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見我凝眉沉默,又話鋒一轉,說起了西雲國公主之事。


    天師在我出世之後,便下令讓爹,抱著剛出生的我,入祭靈司測命。


    爹一推再推,直到我即將四歲,陰年,恰是測天命最佳時,天師再次下令,讓他送我入祭靈司。


    索性,西雲國公主被認定為聖女,樹大招風,惹的人人覬覦。


    天師自然也一樣,他下令讓爹,務必將那聖女帶迴來。


    “爹?


    如此一來,師姐應該比我年幼才對啊?”


    我狐疑的看著爹。


    爹是在我出生之後,去的西雲國,奪公主。


    “這同你師姐又有何幹?”


    爹不解的望著我。


    “師姐,不就是那小公主的替身?”


    我想到了西雲國大祭司,骨語所說的話。


    當初,她們是尋了個小女嬰,代替公主。


    爹立刻搖頭:“你師姐,確實是來自西雲國,也確實是公主,因為她的後背上,有著象征西雲國王室的火焰胎記,那時候,我從西雲國大祭司手中奪得替身,那大祭司被抓,而那替身本該獻給天師,但?”


    “爹你動了惻隱之心?”


    我望著他。


    “若我也無那般年幼的女兒,或許,會硬著心腸,將她交給天師,可是,那日,整個西雲國皇城,陷入一片屠戮之中,我抱著嬰孩準備離開,途經長廊時,看到了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癱坐在地,絕望哭泣,我便帶走了她。”


    爹口中的小女孩,便是師姐。


    從師姐當時的穿著,打扮,還有胎記來看,她確實是西雲國的公主,爹舉兵滅她皇族,殺她子民,心中有愧。


    本是想帶著她們“姐妹”離開,可誰知道,那女嬰出城門之後,便已然夭折,爹將師姐留在客棧,獨自帶著女嬰屍體迴祭靈司交差。


    結果,天師卻一眼瞧出,那是個替身!女嬰身上的胎記也是假的,無論爹如何解釋,天師都命他無論如何都要交出聖女,否則,殺女嚴懲!爹隻能佯裝拖延,帶著我,偷偷出了京,並且攜師姐,就此踏上了逃亡的生涯。


    逃亡途中,他還收留了,因為鬧饑荒,差點餓死的師兄,從此我們就成了一家人。


    “爹,這與我,能不能嫁給冥北霖,又有何關聯?”


    我實在不解。


    “爹在徐洲時,曾被祭靈人圍剿過,那時候,好不容易,死裏逃生,迴到破廟,見到你時,便以折壽為代價,替你算上一卦,爹想知曉,若是沒有了爹,你是否能平安長大,今後能否過的圓滿。”


    他說完,便垂目,麵色變得十分陰沉。


    當時,爹以自己的血,為引子,催動符文,算出我此生,有一命劫。


    那命劫,便是一個男人。


    “那日,火焰之中,映照出的男人,就是你如今的夫君,那張臉,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是你的劫數,你遲早會被他害死的,丫頭,你這命陰戾,爹讓你行醫,毀你掌紋,封你通靈之眼,就是希望,你能如尋常女子一般長大,將來嫁個好兒郎,就此圓滿一生。”


    爹說著,那枯槁的手,再次緊緊握住我的手心。


    他告訴我,這一路來,他迷迷糊糊,雖口不能言,但是,卻聽到了我的聲音,曾努力睜開眼眸,瞥見的卻是冥北霖。


    那時候,他就發現,我的劫數到了,而我卻還毫不知情。


    “爹,或許,或許可以化解?


    又或許,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記錯了?


    也未可知?”


    我的視線,開始躲閃。


    因為,當我看到他那堅定的目光時,我便知曉,此事,如此要緊,爹是絕對不會記錯的。


    “丫頭啊,那是你的命劫,爹怎麽會記錯?”


    爹說著,凝視著我:“如今,你與他,相處不算久,現在分開,很快便能忘了他,我們迴村子,重新開始。”


    他說罷,掙紮著,準備下床。


    我趕忙抓住了他的胳膊,開口求道:“爹,你別亂動!”


    “爹沒事,走,我們父女,現在就離開此處。”


    爹的態度,極為堅決,不願讓我在這,多留一刻。


    “爹,你別亂動,你的身體虛弱,真的不能再隨意走動了。”


    我攔著他。


    他卻晃晃悠悠,強撐著,站起身來,他胸膛口的衣襟帶,是解開的,一起身,衣裳便也攤開。


    爹垂下眼眸,朝著自己的胸膛口看了一眼,頓時,眸中露出了一抹震驚之色,然後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的符籙上。


    可將手搭在胸膛時,他又發現了自己手上古怪的指甲。


    “爹,我說了,你的病情未愈,需好好歇一歇。”


    我扶著他,他的身體,也好似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朝著我的身上一倚。


    我趕忙扶他坐在了床沿邊上,他的目光變得混沌。


    “爹?”


    我望著他,想必,爹也從這符籙,還有自身的變化之中,看出了端倪。


    “爹,別擔心,會好的。”


    我安撫著他。


    “太晚了。”


    他的嘴裏喃喃自語的嘀咕著。


    “不晚,爹,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你就安心,同我一起待在南嶺。”


    我說著,便伸手要替他將衣襟帶綁好。


    爹卻愕然的抬起頭來,盯著我質問道:“你說,這是何地?”


    “南嶺?”


    我不解,爹為何突然,肩頭一顫,好似又受到了什麽衝擊。


    “南嶺,南嶺可是連天師,都不敢伸手之地,此處,妖邪成群?”


    爹說著,已經變得無比慌亂。


    從前的他,總是有條有理,從不慌張,好似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可如今,他已經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隻見他一臉焦灼的坐在床沿邊上許久,麵色才漸漸冷靜下來。


    並且,那渾濁滿是血絲的眼眸之中,生出了異樣的光。


    “今夜,你在屋裏待著,別讓他們靠近這屋子。”


    他沉默了許久,開口對我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立刻點頭:“好,爹你躺下,躺下歇著。”


    爹望著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吃力的躺下,我替他蓋上薄被。


    他則是睜著眸子,眼神複雜的凝望著我,並且,緊緊握住我的一隻手,好似擔心,我會突然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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