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不明所以,隻道那書並不是什麽好事兒,撇了頭道:“我不認字兒。”


    “不認字兒?舉人娘子不認字兒?”張元寶笑笑,卻是直接將那書翻到了其中一頁,放到了秋娘跟前,一字一句念道:“建元三十六年正月初一,建州長平鎮安平村,張氏舉人之妻杜氏將舉人與其繼母抓奸在床,憤恨之下,以刀斃二人性命,隨後,悲憤而死於自家屋前。”


    隨後,他又往前翻了幾頁,念道:“建元三十年,雍州蝗災,冬至,饑荒,災民似水,湧入益州周邊。”


    “建元三十一年,十月初九,辰時,建州南部小鎮永寧附近發生地動,百姓死傷一百二十八人,損失慘重。”


    “建元三十二年……”


    “建元三十三年……”


    張元寶不勝其煩地念了一條又一條,秋娘終是忍不住,在她拍案而起之前,張元寶已然收了那書,“我說過,你再笑不出來了。”


    “你念這些於我又有何用?”秋娘知道自己此時麵色一定很差,可是她就是見不得張元寶那副賤樣。一個想法隱隱在心裏產生,但很快,又被她否定了:不可能,張元寶不可能重生,否則,今時今日,他不會隻是這個樣子。


    可是,若不是重生,他如何能知道這麽多的東西?


    秋娘的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半晌,張元寶卻是將話題轉到了別處。


    “在我去參加鄉試之前,我一直都覺得,範長安能娶了你,真是走了狗屎運,不,不對,是他娶了你之後,他才開始走狗屎運,人變得聰明了不說,一路順風順水賺錢做生意,什麽都是順利的。那日參加鄉試,你在貢院門口倒下去,我便覺出不對來。可我還是去考了……後來你家傻子撿迴了一條命,你以為我一定死定了吧?”


    張元寶莫名地又笑了笑,在秋娘的耳邊低聲道:“我沒死,你很失望吧?娘子。”


    秋娘隻覺渾身打了個機靈,一股惡心從胃裏泛上來,忙側開了身子,一雙手卻是忙不住的發抖,恨不得立刻掐死張元寶,可還未動,張元寶卻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秋娘身子失控,一下跌坐在地上。


    張元寶終是揚聲說道:“上一世我死的那樣狼狽,你隻當我這輩子也一定會被你弄死麽杜秋娘?天不亡我,教我碰巧遇上了那個被雷劈得再活一世的傻子書生,教我知道後世的走向,也教我知道,杜秋娘,你便是我的上一世的妻子!我一路攀上了宰相,又哄著那個書生將他能記起的事兒全數記下,我張元寶足可以一世輝煌騰達。隻可惜,隻可惜那個書生不聽我的話,半途中去考什麽鄉試,抄誰的不好,竟是抄範長安的……”


    那個書生,竟是張元寶弄死的……秋娘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到了頭頂,便聽張元寶又笑著蹲□子,誠懇地看著她道;“秋娘,你既是有本事讓範長安一路中了舉人,又能寫出這麽多的著作,讓他名留青史,自然也能記得許多那個書生記不得的事情,是不是?那個書生他隻想誆我養著他,所以說話不爽利,吞吞吐吐,可咱們不同,一夜夫妻百日恩。這幾日我做夢,總能夢到你,想必上一世,咱們也是恩愛夫妻。你如今好歹也是個丞相的兒媳婦,想要什麽都有了……念在這點夫妻情分上,你也該幫幫我,是不是?”


    此時此刻的張元寶完全陷入對“預知”的瘋狂渴望中,秋娘隻覺得他有一雙狼眼,似是要吸人精髓:他竟是以為長安今時今日的成就,全是靠她才能取得的?


    秋娘一時間,既是想笑,卻又有些自豪,張元寶既是知道未來的事情,又有那個重生的書生幫忙,在這段時間裏所能取得的成就卻遠遠不如長安,也怪不得他要癲狂及不服?


