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許平是個例外,他本是工兵軍官,而這次立功卻不是在他自己的工兵崗位上。此番教導隊也無意把許平繼續培養成工兵千總,所以就讓他帶領步兵和騎兵學員。沒有接受過步兵、騎兵訓練的許平本來就對此知之甚少,所以他隻能一邊向資深教官求教,一邊再現躉現賣地傳授給他手下的學員。


    對此許平自然是非常苦惱,不過金神通聽說許平同時帶著步兵和騎兵學員後卻哈哈大笑起來,俯在馬背上向許平拱手道:“恭喜許教官了,或許下次在戰場上見麵時,許教官已經是營參謀官了。”


    金神通一邊慢悠悠地策馬而行,一邊對許平侃侃而談:“讓教官在教導隊帶兵,並非隻是為了讓教官把學員帶出來。最重要的目的還是要讓新任教官體會帶兵的難處,了解帶兵的要點,並知道如何去指揮低級軍官,這樣將來在戰場上才能勝任啊。許教官為何不給學員仔細講講德州之戰的心得,本將以為許教官在德州之戰中的表現,頗有可圈可點之處。”


    許平失笑道:“金將軍卻是取笑了。”


    金神通顯得有些不解:“以本將預料,教導隊必然已經在編寫德州之戰的教材,準備用以講授給學員聽。”


    許平大吃一驚,連忙說道:“這可萬萬使不得。”


    接著許平就把德州之戰前,自己和李無顏、廖可宗關於陣地部署的爭論完完整整地告訴金神通,最後還黯然地說道:“若是卑職當時聽取李、廖兩位千總的意見,我軍定然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不料金神通聽完之後鄭重地說道:“許教官錯了,幸好許教官為人忠厚,將此想法說與本將聽,不然日後定然會吃大虧。”


    “還請金將軍賜教。”


    “孫子曾言: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而嶽王曾言:用兵之妙,存乎一心。我新軍有各種軍規條例,諸如工兵如何修築工事、對陣步騎之時如何行兵布陣,也有橫線如何部署、豎線如何部署之條例,包羅萬象。但許教官可知道,哪個條例教的是什麽時候應該以橫線部署,而什麽時候又該以豎線部署麽?”見許平默然不語,金神通又加重語氣道:“當日新軍僅僅是命令趙將軍赴德州部署,但到底應該如何防禦,則全靠趙將軍自行理解,新軍本部並不置一詞。因為戰場之勢瞬息萬變,無論後方如何籌劃,終究要由一線將領自行判斷。這世上絕無事先確定一種部署,就可製勝無疑的事!”


    看到許平的臉上似乎還有疑慮之色,金神通就接著說下去:“德州一戰,許教官以兩千新兵抗八千強賊,便是趙將軍尚在,也沒有人敢說他一定能守住,或是能夠比許教官做得更好。打仗隻看結果,結果就是許教官守住了陣地。如果按照李廖二人的話去做,誰敢說他們的布置就能抗住強賊,損失在許教官之下!既然許教官守住了陣地,那麽許教官將軍隊部署在東南的決定就沒有錯!”


    金神通說完就又開始縱馬前行,許平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金神通繼續講道:“我們從勝利中學到是什麽讓我們勝利的,從失敗中學到是什麽讓我們失敗的,但我們不會企圖去從勝利中學到如何才能無損大勝,因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本將知道許教官希望做得更好,但切切不可胡思亂想,隻要記得這次在戰鬥中有哪些缺憾,比如兩翼的戰前部署,牽製、反擊的時機,下次彌補上就好。”


    “是,金將軍所言,讓卑職受益匪淺。”許平覺得眼前豁然開朗,自己在戰鬥中的失誤更多、更直觀,修正這些錯誤不但容易也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許教官有一點讓本將深為欽佩,”金神通讚揚道:“許教官始終牢牢記得步兵一定要與騎兵緊密配合。有些步兵軍官雖然戰術條例背得滾瓜爛熟,但是一到戰場,就忘了最根本的配合意識,那……那他們熟讀條例又有什麽用呢?”


