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密鼓


    “大汗,我可聽說黃石可還在京師呢。”阿敏冷冷地說道:“他可有萬夫不當之勇。”


    “你不是一直說遼陽那事是假的麽?”林丹汗記得以前阿敏激烈地反對這種說法,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努爾哈赤死時他本人就在身邊,鎮東侯單槍匹馬狙殺努爾哈赤純屬謠傳。林丹汗對阿敏的話一直半信半疑,好吧,其實是懷疑遠大於相信,林丹汗始終認為這是妹夫為了麵子在騙自己。


    “都過去那麽多年了。”阿敏幽幽地說道:“我也記不太清了,當時我陪著的可能真的是替身吧,老汗真的是被黃石害了。”


    “那麽,我們去打山西吧,”林丹汗決定還是繞著京師走,根據最近的線報,晉軍和其他大明邊軍一樣,正在複製新軍的模式,而所有明軍都認為最重要的莫過於兵器,長久以來鎮東侯一直以注重兵器聞名。


    “甲堅兵利,此所以能以一抵十。這個就是黃石說的,之後他鑄炮造甲,始終就在忙著個。”林丹汗當然知道鎮東侯的秘訣肯定不止這個,不過其他東西蒙古人也不是沒有實驗過,從教會到編製,無論是蒙古軍隊還是大明邊軍都模仿過,不過效果並不好。除了武器能帶來立竿見影的好處外,其他所有的改革都沒有收到什麽益處,而且給傳統的指揮係統造成麻煩,反倒影響了軍隊的戰鬥力,最後又紛紛被明軍和蒙古軍隊取消了。


    “以前還以為那個教導隊是關鍵,”林丹汗不是沒想過學習這個製度,不過教導隊這中培養軍官的方法嚴重破壞了蒙古貴族之間的利益平衡,所以也沒有發揮什麽效果,最後不了了之,林丹汗也曾有些惋惜,但現在他則有了不同的看法:“黃石的大弟子許平並沒有搞那麽一個隊,可是仍然那一樣厲害,顯然黃石有什麽東西是藏著不給人看的。”


    之前對進關搶劫阿敏是沒有意見的,不過這兩年他始終持反對意見,用阿敏的話說就是不能一誤再誤,當初把明軍打得太慘了,所以明廷又重新啟用鎮東侯;現在如果把明軍打急了,明廷勢必會給鎮東侯更大的權力。


    “當今之世,其實就是大汗和闖賊爭奪天下,”阿敏不同意林丹汗的軍事冒險,認為就是搶到東西也得不償失:“如果黃石不打算再替明廷賣命了,那就是三。”


    “黃石會背叛明廷麽?”林丹汗對此完全不信:“他可是嶽飛再世。”


    “南朝攤上這麽一位皇上,就是真嶽飛也要反了,別說嶽飛再世了,不過黃石不反最好,那樣他的本事就顯不出來。隻要崇禎還是南朝的皇上,把他們漢人那些有本事的人都拉來,還什麽薑子牙、諸葛亮什麽的,都來也沒用,也是完蛋的命。”阿敏說他估計無論多麽忠心耿耿的臣子,在崇禎朝呆上二十年也難免會有異心:“南朝已經死了,隻有蠢貨才會想陪這個昏庸殘暴的皇上一起送命,黃石可一點都不蠢,除了我那個死鬼堂弟洪太外,我沒見過別他更精明的了。至於說忠誠,黃石如果是忠臣,我就是南朝的戚繼光。”


    “最好讓黃石去和他弟子拚個你死我活,隻要黃石一天不好意思豎起反旗,還歸崇禎管,我覺得許平還是有機會的。”阿敏不清楚李自成是個什麽樣的人,這點他坦率地向大舅子承認:“不過再怎麽不曉事,也不會比崇禎更差了,讓黃石去和許平打去吧,最好打個兩敗俱傷才好,最後等許平替我們把南朝的軍隊統統消滅幹淨,黃石還裝模作樣地呆在崇禎手下的時候。我們突然發起攻擊,然後和許平結盟一起對付黃石,這樣雖然不知道最後如何,想來我們這輩子是能安全度過了。”阿敏沒有什麽宏圖大誌,喜峰口大變後,數年的朝不保夕的煎熬生活熬去了他的所有雄心,現在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安安靜靜地活完自己的後半輩子。子孫自有子孫福,阿敏是不想再去操心了。


