年,首輔要在卿院內發布一年的施政報告;每月,挑出一天內閣全體要到卿院來接受聞訊,這一天內閣成員必須無條件地迴答所有的問題……”黃石講了很多規矩,最後說道:“監國陛下認為,以目前四省之地就召開國卿院有些名不副實,而且恐怕惹人恥笑,具體什麽時候召開,還要再做考慮。”


    一本正經地說完這句話後,黃石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今天晚上一大批人夜訪齊國公府的情景,他已經讓廚房多準備點心和茶水,來打探消息、催促速速成立國卿院的人肯定少不了。


    “在首輔產生之前,政務暫時還是隻能由黃某一肩挑,這個施政報告也先有我來做吧,希望下次做這個報告的時候,是由首輔在國卿院完成。”


    講述了兩年來的許多重要變化和一些政策的初始目的和完成效果後,最後黃石又拿出大夫們已經見識過的民意調查報告,第一次黃石提出這個東西的時候讓大家感到很新鮮,今天調查的內容又讓他們重新獲得新鮮感:“根據對一萬個不同職業、不同地區的百姓的抽樣調查,有百分之二十一的人認為卿院成立之後,他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百分之五的人認為不如之前,餘下的人表示沒有感覺或是時間太短還不好說。我希望在下次對卿院報告的時候,這個數字能達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百分之六十三的人覺得官吏比之前客氣了,不到百分之一的人覺得官吏更兇狠了。我希望下次報告的時候,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人會認為卿院建立後官吏變得更和藹。”


    “最後一條。”黃石的問卷調查的最後一個問題是:選舉是否依舊覺得官吏依舊高高在上,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百分之五十五的人答否,尤其是在一個農民當選縣令的地方,那裏幾乎全體答否。”黃石合上報告:“希望隨著本執政的繼續施政,下次對國卿院做報告時,這個問題超過七成的人能答否。”


    第十二節 遼藩


    收複全遼後,遼王吳三桂把王府設在沈陽,洪承疇也算是他的老相識了,當年鬆錦大敗前是他的老上司,出於對洪承疇才能的欽佩,所以一定要替此人求情開脫。而洪承疇也非常想得開,把當年吳三桂領著關寧鐵騎帶頭逃跑的事情忘了個精光,到了遼王幕府中後就一門心思地幫吳三桂出謀劃策。


    設立遼王府後吳三桂第一件事就是籌劃如何征稅,雖然大順治下實行三年免征的政策,但現在遼東是他吳三桂的藩地而不是順王直轄,不必嚴格遵行這個政策。據吳三桂所知,李成棟到任後立刻就開始征稅,同時拍著胸脯向牛金星保證給順廷的貢金一個子也不會短少——各個藩國都需要向順廷繳納貢金,之前許平一直沒有時間去上任、現在被奪爵沒有這個麻煩需要操心了;這次收複了山西後李定國留在自己的藩國內,但表示他無力繳納貢金,至少在免征期間交不出來;孫可望則找借口不去上任,既然秦王沒有開幕府,自然也沒有貢金問題。


    而吳三桂則計劃效仿李成棟,他甚至認為這也是牛金星同意劃分藩國的一個原因——吳三桂曾在北京聽見過一些傳言:太師對無差別進行免征頗有微詞。


    “陛下不好自食其言,所以就開藩讓我們分攤一些,”吳三桂對洪承疇稱得上是推心置腹,故人見麵後就拜對方為國相,持弟子之禮,還稱對方才濟天下屈居在沈陽太委屈了:“隻要把貢金十足地繳上去,我斷定陛下和太師是不會說什麽的,相父以為如何?”


    “大王說得不錯,眼下陛下和太師是不會說什麽,但以後呢?如果大王什麽都不說,那豈不是會被天下、後世恥笑?說陛下口口聲聲說什麽三年免征,然後借刀殺人。”在吳三桂麵前,洪承疇也不賣關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可……這陛下難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大王,陛下之武功不如眾功臣,這點和明太祖不同,所以非得分封諸藩來酬勞不可,但大王見過坐穩了位置後不削藩的麽?就是陛下不削、陛下的後世子孫難道也不會削麽?至於太師,倒確實如大王所說,是抱著讓諸藩去收稅,然後靠各藩貢金來渡過眼下難關的心思,但要說太師他不想削藩,那臣是說什麽也不信的。大王請看,自古想不被削藩,首先就要自己有力,有力朝廷就是想削藩也得掂量掂量;其次是不能給朝廷借口,如果朝廷削無錯之藩,就得提防其他強藩兔死狐悲。”許平的藩王之位洪承疇認為順王遲早還得還給他,尤其是如果殘明遲遲不能掃清的話,順廷就是為了鼓勵臣屬的進取之心也得做個樣子,但是他認為等將來天下太平後,李成棟而不是許平多半會是第一個倒黴的:“蜀王在大災之年為了取悅朝廷而征稅進貢,聽說還強征湖廣的百姓填川給他種地好征糧、征賦,這是多大的惡名啊?將來朝廷渡過難關之後,陛下責之以陽違朝廷明令,順勢就削了蜀藩——這幾年的稅賦借李蜀王的手拿到了,惡名全被蜀王背去了,藩也削了,大家還得歌頌陛下言而有信、為民做主。太師之所以對李蜀王不聞不問,就是存了這個心思了。”


