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自行把煽動作亂的匪首綁出來就是。”剛才三千營的士兵已經向寨裏喊過話,據周洞天觀察,現在寨裏已經是人心大亂,周洞天相信新軍的信譽對裏麵的百姓還是很有作用的。他低下頭,雙手抱拳高舉過頂,向許平道:“請大人示下。”


    不等許平說話,趙礪鋒就搶在前麵叫道:“不能勸降。賊人狡詐,從來都是反複無常。”


    周洞天不理他,隻是靜候著許平。趙礪鋒見狀向許平轉過頭來:“許將軍,卑職已經多次隨軍在各地剿匪,詐降反複乃是賊人故伎,絕對不能同意。”


    見許平還是默默無語,趙礪鋒又逼前一步,一字一頓地對許平道:“許將軍,督師明令要剿,許將軍難道打算抗命麽?”


    許平一直在心裏盤算,如果抗命的話,那自己下一步該往何處去。這次向山東出兵,新軍最高級別的幾員大將都沒有出行,自己如果逃迴張承業那裏也未必有用,還可能會給張承業找麻煩。如果是其他明軍各營,這種時候把營門一閉,關起門來聽調不停宣倒是個辦法。但是新軍上下紀律嚴格,許平自問無法發動這種類似叛亂的行為。而且,真要這麽做了,恐怕張承業第一個容不下自己。


    聽到趙礪鋒的逼問後,許平隻好對周洞天輕聲道:“剿辦。”


    周洞天微微一楞,和許平對視了一下。他見許平的意思明確,隨即立正行禮:“遵命,大人。”


    進攻的命令發出後,三千營的炮隊立刻開火。八門六磅炮和四門九磅炮連續不斷地轟鳴,把民眾據守的營寨轟得碎屑橫飛。麵對官兵的火力,營寨沒有任何反擊能力,許平眼睜睜看到寨牆附近許多人的斷肢被轟上半空,轉眼間整個寨牆上的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明軍的火力仍在繼續,簡陋的牆體迅速地崩塌。炮兵有條不紊地開始縱射,不久,寨內開始騰起黑煙,看來有引火物被命中。


    黑煙越來越濃,火光也很快出現,片刻後寨牆也開始燃燒。大批的人從北麵寨門口逃出,其中有男丁,也混雜著老幼婦孺。接到剿辦的三千營官兵排著整齊的軍陣,火銃手聽著長官的號令,向衝擊戰線的人群開火。前排被打倒後,人群擁擠著想退迴去,和後麵衝出來的人自相推搡,在明軍的火力下亂成一團,哭聲震天。


    “攜裹民壯。”觀戰的趙礪鋒冷笑一聲,在許平身旁評價道:“這是賊寇的慣伎。”


    寨牆被轟塌後,不少老人和婦孺從缺口中逃出,這些人哭喊著向明軍奔來,其中夾雜著的少量青壯全是赤手空拳,大唿著哀求饒命。隻是戰線上的明軍不為所動,各級的軍官都嚴格執行著“剿辦”的命令,把他們打倒在血泊中。


    三千營的參謀們簇擁在許平身後,其中一個長歎著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湊前一步向許平輕聲詢問道:“許大人,賊寇已經崩潰,卑職認為可以納降了。”


    “這是賊寇的慣伎,這種伎倆我已經見過太多次了。”趙礪鋒厲聲喝道,轉過身訓斥那個參謀道:“對賊人不可心慈手軟,唯有格殺勿論!”


    許平一句話不說。那個參謀靜候片刻,又退迴原處。


    太陽已經轉到西天,營寨上空是衝天的火光,簡單搭建的木牆燃燒著翻倒。幸存的人們嘶聲呐喊著衝向明軍的陣地,用竹竿和磚石攻打著明軍。而身披鐵甲的明軍長槍兵則落下麵甲,放平長槍迎戰。五米長的槍林和竹竿、木棒交織在一起,長槍銳利的槍刃輕而易舉地刺穿百姓身上的布衣,把對手逼得驚恐後退。


    明軍整齊地穩步向前,踏著遍地的屍體把百姓們逼迴寨前的火焰中。百姓們四散奔逃,數百人從明軍軍陣中間衝過,瘋狂地奔向夜色中的荒野。趙礪鋒看著他們的背影嘿然發笑,轉頭對許平道:“許將軍,該讓馬隊出動了。”


    看到許平隻是沉沉不覺,趙礪鋒提高聲音怒吼道:“許將軍!”


