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和神情的極度不符,一時讓秋娘亂了神。


    梅林裏的鳥嘰嘰喳喳得叫著,秋娘忙要甩開齊嶽的手,可是他卻緊緊地抓著,比什麽都緊。


    那音還落下,身後卻是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隱約還能聽到有人在喚:“王爺……王爺……”


    秋娘隻覺不太正常的齊嶽嘴邊掛著一抹讓人玩味的微笑,讓人不明白他究竟要幹些什麽,這個前一世在眾人口中有勇有謀的太子,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她的手,甚至於,還隱隱加大了手頭的氣力,用懾人的氣勢威逼著秋娘。


    而他的眼睛,卻在瞬間,瞟了眼左邊的林子。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隱約似乎還能聽到長安的聲音,可是齊嶽的身體卻也靠她越來越近,隱約有要將她全然環抱在懷裏的趨勢。


    “本王不想去蜀州,對不住了……”齊嶽突然拉著秋娘,低聲卻清晰地在她耳畔呢喃道,手頭用了力,便要往秋娘的唇上覆去。


    手上的力氣掙脫不了,秋娘驚疑之下,提腿便要往齊嶽的□狠狠地撞上去,可就在他提腿的瞬間,已然有人上前直接抓著齊嶽,一個狠厲的擒拿手,一個利落的過肩摔,直接將齊嶽摔翻在地。


    秋娘哎呀了一聲,一抬眼,除了此刻怒氣衝衝壓在齊嶽身上的範長安,隨之而來的二皇子齊峰、李然、杜金寶,全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


    長安隻覺兩下子揮下去仍是不解氣,再要抬手打時,齊峰已是狠狠地抓住他的手道:“範子正!你想以下犯上麽!”


    再說時,齊峰已是抬了眼問秋娘道:“我聽說皇兄在這,特意趕了來,皇兄身邊的李四說他醉了酒在屋裏休息,怎得……怎得同你在這裏?”


    秋娘看他那眼神,分明全是懷疑,她腦子一熱,他娘親的,自個兒被人調戲了還被相公抓兩個正著也就罷了,你還來懷疑我,正待開頭罵齊峰,一直跟在齊嶽身邊,方才卻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隨從李四卻突然從斜下裏衝出來,見齊嶽臉上是血暈倒在地,雙腳一軟便跪了下來,齊峰抬腳便往他的身上踹了一腳,罵道:“你這狗奴才是怎麽伺候你家主子的!皇兄既然醉了酒,你怎得不在身邊好生伺候!”


    李四的身子越發抖成了篩子,秋娘提眼看他,卻發現他的臉上也紅腫了一塊,想必是齊峰覺得自個兒皇兄調戲了已婚的婦人,損了皇家的顏麵,提腿又是往李四身上踢了一腳,簡直有要往死裏打死他的趨勢,李四受了幾下踢,終是忍不住,伏在地上哭道:“殿下息怒,奴才……奴才實在沒得法子。”


    當下裏,他便哭訴道:“殿下不知,這話原我也不該說,隻是王四跟在王爺身邊多年,不忍他往後日子過的淒苦……”


    他支支吾吾地說著,似是為難,卻像是抖落篩子一般,一點點說了出來:“我家王爺自宗人府出來後,似乎便不大對,整日神情恍惚不說,夜裏經常亂走……在得知要去蜀州後,王爺更是每夜每夜睡不著,即便睡著了,也會有奇怪的舉動。可是王爺不讓請太醫,王妃讓我私下裏請了旁的大夫來看診,聽大夫說,王爺似是犯了夜遊症。睡眠之中便會控製不住亂走,神情如常人一般,更會做一些平日不會做的事兒。若長此以往,隻怕王爺會……會瘋掉……”


    “瘋掉?!”齊峰吃了一驚,隨即又低了聲,李四又哭道:“大夫是這麽說的。可是王爺吃了這麽多天的藥,症狀絲毫無改善不說,還隱隱有越發嚴重的趨向。前些日子,王爺半夜裏還進了廚房,提了刀便要四處傷人,府裏好幾個下人都傷著了,王妃說要顧著王爺的體麵,硬是將這事兒瞞了下來。可是方才,王爺喝醉了酒歇著,我在門口守著,半途裏,他卻是突然醒來直接將我毆打在地,我,我也是昏了過去……”


    “你說的可屬實?”齊峰的眼睛深了一深,蹙眉問道。


    “府裏許多人都知道的。李四不敢瞞著殿下!”李四換了個方向,又跪了跪長安和秋娘道:“王爺方才若是得罪了顧大少爺,大少奶奶,您二位可千萬別放在心上。王爺他……他是身不由己,他醒來後,未必能記得自個兒做過什麽呀!”


