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金求德繼續否認:“侯爺從來沒有偏心於他。”


    “末將也不信這種謠傳,不過既然如此,那侯爺的兵法韜略那許平又是怎麽知道的呢?”類似的問題在新軍中無人能迴答,顧彌勒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解:“聽說侯爺曾親口告訴金大人還有楊大人,這些東西都是他老人家的不傳之秘,寫在一本密不示人的書上,因為許平天資過人,侯爺深為喜愛所以傳給了他。”


    “侯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他和許平從未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麵。”金求德隻好繼續否認到底:“侯爺絕對沒有把什麽書給過許平,他也絕不是侯爺的弟子。”


    “那許平的這些辦法又怎麽可能是侯爺的呢?”顧彌勒越來越不滿:“末將想,是不是侯爺怕我們不想學,所以故意這麽說。”


    見金求德一言不發臉色陰沉,顧彌勒猛然醒悟這樣對方會認為自己是在設局下套,他連忙謝罪道:“金大人,末將手下的人都很不服氣,明明是我們運氣不好而已,為什麽要妄自菲薄,末將也是擔心挫傷了軍心,才不得不鬥膽向金大人明言。還望金大人去稟明侯爺,我們一定恪盡職守,絕不會辜負了侯爺的希望,但也請侯爺信任我們,就如二十年前一樣。”


    顧彌勒走後,金求德歎了口氣,本來新軍中就有很多福寧軍故人,兩次大敗後更是把福寧軍剩下的有戰鬥經驗的精銳抽調一空,這些人本來就和鎮東侯很多年不見難免有些生疏,現在軍中也流傳鎮東侯對他們缺乏信任的謠言。“希望是謠言吧。”金求德感到左右為難,他決定再立刻進京再去求見鎮東侯,不夠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讓直衛做好戰鬥準備,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得隨時能夠出發。”


    “會有讓直衛出動的必要麽?”金求德手下的參謀們聽到這個命令後很吃驚,如今京師附近已經沒有任何有戰鬥力的野戰部隊,直衛如果再排出京師就徹底空虛,他們很難想像到底要怎麽樣緊急的情況才會讓朝廷允許直衛出動。


    “有備無患。”金求德說完之後便換上官服,匆匆進京去了。


    ……


    黎明前許平帶著部隊小心翼翼地摸到齊圖大營附近,率先渡河的都是事先挑出來眼睛最好的一批,尤其是他現在帶在身邊的這幾百名士兵,更是久經考驗的銳士。這些士兵靜靜地埋伏在許平身邊,一聲不出就好像與這寂靜的大地融為一體,以致許平都生出一種感覺:那就是他的部下們都沉沉地睡過去了,隻有當他看到從士兵眼中反射出的點點亮光時才能消除這種錯覺。


    第一絲晨光從地平線上透出時,許平向明軍的壕溝裏望去,他知道自己布置的突擊小隊就埋伏在裏麵,不過那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加上天色還不是很亮,許平看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動靜。


    明軍的營門在晨光裏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幾個探馬模樣的人,正如這兩天闖軍觀察到的那樣,他們正打算一如既往向黃河渡口方向做例行巡查。這時突然間一片人頭從壕溝裏湧出,營門兩側崗樓上的明軍哨兵,目瞪口呆的看到這些人從眼皮底下冒出來,不等他們發出向營門口的人發出警報,裝甲營的突擊小隊就衝到了門口,此時他們身上的偽裝還不曾來得及扔下。


    “與諸君約,”許平在看到突擊隊出動的同時,迴神扯下裹在馬腳上的纏草,露出下麵的蹄鐵,在忙著讓坐騎恢複正常機動能力的同時,他口裏還飛快地說道:“滅此朝食。”


    許平話音未落,遲樹得就大叫著當先衝出去:“我已經快餓死了,弟兄們殺啊!”還在許平凝神觀察突擊隊行動的時候,遲樹德就已經解開了他戰馬上的束縛,許平還沒有來得及上馬遲樹德就已經當先殺出。


    其餘眾人哄然響應,他們剛才也都已經跟著遲樹德做好準備,聽到首領法令後人人縱馬疾奔,爭先恐後地跟著遲樹德向明軍大營衝去。許平連忙跳上馬背,拔劍在手的時候麵前已經是一片煙塵滾滾,陪在他身邊的隻剩下幾個心腹衛士。許平急忙揮鞭追去,好不容易才沒被部下拋下。等許平帶著衛士衝進明軍營寨時,他聽到前麵傳來闖營騎兵們的齊聲高喊:“坐者免死!”


