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吾山山巔,敖雲目光飄過還冒著熱氣的人頭,隨後望向即將煉完封神雲台第一層的周繼君,語氣疑惑地問道。


    “恩,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沒有仙神再次來犯的跡象。看來,她已經中計了。”


    周繼君深吸口氣,才煉完第一層雲台他便覺得有些困乏,三道之力雖能運轉,可明顯沒之前流暢。


    “若是將這九層的雲台煉製完畢,我這一身道力恐怕都要耗盡,卻不知需要幾日才能補迴來......千若兮和洛繼傷都知道這個弊病,他們又怎會錯過這個滅殺我的大好機會......”


    周繼君低聲喃喃道,就聽敖雲開口問道。


    “誰中計了?莫非你在京城中亦有布局?”


    “不是布局,隻不過是.......”


    周繼君猛地迴身,望向東南方向,銀發飛舞間,他的嘴角揚起一條淡淡的弧線。


    ................


    京城東郊,長滿荊棘和倒刺的密林中,白衣青年盤膝坐在半人高的石頭上,他身前飄著薄霧,仿佛紗簾般將他與千若兮等人隔在兩個世界。悉悉索索的腳步和咒罵聲迴響不絕,白衣青年分明就在眼前,可他們卻始終無法看到。


    “真是無聊透頂的把戲。”白衣青年皺著眉,百無聊賴地拾起衣袂看了看,半晌,嫌惡地搖了搖頭,“整天穿身白衣,像個娘們一樣。這麽多年了,還是改不掉這個破習慣啊,小君君......”


    霧氣陡然變濃,漫過罵罵咧咧著的青年,彈指刹那後散去。


    青蓑衣,綠鬥笠,嘴角叼著竹葉的男子吊兒郎當地坐在石頭上。月光拂過他臉頰,一如既往的陰沉,看不清表情。四年過去,他似乎還是老樣子,未曾變化半分,抑或是因為他永遠在變,所以根本無法讓人察覺到他的改變。


    相隔四年,百變羅刹終於從遙遠的島國迴到七州,卻無比詭異地出現在京城東郊。


    “才迴來就要我配合你玩這一出,嘖嘖,倒是做了迴你的局中棋子了。”


    月羅刹摸著下巴陰陽怪氣地說道,紅影閃過,一條小皮鞭從左邊冒出,狠狠地甩向他,殺機頓現。


    “停,我可沒說你師父壞話!”


    月羅刹眼角微微抽搐,他一把抓住皮鞭,將那個五六歲大小的女孩提了起來。


    “可是,你好像很不滿呢。”


    一身火紅裙紗的齊靈兒眨巴著大眼睛,望向月羅刹,委屈無比地開口說道,卻好似剛才那一鞭是月羅刹打向她的。


    “我的小姑奶奶啊......”月羅刹滿頭大汗地將齊靈兒鬆開,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伸手指向迷霧外的皇宮高手們,“好了好了,知道你忍不住了,去殺吧。”


    齊靈兒羞答答地看了眼月羅刹,隨後舉著火紅的小皮鞭,一步一步走出迷霧。


    “嘿嘿,等小君君看到他徒兒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很驚訝吧。”


    月羅刹眯起眼睛看向齊靈兒,月光下,紅色的裙紗如火燃燒著,在她腳下漸漸浮起如山如海的屍骨,周遭殺伐慘烈,好似千萬人鏖戰之地。


    月羅刹微微一驚,揉了揉眼再看去,卻是什麽也沒有。


    第二百三十章 有朋自遠方來


    ......


    到了第三夜,封神雲台已經築起了五層,足有六十六丈之高。第二層是藻玉,五彩繽紛,引來瑞獸數隻,分別是鹿蜀、旋龜、蠻蠻、鸞鳥和開明獸。鹿蜀狀如馬而白首,紋如虎而赤尾,發出叫聲仿佛在唱歌。旋龜狀如龜鱉而鳥獸豹尾。蠻蠻鼠身鱉首,叫如犬吠。鸞鳥似鳳,卻隻有五彩之色。那開明獸虎身九頭,九顆頭顱上卻生著人麵。在周繼君煉製完第二層封神雲台後,這五隻瑞獸便突然出現在雲台上,卻不知從哪來。多了這五隻奇獸,封神雲台陡然生出幾分祥瑞氣息,還真有點仙神居所的味道。


    往上三層分別是由泠石、檀木、嬰石築成,各有各的奇特之處。


    周繼君長舒口氣,伸了個懶腰,凝聚在它周圍的心火已少去大半,卻仍舊將天吾山映得紫紅。範囡煙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向還差四層竣工的封神雲台,一旁的敖雲也是目露奇怪,饒有興致地打量這半座與眾不同的封神雲台。


    “為何要將它煉製成這個模樣?”