    這話聽得吳三桂背上流汗,他仔細一想確實很有這種可能:“那不能學蜀王了,可更不能學晉王啊,他不上繳貢金,說要與民休息,這不是明目張膽地在收買人心麽?所謂恩出於上,這藩國不但與朝廷無用,還與朝廷爭奪民心,我要是學晉王,肯定會被太師視為心腹大患的。”


    “當然不能學晉王,光不上繳貢金這一條就足夠削藩了,所以大王既要上繳貢金,也不能征稅……”


    “又要繳納貢金,又不征稅?這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相父,我已經沒有什麽家財可散了。”吳三桂見洪承疇並無太多慌張之色,有些不滿地說道:“相父你就不要賣關子了,本王洗耳恭聽。”


    洪承疇心裏大叫委屈,剛才他還沒有說完就被吳三桂打斷了,他當然不敢和對方搶話所以隻有靜靜地聽著,結果一頂大帽子就扣過來了,但洪承疇也不會傻到替自己辯白,他立刻答道:“不但要進貢、免征,而且大王還不能忘記了富國強兵,若是遼藩虛弱無力,那就是做得再好也難逃削藩的下場。”


    “這都要錢啊。”


    “是的,而來錢最快的辦法,莫過於和閩粵做生意。”


    “你是要我私通殘明?”吳三桂大吃一驚。


    “不是私通齊公,隻是和他們做生意,正經買賣。”洪承疇解釋道,不過立刻又補充了一句:“其實要想不被削藩,私通齊公倒是個不錯的辦法,狡兔死、走狗烹,齊公一日不滅,遼藩一日就不除,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大王日後可以從長計議,當務之急就是怎麽從閩粵那邊掙到錢。”


    “閩粵的錢可不好掙啊,”吳三桂搖頭道:“倒是我想強兵的話,非要從閩粵買東西不可,我能造的東西他們都有,而他們能造的我們不能。”吳三桂並非不想自力更生生產軍火,可是這也需要錢,而即使能夠征稅,吳三桂覺得也就夠關寧一係的賞賜、俸祿再加上給大順的貢金罷了,連軍費都很緊張,更不用說培養自己的工匠人才,想到遼藩這百廢待興的局麵,吳三桂又是一聲長歎。


    “大王這真是妄自菲薄了,”聽到這連聲的長歎後,洪承疇連忙安慰道:“大王富有全遼,怎麽還會怕掙不到錢呢?大王手裏有的東西,有太多閩粵都需要了。”


    其實這些日子洪承疇已經和一些閩粵商人有所接觸,所以才這般胸有成竹,如果沒有這點底氣,洪承疇今日聽到吳三桂說要征稅後也不敢斷然反對。


    “比如什麽?”


    “大處,閩粵要造船、需要木材;煉鋼製鐵,需要煤炭礦石;小處,鹽、米、獸皮、藥材,那真是太多、太多了,大王怎麽會擔心掙不到錢呢?”


    “這些東西難道有什麽是閩粵沒有的麽?”吳三桂聽了之後大失所望,他還以為洪承疇有什麽除了遼東其他各處皆無,而且需求量又大可以讓他狠狠撈一筆錢的東西。


    “如果真有什麽東西是除了遼藩其他地方都沒有,而且不可或缺的話,太師難道還會把這東西白送給大王不成?不是說閩粵有我們就不能賣了,我們隻要賣得比閩粵本土出產便宜就行了。”


    雖然吳三桂沒有做過買賣,但是他並非對商業一無所知,洪承疇這話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一瞬間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國相:“從遼東萬裏迢迢地運去閩粵,且不說我們還沒有船需要向海商或租或買,不說這一路上的風波漂沒,就是十足十地運到了,我們怎麽還得加上這一路上押運人的吃喝吧,需要有人裝船卸貨吧,需要清修港口吧……這怎麽可能賣得比閩粵本地產還便宜呢?”