    “嗯?”


    許平從茫然中收迴心神,側頭看著趙礪鋒,後者催促道:“該讓馬隊出動了。”


    “哦。”許平答了一聲,迴頭對一個衛士吩咐說:“讓馬隊追擊吧。”


    “遵命,大人。”


    那個衛兵立刻跑去傳令,靜候在將旗後的三千營騎兵聞令拔刀出鞘,唿嘯而出。這時明軍的步兵已經冒著煙火攻入寨中,少數守衛者還在許多角落負隅頑抗。但他們的抵抗毫無意義,幾乎沒有給三千營的鐵甲步兵造成任何傷害。


    ……


    天色將晚,寨子的廢墟還在燃燒。天空中翻騰著烈火,如血的殘陽映照著冒煙的大地,周圍的荒野也披上了血色。許平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被抓住的大批百姓,就把他們統統聚攏起來,讓餘深河連夜送往督師大營。


    誌得意滿的趙礪鋒見大局已定,滿麵笑容地鑽進營帳去吃飯、休息。他在隨從們麵前先把這場武功大大地吹噓一番,然後,對於為什麽之前的官軍會幾次拿不下這個寨子,還表示了完全不能理解。


    在廢墟旁默默踱步的許平越走越深入夜色,背後的周洞天一言不發,幾個隨行的衛士在幾步以外跟著他們。黑暗中,地上橫七豎八都是死去的難民,這些人雖然衝出了明軍步兵的稀疏包圍圈,卻沒有幾個能逃過騎兵的馬刀。


    一陣吭哧吭哧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許平的沉思。他抬眼看去,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有一群類似狗一樣的動物正伏在幾具屍體上撕咬。許平心中一驚,立刻抓住腰間的劍柄。它們也停下來,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光。其中一隻身形最大的,昂起頭來,兇狠地凝視著許平和周洞天。一會兒,這些亮光消失不見了,它們低下頭去,撕咬聲再次傳過來。


    “大人,”周洞天手握佩劍小心戒備,在許平身後勸道:“說一千、道一萬,他們聚眾作亂、不服王化,不管男女老幼都是賊!都是賊!大人我們還是迴營吧。”


    “屠殺婦孺的武功……”許平仰天長嘯,按在劍柄上的手無力地垂下:“迴營吧。”


    第二天,許平帶著幾個部下去督師大營繳令。許平遠遠望見禹城大營時,看見道路上正走過綁成一隊隊的大批婦女。她們的雙手都被麻繩捆在身前,前後聯接成串的長繩牽在隊伍最前方的馬尾上。這些婦女披頭散發的被繩子拖著前行,發出一陣陣的啜泣聲。而最前麵馬上的騎兵則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這是幹什麽?”許平馬鞭一指,身後的衛兵就縱馬上前去喝問。


    片刻後,衛兵迴轉向許平報告,原來這一隊隊的婦女都是朱元宏、成逸君等人的戰利品。督師侯恂允許各軍將領在剿滅亂民後,可以隨意處置他們的家小。許平揚頭望去,官道上被捆走的婦女長列一眼望不到頭,恐怕有數千之多。大概明軍各軍的軍頭會把這些婦女送到德州,然後在那裏賣給地頭蛇和人販子,賺取白銀。隨後,她們就會被轉賣給山東和北直隸各處的妓院。可能現在大批的人販子已經雲集在德州附近了吧。


    許平聽罷默默無言,揚鞭疾奔,從一隊又一隊的女人身邊馳過。抵達督師大營後,許平報名入見,侯恂立刻召見。今天的督師笑逐顏開,連聲誇讚道:“老夫已經看到捷報了,數千賊寇被一鼓蕩平,官兵隻有幾人受傷,克勤真是大將之才啊。”


    “督師大人!”許平撲通跪倒在地,痛聲唿喊道:“末將求督師大人慈悲。”


    侯恂見狀大驚,離座而起,親手來扶許平:“快快請起,這又是為何啊?”


    許平把來路上看到的事情複述一遍,悲憤難抑地叫道:“逼良為娼,國法難容,末將敢請督師大人嚴懲。”


    “這個……”侯恂按著許平坐下,緩步走迴自己的座位上,不急不忙地說道:“一人作亂,九族當誅,這些都是賊寇的妻女,何來逼良為娼一說?”