    敖雲轉臉望向周繼君,微微疑惑。


    “大煜的封神雲台是金字形,雖然堅固,卻有一個極大的弊端,那就是太死板。”周繼君看向麵前形如戰塔卻不失威嚴宏大的雲台,淡淡一笑道,“戰事複雜多變,即便有陰神守護,可誰也無法保證不會有敵人兵臨雲台之下的那一天。此雲台雖不如大煜的神秘,卻很實用,仙神紛駐九層,占著地利,以一敵十亦不在話下。”


    “也不知該說你深謀遠慮,還是杞人憂天好。再說了,若真有敵人兵臨城下的那一天,就算守住了封神雲台,也丟了大勢。”


    敖雲輕聲道,她抬頭細細打量起封神雲台,眼中奇光漣漣。天吾山上的封神雲台第一層寬大,且高逾十丈,邊角向上翻翹,可阻敵方兵馬來襲。往上,雲台每一層都有瞭台,且甬道狹窄,一兩人便可守護一處隘口,卻是易守難攻。雲台之壁陡峭,周繼君刻意煉製得如山石般嶙峋,更是難以立足攀爬。


    “的確實用......”敖雲喃喃自語道,她看向立在山頭不知想著什麽的周繼君,眉頭微皺,“你還在等什麽?遲一刻煉製完封神雲台,便多一刻的不得安寧。這三天不知道有多少路反王亂寇前來雲州生事,還不是為了你這封神雲台。”


    “來的好,敢來生事的軍閥定是自以為實力強悍者,他們來了,正好給北疆軍練練兵。”


    周繼君微微一笑,眸中閃過三尺精光破開夜霧射向山下。廝殺慘烈的火光中,北疆軍的騎兵如一柄長槍鑿穿了來犯的刺獅兵,丟盔棄甲的亂兵之中,騎著白獅子的九尺巨漢麵對如潮的騎兵咆哮一聲,他的軍隊早已經崩潰瓦解,身後再無一名兵卒,可他卻沒有退後半步。


    “哈哈哈,痛快,不愧是寶塔元帥李平......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地廝殺了!”


    大漢猛地揮出左手流星錘,巨力襲來,砸落十來名騎兵。隨後他拽出五尺巨杵,雙膝微屈,“轟”地一聲彈射向北疆軍,好似虎入狼群般左衝右撞,竟殺得起性起來。


    “這個小軍閥到是有些意思,血勇無畏,不是諸侯的料,卻當得起衝鋒大將。”


    “哦?你想收服此人嗎?”


    “就算要收服也輪不到我......”


    周繼君話音剛落,就見中軍分出一條道,身披銀色盔甲的百裏雄騎著火流馬越眾而出,隔著半個馬身之後是手持寶塔、神情威嚴的李平。


    “好一員猛將,不愧為獅王。”百裏雄饒有興致地望向砍倒大片大片北疆軍的大漢,轉臉向李平道,“這幾日來犯的軍閥都是懦弱之輩,輸了便逃,難得有這般真血性的漢子,看他修為少說也有地境上品嗬。”


    李平微微頷首,他打量著滿臉欣賞之色的百裏雄,嗬嗬一笑道,“他獅王費無莽用了兩年時間聚攏近萬的刺獅兵,雖良莠不齊,可能統領萬人也算有幾分將佐之才了。雖沒有諸侯之表,卻是一員猛將。世子可是心動了?”


    聞言,百裏雄點頭,隨後深深看了眼李平,沉吟著,似在籌措言語。


    “那麽,元帥觀我可有諸侯之表?”


    “沒有。”


    百裏雄神色微變,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硬是忍住了。他淡淡一笑掩飾臉上的些許失落,轉向戰場,就在這時,卻聽得身旁傳來擲地有聲的話語。


    “諸侯之表算什麽,世子有的可是那皇者之象!”


    ......


    天吾山上,周繼君揉了揉眉。


    “這李平還真是老狐狸,憑他心思,在太平時候做個弄臣也是不費吹虧之力嗬。”


    “既會打仗又會討好主上,不搶風頭,他可比你強多了。”敖雲看向轉目遠眺的周繼君,哂笑道,“你就不想看看那獅王的結局嗎?”