    “因為閩粵得付工人工錢。”洪承疇淡然地答道。


    ……


    今天被洪承疇帶一個人來見吳三桂,私下裏這人被洪承疇稱為財神爺,吳三桂放下王爺的架子,和這個商人在沈陽的王府花園共進午餐。


    “鄙人柳振業,先考諱上清下揚,或許遼王曾經聽過。”


    吳三桂把這個名字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臉色一變連忙詢問道:“可是齊公麾下的柳將軍?”


    “正是。”


    吳三桂投向洪承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顯然是責怪他竟然連這種重要的事情都沒有打探清楚。


    “齊公賦閑後,先考憤而辭去軍職,效仿陶朱公故事。”柳振業說他父親沒能熬到齊公出任練兵總理就過世了,而他本人也對軍務沒有什麽興趣,就一直留在商人行列中:“鄙人是工農銀行的最大股東,這個銀行本是齊公在福寧鎮總兵任上建立的,主要是替福寧鎮的軍戶儲存積蓄,後來因為經營不善一直虧損……”


    柳振業剛才向吳三桂簡要介紹了一下銀行的作用,就是替百姓存錢並且付給他們利息,聽完後吳三桂心說:這樣的冤大頭豈能不虧損?


    “大都督府關閉前後,銀行的生意雖然遍布全閩、在廣東和江西也有了業務,但仍是每況愈下,虧損超過二百萬兩……”


    吳三桂對此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他覺得等這送人錢的商行生意遍布全國時,虧損得更多也不稀奇。


    “後來齊公作價一兩銀子,把工農銀行賣給了先考等五個人,先考獲得了其中四成的股份……”


    黃石並不認為銀行應該虧成這個樣子,不過他人在京師鞭長莫及,所以幹脆賣掉了事,大部分他在福寧鎮建立的產業,包括一些學校都如此這般處理掉。剛好那個時候柳清揚被福建理事會趕下台,黃石就把這個銀行送給他。而吳三桂則在暗暗感歎柳清揚不愧是黃石的嫡係,居然這種爛攤子也肯去替他收拾,後來早亡大概就是鞠躬盡瘁了吧。


    而柳振業自稱他父親接手後,銀行迅速地扭虧為盈,五個股東都賺了個飽:“工農銀行是老字號了,現在閩粵贛三省半數的百姓都會把錢存在我們銀行裏。”


    柳振業告訴吳三桂他可以提供給遼藩貸款,不過他需要首先知道遼藩打算如何償還這筆貸款的本息。對麵的散財童子搖身一變突然成了麵目可憎的放高利貸的,這讓吳三桂嚇了一跳,又是一番解釋後,吳三桂總算明白了:“這個銀行的生意,就是向老實本份的人借錢,然後拿出來放貸子嗎?”


    “是的,”柳振業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可恥,正色答道:“大部分人不懂該如何放貸,不懂得分辨好壞人,不懂得如何取保。我們雖然給的息錢要比貸息低一些,但是老實人坐著收錢就可以了,不需要自己費心費力。”


    “柳小將軍高見。”吳三桂笑嗬嗬地應道,他方才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覺得不該說這種得罪對方的話——雖然對方是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破壞世風的商人,不但放貸子還唆使誘惑良民都去放貸子。


    幾年前,許平帶著兵馬攻打浙江的時候,柳振業和其他幾位股東對著來貸款的張再弟拚命地哭窮,最後隻貸給了齊國公二十萬兩銀子。而現在他們不但提供給福建、廣東、江西的政府巨額低息貸款,還開始向北方發展生意。


    “遼王殿下想貸一筆錢。”洪承疇替吳三桂說道。


    “多少?”


    “五百萬兩?”洪承疇趾高氣揚的說道,其實他的底線是得設法借到五十萬兩銀子的啟動資金,他希望這個工農銀行能夠提供其中的大部分,當然事關遼藩體麵,所以先一口氣說十倍讓對方意識到他們是在和一個堂堂的藩國做買賣,而不是什麽隻能做幾十、幾百兩生意的小商販。


    柳振業臉色一變不變,微微頜首道:“好吧,願為大王效力。”


    這次來遼東之前,工農銀行內部就希望能夠壟斷遼東的金融生意,所有的精明商人都知道隻有壟斷才是高效的,而競爭會讓利潤大大地降低,而福建、廣東內部以前是理事會、現在是卿院始終在阻礙著他們夢想的實現。前兩年,在山東由於擔心風險所以和多位同行聯手與大順的鍾防禦使合作,結果導致了利潤的極大損失,這次工農銀行內部已經達成協議,決心冒險來獨家滿足遼東對金錢的需要。