    秋娘看著依然昏迷的齊嶽,想起方才發生的種種,齊嶽倒下前說的那句話猶然在耳畔。


    瘋?他真的瘋了?


    秋娘兀自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都不信。


    可是畢竟方才齊嶽尋上了她,打傷他的更是長安,這個以下犯上的罪名他們是著實犯下了。秋娘想了一番,隻道林源修也是治這夢遊症的良醫,若是齊嶽治不好病,上路更是不便,好不容易才講齊峰勸服了,讓齊嶽在梅園留著養病。


    當夜,秋娘便讓林源修來了一趟梅園,在看病之前,卻是這般如此,如此這般跟林源修說了一番,待林源修正兒八經地把了齊嶽的脈,還真是斷了齊嶽夢遊症的病症,又是認認真真地寫了三張藥方,總共有三十來味的藥,全是稀有的名貴藥材。齊峰私下裏讓大夫問了藥方,說那藥確然是頤神補腦的,能治夢遊症,遂讓人送了藥到秋娘的府上。


    話說齊嶽這一昏便是到了半夜,期間他倒是醒了一次,不過是見齊峰還在當場,想了想,又繼續裝睡了,待半夜時,他著實口渴,正起身,水還沒送到嘴邊,屋子角落卻突然冒出個人來,提著個棍棒便往他身上打。


    這個力氣下的真是不太客氣,招招都是往他臉上招唿,似是不毀了他的臉不甘心。齊嶽大喝了一聲,便要迴招對付來人,那氣勢,如何像是白日裏那個麵色不佳,身體孱弱,被範長安打兩下便暈過去的齊嶽?


    屋裏光線微弱,那人又是蒙著麵,齊嶽全然看不出那人的樣子,可是齊嶽隻覺對手出招越來越快,招式卻是越來越熟悉,幾個迴合過後,齊嶽已是受了好幾處的敲打,終於,他兩手一收,沉下臉來便罵:“範長安,你若是要報仇,咱兩換個地方來!你他娘的拿個擀麵杖打我,算是什麽好漢!”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大家,這麽晚更新。今天第一更先送上,第二更或許要在晚上十二點之後送上。最近卡文真的真的很厲害,我頭發都快揪沒了……求補腦大配方,求雞血!【雞大腿雞翅膀請隨意丟,雞屁股不要不要!】


    ☆、59魚蒙晉江獨發


    長安隻是冷哼了一聲,隱藏在黑暗裏的眼睛卻是閃了一閃,提了擀麵杖又往齊嶽身上招唿,齊嶽連連唿了幾聲,痛地直跳腳,怎奈長安的擀麵杖這一刻便如觀音的千手一般,讓他防不勝防,他隻得拱手告饒道:“行了,行了,算你贏了,成不成!”


    長安再次冷哼了一聲,停了手將屋裏的燈點亮,抬眼看時,齊嶽的臉上果然受了好幾下,隱隱泛紅泛腫,長安這才滿意地收了手,閑閑地往桌邊一坐,揚聲道:“不裝瘋了?”


    “裝,怎麽不裝。”齊嶽見他開門見山,這才緩緩地鬆了口氣,正要坐下,長安卻是拿著擀麵杖又在他麵前舞了舞,齊嶽恨恨地將那擀麵杖接下,怒道:“你說,三百六十種武器,你選哪種不好,偏生選這最不起眼最下賤的擀麵杖!”


