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方文秀說:“那真是謝謝了。”


    劉秘書笑著走了。


    劉秘書走後,方秀文靠在辦公椅裏閉目醞神,不一會辦公室門被人踢開,趙正生抱著一大堆文件夾進來:“這是公司今年接的工程,合同甲方資料都在這裏,圖紙讓工程部的人調給你,咱們是蓋房子的,你不會蓋,但流程你要懂,別到時被人一問三不知,一蒙一個準。”


    趙正生扔下一堆東西,叉腰說完轉身就走,出了門又想起來迴過來問:“會看圖紙嗎?”


    方文秀老實的搖頭。


    “自己找繪圖員來教你。”趙正生行雲流水的走了,於是方文秀


    再次被淹沒在一堆文件裏,她尚且任重而道遠,於是仍需努力。


    上午過的勞心費力,劉秘書被正式啟用,給她找來各種配備的資料,不行的還要現上網查,幫助她囫圇吞棗的掌握各種她必須掌握的諮詢和知識,中午劉秘書知機的叫了外賣,方文秀放下手裏的一切好好的坐下來吃飯可吃到一半她的手機又響了,她本來不想接,拿過來一看是柳薇打來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柳薇在電話裏說:“你兩個禮拜沒來上課了,輔導員要找你談話,要是再不來學校就要按你曠課的次數退學了。”


    方文秀有片刻的恍惚,雖然她早就做好了不能再上學的心理準備,過了片刻她才說:“我知道了。”


    電話裏靜了一會柳薇問她:“文秀,你現在怎麽樣?”


    方文秀喝了一口茶漱漱口,一被打斷她也不想吃了,她隨口接了一句:“我挺好的。”


    “哦。”柳薇哦了一聲,有話想說,卻接不下去。


    手機裏一直沉默著,柳薇有未盡之意,說不出也不掛電話,方文秀在心裏歎口氣然後說:“柳薇,我過兩天去學校,到時候咱們聊聊。”


    “好。”柳薇的在電話裏的音調一下子拔高了幾分,聽的出她忽然高興了。


    方文秀扔了手機,望著落地窗出了一會神,過了一會她走過去推開一扇窗戶,外麵熱浪撲麵而來,今年的季節反常,已經進入十月了,b城依然高溫不下,連一場雨水都沒有,她看著外麵出了一會神,忽然搖頭說了一句話:“當真是命之所定,逃都逃不過。”


    下午工程部送過來一個繪圖員,小夥子戴個眼鏡,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剛畢業的小青年而且麵相很軟一看就是個脾氣好的很容易被欺負的主。


    小夥子特別認真,從繪圖的最基本知識開始講起,一堆點,線,麵,陰影,三角什麽的說的方文秀雲裏霧裏的,小夥講了一個多小時,繞的方文秀頭昏腦脹最後實在受不了打發他走了,然後親自打電話到工程部讓他們送個靠譜的上來。


    工程部二十分鍾後又給送上來一個二十七八的大姑娘,這迴這個姑娘特別靠譜,上來先跟方文秀講工程的流程,然後再結合圖紙講工程的造價,偶爾穿插一點行業的各種黑幕,方文秀聽得津津有味,深覺這位姑娘是個人才不僅有知識也有能力。


    方文秀也是個不錯的學生,經常點頭,微笑,


    還特別會在恰當的時候說一些:“是的,是的,是的,真的是這樣,你說的真好。”之類的話,讓姑娘講的一個激情澎湃,一個下午兩人其實正經沒有交流幾句,但一堂課上下來,姑娘真是生出了一種特別喜歡方文秀的歡喜心,快到下班,方文秀問了姑娘叫何曉月,兩人還互相留了電話號碼,方文秀約她改天一起吃飯,她爽快的答應了。


    何曉月姑娘高興的走了,方文秀也挺高興這是她在現在這個生活圈裏遇到的第一有些人性魅力的年輕女性。


    下班之前,方文秀正準備收拾東西,鍾偉推門進來,他往方文秀桌子前一站,嚴肅著一張臉,方文秀覺得這個人決策力行動力都很好,但作為助力表情卻太僵硬,這其實這跟一個人的心胸有很大關係,打算找個功夫和他聊聊。