    知道未來又有何用,終究還要自己有本事。


    秋娘這般想著,卻不料張元寶眸色一動,竟是“噗通”一聲,雙膝跪在自己的麵前。


    作者有話要說:長安:秋娘,聽說隔壁阿燦劇組有肉吃,瓦也想要……乃在哪裏瓦,人家想你,嚶嚶嚶。


    ☆、44魚蒙晉江獨發魚(21:41)


    秋娘忙不迭地往後退了一步,張元寶竟是抓住她的雙腿,眼睛蹭一下發亮,揚聲道:“秋娘,好秋娘,你知道,我心裏也是歡喜你的,上一世咱們便是夫妻,縱然我一時糊塗犯了風流事兒,可我定然也是愛你的,否則不會這一世重來,我還心心念念地想著你。你定是恨極了我,才會嫁給範長安那個呆子。那個呆子有什麽好……你若是記得上一世的事兒,你定然知道,範家不久後便會倒台,範長安他決計護不住你。不若你同我合作,若是咱們兩把事情都捋順了,不說萬般富貴,咱們夫妻二人定能成為人上之人。你信我一迴,我定然會對你好的。”


    秋娘原本見他這副窩囊樣已是十分反胃,聽到“夫妻二人”,立時便想抬腳踹死她,可是張元寶說道“範家不久後便會倒台”,她卻遲疑了片刻:她雖是記不全將來的事兒,可依稀記得,上一世先是範丞相死,範家一度陷入混亂之中,可範家至始至終未曾倒台過,可是張元寶說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張元寶見她麵露遲疑,自以為是戳中了她的心思,又試探道:“範家若是被抄家,你自然也逃不開幹係,秋娘,你如斯美貌,如何能去蘀範長安守寡?”


    秋娘呆了一呆,半晌方才哆哆嗦嗦道:“張元寶,我嫁給長安時並不知道他的底細,上輩子我嫁給你,有你護著,我能知道的也全是你告訴我的。這個範家……這個範家如何會被抄家?我杜家如今有近十口人,若是被連累了,我可如何是好?長安的爹是個丞相,哪裏能說倒就倒?”


    張元寶等了老半天,見她開口心中便是一喜,“我既是想同你重新舊好又怎會騙你。那個書生寫得是明明白白,範家將來是要被抄家滅門的,否則我又怎會投向左相,而非右相?”


    見秋娘狐疑,他特特地又翻開了手頭的那個冊子,翻了片刻,丟在秋娘麵前道:“你自個兒瞧個仔細,看我騙你不騙。”


    他雖是這樣說,可那雙眼睛卻依然剜著秋娘,秋娘隻覺一哆嗦,看也不看那書,拿了便摔牙丟在張元寶跟前,罵道:“好你個張元寶,我方才明明說了我不認字兒,你還拿書誆我?若是有誠意,又何須如此。”


    她提了腳便要走,張元寶忙拉住她,直抱歉道:“是我疏忽了。我也是著急,怕你以為我誆你麽。”


    張元寶這才放了心。


    每個人對於未來都有一種好奇心,張元寶認定了秋娘若是麵對這麽一本書也會動心,可是方才幾番試探,秋娘隻是看了幾眼書,臉上卻是好奇的渴望和隱隱的失望,更多的,卻是恐懼。杜秋娘的直性子揚名在外,她最恨的不過是旁人騙他,可方才他將一本普通的《詩經》放在秋娘麵前,秋娘卻沒有任何的異色。若不是杜秋娘掩飾的太好,便是她果真不認得字兒。


    可不論是上述情況的哪一種,杜秋娘於他而言,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眼前的杜秋娘因為驚懼而花容失色,可即便如此,卻也是秀色可餐。


    張元寶心中隻歎一句“範長安暴殄天物”,又將眼前的大戲繼續唱下去:“秋娘,方才我對你兇,是我不對。可我一想到你原該是我張元寶的妻子,卻嫁給了那個呆子,我心中便有百般不適。我就是不甘心……你即便是恨我怨我,你終究是我的娘子,上天既是讓你再活一次,又讓我知道了這事兒,便是讓我張元寶好生的彌補你。即便你不曉得將來會發生什麽,也不打緊。隻要你在我身邊,有我張元寶一日,便有你杜秋娘的富貴!”


    至始至終,秋娘都不發一言,隻是到最後,卻是眼裏含淚,看著像是被感動了,那眼神都是神情複雜。


    張元寶重重歎了口氣,道:“你也累了,我讓人帶你下去好生休息。旁的事兒,咱們改日再說吧。”


    他輕輕一擊掌,那破舊的房子裏竟是冒出了人來,皆是下人裝扮,還對張元寶畢恭畢敬地喚了聲“少爺”,正要喚秋娘時,張元寶抬了抬手,道:“帶杜小姐迴屋,好生伺候著。”


    那個破舊的屋子裏頭,各項擺設卻是極好的。秋娘隻是稍微瞟了幾眼,一時間卻是沒了心情。


    她明知道貪得無厭的張元寶在演戲,可是她也得陪著,二人如今不過是看誰演得更真,更像罷了。


    自從張元寶把將來的事兒一點點告訴她,秋娘便知道自己沒了活路。張元寶先是威逼後是利誘,然後苦肉最後卻是煽情,各種法寶都已經上陣,可秋娘隻能裝作不認識字兒,拖延一點點時間——她堅信張元寶沒到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否則也不會這般委曲求全。


    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門外,神色一凜,終是伏在了案上,淒淒婉婉地哭道:“範長安,你這個短命鬼,你害我這般慘!元寶……元寶……”


    她一邊假聲哭著,一邊心裏,卻是著著實實想起了她的範呆子——不知此時,他是否發現她不見了?