    “結局便是被百裏雄收服,從此效忠北疆軍。”周繼君淡淡一笑,“他雖殺的起勁,可卻隻有三分殺意。在這亂世中能活下來成為一方軍閥,哪個不是狡猾之輩。他決策失誤在先,如今除了臣服百裏雄,再無其他出路。而敗軍之將又能得到多好的待遇?隻能以此舉來博取百裏雄的青眼了。”


    “你總喜歡把別人想得和你一樣狡詐嗎?”敖雲瞪了眼周繼君,思索片刻,幽幽道,“這三日來犯的都是一些難上台麵的小勢力,似乎有隻手在背後推動著,想要試探一下北疆軍。也不知擁有封神雲台的另外兩大勢力會在何時出手。”


    “他們或許已經出手了,不過都被阻截住而已。”


    “哦?你還真是料事如神,早早就布局了。”


    “不能算是布局,隻不過有幾個朋友幫了我下罷了。”


    周繼君眸底浮起些許緬懷之色,他抬眼南望,嘴角微翹。


    “洛繼傷,你現在一定很急吧。”


    ......


    幽州之西,山壑之外,一身青衫的男子遙遙望向那座宮殿。


    拂曉時分,天色已經由暗轉灰,淡淡的月影懸在枝頭,仿佛隨時要消融。


    “就是這裏了。”


    男子看了眼手中的信箋,勾起手中酒壺灌向嘴,黃湯順著脖頸嘩啦啦地流下,不多時就空了。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容貌異常平淡的男子眼中流淌過說不明的意味,自嘲一笑道,“我隱世良久,居然都能被你找到......是終於想到我了嗎。也罷,這七州各地都走了好幾遍,也該出來湊湊熱鬧了。”


    山壑中那座透著幾分神秘氣息的宮殿射出幾道人影,向北飛去,可還沒飛出多遠,就見半空中忽然出現了一人。


    “誰?”


    為首穿著鑲日黃袍的皇天教徒眉頭皺起,看向把玩著酒壺的青衣男子,戒備地問道。


    “一,二,三,四......總共六名天君,地境巔峰。你們是想要去北疆搗亂?”


    “你究竟是誰?”六名天君互視一眼,眼中已染起殺意。


    “知道我是誰又有何用,反正一會就成為我腹中之食了。”男子淡淡地說道,眸底寒光忽閃,雙臂劃過虛影指向那六名天君,低喝道,“定。”


    六名天君臉上浮起慌亂之色,卻是突然不能動了,可接下來發生的讓他們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青衣男子走到一人身前,扭下他的手臂,塞入口中,偌大的一條手臂竟然彈指間被他吞咽下去。那名斷臂天君驚恐地望向抓住他腰的男子,大聲嘶吼著,下個瞬間,他已經被吞入腹中,再發不出半點聲響。


    “妖怪!”


    剩下的五名天君滿臉絕望地慘叫著,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一個個成為饕餮大餐,被那個妖魔般的男子吞入腹中。


    “妖怪?你們還是仙神呢。”


    男子走到僅剩的天君身前,揶揄一笑,就在他想吃完這最後一人時,九道金龍從大殿飛出,唿嘯而來。


    “洛繼傷?”


    男子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閃避過九龍,抬頭望向洛繼傷,眼底浮出一抹沉重。


    “你是......”洛繼傷走下雲端,冷冷看來,陡然間,他臉上飄過驚訝的神色,“虛柯?”


    “你還記得我。”


    “四年前的武道大會,能記住的人確實不多了。”


    洛繼傷和虛柯都是四年前天下武道大會的佼佼者,那屆大會湧現了無數天才橫溢的年輕武者,堪稱大煜史上最強的一屆。而踩著敗者的脊背走到最後的那幾人,無疑會被天下人記住。


    來自四大部洲神秘南柯國的虛柯,就是其中之一。


    “原來你投靠君公子了,怎麽,隻身一人就要來阻我?”


    虛柯淡淡一笑,沒理會洛繼傷的譏諷,他放開手中那名天君,轉向洛繼傷剛欲說什麽,就聽背後傳來一陣憨厚的喧聲。


    “無量壽佛!”


    虛柯和洛繼傷同時轉過頭去,青檬的夜色下,胖乎乎的光頭青年紅著臉看向他們,有些羞澀地合掌道。


    “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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