    “有事?”方文秀抬頭看他一眼。


    “那老兩口答應把房子在房產公司那裏掛牌,等賣出去了我們再把錢打給他們,他們今天就要走了,你看是不是還要派個人看著他們。”


    方文秀一愣,發現自己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她伸手打斷鍾偉:“這事,你等會再說,我先打個電話。”


    方文秀掏出手機來給她媽打電話,嚴麗華的作息有點黑白顛倒的意思,方文秀算著這會她應該是最清醒的時候,比較好說話,電話一接通,方文秀趕緊問:“媽,你在家呐?”


    嚴麗華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麽,腔調裏有點懶洋洋的:“在呐,幹嘛。”


    方文秀說:“那正好,你先別出門,我一會請你吃飯。”


    “你請我吃飯?”嚴麗華聲音詫異:“你請我吃什麽飯,天天見麵的。”


    “天天見麵就不能請吃飯了,你在家等著啊,我一會迴去接你,千萬別出門啊。”


    “方文秀,你憋著什麽事吧?還不讓我出門,你當我真傻了吧。”嚴麗華那邊強調拔高了八度。


    方文秀深深的覺得電話的那頭真是她親媽,太母女連心了,她幹脆耍賴:“您看您想多了吧,我就是想我們母女吃個飯約個會什麽的還非要被你歪曲成這樣,行了,就這樣,等我迴去接你啊,別出去啊。”說完堅決果斷的掛了電話,順手把手機調成靜音往公文包裏一塞,如此一來她非常肯定她媽就是暴跳如雷也會等著她迴去好收拾她。


    方文秀幹完這一切抬頭一看,鍾偉還站那看著她,眼神怪異,方文秀問他:“你剛才


    說,那邊今天走?”


    鍾偉點頭:“是。”


    “什麽時候?”


    “定的晚上八點的飛機。”


    方文秀抬手看了一下表,剛剛五點,隨口問:“是你給定的機票?”


    鍾偉依然點頭說:“是。”


    “這兩天他們認人,辦手續什麽的都是你親自跟著幫忙的嗎?”


    “是。”


    方文秀滿意的點頭:“辛苦你了。”


    “方總你客氣。”鍾偉說。


    方文秀看著他的臉,沉默了兩秒然後說:“這件事前兩天是我考慮的不周到,這樣,再辛苦你一趟,你現在去那邊先把那老兩口留一下,我一會帶恆信去看他們。”


    鍾偉目露驚訝,方文秀不解釋,起身收拾東西,朝他揮揮手說:“快去吧。”


    方文秀到酒店結賬接了恆信和保姆,路上鍾偉打電話來那老兩口似乎對見恆信也不是那麽執著,堅決非要今天走,改簽明天的飛機都不行,這事最後到成了方文秀的執著,最後讓他們在機場的候機樓的咖啡廳裏和孩子見了一麵。


    老兩口乍一看上去是很老實木訥的人,歲數都不小了,穿的很樸實幹淨,男人不怎麽說話,一直悶頭抽煙,女人到是抱著恆信仔細的看了看,孩子天真的朝著她笑,女人眼眶濕了一下,她跟方文秀說:“家裏還有一攤子事,待不住我們得迴去。”


    方文秀坐在對麵理解的點點頭。


    女人用衣袖擦擦眼角說:“這些天謝謝你還有這位鍾助力了,這孩子他媽的後事多虧了你們。”


    鍾偉坐在不遠處的另外一桌,低頭喝咖啡,方文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換了個坐姿:“應該的。”


    女人又說:“我們迴去就不會再來了,迴去我們跟誰也不能說這孩子的事,你放心。”


    方文秀說:“將來恆信長大了,我會跟他說,家裏的親戚他該走動還是要走動,他總要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


    女人輕歎一口氣,似乎也不太相信方文秀的話,隻是很淡的說:“那謝謝你了。”


    方文秀無言,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麽,女人也沉默了下來,呆坐了幾分鍾,女人把孩子還給方文秀站起來對她說:“姑娘,我們這就走了,你是孩子的姐姐,好好教他,他媽我們沒教好,對不住了。