    ……


    山東,


    “季退思已經逃入河南,據信他已經抵達闖營見到了李自成和許平。”


    東江軍終於在十二營新軍的壓力下徹底失去鬥誌,季退思帶著一群老弟兄,趁著新軍還沒有來得及合圍之前遠遠逃走,直奔河南而去。


    “開封暫時還沒有陷落,不過情況絕不會好。”


    楊致遠極力主張立刻追擊季退思入河南,而賀寶刀則傾向於稍微修整一段時間。


    “十二個營裏,隻有六個是接近滿編的,”賀寶刀指出這次新軍也是倉促出發,雖然一直從京師獲得補充,但直到現在為止號稱十二個營加直衛的新軍,實際兵力隻相當於九個營,武器裝備也有很多差額。雖然各地不斷截流新軍的裝備,不過平均每一天新軍都會增加五百人的實力,槍支和火炮的差額也被不斷地填補上:“許平部隊恢複得再快,總不可能比我們還快吧。”


    “難說,”楊致遠不像賀寶刀那麽樂觀,燧發槍的生產已經失控,負責在福建監督製造的官員大量收受賄賂,各個兵工廠到底製造了多少武器已經不可考證。甚至那些負責的官員們的親朋,也有利用職權進行軍火走私的行為,這些人都是朝廷派出的官員,和鎮東侯有著政治上的默契和協議。他們會在職權範圍內給新軍相當的方便,但是反過來他們也成為軍火流失黑洞,新軍估計現在每月都有成千上萬的槍支流入黑市,大批的官兵、土匪都在購買他們,其中當然也有為闖營進行收購的商人。大量的軍火貿易刺激著更多商人從事這樣的買賣,現在的福建,私下生產軍火甚至不再是一件不敢對人言的事情,越來越多的商人公開議論這樁利潤豐厚的買賣,便是不能直接參與其間也紛紛設法成為槍支生產的上遊材料供應商:“現在許平或許還比我們慢,但有無數的商人都睜大眼睛等著開封的陷落,摩拳擦掌等著派出他們的商隊,一旦許平獲得開封的金銀財富,槍支、火藥,甚至大炮都會像潮水一樣地湧入河南。”


    “孫傳庭,聲明他絕不可能出兵參與這次圍剿。”賀寶刀對孫傳庭已經是指名道姓全無客氣之意,賀人龍的事件發生後,他曾經去麵見鎮東侯要求對方出麵彈劾孫傳庭。鎮東侯沒有滿足賀寶刀的這個要求,因為他覺得朝廷是不會滿足自己的這個要求的,鎮東侯向賀寶刀解釋說:朝廷絕對不會容忍鎮東侯對其他軍隊指手畫腳。


    這個理由被賀寶刀接受了,此外鎮東侯還向他的老朋友保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將來他一定會為賀寶刀討還公道,讓孫傳庭血債血償。


    “當初三邊總督就不該出兵去攻打闖賊,”楊致遠對此也很遺憾,孫傳庭不等楚軍、河北軍到齊就急急忙忙出兵,結果大敗之後秦軍徹底喪失了進攻能力,現在其他各路明軍開始圍攻開封闖軍時秦軍隻能幹瞪眼了:“若是現在出發的話,李闖勢難分身,無法同時應對秦軍和楚軍的兩麵夾擊,那樣許平的兵力也會分散一些。”


    “孫傳庭他懂什麽?當初打敗了高闖就自命不可一世,”賀寶刀生氣地罵道:“因為當時秦軍能打敗高闖的烏合之眾,所以被他撿了這個便宜,現在秦軍打不過李闖的五營兵,所以他也不行了。不過若不是他,秦軍兄弟也不會敗得這麽慘,死了這麽多的人!孫傳庭他欺瞞皇上,真是罪該萬死。”


    楊致遠默默不語,最近這些年來賀寶刀幾乎把崇禎天子身邊的人罵盡了,但再也沒有一次像二十年前那樣直接罵道皇帝頭上去。


    “皇上竟然說要把七省兵權交給孫傳庭,還給他機會,還讓他去領兵攻打李闖,”賀寶刀悲憤地大唿一聲:“天下的精兵良將,大明二百年來的九邊子弟,怎麽可以交在這個書生手中?侯爺竟然也同意了,侯爺竟然沒有向朝廷怒斥孫傳庭的無能!”