    “督師大人。”許平又跳起身,隻感到胸口漲得滿滿的,幾乎要炸開一般:“大多小民隻是被賊人攜裹,督師大人該安撫才是,怎好盡行誅殺?”


    “許平!”侯恂一拍桌子,戟指喝道:“你是在說本官濫殺無辜麽?”


    第六節 迷惑


    一團氣在許平的胸中滾來滾去,但是他終於還是低頭謝罪道:“末將不敢。”


    侯恂虎著臉揮退左右衛士,帳中隻留下許平一人,他沉聲喝道:“你屢次衝撞本官,但本官並不想怪罪於你。”


    “末將……”許平欠身抱拳道:“末將謝督師大人恩典。”


    “唉,”侯恂又一次站起身來,走到許平身前,拍著他肩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乃良將,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也是為國惜才啊。”


    侯恂滿臉都是憂國憂民的神色,長歎三聲,苦口婆心地開導許平:“隻有盡行剿滅賊寇,此地百姓才能安居樂業……當年提拔鎮東侯的人多是老夫的舊友,鎮東侯和老夫也是肝膽相照,老夫看你們就像是看親生的子侄一般……你迴去好好想想老夫的話,啊!”又講了許久,才讓許平退下。


    “遵命,督師大人。”許平恭恭敬敬地退下。


    走到帳外,許平看見餘深河領來一人。這個濃眉大眼的精壯漢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不等許平發問,此人已經大禮拜倒:“小人元寶,見過許將軍。”


    “哦,哦。”許平頓時想起來這人是誰,在張傑夫請他吃飯時,此人曾站在樂琳身後。既然是熟人,許平的口氣也客氣起來:“元少俠,真是巧遇啊,快快請起。”


    客套幾句後,元寶就說出來意,此次他奉師命來到明軍營地購買婦女和孩子。昨天他看到有一批俘虜被帶到督師大營,其中的青壯、老人都被官兵坑殺,留下婦女和孩童還沒有處置。元寶已經打聽清楚,這批俘虜是由許平派人送來的,就想讓許平把這些婦女、孩子移交給他。


    “許將軍盡管開口好了,”元寶拍著胸脯保證說:“小人絕不還價。”


    許平搖頭道:“我不賣。”


    “哦,”元寶腦筋一轉,自認已明白原因,許平肯定是要用這些婦女先給自己的軍隊組建女營。元寶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笑道:“那男童許將軍總不要吧,把這些給小人吧。此外,女人小人想先定下,等許大人班師的時候再交給小人好了。”


    許平皺眉道:“你要男童做什麽?”


    元寶聞言一笑,向許平解釋說,這些孩子中麵貌清秀的可以挑出來,打扮教養後,賣給讀書人做孌童。因為男孩比女子便於陪同主人出入往來,而且主人也不容易得病,所以一般稍微富有點的大明書香家庭都會給兒子買書童,就是年長者也多有好男童的,故此銷路一向很好。其他相貌稍差的男童,也可以賣給戲班或是富家做奴仆。


    餘深河見許平的臉色難看,連忙把元寶拉開,說道:“此事從長計議,嗯,這些童子我部或許另有安排。”


    等餘深河把元寶連推帶搡地轟走後,許平身後的周洞天見長官還在那裏發愣,忍不住進言道:“大人,卑職以為最好不要和這等小人翻臉,恐有傷大人的和氣。”


    許平明白周洞天的意思,如果責罰這個人販子的話,那就等於向其他明軍將領臉上……不,不僅僅是向其他將領,也是向默許這種行為的侯恂臉上扇耳光。


    “我知道的。”許平輕聲說了一句。


    餘深河趕迴許平身旁時,看見長官扶著一顆樹正深思無語,身邊隻有周洞天一人。餘深河咳嗽一聲:“大人。”


    “嗯。”許平仰望著空中的白雲,四圍是遼闊蒼茫的山河大地:“林兄弟,周兄弟,我們到底在幹些什麽啊?”