    在聽到洪承疇的這個數字後,柳振業心中也是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因為這個數字在工農銀行的能力範圍內,甚至比他們預測的還要少。


    柳振業表示他需要去看一看遼藩打算用來作擔保和還款保證的礦山、港口,他表示可以介紹給遼藩一些實業大亨來開發這些礦藏,遼藩和工農銀行的這些關係戶合作也是貸款的條件之一。


    第十三節 民智


    “不知道大王有沒有考慮過……”最後柳振業還提到一個問題:“銀子放在藩庫裏隻會被偷、會生鏽,不如存在我們銀行吧,我們會付給利錢。”


    吳三桂笑吟吟地送走了柳振業後,和洪承疇兩人獨處時忍不住罵道:“這孫子,他是想借我的錢,然後把我的錢放貸給我、用本王的錢來買本王的東西嗎?”


    洪承疇倒是對柳振業的財力大為驚歎,五百萬兩差不多是前明一年的正稅稅額,三餉加征後鬧得天下鼎沸也不過替崇禎皇帝每歲斂財兩千萬左右,這工農銀行眼都不眨就拿出來了。


    吳三桂雖然也有些眼紅,不過對方既然敢如此露財多半就是有什麽後台,吳三桂一時想不通具體環節就先自嘲道:“齊公愛將之後,打狗還得看主人,這說不定是齊公藩庫的金銀呢。”


    “齊公怎麽舍得把他藩庫的錢給我們?”洪承疇對沒能事先發現柳振業父親的底細感到很懊惱,不過話說迴來,誰能想到柳家放著好好的齊公心腹不錯去經商呢?


    “或許齊公想拉攏我們?”吳三桂歪頭又想了一會兒,雖說這樣可以解釋一些疑惑,但還有許多不解之謎。


    “要是齊公拉攏,大王不妨先虛與委蛇,把銀子拿到再說。”洪承疇一直覺得應該養寇自重,不過吳三桂總是不以為然,雖然口頭上答應,但是總說隻要為大順立下不朽的功勳,就能永鎮地方。還說什麽異姓王比同行王要讓朝廷放心,就連朱洪武不都留了一個世鎮雲南的沐家麽?


    “知道了,知道了,相父。”吳三桂果然又不耐煩起來:“但主上給我王位是我拚命掙迴來的,要是投了齊公,先不說這殘明是不是還能翻天,就是能,還能給我更高的地位麽?這都是一字王了。”


    “就是因為是一字王了,陛下已經不能給大王更多東西了,所以……”


    “好了,相父,本王要為大順競競守邊,雖然不會全不提防,但不管齊公是不是動用藩庫銀幫我,隻要主上和殘明對壘,我還是會一邊倒地支持主上的。”吳三桂很怕洪承疇說順了嘴,一不小心在外人麵前也胡說八道,從自己國相嘴裏吐出來的話想必牛金星是不會等閑視之的,吳三桂屢次聽洪承疇說什麽李自成才智並不突出,知道他對這個曾經多次敗在他手裏的義軍領袖不是很看得起:“此外,吳王尚在,此念不可生也。”


    聽到這話洪承疇的興頭頓時被打落了不少,良久後輕歎一聲:“其實也不是吳王了,陛下和大將軍間隙漸生,將來之事如何還不一定呢。”


    “那就將來再說。”洪承疇的話雖然吳三桂不是全以為然,但是能對自己說這種話足見忠心,反正吳三桂覺得自己是個有主見的人,關鍵時刻能把得住舵盤。


    “銀行這東西不錯。”吳三桂緊接著對洪承疇說道:“我們要自己建一個,還有,絕不許讓閩粵的銀行在遼東發展存錢的生意。”


    “大王高見,”洪承疇立刻心領神會:“這樣我們的銀行就不用付利錢了。”


    ……


    陸續見過一批閩粵商人後,吳三桂對黃石的治國政策興趣倍增,利用各種渠道找來大批資料,每天足不出戶、通宵達旦地研究黃石的各種治國理念,連開府後新納的眾多妃子一時間都無暇寵幸了。


    等到閩粵的商人開始計劃開發一些沿海的港口和礦山時,吳三桂又把整天忙於政務而沒有時間進行係統理論學習的洪承疇找來,見麵後吳三桂就自得地說道:“齊公的治國之道,多有發前人之所未想之處,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啊。”


    “大王想必頗有心得了。”洪承疇很少聽吳三桂這麽稱讚一個人。


    “怪不得吳王這麽厲害,真是有個好師傅啊,不過他隻學了齊公一些皮毛。就連這點皮毛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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