    聽賀寶刀突然把矛頭指向鎮東侯,楊致遠連忙辯護道:“隻要是關於新軍以外的軍事,大人越是反對,皇上和內閣越是讚同;大人本想假意讚同,誘使皇上和內閣罷免孫傳庭,不想這次他們居然同意了。”


    賀寶刀不再嘮叨陝西的軍務,而是說起了楚軍和和河北軍:“楊文嶽又帶著河北軍來了,不過他進駐大名府後就死活不肯再向南一步,楚軍倒是積極些,左帥號稱八十萬湘楚子弟已經虎視祀縣,隻等我們出發就和我們共進退。”


    “共進退是不用指望的,”楊致遠哼了一聲:“若是我們打垮許平,左良玉倒是敢和我們共進去打李闖,但是若我們拿許平沒辦法,左良玉十有八九會扔下我們先走的。”


    “若是秦軍猶在……”賀寶刀又忍不住感慨起來,現在雖然號稱四路大軍攻打河南給開封解圍,但楚軍可能出工不出力,而河北軍則連工都未必出。


    楊致遠看到賀寶刀又是一副悵然的表情,秦軍屢次大敗,在京師中的賀寶刀一次又一次接到家鄉來信,每次都是又有那位世交不在了。至於最近的這次大敗,賀寶刀還來不及為賀人龍傷心,就連著幾天不停接到哀書:有他外祖家的兩位舅舅,還有他嶽家的兩位舅子,更有不計其數的表親、姻親……


    “至少還有江北軍的鬱帥,”楊致遠把目光投向南京方麵,江北軍作為四路大軍的最後一路,現在號稱已經雲集亳州,不過對其中大部分將領楊致遠都是不抱什麽指望的。隻有鬱董大概還算堪用,這位鬱帥是迄今為止唯一擊敗過許平的明軍將領,曾經和許平鏖戰多時,最近一段時間還在亳州讓許平的大將孫可望望城興歎:“鬱帥不知道準備得怎麽樣了?”


    包括新軍在內的官兵越是被許平打得丟盔卸甲,朝中越是看重鬱董,本來新軍一直認為鬱董隻是占了個小便宜,趁著許平剛剛編練好軍隊,而且和西營配合生疏、又沒有穩固根據地的時候小小偷襲了他一把,還有人估計許平當時可能就是詐敗。但現在新軍內部也有不少人對鬱董暗自佩服,覺得就算是當時鬱董有種種有利之處,隻要能擊敗過許平一次就不簡單。現在若是新軍中有人說許平是詐敗時,立刻就會有替鬱董辯護的聲音響起來:第一,能逼得許平用詐敗就很不容易,考慮到鬱董當時沒有燧發槍就更不容易;第二,麵對許平,身邊是汴軍這種友軍,鬱董不但沒有全軍覆滅,還成功地且暫且退到歸德——即便當時許平的主要精力在河南巡撫身上、即便許平當時兵力不足、即便當時有更多更大的目標充當了鬱董的替死鬼,這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當初蒲兄弟給開封解圍時,鬱帥不幸生病了,結果沒有任何友軍配合我們新軍,”楊致遠也對鬱董印象不錯,這麽多次被許平重創、被追殺後,鬱董仍然沒有喪失鬥誌,而是堅定地守在對抗闖軍的第一線——亳州。


    解除季退思的威脅後,賀寶刀和楊致遠立刻就派人去和鬱董聯係,不過到今天為止他們還沒有收到鬱董的迴信。


    ……


    歸德,


    孫可望下令全府的野戰部隊都向歸德城集中,山東的戰爭已經結束,新軍隨時可能向河南發起進攻。


    “西鋒、西銳兩營,要立刻離開歸德向開封進發,”召集齊手下將領後,孫可望毫不掩飾地說明他打算立刻撤退:“歸德這裏隨時都可能成為戰場,我們的兩營絕對不是十二營新軍的對手,就是堅守城池也不是,所以我們要立刻去與大將軍會師。”


