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廳內本就是一派人心惶惶的氣氛,如今來了這麽一嗓子,給誰都有些受不了。


    傅澤冰努力讓自己放在輪椅上的手不要顫抖,強裝鎮定:「來辦公室說。」


    「別呀傅總。」林汐笑吟吟地打斷了他,「隻要是關於這批珠寶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知情權,不妨就在這裏說,沒關係的。」


    傅澤冰的臉色沉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來。


    他瞥了一眼剛剛慌慌張張跑進來的那個人,正是這批貨的聯絡人。如今他正白著一張臉,對傅澤冰搖頭。


    「各位要是信得過我閱古的話,就請稍安勿躁,今天的事情我勢必會給各位一個合理的答覆。」傅澤冰鏗鏘有力地說著,甚至拿閱古這麽些年以來的良好口碑說事兒。


    一時間,許多人都開始踟躕。


    傅澤冰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金邊眼鏡,自己搖著輪椅去後方。


    眾位來賓麵麵相覷,不太明白好好的發售會為什麽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林汐抬步上前,抬腿踩在了傅澤冰的輪椅扶手上。


    快速行駛的輪椅猛地一頓,巨大的慣性差點兒讓傅澤冰從輪椅上栽下去。


    「不好意思,傅總,我還真信不過你。」林汐雙手環胸,做出了這麽一個狂野的姿勢,愈發地讓人不能小覷。


    被她這麽屢屢挑釁,傅澤冰的臉色已經由最開始的鐵青轉為現在的漲紅。


    現在傻子都能猜出這批貨出了問題,隻不過沒人明說。林汐如今這樣,是勢必要將這件事情擺到明麵兒上了?


    「到底是什麽情況,你說!」林汐朝著握有情報的那個人揚了揚下顎。


    在林汐這般清澈如水的眼神的注視下,那人竟然鬼使神差地開口:「那批貨被兩處海關……」


    「咳!」傅澤冰大力一咳,說話的人猛然閉了嘴。


    但是短短的幾個字,已經足矣讓所有人將事情的始末弄清。


    林汐瞭然地笑:「我說怎麽遲遲未到,原來是被海關給扣押了啊!」


    「胡說,怎麽可能!」傅澤冰反駁,但是已然沒有什麽底氣。


    「那你倒是將東西拿出來說事兒啊!」林汐意有所指的眼神從眾人身上一一略過,其中深意耐人尋味,「傅總,無論您當初將這批貨說得如何地天花亂墜,現在大家見不到東西,一切都是空口白話。我覺得依照閱古的本事,這批貨出了問題您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您卻隻是藏著掖著不告訴各位客戶,您到底是什麽居心?」


    「哪裏有藏著掖著?」這個次讓傅澤冰很不爽,「我得到的消息就是這批貨沒有問題!」


    「原來閱古就這麽點兒能耐,連自己的貨也監控不了啊!」


    傅澤冰氣急,他早就知道林汐這個女人伶牙俐齒,單單論口才的話,在這個女人這裏他什麽便宜都占不了。


    眾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被林汐這麽三言兩句給勾了起來,閱古集團現在在眾人眼中,完全就是一個奸商集團。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罵罵咧咧,場麵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此時,季華延走進來,將一份文件遞給了林汐。


    林汐給大家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才道:「早上的時候發現了閱古集團不對勁兒,作為閱古的股東之一,有必要為大家查明事實。那就是閱古集團這批貨源涉嫌毒品交易,被兩處海關扣押清查,具體運送時間,尚不知曉。」


    像是一顆驚雷落入平底,大殿之內再次躁動了起來。


    說話聲,商討聲,怒罵聲幾乎就要掀了房頂。


    見傅澤冰正欲辯解,林汐揚了揚手中的文件:「這個是我先生替我查出來的結果。」


    一句話,打消了所有人尚存的懷疑。


    她的先生,顧經年,單單是這麽一個名字,就足矣給所有的消息烙上不可磨滅的「真實」二字。


    「所以我還真的不知道傅總這總裁是怎麽當的。」林汐總算將矛頭直直指向了傅澤冰,「這麽大的事情都不打算向客戶解釋嗎?」


    林汐從今天一進來,擺出的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閱古的許多股東早就不爽了。


    「就算是出了什麽問題我們閱古會處理,還請林小姐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依舊是剛才那個老資歷的股東。


    「你應該說是『咱們閱古』,別把我排除在外啊!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閱古好嗎?早早地將真相告訴大家,也好一起商量一個解決方案。合約該怎麽處理,訂單該怎麽賠付,也好給大家一個說法。」


    「誰說我們要賠付了?」那股東簡直被林汐這般的「專斷獨裁」給氣急了。


    林汐故作驚訝:「我剛剛已經說了,這批貨短時間內是到不了了,難道我們還不賠付?顧客至上的原則你們都忘記了,還是閱古從來簽下的都是霸王條款?」


    在場的所有閱古的人,都被麵前這個女人氣得牙癢癢。不是,好好的事情,怎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閱古就一點兒理都不占呢?