    “拿著打人方便,即便是做兇器用,殺完了人,洗洗還能繼續用,節省。”長安涼涼說道。


    齊嶽咬了咬牙,隻道長安平日打架兇猛,沒想到嘴上也有這麽賤的一天,看來旁人報來的信息沒錯,範長安果真是個怕老婆的人。


    齊嶽的眼神閃了閃,卻是認真對範長安道:“範長安,這局我怎麽布的,我想做些什麽,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不能去那蜀州,若是我出了這個城門,隻怕我不到蜀州,便會死在路上!我必須得想法子留在京城,隻要我還在這一天……”


    “你若是在這一天,我隻會死的更早!”長安壓抑著怒氣低聲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梅園附近有多少眼線盯著?你裝瘋,裝得了一天,你能裝得了多久?你在我這一天,旁人有多想弄死你,就有多想弄死我!”


    “你我是兄弟!”齊嶽歎道!


    “你的兄弟是齊峰!我不姓齊!”長安一推桌上的茶盞,那些茶盞應聲落地,齊嶽隻覺心頭一跳,卻是冷聲道:“你以為有血脈關係便是兄弟了麽?我一出生,我父皇便定了我做太子,自小,便有多少人想弄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我早死過多少迴了!光這幾日,我這二皇弟便派了多少人來殺我,你知道麽!”


    齊嶽冷笑了一聲,“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可愛,我也覺得。可是他三四歲時,已經能一邊裝笑哄我去抱他,然後便是狠狠咬我一口。這個就是我的兄弟!”


    “最是無情帝王家。”長安無奈道:“你若是厭倦了這些,蜀州於你而言未必不好!”


    “蜀州於我未必不好,可是我怕的是我走不到蜀州。”齊嶽低聲說著,又呢喃道:“都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長安,右相為了我已經被罷了官,還有許多老臣子,為了保我,甚至被抄了九族。你以為你中了狀元你就得安安定定地好生地過日子了”


    齊嶽抬頭看長安,嗤笑道:“範子正,你難道是這麽天真的人?淑妃是個記仇的人,你砍了她的奶娘,她老早便想要報複你,這是其一。其二……”他笑了笑,“前些日子一直有人源源不斷地寫密信給我父皇麽,內容隻有一個,那就是你範子正的妻子杜秋娘是個妖婦,信裏說,你家的杜秋娘是他前世的兒媳,被我撞死的那個張元寶上一世的妻子。這個密信夠不夠驚悚?”


    “無稽之談。”長安先是一愣,隨即卻是冷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身為一國皇子,竟信這些?何況既是密信,你又如何知道?”


    “哈哈哈。”齊嶽仰天長笑,卻是漸漸將臉放了下來,瞬間,又是散發出太子的氣勢來,長安隻是白了他一臉,卻聽齊嶽慢慢道:“你當隻有我看過麽?便是右相也是看過的。”


    當日,他被叫到皇帝跟前,當看到那封信時,一時怔了神。他隻道杜秋娘是個有意思的人,可萬萬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等奇事。那日,他是不信這事兒的,可是大齊皇帝卻信,對於能知道自己未來的一切信息,大齊皇帝都表達了極大的興趣,雖然,左相一共騙了大齊皇帝兩次,世間流傳的許多大事記也不靠譜,可是大齊皇帝依然對這個表達了極大的渴望。


    當下皇帝便讓他私下去尋了這個寫信的人來查,當他知道寫信的人正是被他撞死的張元寶的爹,再看看元寶爹那副賊眉鼠目,一笑便有兩顆漏風的牙時,他當時便倒了胃口,想到長安好歹是他兄弟,留著這人也是禍害,也就一並解決了。


    他本以為這事兒會是個終結,可是沒想到,當日大齊皇帝逼著右相辭官,用的一是官員的彈劾書,而卻是這封信。後來的事件他並不全然清楚,但是他卻知道,右相同大齊皇帝達成了一個協議,大齊皇帝答應保範家上下平安終老。


    “我父皇開了金口,隻要他一天在位,便沒人敢動範府的人,包括左相和淑妃。可是,範長安,你範家身邊的親戚朋友卻很多,你能保證他們都是安全的?”


    齊嶽慢慢說完,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即便是你在我父皇在位時平安度日了,可是,他終有去的一天,到那時,換了個皇帝,他能不對將來的事兒感興趣?或者說,他能保你兒女平安麽?”


