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了。」顧天南拍了拍顧經年的肩膀,當先上車。


    林汐看了一眼顧文瀾,見她依舊是慣有的冷冽模樣,看起來倒是沒有有益於往常的地方。


    她不禁想,要是這兩人不都在顧家,可是還會這麽糾結?事情還會不會有轉機?


    從顧家大宅到京城大學的這一段漫長的道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顧文瀾一上車就戴著耳機聽歌,林汐和往常一樣拿出手機開始刷新聞,顧天南透過後視鏡看著了一眼後邊的兩人,將目光在顧文瀾清淡的臉上定了片刻,隨後移開了目光。


    一雙手卻是將方向盤握得愈發得緊了。


    一個小時候,兩人才到達了京城大學,林汐剛剛下車,便聽見顧文瀾在身後叫住了自己。


    「我上午沒課,大嫂,我和你一起去聽課吧。」


    「好。」林汐點頭,和顧天南打了一聲招唿,兩人進了校園裏邊。


    現在三四節課已經上課,林汐按照黃建給自己的課表找到了所在的教室。


    還在走廊裏邊的時候,她就聽見了那件教室裏邊傳入了氣貫長虹的大吼:「看看你們這群學生,我說了多少遍了,怎麽還有不到課的?你們的課都是用來幹什麽的?廢物!不來上課的都是一群廢物!」


    林汐的小心髒狠狠地抽了抽。


    「剛才遲到的那幾個,我這次饒過你們,要是你們以後敢給我曠課,都給我小心著點兒!」


    林汐一聽到這個簡直是要嚇跪了,小心翼翼地走到後門貓著腰打算溜進去。


    誰知她還沒有邁出一步,就聽見黃建高了幾個分貝的聲音:「林汐!」


    林汐身子劇烈一抖,條件反射地站地筆直。


    「你說說你到底在幹什麽!之前的課一次都不來上,這次呢?你怎麽不等到下課再來啊?有點兒本事給你厲害得不行了是不是?還是我的研究生呢?以後出去別說是我的徒弟,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黃建手裏拿著半尺厚的圖冊,將講桌拍的震天響。


    教室裏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林汐身上。


    昨天晚上她說對了,她和顧經年又在微博熱門上掛了一整夜。早上一些學生刷微博的時候自然看到了。隻是沒有料到前幾分鍾還在屏幕上的人現在就這麽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傻不拉幾地杵在那裏幹什麽?要麽進來,要麽滾出去!」黃建把厚厚的圖冊又是一砸,還好林汐見到他的動作提前捂住了耳朵。


    黃建見到林汐的動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給我捂耳朵,我說的話難道不是為了你好?你還給我捂耳朵?」


    顧文瀾也傻掉了,雖然對於這黃建教授多有耳聞,但是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真是……名不虛傳!


    「說,你為什麽遲到!」黃建似乎也罵的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小板凳上,拿起桌子上的大碗開始喝水。


    「主要是昨天……」


    「你最好給我說實話,別給我說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黃建忽然出聲打斷了林汐的話。


    林汐臉色一黑,言簡意賅地吐出了三個字:「起晚了。」


    在座的學生們也都驚呆了。平時黃建問理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努力解釋的樣子,生怕自己有一星半點地說的不清楚。這林汐,還是第一個這麽幹脆的人。


    黃建似乎也怔楞了一瞬,這次是真的惱了,將他的青瓷大碗重重地放在了講台上,又是新的一輪指責:「你就這麽三個字就沒了?起晚了?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哪怕是編的也行!我這麽一大把年紀了你連哄哄我都不會,這樣還當我的徒弟,啊?」


    林汐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她覺得自己伺候不了這個老頭子了。


    黃建依舊在滔滔不絕,林汐站在後門這裏,好像都能見到講台上的他橫飛的唾沫星子。


    要是按照以往的形勢來看,一般被黃建說道這個份兒上的人,期末記零分已經算是輕微的處罰了。


    林汐轉身就出了教室,將後門摔得震天響。


    黃建見她就這麽走了,也一下子愣了。


    然而林汐並沒有離開,隻是從前門走了進來,直接走到了講台上。


    她拿起講台上厚厚的圖冊,學著剛才黃建的樣子重重地摔在了講台上,揚聲道:「明明是我昨天給你發簡訊你不迴,打電話你不接,結果現在你還怨我?我遲到我可以道歉,但是你這麽老半天的有意思嗎?上課不就是為了學東西嗎?你要講的東西我都會,我之前也和你說過我工作忙可能不按時來上課,你答應地好好的,結果現在你給我來這麽一出?」