    營內的明軍大多還沒有從帳篷裏出來,少量已經出來的人不是四下亂竄,就是抱著頭坐在地上。等許平衝到大營正中時,早他抵達的闖軍騎兵已經把少數抵抗的明軍家丁製服,不等許平勒定戰馬,就看到遲樹得從明軍的中軍帳中鑽了出來,手裏還拖著一個人。這個被遲樹德拖出來的人不著衣甲,頭發亂蓬蓬地披在頭上、肩上,遲樹德把這個人一把推倒在許平馬前,高聲叫道:“這就是齊圖!”


    齊圖從睡夢中被驚醒,他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看到一個彪形大漢衝到自己的眼前,接著就被來者從溫暖的被窩裏一把拉了出去。昏頭漲腦地到了營外,被晨風一吹頓時清醒了些,這時領口上猛然一緊人就向前衝去,接著背上又傳來一股大力,齊圖身不由己地就趴在了地上,飛濺的塵土吹了他滿頭滿臉。等齊圖趴起來一點讓臉離開地麵後,他頭也不太就衝著近在咫尺的馬蹄子大聲叫嚷起來:““大王,大王,末將從來不曾招惹過大王啊,這都是楊文嶽那廝逼我來的。”


    “我不是什麽大王,我是闖營許平。”目光與馬蹄持平的齊圖聽到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聽到許平的名字後齊圖心中一緊。


    “許將軍……大將軍!大將軍!”齊圖把目光從馬的小腿上收迴,雙手扶地臉朝地麵聲嘶力竭地叫道:“末將從來不曾侵犯過大將軍的一草一木,這個想必大將軍深知啊。”


    一個人從馬背跳下地麵,齊圖保持著麵衝地麵的姿態,用餘光盯著那雙鞋。鞋尖並沒有正對著自己而是衝著自己側麵,齊圖看到那一隻鞋突然抬離了地麵,那個人從自己身邊走過,徑直走向自己背後的營帳。齊圖像個螃蟹般地在地上調整著自己的趴著的方向,他感覺此時如果不拚命呐喊,一會兒就未必有說話的機會了:“大將軍!大將軍!半年多了,末將從未向河南派出過一個探馬啊!末將發誓沒有絲毫與大將軍為敵之心啊。大將軍!末將若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


    背上又傳來一股力量,齊圖頓時又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許平翻身下馬走進他的營帳後,遲樹得一把揪住齊圖又將他拖迴帳中擲在地上:“大將軍,如何處置這廝?”


    齊圖正待繼續嘶聲大叫,卻聽到麵前的鞋麵上又傳來一句話:


    “先讓士兵們吃飯吧,我必須言而有信。”


    周圍有人大聲應是,聽起來好象是衛士一類的人,這些人把吃飯的命令傳出帳外,齊圖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態,一動不動地趴著,嘴裏也不再出聲以免激怒麵前這雙鞋的主人,至少從剛剛的那句命令聲中,齊圖覺得對方似乎好像大概沒有什麽殺意。


    營帳裏的人交換著問答,他們似乎也準備吃飯,一會兒就有人把什麽東西送進營帳裏來,齊圖聽到又有個衛士之類的人說道:


    “這是這廝給自己準備的早飯。”


    “很豐盛啊,足夠我們一起吃了。”齊圖聽到麵前的鞋子主人道出了一句評價,接著四周就響起一片咀嚼聲,還有一個喊聲似乎是那個把自己揪出被窩的大漢發出的:


    “我要這個雞腿!”