    許平對此也大有同感:“事後卑職每次想起跟直衛協同作戰時的淋漓暢快,也總感覺迴味無窮。”


    “僅憑這種進攻精神和戰鬥意誌,許教官就把無數教導隊苦心培養出來的軍官比了下去。那些條例好學,可這悟性卻不是人人能有的。”金神通說著又迴頭看了許平一眼:“那天本將未曾與許教官說話前,心中就已是疑惑叢生,此人排兵布陣的時候連基本的條例都不懂,與一個步兵把總相比都大有不如,為何卻穿著將軍的軍服?哈哈,果然不出本將所料。”


    不知不覺中,金神通已經在漸漸加速,而且他選擇的地形、道路也變得越來越複雜。許平嘴上不說,心裏暗暗鼓勁,竭力跟在金神通的身後,可是最後還是一個不小心掉下馬去。


    金神通勒定馬匹迴轉過來,居高臨下地笑道:“許教官的馬術還要勤加練習。”說完一聲唿哨,就把許平那匹自行跑開的坐騎招唿迴來。他把韁繩抄在手中,又遞給許平。


    許平站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接過韁繩一躍上馬:“金將軍有所不知,卑職的馬術甚至還不如幾個跟著我的騎兵學員。比如馬上揮砍一項,我就比他們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教導隊裏,騎兵學員有一項馬上揮砍的訓練,就是在馬道上掛起一百個稻草人頭,讓學員縱馬從路上經過,同時揮刀向路兩側的稻草人頭上砍去。如果能砍到細繩自然人頭落地,如果砍到人頭的話多半隻是飄起來。這項訓練對學員的劍術和馬術都要求很高。學員不允許放慢馬速仔細地瞄準,因為教官手中有一個沙漏,所有人都必須在規定時間內跑完全程。


    以前許平作為工兵學員的時候,並沒有進行過這項練習,所以他感到困難很大。道路兩邊都有人頭,而且相當密集,許平不但要操縱戰馬靠近目標,而且要在馬衝過目標旁時恰到好處地砍斷短短的細繩而不能砍到稻草人頭上去。有的時候一個把握不好,就會連續錯過很多個目標。騎兵學員隻要能砍下一百個稻草人頭中的二十五個就為合格,四十個便是成績優異。


    金神通見識過許平拙劣的馬術,更相信此人的劍術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他笑著問道:“許教官能砍下多少,十個?八個?”


    許平臉上一紅:“也就七、八個的樣子。”


    早在新軍成立以前,金神通就已經多次進行過這項砍殺練習,這是賀寶刀拿出來讓子弟們鍛煉馬術的項目之一。金神通是金求德的嫡長子,本人頗有天賦,自幼有名師教導,無論劍術、騎術在同輩人中都是佼佼者。兩年前,賀寶刀看金神通和自己的兩個兒子比試,那二人與金神通相比都是大有不如,賀寶刀向金求德稱讚道:“此子的武藝,已不在我十八歲時之下。”


    這兩年來金神通仍勤練不輟,新軍建立他被委以重任後更是加倍刻苦,每日公務之餘若有閑暇便和部下們一起操練,此時金神通微笑著在馬上用手虛畫著正反手左右劈砍的動作:“本將一般能砍下八十二個,想再多一個都難如登天。一年前本將曾有一次猶有神助,馬速、跑位控製得簡直是毫厘不差,刀也是怎麽砍怎麽有,一共砍下九十七個人頭。後來本將每隔幾天都要再試一次,卻怎麽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最多也就砍過八十五個。”


    德州之戰時,許平見識過金神通在戰場上的神勇,因此對金神通的話毫無懷疑:“金將軍勇猛無敵,想那賊將劉哲聞如此悍勇,也是一個照麵就被將軍取走了性命。”


    “劉哲聞?這是何許人啊?”金神通一臉的茫然,聽許平仔細解釋後不以為然地笑道:“此等一照麵就被本將取了首級的無能鼠輩,便是斬殺了幾百個又算得了什麽?”