    隱在秋娘門外的丫頭聽著秋娘幹嚎了許久“元寶,張元寶”,一會是咬牙切齒,一會又是情意綿綿,片刻後又換做“範長安”,半晌都不大有變,同張元寶匯報時,隻道“這個杜姑娘隻是啼哭,喚的多是您的名字,似是懊悔的緊”,張元寶微微一笑,揮揮手讓她下去了。


    當夜,又是準備好了上等的酒菜讓人送到秋娘房裏,自個兒倒是不露麵。連著幾日,他每天一早出門,晌午不到的時候便迴來,陪著秋娘,偶爾說說外頭的趣事,有時候也問起秋娘上一世兩人為夫妻時的事兒,卻絕口不問將來事情的走向。見著秋娘一日日對他的態度有所變化,張元寶便知自己離哄秋娘上鉤不遠了。


    如此這般過了好幾日,秋娘總算主動開口,請了張元寶過去,第一句開口便是:“明日,建州會下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凍死了十幾個小乞丐。”


    張元寶一喜,麵上卻是問道:“秋娘,你說這些做什麽……”


    “你說的對,我同範長安不過是露水夫妻,並不得天護佑,我沒必要為了他連累一家人。元寶,我隻求你記得你說過的話,你要待我好,否則你張家斷子絕孫,你死後屍骨無存!”秋娘神色一凜,張元寶卻是滿口應下道:“好好,若我違背誓言,我張家斷子絕孫,我死後屍骨無存。”


    他說著便要去摟秋娘,秋娘一拍他的手道:“我杜秋娘如今好歹是個丞相的媳婦兒,若你不能功成名就,便離我遠些。”


    張元寶又是得意地笑,蘀秋娘倒了杯茶,道:“那個書生隻說這幾日建州會有大雪,具體的時日卻是記不得的,當時我還將信將疑,你卻如何記得住?”


    “明日是我爹的生辰,那日大雪,我家金寶銀寶出門玩兒去了,險些迴不來,我既然印象深刻。”秋娘看了張元寶一眼,又到:“你娘一到陰天便會咳嗽,下雪那日,你娘發起燒來,大夫卻又請不到,是我冒著大雪去了大夫家要了藥,又兩天兩夜守在她床前沒合眼,你娘才好了的。”


    幾句話說的秋娘又要垂淚,張元寶聞言愣了一愣,低聲道:“我娘如今不咳嗽了,到了京裏之後,我給她請了最好的大夫,這毛病已經治好了。”


    第二日,建州果然下大雪,張元寶到底是信了秋娘的話,便同秋娘商議著,讓她將能記起的將來的事兒全說出來,他好記下來。秋娘當場隻是冷哼了一聲,不肯答應,張元寶又是求又是拜地哄了半晌,秋娘隻說怕自個兒記不全,隻怕記反了,隻肯一點點地說。


    張元寶一時急了:夜長夢多這個道理他如何不懂?上一次那個呆書生,便是想拖著張元寶給他好處,一拖便拖到了死,到底,最關鍵的事兒還是沒告訴他——建元四十六年皇帝薨,究竟是哪個皇子繼承了皇位


    更何況,範長安這幾日已經將京城快翻遍了,竟是連太子都驚動了。他雖是自信關著秋娘的地方決計不會被人發現,可到底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最後,他竟是拿出了那個書生寫的冊子,每日都將冊子上頭的事兒當作引子念給秋娘聽,想要喚起她的記憶。這個法子倒是好用,秋娘每日都能補充一兩條那個書生不曾說過的事兒,雖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可難保將來有用。


    這一日,他卻是在念到了一半,半途中被下人叫走了。他一時走得匆忙,便將那冊子匆匆一放。待他忙完迴來,卻是發現秋娘手裏拿著那書,正看著出神。


    張元寶心裏一沉,鬼魅一般出現在秋娘麵前,原本以為秋娘會大驚失色,誰知道秋娘見他來,隻是略略一驚,拿起那冊子便狠狠地摔在他的臉上,怒罵道:“好你個張元寶,口口聲聲說相信我,可你卻當我是傻子!我雖是不識字,可是也是會數數的!那日你給我看的那冊子分明是兩個字的書名,可今日如何便換做了四個字的書名?你這般不信任我,是我瞎了眼,才信你的話!”