    別說是下一任皇帝,便是他自個兒在遭受了這一連串的打擊之後,都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未來的出路在哪裏。所以,他才會控製不住地想要去問杜秋娘,甚至不惜以權相逼。若不是那時,他正巧發現齊峰就躲在樹後,他隻能將計就計將他裝瘋的本事提前給齊峰看到,說不定,他真會對秋娘動起手來……


    對未來的恐懼,真是讓人心生畏懼到瘋狂……


    齊嶽暗暗歎了一口氣,隻道今兒自個兒真是魔怔了,竟想著對一個女子動起手來,也活該被長安打。


    屋裏的兩個男人,一時各懷心思。


    一個暗自歎自個兒父皇昏庸,盡信奸佞,自家的兄弟每日隻想著怎麽弄死他,好蘀換了他的位置,自己每日都在擔驚受迫中度過也就罷了,還要想方設法把自己弄慘一點,好叫自己的親爹大發慈父之心,可以讓他留一留,真是可怕可怕。


    另一個愁眉緊蹙,也感歎從前未來京城時,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挺逍遙,這會帶著自家的老婆,老婆被人覬覦也就罷了,還不是被男人覬覦,而是一幫不分男女的畜生。怎得京城這般可怕。人人勾心鬥角,真是不好不好。


    兩人正感歎著,哪裏知道秋娘一直站在屋外。


    睡到半夜的時候,秋娘起夜時便發現長安不在身邊。一個晚上他都不大高興,纏著秋娘交公糧時更是有些粗暴,秋娘不大潤濕他便進了,反反複複地折磨了她半晌,他方才伏在秋娘的耳畔,可憐巴巴地低聲道:“娘子,今兒我才知道,這醋的滋味委實不好,往後我不想再醋了。明兒我教你些拳腳功夫去,誰敢近你身,你就摔他!”


    秋娘醋了長安好幾迴,這迴總算輪著長安醋了,而且責任不在她,她原本還想著尋個黃道吉日好生教訓那個前太子一迴,沒想到,反倒給自個兒招來了這個苦差事……


    半夜裏秋娘起夜時,卻是發現長安不在身邊,心裏擔憂這個呆子又犯了什麽傻,一路便尋著來。哪裏知道,恰好將屋裏的對話聽了個十全十。


    秋娘一時間心頭竟隻覺百般滋味,如何都不能平靜。


    趁著長安還未迴屋,秋娘又摸了迴去,躺在了床上,卻是思緒翻滾。


    誠然,若是按照正常事情發展的軌跡,範子正的未來並不會太差,可是若是按照那樣算,他要崛起,至少還得三年以後。那這三年,整個範家都得吃苦……不僅僅是吃苦,或許還會有親近的人離開。


    還有這個太子……秋娘想了又想,終於想起重生前聽過的段子。那一世,太子誠然是裝瘋成功了,而且是瘋地極為徹底:在益州的大街上,齊嶽舍得放下自個兒的顏麵,當街失禁。當年那個口沫橫飛的說書先生給太子的評價是:能對自個兒狠得下心的來的人,必定能成大事。但是,人們一輩子都會記著,他們的皇帝,曾經尿濕了褲子。


    更何況,當日裝瘋,太子並沒有取得應有的成效。反而皇帝越發憎惡他,他的“瘋病”還沒被治地徹底,皇帝又要趕他迴蜀州。他之所以能迴來,不過是在一年後,又用了旁的法子……


    或許,她可以憑借著自己的記憶,讓許多不必要的彎子不用再繞,即便她記得不全,可是,或許這幫腦子比她聰明百倍的人,一點就透了呢?


    用前世的經驗來謀今世的福利,這不就是老天給她開的最大的後門麽?


    能用不用,豈不浪費?


    她想著,房門卻烏拉一下響了,繼而傳來長安躡手躡腳的聲音,秋娘身邊一涼,長安已是窩了進來。


    秋娘裝作大夢未醒一般,朝著長安呢喃道:“上哪兒去了……”


    “起夜呢。趕緊睡吧。”長安低聲道,拍了拍秋娘的腦袋,嘀咕道:“你呀,沒我在身邊就是睡不踏實。”說話間,卻是將秋娘摟進了懷裏。


    這一摩挲,二人不知道怎得又起了交公糧的心思,等長安又一次心滿意足地吃飽喝足,秋娘一手扶著自個的腰,一手掐著長安的腰,綴綴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更睡不踏實,哼!”