    「閱古也真是讓我們開了眼界,這個合同我們不要履行了!」


    「對,我的那個單子也不要了,趕緊將定金退還給我!」


    「閱古的處事風格也真是讓人開了眼界,這樣的公司以後誰還敢合作!」


    「聽到沒,那批貨是和毒品販賣有關,這樣的東西以後誰還敢買?」


    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聲討聲響起,許多人看著傅澤冰,都是一副避猶不及的姿態。


    甚至閱古的幾個股東已經被圍了起來,人們正在討要定金。


    本就混亂的大廳內如今更是翻了天。


    然後不知道誰叫了一句「通鑑公司發售會開始了」,然後一大批黑壓壓的人全都朝著外邊湧了出去。


    通鑑辦活動的那塊兒場地,由剛才的門庭冷落,如今竟然變得有些擁擠。相比之下,國貿大廈一樓人去樓空,空曠得可憐。


    林汐踢了踢傅澤冰的輪椅,總算將他飄飛的神智踢了迴來。


    在陽光的映襯下,傅澤冰的唇變成了一種病態的蒼白。這樣的顏色林汐看上去,竟然覺得很爽。


    「你處心積慮打壓通鑑的風頭,這就是結果,滿意嗎?」


    林汐湊近身子,認真地欣賞著傅澤冰痛苦難看的表情。


    他死死抿唇,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中用盡全力擠出來的:「是你動的手腳。」


    「是我。比較巧,我在兩方海關都有人,所以就利用了一下職務便利。」


    她伸出右手,拇指和中指輕輕撚按著,像是在捏一隻將死的螞蟻。


    這個動作在傅澤冰眼中不斷放大,幾乎要撕裂他的瞳孔。


    他還記得,以前,林梓芸每次做成個什麽事情的時候,都特別喜歡做這個動作,是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


    他僵硬著脖子,視線從她的手轉向了她的臉,那眉梢眼角都帶著的得意,那藐視浮生萬物的霸氣,都像極了當初的那個女子。


    「你……」


    誰知林汐卻是彎下了腰,將他不知怎麽掉下去領帶夾給撿了起來。


    「這位先生,您的領夾掉了。看起來很名貴,不過我已經擦幹淨了,還給您。」


    她清澈悅耳宛如山泉叮咚的聲音,緩緩流瀉而出,仿佛浸潤了荒田的一彎溪流,蔓延至亙古不變的舊時光。


    傅澤冰整個人如遭雷擊,就連林汐遞到自己麵前的領夾都忘記去接。


    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分明就是當初林梓芸第一次和他見麵的時候,所說的話。


    一個字都不差!


    她是怎麽知道的?


    不解、疑慮、驚恐、不敢置信等諸多情緒,在傅澤冰麵上閃過,編織成了一張密實的大網,勒得他喘不過氣。


    林汐彎腰,將領夾放在他的膝蓋上。


    「我是林梓芸。」她在他耳邊吐出了這麽一句,繼而鬼魅無比地笑了起來。


    「不可能!」傅澤冰倏然爆發出一聲大吼。


    大廳裏尚存的人都被這麽一聲吼給了嚇了一大跳,全都不明所以地看著神色詭異的傅澤冰。


    「事情已經發生了,容不得您不相信。這個事情,我也表示很抱歉。」


    聽林汐這麽說,人們才知道傅澤冰是無法接受閱古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所以情緒失控了。


    嗬,心理素質可是真夠差的。


    但是隻有傅澤冰和林汐二人知道,她剛剛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世界上沒有無端的恨。」林汐壓低了聲音,沉聲警告,「既然上天又給了我這麽一個機會,傅澤冰,我會好好利用,報復你,蠶食你的一切。」


    不待傅澤冰再說什麽,她指著外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那裏多熱鬧,還真是要感謝你,提前做足了噱頭,吸引了足夠多的客戶,現在也倒是為我們的通鑑提供了便利。」


    傅澤冰現在腦子處於放空狀態,她的一句話,他都聽不進去。


    「當初我辛苦創立起來的閱古,最後也是為你做嫁衣。如今,我也要讓你嚐嚐,這種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林汐輕聲笑著,「傅澤冰,這次,我看你怎麽翻身。」


    他不知道……尤其是看著這個女人自信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翻身。


    「接下來的日子你又有的忙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去驗收成果,看看通鑑這次增加了多少的營業額。」林汐笑眯眯地拍了拍傅澤冰的肩膀,轉身就走。


    「哦對了。」林汐轉過了身,還打了個響指,「心情不好的時候,縱慾並不是唯一的排泄方式,對身體不好!」


    傅澤冰的輪椅和身後的玻璃櫃檯劇烈撞擊,發出震天的響聲。


    她到底……還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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