    “齊將軍,”齊圖頭頂上又傳來一個還算柔和的聲音:“你是不是也餓了,起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不敢,不敢,大將軍麵前哪裏有末將的位置。”齊圖幾乎要把自己的臉貼到地麵上去了:“大將軍請慢用,末將還不餓,一點兒都不餓。”


    第五節 夜襲


    “正如齊將軍所說,貴部和我許平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若非這次楊文嶽苦苦相逼,我也不願意與將軍動刀兵。”見齊圖不肯起來,許平便微笑著問道:“我已經在開封這麽久了,從來不曾越過黃河攻入直隸,便是明證。”


    “大將軍說的是,”齊圖連忙附和道:“末將曾與黃候有一麵之緣,黃候還曾說起大將軍來著。”


    聞言許平一怔,豎起耳朵聽去。


    齊圖趴在地上迴憶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大概是一兩年前吧,具體日子末將也不記得了,好像大將軍當時兵發山東去了,黃候對末將說他收了一個得意弟子——便是大將軍了。黃候滿口稱讚,說大將軍必定能繼承他的衣缽,還要末將日後多加照看……這真是折殺末將了,隻是有黃候這句交代在前,末將這些日子和大將軍對壘,心裏也十分的難過……末將當時聽說黃候親自教大將軍兵法、武藝,那自然是非常的羨慕,黃候曾與末將有恩,末將在黃候麵前也是持子侄之禮的,因此在末將心裏,大將軍就好像是末將的師兄弟……不,遠房表兄弟一般……”


    聽齊圖原來是信口胡扯,許平心中失望,不過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倒是許平身邊的幾個闖營部將聽得津津有味,連吃飯的速度都放慢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還真是自家人。”許平就坡下驢,打斷了還是絮絮叨叨拉關係的齊圖:“剛才在下多有失禮了,齊將軍快快請起吧。”


    “多謝大將軍。”齊圖心裏暗暗長出一口大氣,老老實實地站起來。許平再次讓齊圖坐下說話,但齊圖還是不敢。


    許平不再與他廢話,輕聲說了一句:“給齊將軍看座。”


    兩個衛士從桌邊起身把齊圖拉過去,按在板凳上坐下,齊圖感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個勁地道謝道:“多謝大將軍不殺之恩,多謝大將軍不殺之恩。”


    在桌邊坐好後,齊圖第一次用正眼看許平,後者夾給他一個包子——齊圖為這個本來就該屬於自己的包子又感謝了一番。


    齊圖的早餐確實很豐盛,有米粥、有麵點,還有雞鴨等等,這麽多東西別說一個人,就是十個人也吃不完。出門在外,齊圖就好擺這個譜以增加自己在軍中的威望。


    “這麽多東西,齊將軍怎麽吃得了?”不明所以的許平隨口問道。


    “末將一向喜歡和親兵一起吃,”齊圖忙不迭地答道:“古有吳起吸膿,士兵為其效死,末將不才,也想學上一學。”


    “原來如此,”許平本來也沒有什麽興趣,隻是一點點好奇罷了,他接著就問起楊文嶽的情況來:“保定總督的大營是如何布置的,齊將軍可否知曉?”


    “知曉,知曉。”齊圖毫無保留地把肚子裏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許平不時還會問上兩句標營的具體巡邏狀況。


    齊圖注意到許平身邊的將領舉止和他的衛士們沒有太大區別,那個把自己從床上拽起來的家夥吃得唾沫橫飛,吃得別提多香了。而許平在這些人裏,是唯一一個閉嘴咀嚼的;而且齊圖還注意到許平在嘴裏有東西時絕不說話,隻要自己還在說話時對方絕不會打斷;有些時候齊圖和許平同時開口,許平還會立刻閉嘴讓他先說,甚至會輕聲抱歉。許平的舉止一點也不像齊圖之前遇見過的那些草寇,而很類似讀書人的風範。齊圖心裏越來越緊張,小心翼翼地用了一兩次成語,而對方似乎也完全明白它們的意義,見狀齊圖心裏更是暗暗叫苦,他打定主意隻要是自己清楚的就要毫無隱瞞;若是自己不太清楚的,齊圖也會竭力迴憶一番,而且還會主動做一個聲明:告訴許平自己是憑借記憶所述,不保證絕對正確。