    “若是能練到金將軍一半的本事,卑職在教導隊也就揚眉吐氣了。”


    許平這話完全是他的真心話,並無奉承的意思在裏麵,但金神通聽了卻連連搖頭:“許教官不必擔憂,馬術、劍術隻要勤加練習,不過是手熟、手生的問題罷了。再說隻有練到少侯爺那般地步,才稱得上是爐火純青。”


    “少侯爺。”


    “是啊,”金神通點點頭:“就是鎮東侯世子。比如馬上揮砍,少侯爺從來都是一個不落地砍下一百顆人頭。”


    許平目瞪口呆:“金將軍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金神通臉上露出一絲欽佩之色:“不是說偶然能砍下一百顆,而是差不多三年來,每次都肯定砍下一百顆人頭,從無一次失手。”


    許平知道這裏麵的意義,這個金神通無法達到的目標,在鎮東侯世子手裏卻是遊刃有餘,迴憶金神通那天在戰場的英姿,再聯想到比他更勝一籌的鎮東侯世子,許平也不禁有些神往。這時許平突然想起一個疑問,就不假思索地問出口:“金將軍,世子為何不出任直衛指揮使呢?”


    新軍各營都由鎮東侯舊部帶領,但直衛的指揮使一職卻始終空缺,在許平和他同伴的心目中,鎮東侯的兒子出任此職是理所應當的,之前他曾私下想到或許鎮東侯世子不堪重任,但金神通的話顯然將這最後一種可能也排除了。


    “嗯。”金神通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過了片刻才說道:“這個位置當然是少侯爺的,不過皇上有令,讓少侯爺出使泰西諸國(泰西是明朝時對歐洲的稱唿),恐怕一年半載未必能迴來。”


    “出使蠻夷?”許平大感驚異。對明朝人來說,出使外國是一件小得不起眼的事情,一般也就是由禮部的小堂官去做,遠遠不能和出任直衛指揮使這樣的重任相提並論。許平想不通天子為什麽要讓鎮東侯世子去幹這種無聊的小事:“金將軍,這究竟是為何啊?”


    金神通沒有迴答,好久以後才淡淡地說道:“少侯爺和本將自幼就是好友,本將比少侯爺的劍術差了一點點,馬術也差了一點點,加起來就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了。嘿嘿,直衛指揮使這個位置,如果不是少侯爺來坐,我金神通第一個不服。”


    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已經足夠明白,金神通不再討論這個問題而是話題一轉:“許教官今日來見本將,到底有何要事?”


    許平問金神通是否認識趙敬之的府上。


    金神通點點頭:“趙將軍乃是家嚴的故交,本將以前見到他時也會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趙叔叔’的。”


    許平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從中取出一個望遠鏡,雙手捧著它說道:“金將軍,這是趙將軍的遺物,在卑職這裏已經放了好多天了,卑職想把它奉還給趙夫人。”


    金神通說道:“此物本是新軍發下的軍需,許教官如果想把它留下,本將相信不會有人認為不妥。”


    “這東西雖是軍需,但卻是趙將軍生前一直隨身攜帶的器具,卑職以為,將它還給趙夫人或許更為妥當些。”


    金神通點點頭道:“確是本將疏忽了,許教官可是要本將代為轉交嗎?”


    “卑職此番僥幸立功,全是靠趙將軍指點,若無趙將軍,卑職定無今日之功績。因此卑職想親手把此物交還給趙夫人,希望金將軍能夠成全。”


    “知恩圖報,本是理所應當。”金神通臉上頗有讚許之色:“明日本將當陪許教官一起前去趙府,向趙夫人致上哀思。”


    “卑職多謝金將軍。”許平致謝後又把望遠鏡收入懷中。


    兩人繼續騎馬向前,金神通問起許平在德州一戰中的其他戰友,許平就講述起每個人的事跡。聽到餘深河報名步兵,江一舟報名騎兵的時候,金神通不置可否。等許平說到曹雲也報名騎兵的時候,金神通笑起來:“此人,本將覺得還是去當工兵千總最為合適。”


    許平說出林光義也同樣報名騎兵後,金神通已是連連搖頭:“人須心有主見,不可凡事一擁而上,教導隊的培訓方法,要說也是有頗多弊端的。”


    “金將軍有所不知,林光義其實是第一個報名騎兵的,而且他打一開始就抱定這個主意。反倒是江一舟和曹雲始終舉棋不定,最後受他的影響也去報名騎兵。”


    “原來如此。”


    許平講起德州陷於叛軍之手後,林光義逃出德州,不往北方逃跑而是趕來與許平會合,金神通臉上的表情就漸漸鄭重起來。再聽到林光義向許平解釋他之所以這樣做的那番談話,金神通問道:“許教官怎麽看林光義此人?”