    張獻寶已經是孫可望手下的一員戰將,他的部眾中的精銳盡數被整編到西鋒營中,聽說長官有不戰而放棄歸德的意思,他略微有些遺憾:“大人,”現在孫可望的部下們都已經習慣稱唿他為大人而不是三爺那種跡近土匪的叫法:“新軍未必會來我們歸德,來也未必全來,那樣我們也不是全無一戰之力。”


    “若是不來,那我們更沒有必要留在歸德了,要是新軍全去了大將軍那裏,我們顯然得去幫忙。若是新軍來一部分更好,我們先幫大將軍做了去開封的那幫,再迴來收拾來我們這裏搗亂的不遲。”雖然孫可望下令野戰部隊離開歸德,但他沒有讓地方部隊撤退,相反還把他們集中到重要城市中去堅守,他對部下們解釋道:“我估計新軍沒有精力和我們團丁鏖戰,若我是新軍將領,我是絕對不肯把野戰之兵浪費在堅城之下與敵人的團丁農兵消耗的,而且若是擊敗了我們的主力,那些民團估計也該投降了,兵不血刃就可以拿到我們的堡壘。”


    “唯一讓我擔憂的是鬱董,”這家夥堅持不肯和孫可望交換互不侵犯的誓書,雖然孫可望也把鬱董的小算盤看的一清二楚,但難說他不會趁機來歸德府騷擾一番。要是地方部隊能利用堅固的城防工事消耗一部分新軍的野戰部隊,那孫可望就是丟了城市也沒有什麽心疼的,但若是隻能消耗一些鬱董的部隊那孫可望還是認為不值的。


    “算了,就讓這家夥猖獗一時吧,”臨走前孫可望惡狠狠地說道:“要是這廝膽敢來歸德壞了我的一草一木,將來我就是拚著不要江南送來的輜重了,也要先拔了亳州把這廝千刀萬剮。”


    ……


    季退思抵達開封與李自成會麵,後者一麵安排接風宴給季退思壓驚,一麵召集闖、曹兩營的義軍將領,討論即將到來的大戰。


    會議上,羅汝才還是主張盡快攻下開封,讓闖、曹兩營迴複機動力,然後按照一貫的老辦法和官兵在中原打遊擊。但劉宗敏、李過等闖營將領都反對這種戰略,新軍並非那種一天隻能走不到十裏的明軍,新軍的機動力超過其他官兵數倍,也在闖營之上。雖然羅汝才的曹營以騎兵為主,短期內或許不會被新軍追上,但就算是曹營也無法幾個月如一日地每天行軍數十裏,所以指望把新軍拖垮是不現實的。


    孫可望、李定國等人激烈反對不戰而退。一年多來,河南闖營經營集市,設置稅卡,修建大量的軍械生產營地,如果采用流動作戰的話,這些成果就會毀於一旦,而失去這些生產基地後闖營的戰鬥力也會大減。


    見狀許平出來圓場稱對開封的攻心政策已經取得很大成功,很多開封守軍都開始和闖營進行聯係,而新軍一個月內還難以發起對河南的大規模攻勢,因此許平主張先不要急於決定是迎戰還是撤退。至於開封,也還有時間做更嚴密的攻城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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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竊明》兼《虎狼》讀者,把廣告打到我這裏來了……


    這位讀者是上海人,他說他在上海中山公園夢廣場七樓中庭開了一家做創意日本料理和拉麵的店,叫“上川拉麵&創意飲食”,這位讀者說若是筆者肯幫他打廣告,將來筆者去上海可以享受免費的大餐,好吧,若是有其他上海讀者,不妨去問問這位老板若是同為筆者的朋友,有沒有特殊的折扣打。若是不喜歡就不用來罵我了,若是喜歡可以短信我一下說這家店值得去吃它一頓。


    第二十八節 變化


    其實羅汝才同樣不願意就這樣放棄開封,見大家都反對撤退,他就同意暫時維持現狀,再等上一段時間,等戰局變得更明朗再說。


    “新軍多半還是會走商丘一線,或者幹脆先去大名府同楊文嶽軍兵合一處,然後再渡過黃河直逼開封。”許平他主張把闖營最新組建的幾個營,也是河南闖軍幾個大量采用火器的營都調到北麵對抗新軍:“把李過將軍、李定國將軍和孫可望將軍都給我,依靠黃河天險阻擊新軍,可以爭取到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先南後北,這就是許平的全盤計劃,建議李自成與羅汝才一起去迎戰左良玉,暫時由許平所部負責包圍開封兼監視、阻擊新軍和河北軍。而李過目前位於南線戰場,闖軍將在南線首先收縮,放江北軍和楚軍進入河南南部:“江北軍不足慮,但楚軍比較有點戰鬥力。左良玉號稱八十萬大軍,我估計大概有三十萬左右,一路上逃了一半,也還能剩下十幾萬人,我們放左良玉北上,直至……”