    秋娘一頓罵,說著便狂奔出屋子,一邊奔,卻是胸口起伏不定,背後濕潤了大半:是的,方才她是在偷看,可她萬萬想不到,那個書生竟是曉得建元三十六年以後,至建元四十六年以後的大事兒,那個書生足足比她多活了十年才重生到此地!


    她認字確然不全,可是磕磕巴巴地,竟是讓她看到了許多大事。


    而且,或許是那個書生也看出了張元寶其心不正,竟是在冊子裏摻雜了許多半真半假的事兒。正如範家的起落,許多大事發生的具體內容,等等。她上一世見識不廣,這幾日張元寶卻是給她好好的上了一課,讓她知道她本來不知道的事兒,她也不客氣的迴贈了張元寶許多軼聞,半真半假裏,或許差之毫厘,卻是謬以千裏,若是張元寶真按她後來所說去揣測未來,隻怕死一萬次都不夠。


    可是,倘若那書生後來所說都是真的呢?


    秋娘心中驚疑不定,隻道一定要將那書毀了,風一吹,她身上漸漸冷下去,迴了身,卻是見著好幾個丫鬟奔出來,已經等在她的四周。


    秋娘冷哼了一聲:這幫鬼魅。她想著,便要往迴走,不意卻是被人絆了一腳,身邊有個丫鬟一把扶住她,秋娘隻覺那丫頭手心全是繭,心裏一驚,那人已是拉著她,低聲道:“別怕,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秋娘:你們以為我是影後,錯了!真正的影後在後麵!!【← ←猜中有獎!


    ps:本文不渣不虐,溫馨為主,偶有小狗血。←——文案上早有提示。


    ☆、45魚蒙晉江獨發


    待那丫頭抬氣頭來,秋娘仔細看他的臉,眼睛頓時瞪得大圓:好俊的丫頭!


    瞧這膚如凝雪誘人,瞧這柳葉眉飛嫵媚,瞧這眸若含情靈動,瞧這身若扶柳妖嬈!


    便是秋娘一時也呆住了,半晌都合不上嘴,呆呆道:“你……你……”


    張博興被秋娘一時看地又羞又惱,又生怕被旁人看出破綻來,咬著牙,雙眼一閉便跪下,嘴裏慌裏慌張稱道:“奴婢今兒才被派來伺候小姐,小姐海涵,奴婢不是故意的!”


    這嗓子……這聲段……張博興再一抬頭,這雙眸含水楚楚動人的小模樣,梨花帶雨,就是個女人都受不了,更別說男人。


    秋娘一時晃神,待看到張博興微蹙的眉頭,方才一時到自個兒的境地,一時間,秋娘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鬆了口氣,卻隻怕被人看出破綻來,一咬牙,抬了手便打在張博興身上,罵道:“你這賤婢粗手粗腳,我要你何用!你家主人欺負我,便是你也想爬在我頭上麽!這一屋子全不是好人!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四處是銅牆鐵壁,你們都是飄來的不成!我要出去,我要迴家!”


    這一下在旁人看來,那是結結實實地打在那張博興身上,身邊的丫頭隻覺得張博興真是可憐,生生地受了那瘋女人幾拳,連坑都不敢吭一聲。


    唯獨張博興聽出秋娘的委屈來。第一,張元寶不是個東西。第二,這個地方有些詭異。第三,秋娘在問銅牆鐵壁中,他是從何而來?第四,她……想迴到長安身邊了。


    張博興正想迴應,卻見張元寶迎麵走來,他忙低了頭。


    張元寶拉住秋娘,低聲道:“好端端地怎麽生了這麽大的氣。別鬧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試探你……”


    這般說著,張元寶的視線卻是落在張博興身上。方才在遠處時,他不過是覺得這個丫頭背影撩人,可這會靠近了,他竟是挪不開眼睛。礙著有秋娘在身邊,他不過刮了他兩眼,道:“奴才不中用,你教訓幾句就是了,怎得還哭出淚來。”


    這廂說著,卻是拿手去拭秋娘的淚,秋娘偏了偏身子,張元寶的手落了空,卻也不在意,又道:“外頭風大,咱們進屋說。”


    直到張元寶和秋娘走出了老遠,張博興方才敢抬頭,可是就那一刹那,拐角處的張元寶迴了頭看他,眼裏竟是滿含深意。


    “呸。”張博興隻覺身上一陣雞皮疙瘩。心裏卻是哀怨道:他當真是欠了範長安的。這些年,他最恨旁人說他像女子,可今時今日他卻要扮作女人來救範長安的女人——想到張元寶方才那滿含色-欲的眼神,張博興頓時在心裏淩遲了張元寶一百遍呀一百遍!順便又詛咒了一次範長安。