    “林光義以前不過是一個秦軍小卒,危機中有這種死中求活的意識已經是不易;危機關頭能冷靜判斷、謀定而動,顯然是難得的了。”


    “嗯,不錯。”金神通轉頭對許平說道:“等林光義此人在教導隊畢業了,讓他來本將的直衛隊裏做事吧。林光義從今天起就可以來本將的直衛隊裏鍛煉馬術、劍術,本將手裏有的是好手,應該不在教導隊之下。”


    許平訝然問道:“金將軍何以如此看重此人?”


    金神通並無隱瞞的意思:“騎兵騎兵,出奇之兵也,相對步兵的堂堂之陣,騎兵更需要隨機應變。本將手下死腦筋隻懂得條例的人太多了,這種能帶著腦子打仗的人太少了,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自然不能放過,若不是明知許教官絕非池中之物,本將原也是有心招攬的。”


    說完後金神通停下馬,轉過身對許平道:“許教官,我與閣下一見如故,日後若是沒有外人在,我想與許教官你我兄弟相稱,不知道許教官意下如何?”


    第十二節 遺物


    兩人都是崇禎元年生人,不過許平是年初出世,比金神通要大上幾個月,金神通抱拳笑道:“原來是許兄。”


    許平當然不敢托大稱唿對方為金兄弟,同樣一個抱拳:“金兄。”


    “許兄,其實我心中有個疑問一直想問。”


    “金兄請講,我知無不言。”


    “許兄深沉穩重,是大將之才。”見許平又要謙虛,金神通連忙說道:“這絕非我恭維之詞,我初次見許兄就有這種感覺,以後更深信許兄絕非莽撞之人。所以我才特別奇怪,當初趙大人殉國後,許兄為何要甘冒奇險,明知軍法無情,仍要冒名前去指揮木營。”


    許平一時語塞。


    “當日形勢兇險非常,我事後問過家嚴,雖然趙將軍久經戰陣,但是到底能不能拖住叛軍,就是家嚴心中亦無把握。賀大人命我馳援德州時,交代我見機行事,若木營已然崩潰,便要我退迴與救火營合流,再另作打算。可見賀大人也和家嚴一般,雖然深知趙將軍經驗豐富,心裏卻也無十分把握。”


    “雖然不過是兩千新兵,但是我軍上下訓練有素,臨陣不亂。”許平連忙為自己找借口,


    戚繼光執掌明軍時五日一操,就訓練出百戰百勝的精兵。朝廷對新軍寄予厚望,在軍餉、物資供應上待遇優厚,故新軍訓練全是一日一操。


    “無論訓練如何刻苦,終是新兵滿營。木營本部難道不是苦練出來的士兵麽?更有大批教導隊的軍官、士官,但是被叛賊偷襲圍攻時仍被殺得落花流水。難道說許兄去東森大營前就有必勝的信心嗎?那我是斷然不信的。”


    其實,能夠在德州取勝有很多僥幸的因素。首先,當日叛軍若是不理會許平的孤軍而進駐德州,然後循官道北上的話,許平根本無力幹擾叛軍的任何行動。其次,叛軍因為打得太過順利而驕橫輕敵,以為消滅剩下的明軍不費吹灰之力,主將把主力騎兵派出去抄掠明軍的後方大營,攻擊許平部時僅僅采用最省事的蟻附攻擊。


    “那當然不是,我也曾幾次以為大勢已去,甚至想直衝叛軍大旗,戰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可是許兄最後還是慎重行事,穩穩守住旗陣。許兄這麽一個穩重的人,為何不按照軍規立刻後退報信?竟然會不管不顧地前去指揮木營。”金神通連連搖頭:“我真是看不透許兄啊。”


    兩人又談笑一番,約好明日見麵的時間便分手了。


    離開直衛大營後,許平見時間日尚早,就到城中去看他的舅舅。進門後,許平先給門口的父母靈牌上香,然後又向舅舅請安。


    舅舅見到外甥突然迴家很歡喜,立刻就要為他準備晚飯。老人家一邊找錢一邊還擔憂地念叨:“都這麽晚了,也不知道張屠戶還有肉麽?”