    又過了一會兒,遲樹德舒服地向後靠倒在椅子背上,解開衣服露出肚皮,滿意地拍打著腹部:“好飽啊。”


    這時許平似乎也沒有什麽想問的問題了,據齊圖所說,楊文嶽的大營在東明附近,那裏防備並不嚴密。見許平開始凝神思量,齊圖等了片刻後主動獻計道:“大將軍此來,難說有沒有走漏風聲,大將軍不妨持末將旗幟直奔東明,那樣必能馬到成功。”


    “我想消息是沒有走漏的,不過齊將軍此心我感激不盡,”許平向齊圖抱拳做了表示歉疚的姿態:“如果將軍能不見怪,不傷到兩家和氣自是最好。”


    齊圖本來以為自己肯定要被闖軍裹挾走,能保住性命就是天大的僥幸,以後該怎麽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料許平這番話說得如此客氣,聽起來更有放他走的意思,就鼓起勇氣問道:“大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末將?”


    “我這邊去東明找楊文嶽算賬,剛才齊將軍說可以借給我您的旗鼓一用,我倒是有些動心。”許平顯得有些遲疑,客客氣氣地詢問道:“隻是如此一來,不知道將軍能不能逃過朝廷的怪罪?”


    齊圖聽了這幾句話,簡直是喜從天降,連連點頭道:“大將軍放心,我就說我是浴血殺出重圍的。隻要大將軍這邊不走漏消息,朝廷絕對不會怪罪的。”


    “如此甚好,”許平又是一拱手,笑道:“今日諸多得罪之處,還請齊將軍不要見怪。”


    “大將軍這是說的哪裏話?日後但凡有能用得到末將之處,末將一定不敢有所推脫。”


    “齊將軍客氣了,”許平又想了想:“那這滿營的士兵又該如何處置?”


    “末將有些心腹,迴頭還請大將軍放他們一條生路,其餘的大將軍就隨意吧。”齊圖請許平把他先綁起來,要當著滿營官兵的麵把他扔到某個營帳裏關押起來,等夜裏他自然會偷偷溜走,到時候隻要許平不加阻攔便是。


    “如此多有得罪了。”許平和齊圖又客氣謙讓一陣,然後才下令衛士把他綁起來,送出營外關押起來。


    “齊圖不降!齊圖不降!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營帳外齊圖不屈的嚎叫聲漸漸遠去,周洞天問道:“大人,此人的話可靠麽?”


    “相當可靠,同樣的問題我一般都問了兩、三遍。”許平對周圍的人解釋道:“每次齊圖說的大概意思都是一樣的,這說明他不是信口撒謊,若是信口撒謊內容必有矛盾;但是每次他使用的詞語和先後順序則有差異,這說明他不是刻意撒謊,若是刻意撒謊則話語會一模一樣。”


    周洞天略一思索,拍手叫好。


    “被俘的近萬明軍,若是四下亂跑終歸是麻煩,”固然他們的將領齊圖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但許平是不會坑殺這些俘虜的,他吩咐道:“先把俘虜聚集起來,把其中的為首者都挑出來,我要給他們訓話。”


    ……


    明軍俘虜中的底層士官、軍官被聚集到一起,一個個垂頭喪氣,更因為命運未卜而忐忑不安,當然他們心裏也有些期待。剛才齊圖那不屈的吼聲有很多人都聽到了,既然最高長官拒絕投降,那他們本以為被改編為闖賊的下場不會輪到自己頭上,但現在闖營突然要給他們訓話,很多人心裏就存了指望——如果官兵都要坑的話,沒必要費這力氣吧;若是隻坑當官的,不會牽連到這麽多下級士官吧;若是士官、軍官一塊坑……那誰幫闖賊整編部隊呢?