    一夜無夢到天明,第二日,秋娘卻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待她辨清,卻是金寶在外頭焦急地喚道:“大姐,大姐夫,家裏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19日第二更送上。雖然晚了些,但是我一直在努力了……20日的更新我會盡量早一些送上,謝謝大家~【繼續唿喚雞血。。沒雞血給我狗血也成……】


    ☆、60魚蒙晉江獨發


    秋娘打了個激靈,忙喚長安起了床,開了門見金寶麵帶愁容,在門口不停地踱著步子,秋娘忙拉著他道:“怎麽了?”


    金寶也不知如何說起,苦著臉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我一早出門去了,迴來就發現銀寶和銅寶渾身是傷地迴來,還有個不知名的小孩昏死過去了,也被銀寶和銅寶背了迴來。我問銀寶,銀寶支支吾吾說是被學堂的小孩打的,若蘭氣不過,已經衝到人家學堂同人家理論去了。”


    “渾身是傷?”秋娘的聲音乍然提高,如何想自家的兩個弟弟都不是會隨意同旁人動手的,尤其是銅寶,這會隻覺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銀寶銅寶究竟如何了,忙加快了腳步,邊同金寶道:“你趕緊去攔著若蘭,她那個火爆的脾氣到了學堂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情來。更何況這京城這般複雜,指不定那學堂裏就有什麽得罪不起的人來,哪裏容得她去胡鬧。”


    “知道了。”金寶提了腳便走。


    長安和秋娘又加快了步子,到了家裏一看,秋娘險些嚇出聲來:隻見銀寶和銅寶二人身上皆是斑斑血跡,一個頭發亂了臉頰腫了,一個衣服破了眼圈烏黑,嘟著嘴排排跪著。


    李氏拿著藥,一邊心疼一邊卻是下了狠手去給他們祛瘀,二人咬著牙一聲不吭,李氏卻是流著淚罵道:“你說你們兩這是做什麽孽?你姐夫好不容易才蘀你們兩尋了這麽好的先生,定了這麽好的學堂,你們不好好上學也就罷了,還同旁人打架,到底是惹了什麽人,竟然先生氣到要趕你們出來!”


    銀寶撇了頭不說話,就是疼地受不了才嗯哼了一聲,銅寶隻偶爾提了眼看李嬸,低聲念道:“娘,你別問。”


    “我養你這麽大,你犯了錯還不肯同娘說!”李氏操了棒子便要往銅寶身上去,可半天到底沒打下去,秋娘忙上前去接過她的棍子,安慰道:“娘,你別急,咱們慢慢問,他們兩身上還帶著傷呢!”


    這一廂,卻是勸著李氏給兩孩子做些飯菜,等李氏一走,秋娘卻是沉下臉來又問了兩句,哪知兩人仍是閉口不提,秋娘見他們硬的不吃,索性假裝抹淚道:“好,你們不說便不說。想當日你姐夫為了讓你們二人進個好學堂跑了多少地方求了多少人,你們兩說不念便不念了,翅膀硬了,會打人了,迴來還一聲不吭,跟大爺似得坐著。成,你們兩個隻當我是個嫁出去的人,不當我是姓杜的。一會我就跟爹說去,往後杜家的事兒,我一點都不問了,你們是死是活我再也不管……”


    一邊說著一邊卻是嚶嚶哭著。銀寶和銅寶自來便是看秋娘鐵麵地很,這一會見秋娘真傷了心,不由對視了一眼,彼此眼裏都是遲疑,半晌銅寶方才對秋娘道:“大姐,我說了你可你別告訴爹娘,我怕他們傷心。你也……你也別生氣。”


    “你們出去讓人打成這樣,爹娘如何能不傷心?”秋娘揩了眼角低聲道:“你們趕緊把事情說清楚了才是正經。咱們杜家人做事敢作敢當,若是咱們的錯,我親自帶著你們去同人道歉去。若是旁人的錯,姐姐便是撕了臉麵,也得蘀你們求個公道來。”