    “舅舅,我晚上還得趕迴軍營。”許平連忙阻止了老人:“我就在這裏坐一會兒,陪您說說話。”


    “哎呀,軍中的飯菜哪裏有家裏的好啊。”


    “好得很,常常有肉。舅舅,我現在是教官了,夥食更是好了。”


    “嗯,平兒就是有本事。”雖然舅舅當初不願意他從軍,但是既然事已至此,舅舅也沒有再發什麽牢騷。


    許平向他舅舅講起這些天來的經曆,老人家一直聚精會神地聽著,唯恐漏掉一個字。聽到戰場險惡幾乎丟掉性命,舅舅麵容大變,連聲囑咐許平以後萬萬不可再自處險地。


    “知道了,舅舅,我以後絕對不會如此的。”許平嘻嘻哈哈地向舅舅連連保證,好不容易把老人安慰好後,他就講起今天和金神通的談話。


    之前聽許平講述德州之戰時,舅舅隻是單純的關切之情,可今天的事情卻讓老人陷入沉思,期間還用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良久後舅舅終於緩緩點頭道:“平兒,這個小金將軍施你以恩,還對你頗為有禮,這不是因為他天性如此,而是因為你自己有本事。”


    見許平沒有什麽反應,他舅舅臉上顯出憂色:“平兒啊,越是大富大貴之家,其中越是兇險無比。鎮東侯世子地位雖然顯赫,但正因為如此,更會招人覬覦。這個金小將軍可能是世子的死黨,他看出平兒前途無限,所以……所以……”


    老人家連續說了幾個“所以”卻一直沒有往下說,許平笑道:“舅舅,您在說什麽啊?”


    老人家的憂色更重,他沉默很久終於下定決心說道:“平兒,這些事當然都是我在瞎猜。鎮東侯世子的地位很可能不保,金小將軍對此心知肚明。現在他拉攏你為羽翼,將來弄不好你就要牽扯到世子地位之爭中去,這可是大兇無比的事情啊。”


    “舅舅!”許平忍不住叫起來。


    老人一臉嚴肅地說道:“平兒你可知道,鎮東侯世子並非嫡子出身,他是庶長子,而且親母早已經去世多年了”


    這番話把許平聽得一下子呆住了,之前他對鎮東侯的家事幾乎一無所知。


    舅舅又嚴肅地問道:“以大明律,該如何傳家?”


    許平喃喃念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不錯,而鎮東侯在六年前有了嫡子。”舅舅點點頭,加重語氣說道:“這個世子也並非鎮東侯自己立的,而是當今皇上替他立下的。”


    許平大吃一驚:“皇上怎麽會替鎮東侯立世子,而且立的還是庶子。”


    “說來話長,那時你還小……”許平的舅舅告訴他,當年遵化大捷,黃石全殲侵入京畿的後金大軍,陣斬奴酋皇太極、莽古爾泰以下後金、蒙古頭目數十人。崇禎天子大喜之下就萌黃石的庶長子為侯世子,萌其庶次子為錦衣衛千戶,連以後才出生的嫡子,也是在那時定下了秦軍指揮僉事的世職。


    “庶子終歸是庶子,再說世子生母已經去世多年,如果鎮東侯某天真的能打一場大勝仗,然後請求皇上改立他的嫡子為世子,皇上未必就不準。”舅舅連連搖頭,不停地歎氣:“隻是世子長到這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親信,比如這個金小將軍。如果世子真的像金小將軍說的那麽英武的話,自然會在戰場上立下大功績,那麽到時候給他恩典的皇上也麵上有光,而鎮東侯要換世子的話,皇上未必答應,下麵也會有很多人不服。”


    這一番話把許平聽得背後冷汗直流:“舅舅,你是說,鎮東侯有意讓世子出使海外,就是不給他立下戰功的機會。”


    “唉,富貴人家最是兇險難測。”舅舅又一次重複這句話:“平兒,你在軍中本就是身處險地,如果再牽扯進這種恩怨中,那……那一個不留神,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震驚之餘,許平慚愧地問道:“舅舅,您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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