    不可否認這些兵油子們想得還是很有道理的,許平要見這些人就是為了能夠盡快控製部隊,他快步走上齊圖的中軍將台,向麵前的戰俘們大聲宣布:“我就是許平,諸君想必聽說過我吧?”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圍攻開封大半年的悍匪,把河南官兵一掃而空的煞星,還數敗大名鼎鼎的鎮東侯練出的新軍。


    對於下麵的竊竊私語,周圍負責警戒的闖營士兵並沒有阻止,事先許平就交代要讓他們隨心所欲地議論,他認為這樣比較容易讓這些俘虜放下戒備之心。


    果然,議論聲變得越來越大,長時間沒有受到阻止後這些俘虜漸漸忘記了恐懼,人群裏有人高聲向許平喊叫:“大將軍,聽說您是黃候的大弟子,從小就是黃候手把手教大將軍武藝、兵法,是這樣的吧?”


    對於這種問題許平從來不予迴答,而且也一定會有人替他迴答,即使是俘虜也不會例外。


    “當然如此了,武曲星的弟子,不然怎麽會這麽厲害!”


    類似的對答在歸德府的俘虜中許平就聽到過,他平心靜氣地等這些明軍嚷嚷了一會兒,才伸出雙臂示意肅靜,隨著許平的這個手勢,下麵的戰俘們頓時又變得安靜了。


    “我和諸位弟兄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如果剛才齊圖不是當麵辱罵我,我本也想放他走的。”許平的話讓台下的人都徹底放心了,不過他還有後文:“就是不知道諸位弟兄的軍餉有沒有拿齊,將來也不知道諸位弟兄今日而後是不是還能當兵吃餉,如果不能的話,我深感抱歉。”


    下麵的又是一片嗡嗡聲,已經有人當場表示願意加入闖營繼續當兵吃餉了。


    “不怕諸位弟兄見笑,我許平現在養不起這麽多兵,我窮得很,不然我就不來直隸打楊文嶽的秋風了。”台下響起了些笑聲,許平也跟著笑起來:“我倒是有個補償諸位兄弟的辦法,我願意補齊諸位兄弟的欠餉,再給每位弟兄一筆遣散費,但我是個窮人,今天就急著要走的弟兄我給不了這筆銀子。”許平提高聲音道:“我這便要去楊總督那裏幫他搬家——把他的東西搬去我家,所謂有財大家發嘛,實話實說我人手也不夠,若是諸位弟兄願意多留兩天,幫我把東西搬過河去的話,我一定不讓諸位弟兄空手迴家,我發誓!”


    ……


    下午闖軍源源不斷地渡過河來,明軍中的誌願者雖然還不能放他們自由活動,但已經可以在闖軍的監視下幫許平打打下手。讓這些人砍伐樹木、準備修建浮橋、打造大車的時候,許平已經從全軍中挑選出兩千精兵。這些闖營士兵盡數換上明軍的軍裝,而許平則換上齊圖的盔甲,這隊闖軍打起齊圖的旗號,浩浩蕩蕩地向東明開去。


    一路上士氣高漲的闖軍走得很快,黃昏前東明已經遙遙在望,許平傳令做戰前的休息,士兵們知道晚上有一場硬仗要打,人人倒頭便睡。臨時陣地裏很快就是鼾聲一片,一些明軍的探馬發現這隊人馬後過來詢問,許平親自出麵應答,便說是帶兵迴來討餉。


    太陽落山後,許平下令出發,兩千闖軍大搖大擺地打起火把,兩側是十萬明軍連綿不絕的營盤,把標營緊緊保護在中間,許平看都懶得看它們一眼,沿著大路直奔楊文嶽的大營而去,


    許平帶著走在最前的突擊隊,在標營守兵能夠望見後麵的闖軍前就趕到營門下,之前許平曾在明軍中任職,也曾在侯洵手下領兵。對標營的一套求見手續了如指掌,他的衛士對門上喊話說是齊圖前來有緊急軍情求見楊總督。