    周洞天和餘深河對望一眼,餘深河抱拳低聲道:“大人,您隻是服從軍令。”


    周洞天勸解道:“他們是聚眾作亂的賊,是賊!我們是官兵,官兵捉賊,天經地義。


    “我曾經發誓,要砍下無數敵人的首級,要踏遍萬裏的征途,來……來博取功名。”許平感到眼眶發熱,他衝著林、周二人連連搖頭:“可是我不能……我不該拿這些百姓的血肉來……來博取功名。”


    餘深河和周洞天都不說話,許平突然大笑道:“是啊,可是我已經這麽做了,不是嗎?我濫殺無辜……”


    “大人,他們是賊……”


    “大人。”餘深河高聲叫起來,打斷周洞天:“大人可還記得張家村的村長一家。”


    “記得。”許平止住笑聲,看著餘深河,道:“當然記得。”


    “卑職有一事還不曾向大人稟告。昨天,大人讓卑職押送俘虜來禹城大營,卑職看見張家的媳婦了。”餘深河眼裏突然逬發出痛恨之色,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恨。


    許平心裏也隱隱有所預感,問道:“你怎麽會碰到她?”


    “稟告大人,”餘深河一開口就再也按耐不住,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卑職已經打聽明白,原來張家村的人被督師大人叫過來問話,認定他們行為不軌,通匪有跡,張家村的幾個老人都被處死,村長自然是首惡,他們父子都被活埋了……”


    許平緊緊地閉上嘴唇。


    餘深河全身發抖,從牙縫裏擠出下麵的話:“那個給我們烙餅的張家媳婦,被標營的一群人糟蹋了,人瘋魔了,每日躲在營外的一條溝裏哭。據說有幾個士兵看她哭得可憐,就給她送了點水,還給她點食物。卑職昨天在營外看見她,也給她一些吃的,但她隻是哭,不肯吃東西。等卑職把俘虜送到大營,再迴去找她時,張家娘子不知又被哪個亂兵拖走。今天早上卑職再去尋找時,看見她的屍體被扔在土溝裏。大人來之前,卑職剛把她掩埋,但是怎麽也找不出兇手。”


    許平的手劇烈地抖動,臉色慘白:“這是就是相信我許平的人的下場。”


    許平閉目良久,再次睜開眼後,許平問身邊二人:“我軍的那些俘虜,到底該如何處置?”


    周洞天默不吭聲,餘深河嘴張了張,最後也沒有說話。


    “等我們走了以後,標營估計就會把他們賣掉,甚至會先把女人充為營妓,過後再把她們賣掉。至於那些孩童,更不知會有何下場。”許平自言自語著,滿眼都是疲憊之色。他發覺自己很難解救這些人,釋放這些人恐怕很難,就算放了,他們也已經無處可去。


    單手扶著樹,許平彎腰痛聲叫道:“我許平……和韃子、野獸到底有何區別?”


    “如果是韃子,我們宰了他們便是。”以往總是沉默寡言的餘深河突然像變了一個人,盡情地倒出胸中的悲憤:“家嚴讓我從軍固然是為了還願,但這其實也是卑職所願。卑職這條命本來二十年前就該沒了,是鎮東侯從韃子手裏救出來的,卑職從軍之時就立誓要救更多的人命……”


    “大人,”周洞天聽到餘深河的音調變得越來越高,急忙打斷了他,垂首道:“大人,餘兄弟,這些話卑職沒有聽到過。”


    “是啊,是啊。”許平自嘲地苦笑幾聲:“軍法無情,我知道的。”


    ……


    迴到長青營後,許平就開始等待後援到來。但是一直等到十五日,後續的明軍還在後方搜剿盜匪。同時,一個更壞的消息傳到長青營中,侯恂宣布由於道路堵塞、沿途盜匪騷擾等種種原因,大營的糧食儲備出現不足,所以各營要自行搜集糧草。


    “自行搜集糧草?”長青營的軍事會議上剛一提出這個問題,許平就大聲質疑道:“這裏根本沒有地方官,我軍向誰去搜集糧草,如何收集?”


    “這是督師大人的命令,嗯,督師大人對此也做了解釋。”參謀苻天俊看著公文,向營內的三位指揮官和參謀隊同僚作著報告:“……朝廷已經停發糧草,改為由沿途官府提供。自行搜集糧草也是朝廷給督師大人的命令。”


    “朝令夕改,”吳忠聽得一肚子的牢騷,不滿地大聲抱怨道:“出兵前侯爺就說過,這次出兵定要妥善準備,至少要備足大軍半年的糧草。當時朝中諸公一心催促我們即刻出兵,對皇上保證說,不要說半年,就是供應一年的糧草也絕無問題。現在才過一個月,就宣告通州糧倉告罄,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搞的。”