    許平把手指點在地圖上朱仙鎮的位置:“等左良玉抵達這裏時,闖王和曹大王就左右夾擊楚軍。”


    隨便看了一眼許平手指所指的位置,李自成就撫掌大笑起來:“英雄所見略同,這裏地勢開闊,正是大軍用武之地。”


    把戰場設定在朱仙鎮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楚軍會遠離他們的巢穴,一旦戰敗闖營可以勇猛追擊,楚軍距離他們的根據地很遠,沿途沒有可以用來堅守的大營。而另一麵闖營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一路上的地方勢力也都和闖營有聯係,李自成和許平在迎戰楚軍的地點上達成一致後,馬上下令各處的闖營地方部隊穩固防守,也可以像從前一樣退到山寨裏堅守。這些翻分散開的地方部隊在楚軍高歌猛進時不會有什麽威脅,但楚軍一旦戰敗,他們將會大大阻礙楚軍逃離戰場。


    放官兵長驅直入河南腹地肯定會對許平的地方建設造成惡劣後果,但現在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讓手下的官吏盡可能地疏散百姓。明廷對闖營仍具有戰略包圍的優勢,而闖營的長處則是內線作戰,明軍各部的通訊有著至少幾天的時間差,越是靠近闖軍主力,闖營越可能在某一路上集中兵力各個擊破。而若是試圖保衛所有的領地,那闖營就不得不把兵力同樣分散成幾路四麵抵禦,這樣每一路兵力上可能都會處於劣勢。


    “如果我是明廷的話,”牛金星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會穩紮穩打,堡壘推進,不給我們野戰的機會。”


    “如果明廷有那麽多錢的話,可以。”許平不認為這個機會有太大的成功可能,因為協調全線齊頭推進聽著不錯,但執行起來恐怕比分進合擊還要麻煩。就算明廷真有這筆錢,堡壘推進攻勢也會是一場經年累月的戰爭,靠傳令兵協調這麽一場大攻勢,許平不認為文官中有這樣的人才,但這話他並沒有對牛金星說。“將楚軍徹底擊潰後,江北軍必然膽寒,更加不敢進攻,解決了南線官兵後,闖王再來增援我們。新軍雖強,但到時候我們有八萬人馬,是新軍的兩倍,這裏又是我們的地盤,未必便沒有一戰之力。”


    對付新軍的計劃是上次冬季交戰的翻版,許平打算再次依靠主場作戰慢慢消耗新軍的銳氣和鬥誌。雖然現在不像冬季時氣候那樣惡劣,但兵力闖營要比冬季作戰時充裕得多,而且戰場也更廣闊。


    “自古能將十萬兵的,除了漢太祖外,好像還就是多多益善的兵仙韓信了,漢光武帝、唐太宗恐怕都將不了十萬。”雖然新軍的兵力比上次多了很多,十二營新軍理論上會有五萬人以上,但許平並不是很擔心:“新軍一直講究兵貴精不貴多,五萬兵馬可不是小數,就是黃候親自前來都有可能指揮失當,賀將軍、楊將軍很可能會犯錯。”


    主場作戰的闖營即使出現指揮錯誤也比較容易彌補,可新軍不是,遠道而來無論是的道路熟悉程度、情報收集還是後勤壓力都不是能和闖營相比的,出錯的機會也要比闖營大得多。因此許平打算等待新軍自己出現紕漏,然後抓住機會予以反擊。


    “當然楊文嶽楊大人是沒有這個顧慮的,河北軍又開始行動了,據稱這次集結在大名府的河北軍又有十萬之眾。”經不住侯洵一再催促,楊文嶽在新軍擊潰東江軍後開始南下,他任命夏侯寬甫為先鋒,齊圖為前鋒後勁,向黃河逼來。許平環顧周圍的闖營的將領們:“希望楊文嶽有漢太祖那種能將十萬兵的本事,不過我懷疑他給新軍找的麻煩會比給我們的麻煩還多。”