    守門的標營軍官見來人隻有不到十人就打開營門,同時通報後麵的巡夜遊擊準備給齊將軍帶路。許平的衛士們才跨入營門,就暴起傷人把門口的標營衛士砍翻在地。


    負責守衛營門的標營軍官看得瞠目結舌,這時如同之前槍縣城城門一樣,許平輕車熟路地指揮部下開始四處行動,砍斷門橋繩索、驅散附近的衛兵、同時開始縱火。見這小隊人真的要打要殺,周圍標營的衛士怪叫著四散躲開,那個守門的軍官此時已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勃然大怒地向著許平衝過來:“你們到底是何人屬下,意欲何為?”


    這時許平已經看到一隊火把飛速地馳來,這必定是遲樹德的騎兵,他全身關注地看著這第一波後援沒工夫搭理那個標營軍官的問話,而許平身邊一個穿著齊圖親丁號衣的衛士則拔刀在手,悶頭向那個軍官走去。


    那個軍官連聲喝問,而衛士一言不發,走到近前二話不說揮刀就砍,有所防備的標營軍官就地一個翻滾躲開這一擊,而他身後的幾個標營士兵此時也已經抽出刀來,見狀紛紛上前,把利刃在空中用力地來迴揮舞著,大聲嗬斥道:“你們這些賊囚,是要殺官造反嗎?”


    “就是要殺官造反!”闖軍士兵厲聲喝道,揮刀向那些標營衛士撲過去。


    這時遲樹德已經一馬當先衝入營門,他和手下們先把手中的火把四下一通亂扔,接著就呐喊著向官兵殺過去。這些都是許平的舊部,之間配合已經非常默契,他們不急於攻入大營,而是迅速占據營門附近,遠處,近兩千具火把形成一片燦爛的火光,向著敞開的營門奔湧而來。


    標營衛士招架不住遲樹德他們的猛攻,被打得節節後退,躲在他們身後的那個巡夜軍官口氣也軟下來,他一邊倒退一邊衝著闖軍士兵唿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弟兄們是欠餉還是欠糧啊?兄弟我可以代為向總督大人稟告……有話好好說嘛……”


    ……


    隨著營外的闖軍源源殺入營中,營門已經牢牢控製在闖軍手中,一些裝甲營的步兵們爬上大營的塔樓,居高臨下地開始肆無忌憚地向標營官兵射擊。而此時營門兩側的營牆上,還有不少莫名其妙的標營衛士舉著火把看熱鬧,他們當然是最明顯不過的目標,幾輪射擊過後這些標營衛士就傷亡慘重。


    此起彼伏的殺喊聲和慘叫聲,刺破了寂靜的夜空,標營周圍的一些明軍營盤上也亮起了火光,這些明軍完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此時裝甲營的的士兵們一邊向前衝殺,一邊扯掉身上的偽裝。開始跟著許平奪門的那群闖軍士兵在戰友們衝上來後,也停下腳步脫掉身上的明軍號衣,露出闖營的軍服。許平此時也扔下齊圖的頭盔,取下背在背上的氈帽,把它戴上頭頂,仔細地將係帶在頜下紮好。


    與此同時,許平看到被旗手藏在衣服下帶進明軍營地的闖軍軍旗,正被升上標營的營門,而裝甲營的營旗,也被綁上了一根旗杆。


    “活捉楊文嶽!”


    “活捉楊文嶽!”


    裝甲營的呐喊聲響成一片,標營裏所有的士兵都被這喊聲驚醒了,剛從帳篷裏鑽出來的標營衛士仍在莫名其妙,他們互相詢問著:


    “又是哪個營嘩變了?”


    匆匆趕來的標營遊擊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剛才聽說齊圖來求見後他先去稟告過楊文嶽,然後才來營門口迎接,現在正在拚命試圖維持秩序,他努力地向著湧過來的闖軍揮手高唿:“諸位兄弟,你們可是被克扣了軍餉?無論你們受了什麽冤屈,總督大人都會為你們主持公道的,總督大人愛兵如子,疾惡如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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