    ”女人說著真哭了,眼淚流出來。


    方文秀抱著恆信說:“您放心,我一定盡我所能。”


    女人掏出手絹來低頭擦眼淚,迴身跟她男人說:“走了。”


    男人掐了煙,起身提上行李,兩口子走出去,男人迴頭看了一眼方文秀抱著的孩子,終是沒說出什麽扭頭走了。


    從機場出來,司機把車開過來,鍾偉上前拉開車門,方文秀坐進去,隔著窗戶對他說:“謝謝你了。”


    “應該的。”鍾偉說,對她點點頭,直起身拍拍前麵的車窗,司機把車開了出去。


    迴家的路上,方文秀心裏有點不好受,方恆信從她懷裏掙出來,蹬著兩條小腿要站在她腿上,方文秀插著他的腰扶好他,恆信卻咧著嘴撲到她臉上,流著哈喇子的小嘴一下子對上她的嘴。


    方文秀一下子就笑了,心裏軟的就像孩子那柔軟的嘴唇。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方家大廳裏亮著大燈,方文秀一看嚴麗華果真沒出去,在車上方文秀嚴肅正經的跟保姆說:“一會進去,你什麽也別管,別管我媽什麽反應,你直接進去跟著朱姐走,她會安排你,外麵怎麽鬧你都別出來。”


    保姆不知道方文秀他們家環境是這樣,她能跟著方文秀來,一是恆信生下來就是她帶著,多少有了些感情,二來也是方文秀跟她說了不少好話,工資給她漲了一半,她也就稀裏糊塗的跟來了,這下聽方文秀這麽一說有點嚇著了,她說:“方小姐,你看你家要是這樣,要不我就先迴去,等過兩天再來行嗎?”


    方文秀卻是打定主意是不能放她走的,現在的保姆好請,好的保姆可不好請,她邊下車邊對她保證:“顧姐,你放心,也就今天一晚上,我保證過了今晚上,恆信在這家裏不受委屈,你當然也是一樣的。”


    顧姐有些猶豫,坐在車裏沒動,拉著車門的馮坤難得勸了一句,但他勸的這句話說得挺有意思,他是對方文秀說來給顧姐聽的,他說:“方總放心,這天下就沒有做父母的能強的過孩子的,隻要方總認定了要養弟弟,您母親怎麽都會認的。”


    顧姐終於慢慢的下車,方文秀抱著方恆信站在一邊笑眯眯的說:“行,挺有生活哲學。”


    馮坤迴頭對她笑了笑:“方總還有事嗎?沒有我就先下班了。”


    方文秀說:“沒事了,你迴公司交車下班吧。”


    >  馮坤點點頭,開車門坐迴駕駛室,方文秀看著他,想了兩秒忽然問他:“你原來是怎麽到我爸跟前開車的?我爸調你上來的?”


    馮坤扭頭說:“我原來是開貨運的,開了幾年,太累了正好碰上公司招司機我就進來了,後來,原來的方總缺司機孫副總就把我調上來了。”


    一聽是孫副總,方文秀了然,每一個聚攏在方遠山身邊的人都不是偶然,他能栓得住趙正生,莊錦蓉,孫副總這三個人,把他們每一個人放到最對的位置上,於是他身邊的人也就都對了,盡管他那個人本身有什麽不對,但那也沒什麽關係,這可能就是一個打江山成大器的人所必有特質,方文秀點點頭,馮坤才啟動車開走了。


    方宅門內,嚴麗華連著給方文秀追過去七八個電話,一個也沒打通,一下子火冒三丈,也許她潛意識裏知道一會要戰鬥一場,所以她先鎮定了一下,然後她決定不委屈自己,泡了一個花瓣浴,充分的養精蓄銳一番,洗了澡出來,方文秀還沒迴來,她覺得自己更應該要有耐心,然後穿上絲袍睡裙,給自己敷了個麵膜,後來又覺得有點餓了於是下樓從廚房端了一盤朱姐切得黃瓜出來,打算這盤黃瓜吃完方文秀要是還沒迴來,那她就……,就什麽她沒想出來,反正火是拱大了。


    門外,方文秀彎腰開門,沒進門先做出伏低做小的姿態,進了門正好和從廚房出來的嚴麗華對上,母女兩對上的一瞬間,方文秀就覺得她媽麵膜下的臉在扭曲,接下來不容她反應,一盤黃瓜連著碟子就朝著她飛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方文秀抱著方恆信往地上一蹲碟子唿嘯著從她頭頂飛出去,一聲脆響砸在大門上,嚴麗華大吼一聲:“方文秀,我砍死你!”