    聽到許平的話,不少將領放聲大笑,笑過之後劉宗敏指著開封的位置說道:“大將軍好像沒有把開封的汴軍算進去。”


    “是啊,我沒有算,因為我估計到時候這個麻煩應該不存在了。”許平胸有成竹,對闖營將領們解釋道:“自從城內知道他們在城外的親人安然無恙後,士氣就日益低落,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被交換出城,現在城內已是士無戰心。”


    “光是士無戰心是不夠的,城內將領們呢?”牛金星問道。


    “最開始城內百姓行賄守軍溜出城時,開封各位總兵是嚴厲禁止的,他們不希望有太多人逃出城,因為這樣不但換不到糧食,而且他們也明白一旦百姓逃光,士兵就不會再有抵抗下去的鬥誌。不過現在不同了,從半個月前開始,他們對百姓外逃已經裝看不見了。”開封城內的武官也不是傻子,眼見城池有不保的危險,那麽便開始思考退路。城外的許平一貫以愛民著稱,這些汴軍將領不想當被許平用來收買民心的犧牲品,所以開始在一定範圍內放水,免得和許平結下深仇。


    聽到這句話後,李自成立刻追問道:“那到底什麽時候能夠把開封拿下呢?”


    “如果快的話,說不定十天半個月後就可以說服幾個城門守將投降。”許平微微一笑,真實情況比他現在說的還要樂觀,不過在李自成麵前不好把話說得太滿,隻要一天還沒有拿到城門,許平就不願意把話說死免得又落人口實:“若是開封落入我手,那擋住新軍進攻的可能性又大上幾分。沒有了後顧之憂我們也可以把所有的部隊都投入和新軍的交戰中,現在守將們遲疑不決的唯一理由也是新軍。河南巡撫衙門在城內大肆宣傳明廷發動四路大軍上百萬大軍來給開封解圍,這些將領們對我們能否抵擋得住還有些懷疑,生怕今天才降了我們,明天我們就被官兵打跑了。”許平和城內的很多守將已經有書信來往,在闖營的威逼利誘下,有些明將已經考慮提前投降,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場賭博,越早投降對那麽在闖營立下的功勞就越大。若是兩年前聽說新軍來解圍的話這些將領是絕對不會考慮投降的,不過由於許平連續的勝利,開封城內對新軍的信任感大為下降。許平沒有把全部虛實都在會議上吐露出來,他對李自成、羅汝才以及其他大小闖營首領們保證道:“最差最差,等闖王大敗楚軍後,肯定會有守將倒戈獻城。”


    ……


    毫州,鬱董的總兵府。


    聽說要江北軍出兵後,江北軍的諸位將領中就是一片愁雲慘霧,不少江北將領派人來勸說鬱董不要出兵。這些人都是在亳州附近的,鬱董很明白他們的心思,要是自己被闖營消滅了,那麽就輪到他們來亳州這個地方了,比如於世忠親自趕來亳州鬱董這裏,苦口婆心地勸說他萬萬不可出兵。


    與江北軍不同,南京方麵則屢屢催促鬱董立刻出發,闖營對他們來說不像江北軍眾將那樣有切膚之痛,所以南京方麵希望能夠在皇上麵前立功,此外也好名正言順地繼續截流稅收和物質。既然江北軍不肯動上一動,那麽南京方麵就把希望寄托在鬱董身上,希望他肯去冒險為南京官吏爭取功勞。


    鬱董當然不願意,所以他很痛快地答應了於世忠,向後者保證他絕不會出兵河南。於世忠滿意地迴去了。


    “京師急報。”一個親兵攥著邸報衝進大營:“山西急報,插汗二十萬大軍入寇,已經把大同圍了個水泄不通。”


    ……


    曲阜。


    “宣大急報,插汗入寇,北虜數十萬已經將大同圍得水泄不通,不知道有多少正越過宣大軍的防區直逼京畿。”