    張博興撓了撓頭:為兄弟他兩肋插刀,可是兄弟為了老婆,插了他兩肋一刀——他娘親的,這女人衫裙束縛得他真想一把撕開。


    他這個樣子,可千萬別讓人看到……張博興默念著,低著頭又去打探地形去了,溜達到一半時,卻是被管事的婆子喊住,說是杜小姐讓他去房裏一趟,讓他機靈些,縱然是受些委屈也該忍住。


    婆子那擔憂的眼神,仿佛秋娘一定會活剝了他一般,張博興哀歎一聲,秋娘果真是悍名在外,自個兒卻是顛顛兒地去了。


    誰知道放進門,秋娘迎麵便是一鞭子,昂聲罵道:“你個賤蹄子,你穿成這樣是要勾引誰!”


    張博興隻覺身上一痛,險些便要真聲喊出來,秋娘忙捂住他的嘴,自個兒卻是“啊”了一聲,無比淒厲。那一旁卻是指了指窗外,過得片刻,果真見張元寶的剪影從窗前過,還低聲了咳嗽了兩聲。


    張元寶透過床上的影子隻看到屋內秋娘奮力揚鞭,那丫頭幾聲哀嚎,到最後聲音漸弱。方才張元寶看到那丫頭的曼妙身礀,心中本是又癢又躁,想早早脫了身喚那個丫頭一親芳澤。隻可惜,好端端的丫頭竟是觸了悍婦的黴頭,無端送了虎口,大事在前,張元寶忍住身下的悸動,在窗外又咳了兩聲道:“秋娘,教訓丫頭也得顧著身子,別累著。”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擔憂秋娘,還是心疼張博興。


    屋內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張博興捏著嗓子又嚎了一聲,“小姐,不要……”聲音便低了下去,秋娘揚了聲對窗罵道:“一個丫頭我還訓不得?你自忙你的去!”


    張元寶隻道這丫頭必得皮開肉綻,搖搖頭,走了。


    張博興這才鬆了口氣,尋到桌邊倒了碗水,一看方才挨了鞭子的地方,果真是破了皮肉,不由地哀怨道:“你們夫妻二人,一個逼我使美人計,一個迫我受苦肉計,想我堂堂巡撫,卻淪落至此,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秋娘看著他的傷原還有些內疚,可是張博興一時入了戲,旁人不在時竟也是柔聲細語撓人心,她終是掛不住,一時低低笑出聲來。幾日來的擔憂,終是一笑而去。


    張博興這才細細說與她這幾日的情形。


    秋娘那日被擄走後,長安左等右等,眼見著日頭下了山,都不見秋娘迴來。他便親自去了範老太太那,一問,才知道秋娘走了許久。長安忙讓人去找,才在益州城外尋著了早已斃命的轎夫,旁人又在離轎夫屍體不遠的地方尋著了一具燒焦的女屍,那身形外貌極像秋娘。


    旁人隻道近來盜賊猖獗,秋娘隻怕是死於非命了,唯獨長安不放棄,堅持不眠不休地繼續搜尋。


    “你如今可是名人,便是太子都知道,長安有個娘子,他如珠如寶地護著,為了她,範子正險些瘋了。”張博興道。想到那幾日長安臉陰沉地可怕,每日不吃不喝就知道尋秋娘,這事還驚動了太子,太子都看不下去了,另外派了人來幫他,隻道是朝廷丟了欽犯,派人挨家挨戶搜索。


    秋娘一聽,隻覺得鼻子一酸,長安這個呆子,若是較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這幾日她在這呆著,每日耳邊都響著長安喚她“秋娘,秋娘”,她心裏隱隱便覺得不安,這會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長安身邊去。


    “找了你許多天,我們都說你肯定不在了,這麽騷擾民眾也不是辦法,太子便想撤人迴去。當日,長安摸到了我房裏,卻是跟我說,他尋著了你的蹤跡。”


    說到這裏,張博興也服氣長安,麵上裝作一蹶不振,要生要死的模樣,明修棧道,目的卻是分散綁架了秋娘的人的注意力,暗裏卻是派了人特意盯著張元寶,抽絲剝繭尋著了秋娘的蹤跡,這才上演了他男扮女裝暗渡陳倉這一幕。


    張博興隻怕在秋娘房裏呆久了會出破綻,隻將此間的情形大略與秋娘說了,隻道長安另有安排,且讓秋娘寬心穩住張元寶,要不得多久,長安便會想法子接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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