    “戶部說兵部所要太多,兵部說這是因為運輸路上耗損太大,還反駁說戶部事先千好百好,事到臨頭才說儲糧不足,讓兵部措手不及。”苻天俊心裏也很惱火,見許平、吳忠都麵露不滿,他的膽子也大起來,嘟囔著道:“戶部、兵部就會互相推卸責任,根本不去想辦法怎麽籌集糧草。”


    “什麽耗損太大,還不知道肥了誰的腰包。”吳忠哼了一聲。道路上耗損多少,兵部早該心裏有數。以往糧秣不足時,這個借口已經用過多次,所以黃石事先才拚命要落實糧草,想不到還是老樣子:“不過話說迴來,出兵之前侯爺在皇上那裏力爭過,兵部已經提前撥給督師大人大批糧草。怎麽,大營裏的儲糧也用盡了麽?”


    “早不知道落到誰的口袋裏去了。”許平冷冷地接過話茬,又問苻天俊道:“關於自行籌集糧草,參謀隊有何預案?是不是我們也去攻破些寨子,奪取他們的冬糧,再把女人和孩子拉到德州賣掉換糧食?”


    “好了,說這種風涼話有什麽用?”張承業喝住許平:“符千總你怎麽看?”


    苻天俊看了一眼許平,低聲對張承業道:“大人,許大人說的未必不是督師大人的用意。據卑職所知,新軍各營雖然紛紛出動搜剿盜匪,但是斬獲甚少,督師大人好像不太滿意。十營新軍到目前為止斬首不過七千,五千是救火、磐石、選鋒的,剩下的……嗯……”


    苻天俊停住嘴,許平冷冷地接道:“有三百是我指揮三千營的戰果,符千總不必諱言繼續說。”


    “山嵐營一級沒有,方將軍聲稱腳疼說什麽也不去見督師大人,還說他的兩個副官都病倒了連床都下不了;我們長青營一級沒有,不過好在……嗯,有許大人那次……嗯,督師大人也就不和我們計較了,其他幾個營都幾百的樣子,而魯軍朱將軍一人就斬獲兩萬餘級,據稱繳獲輜重無數,督師已經為他向朝廷請功了。”苻天俊垂下頭,吭哧著說道:“督師大人想必對我新軍是有些不滿的,覺得侯爺雖然不在這裏,但我們還遙領侯爺的命令。”


    眾人都報以沉默。新軍是朝廷花費巨資組建起來的,黃石早是功高震主,想來朝廷可以容忍其他各軍將領跋扈,但是斷然不能容忍新軍不處於朝廷的直接掌握中。此番侯恂對新軍將領使用尚方寶劍,說明朝廷對黃石勢力的忌憚——這個行為恐怕也非侯恂的獨斷,而是出於朝廷的授意。不過讓眾人疑惑的是,侯恂這麽幹,難道就不怕觸怒鎮東侯麽?就不怕新軍眾將真的遙奉鎮東侯密令,給他難堪麽?自從此事發生後,許平知道至少長青營內部已經暗流湧動,不少人存了別樣心思。


    張承業茫然問道:“斬獲兩萬?”


    “沒錯,朱元宏那廝斬首兩萬三千。”許平替苻天俊迴答了這個問題,他咬著後槽牙報告張承業:“千總餘深河昨日去禹城督師大人那裏匯報軍情,他告訴末將,看見了朱元宏獻上的堆積如山的首級,裏麵男童、女童都有……這廝,連孩童都懶得賣掉,直接當作首級充數,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百姓。”


    帳內的人都嘿然不語。張承業思索片刻,吩咐道:“再去周圍的豪門那裏轉轉,請他們無論如何多幫助我軍一些糧草。”


    所謂的豪門,就是指地方上的大地主。他們建築起塢堡來儲存糧食,保衛族人和財產,還豢養了大量的武裝家丁。這種土豪的塢堡比一般的縣城更堅固,他們家丁的裝備也遠比地方部隊要精良。塢堡內多半都有火器,個別的甚至還配有重金買來的火炮,就是叛軍也不願意去啃這些硬骨頭。這些家族有足夠的財力,供養傑出的子弟考取功名,和朝廷中、地方上的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明軍出兵前就被一再提醒,絕對不許危害這些土豪的財產。新軍參謀司在製定行軍路線時,也盡可能地繞過這些塢堡。


    聽到張承業的命令後,苻天俊等人都麵有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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