    一片死寂籠罩在營帳內。參謀部送來的報告裏說京師大震,現在已經是一日三驚,朝廷急召新軍迴師的命令隨時都可能送到。


    “聽說侯爺已經入宮麵聖,不過我不對此報多大指望。”賀寶刀長歎一聲,河南已經在望:“現在迴師是功虧一簣啊,再來至少又要過上三個月。”


    “冬季無法進攻的。”楊致遠的肝病一直沒有好轉,這兩天又疼得厲害,幹脆和賀寶刀合營,若不是有這樣的緊急事務,今天他本打算休息的。


    “是啊,是啊。”新軍上下對前一個冬天的慘敗都記憶猶新,經過兩年的拉鋸戰,山東現在基本是一片廢墟,若是等到冬季供應幾萬大軍出戰,恐怕會有很大問題。


    “冬季?絕對不行。”賀寶刀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賈兄弟堅持不了那麽久了。”在開封的問題上,賀寶刀和楊致遠的看法相同,那就是河南巡撫衙門過於樂觀,大批百姓逃亡是不可避免的,而守將可能已經變得不太可靠。


    “別說明年開春,就是冬季都堅持不到。”大敗楊文嶽後,新軍打探到許平正在大肆擴軍,目前他們估計許平手下的新式部隊可能已經有兩萬多人,李自成手下能戰的部隊超過四萬,羅汝才一萬多,再加上其他一些旁係,闖營在開封附近的野戰部隊可能有近十萬人,這麽龐大的軍隊指望楚軍或秦軍去給解圍是絕對不現實的,他們可能不可能牽製足夠的闖軍都令人懷疑。


    “如果現在迴師,那就是看著賈兄弟去死,還拋棄了開封城裏的一營兄弟。”


    “可惡的許平,他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他隻能倚仗黃河天險拖延我軍的進程,在南邊重創楚軍和江北軍之後,再看看能不能擋住我們。”賀寶刀重重地一拳捶在桌麵上。這些天他和楊致遠反複討論戰局,十幾營參謀們都全力以赴,針對許平可能的行動製定了無數的計劃和預案,決心利用新軍的兵力優勢抵消許平的地理優勢。


    ……


    京師,狼穴


    “插汗太愚蠢了,他挑這個時候入寇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麽?”鎮東侯感到很惱火,認為插汗最佳的入侵時機是在河南開戰之後,這個結論當然也受到鎮東侯曆史知識的影響,在他的曆史上北虜是挑明軍被闖營毀滅、而闖營也受到重創的時機入侵的。和曆史上的後金一樣,林丹汗處於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那就是可以座山觀虎鬥,等到闖營和明廷兩敗俱傷的時候再來撿便宜。不過鎮東侯認為以新軍的實力,就算是和闖營兩敗俱傷插汗也撿不到便宜,不過林丹汗現在入侵,實在是有犧牲自己為闖營火中取栗之嫌。


    “插汗不過是擔心這時候不來搶就搶不到了吧,”金求德倒不是感到很難理解,他反對的是將楊文嶽的河北軍也派去參與給開封解圍,京師附近如此空虛肯定對北虜會是一種鼓勵和誘惑。


    “真是胸無大誌。”鎮東侯突然感到自己有點明白自己錯在什麽地方了,曆史上的滿清至少有奪取河北、山西的野心,而林丹汗未必有,所以滿清可以沉得住氣,讓明廷不斷把兵力調去河南戰場和闖營消耗;但林丹汗不同,如果他對奪取關內土地沒有什麽信心的話,那麽現在倒也不能說不是一個搶劫的機會。


    “朝廷已經下令楊文嶽班師,此外很快就下令抽調部分新軍返迴京師,”大明內閣和皇帝幾乎沒有秘密可言,隻要有心人想知道朝廷的打算,就一定能打探得到,金求德拿著從宮中取來的密報問鎮東侯:“侯爺打算怎麽辦?”


    “如果現在班師,那林丹汗就會望風而逃,讓新軍撲一個空,”鎮東侯想也不想地說道:“而許平就會趁機攻陷開封,控製中原腹心之地,甚至會趁機進攻山東、湖廣。”


    金求德滿臉都是憂愁,他並非沒有想到這些,但感到自己束手無策,好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不幸發生。


    “所以我們要分兵!”鎮東侯微微一笑,看到金求德和其他高級參謀們投來的吃驚目光時,突然之間鎮東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又迴到了長生島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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