    當下,銅寶便將今日的事情說了清楚。


    銀寶和銅寶的學堂是京城最好的學堂,雖不是很出名,可因為夫子是前一任的國子監祭酒,慕名而去的人還是不在少數,許多進不去國子監的王公貴胄的子孫旁係,退而求其次也會上那去。據銅寶說,他們兄弟二人進去時,旁人都是不大看得起他們的,他們是憑著自個兒的本事方才在學堂裏站住了腳跟,隻是裏頭還是不乏有些胸無點墨卻在學堂裏混日子的關係戶,名門貴胄不敢踩,便去欺負那些看著沒什麽門路背景的學子。


    原本旁人還知道金寶銀寶是有右相這麽個靠山,右相辭官後,想欺負銀寶和銅寶的人便蠢蠢欲動。幸而銀寶生的虎頭虎腦,自小便有一股蠻勁,打人時卻是靈活,銅寶卻是滿腹都是謀略,兄弟二人合作無間,有那麽幾迴旁人想欺負他二人,都被二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那幾個紈絝子弟,拳腳上鬥不過人家,便在言語上開始侮辱銀寶和銅寶,起初銀寶和銅寶為著家人還能忍下這口氣來,那些人卻越來越過分,


    尤其是今日,二人一大早到了學堂,那些人竟是在他們的座位上塗上了一層厚厚的牛糞,還起哄說二人身上全是一股鄉巴佬的臭味,又有人說銀寶和銅寶的姐姐杜秋娘命裏帶衰,好不容攀上門親戚,竟是把人一家子害得又變成了平民,又誣陷說銅寶的娘李氏是個風流蕩-婦,未婚生子雲雲,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知道杜家的消息的,可畢竟還是把杜家一家人都說地極其不堪。


    “那幫人全是人渣!”銀寶啐了一口,道:“若放平日我和銅寶絕對不會當場同他們起衝突,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我還是懂得。要也是趁著他們迴家暗裏下個絆子,或者套個麻袋拖到巷子裏狠打一頓出口氣也就罷了……”


    “那哪成。套個麻袋太便宜他們了,還得在麻袋裏塞上兩包牛屎!”長安在一旁默默道:“就這種賤人,明著來絕對是你們吃虧,暗地裏讓他們受皮肉苦卻也不夠,還得讓他們顏麵盡失!”


    “對!”銀寶接話道:“那帶頭的小子太不厚道,若是在鄉下,小孩間打架也是極講究規矩的,單挑便是單挑,他們竟然三對一打我,算什麽好汗!”


    “你傻呀!能群毆時你選什麽單挑!他都無恥到這個境界了,你還同他講什麽規矩,什麽招陰險上什麽招呀!”長安又認真道。


    二人你一眼我一語,討論地倒是十分熱烈,秋娘在一旁聽著眼角直抽抽,忙拉了拉長安,一個眼刀飄過去,長安頓時消了聲,又道:“你說你們兩,心裏不是跟明鏡似得麽?怎麽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


    “我哪知道呀!”銀寶恨恨地指著旁邊那張貴妃榻上靜靜躺著的少年,一身白衣上點點血跡,一張笑臉粉雕玉砌,像是從畫裏走出的玉娃娃,偏生頭上綁著的紗布卻破壞了美感。


    “他是……”秋娘愣了一愣,隻覺得這個孩子十分眼熟,卻又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銅寶手一攤,自個兒也是鬱悶。那白衣少年十天前才進入學堂,進來時便不愛說話,每日穿著一件白衣,位置在學堂的最角落,旁人怎麽逗他都不說話,那幾個紈絝子弟時常想挑釁他,他便用一雙眼睛生生地將人看退了。


    今日,那幾個紈絝子弟在辱罵銀寶銅寶時,銀寶原本是忍不住了,正想動手,對方其中的一個人卻是一腳踩住了那個白衣少年的衣服,銀寶和銅寶還沒看清,便見那個白衣少年忽而便起了身,拿著一柄扇子便打下了一個人。


    對方或許以為白衣少年同銀寶和銅寶是一夥的,霎時間雙方竟是動起手來,銀寶和銅寶被迫加入戰鬥也就罷了,誰知道那個少年拿著扇子的樣子看著挺有氣勢,打架來來迴迴卻隻有一招,不一會便沒了體力,銀寶和銅寶被人圍毆還得護著他,吃了多少悶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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