    嚴麗華轉身就往廚房跑,方文秀扭身飛快的對顧姐說:“快,進去。”


    顧姐暈頭轉向的往裏走,方文秀在後麵喊:“不對,左邊,進去把門鎖上。”


    顧姐和嚴麗華差不多走了一個對麵,顧姐嚇得啊的一聲尖叫,差點癱在地上,幸虧嚴麗華目標不是她,舉著明晃晃的菜刀就奔著方文秀過去,方文秀一看她媽來真的,抱著方恆信就往樓上竄,她腿腳比她媽利索到底跑快了一步,跑迴房間把門一鎖,迴身把方恆信放在床上。


    方恆信被嚇著了,看著她張嘴就要哭,被方文秀一把捂住:“乖,別哭,聽話一會就好,一會就好啊。”


    嚴麗華在外麵把門踢得咣咣響:“方文秀,你


    給我出來,出來,你給我出來。”她聲嘶力竭的喊,一會就聽見她用菜刀砍門的聲音,方恆信淌了一臉眼淚,方文秀隻能把他的耳朵捂上,她深刻的覺得更年期的婦女你千萬別刺激她,要不然跟瘋子也差不多。


    方文秀走到門跟前隔著門跟她媽說話:“媽,您消消氣,咱兩談談。”


    嚴麗華在外麵喊:“你出來。”


    方文秀拉開一條門縫欠身出去,外麵嚴麗華舉著刀,衣服大開,頭發散亂,麵膜掉了一半,唿唿喘著氣,看著別提多恐怖,她舉著刀就要砍,方文秀一閉眼,耳朵裏翁的一聲,腦袋被扇的轉到一邊。


    嚴麗華到底沒真砍她,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方文秀轉過頭,睜開眼麵前的嚴麗華手裏的菜刀還高舉著,眼圈通紅,渾身哆嗦,她心裏一酸,伸手揭了她臉上的麵膜,然後攏了攏她的頭發,又把菜刀從她手裏拿出來,再張開雙臂把她抱住,嚴麗華還在渾身顫抖,她為什麽會這麽憤怒呐,因為什麽讓她成為這樣的一個樣子。


    方文秀靜默的抱著她的母親,人和人之間除了語言和肢體上的溝通,還有一種互相的感應,方文秀內心很定,所以一會以後嚴麗華也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嚴麗華終於不再顫抖了方文秀才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小聲的說:“媽,這件事,及我之所學,我隻有一句: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裏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半天後嚴麗華僵硬的說:“什麽意思?”


    方文秀推開她看著她的眼睛:“可以真正托孤寄妻的人,可以把國家政令交付的人,這樣的人才能是一個有作為的人,我如果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能接迴來好好撫養,你又怎麽能指望我將來好好的孝順你,媽有些事你好好的想一想。”


    嚴麗華終於真正的靜下了來。


    ☆、第九章


    這一晚,後來方文秀把顧姐叫出來,交待朱姐安排下她和方恆信,然後真的帶著她媽出去吃飯去了。


    母女兩晚上九十點的功夫,坐在市區一家經常是小情侶光顧的西餐廳裏吃晚飯,嚴麗華沒有什麽胃口,她一般晚上是不吃飯的而且她現在渾身不舒服,頭腦混亂根本就不想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跟著方文秀出來了。


    方文秀看她沒什麽胃口,也不勸她,人在鬱結的時候吃東西對身體不好,招來侍應,給她要了杯咖啡,嚴麗華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不對,黑著臉,咣的一聲又扔迴桌上,她總是這樣的別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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