    沒有想到這丫頭的脾氣不比自己小,黃建被她吼得也有些蒙了。


    「你今天要講的不就是寶石雕刻嗎?」林汐從講台上拿起了剛才黃建雕了一半的東西,看了一眼就拿起了另外一邊的刀,語速飛快,手下動作更是快地讓人眼花繚亂,「精硬細軟,外大內小,刀口從底部延伸進去,在裏邊旋轉,同時用力向左。使力拗刀口……」


    不夠一分鍾的時間,林汐將成品放在了講台上,和畫冊上的一模一樣,甚至仔細看紋路的話,比畫冊上的還要整潔精緻幾分。


    黃建看著林汐的雕刻手法,也有些驚呆了。


    這件東西最難的當然就是收尾的這一部分,這前半部分自己花了半節課的時間才弄好,怎麽這收尾林汐在轉眼間的時間就完成了?


    「就算我不來也知道了你講的是什麽。」林汐站在講台上,淺色的唇瓣開開合合,將黃建剛才前半節課間的內容語速極快地複述了一邊,竟然分毫不差!


    下邊的學生怔楞了一瞬,隨即開始熱烈鼓掌。黃建臉上早就沒有了方才的那種趾高氣揚,反而是見了鬼一般的滿滿的震驚。


    他們自然不知道,林梓芸初學雕刻的時候,就將黃建的著作、理論完完全全地背誦了下來。甚至還在網上找到了黃建的講座還有課件等等相關內容,學得可謂是用心至極。


    黃建講了這麽些年的課也都是那麽些東西,所以林汐隻要一看他桌子上那本圖冊,就知道他剛才在講什麽東西。


    聽著耳邊經久不絕的掌聲,黃建的臉拉得越來越長。


    林汐自然知道。這大部分的掌聲不一定全都是給她的,而是京城大學歷史上,她是第一個和黃建公開叫板的學生。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黃建的徒弟!」黃建的臉拉長到了一定極致的時候,竟然笑了起來,重重地拍了拍林汐的肩膀,語氣中甚至滿是欣慰。


    「嗬嗬嗬……」林汐忍著肩膀上的痛,也幹笑了幾聲。


    「迴座位去吧!」黃建衝著林汐擺了擺手,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顧文瀾,「這個是來旁聽的?我就知道我老頭子的名聲大得很。」


    林汐真是懶得理會他的自戀。


    隻有最後的幾排有位置,林汐就在眾人的敬佩而又讚賞的目光中走到了後邊。


    黃建講的東西顧文瀾聽不懂,於是她就趴在桌子上怔怔地發呆。


    她給了林汐一個後腦勺,烏黑的短髮散落在她的臉上,將她的神情完全遮擋。她身形瘦削,這樣的姿勢可以完全將她肩背部的骨頭凸顯出來。林汐看著她清瘦的背影,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黃建沒有再為難林汐,林汐也知道經過這節課的事情,即使以後自己不按時來上課的話,這人估計也不能再說那麽難聽的了。


    她也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名聲再難聽下去了。


    顧文瀾就這麽在這裏趴了一節課,直到下課之後人們都走光了,她才坐直了身子。


    「要去吃飯嗎?」


    顧文瀾搖頭。


    林汐也不餓,就陪她在這裏坐著。她其實覺得顧文瀾很怪,說是和自己一起上課,但是又不聽課,現在下課了也不離開還在這裏坐著,到底是在搞什麽?


    京城大學身為全國頂尖的學府,有些作息時間也很緊張。上午最後的課程和下午的第一節課程之間隻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沒過多久,就又有陸陸續續的學生進來上課了。


    上課後,她總算知道了顧文瀾是為什麽這般。因為這節課的講師,是顧天南。


    講台上的顧天南和平時在顧家的那個沉默寡言的人不一樣。他談吐有禮、容雅有度,滿是磁性的好聽聲音被麥克風無限放大,幾乎形成了一個個的光圈,撞入了在座的學生的耳朵裏,使得許多女學生沉溺其中。


    他講的是中國古代文學,這學期的課主要是詩詞。顧文瀾十分認真地坐在那裏目視前方,林汐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得是大屏幕上的課件,亦或是那個講課的人。


    今天顧天南講的是唐詩宋詞,以一篇論文為例,論文裏邊引用了兩首《釵頭鳳》,如今顧天南正分析到了這裏。


    林汐正埋頭看著言諾給自己發來的一個財務核對的表格,冷不丁聽見自己耳邊傳來一個清淩淩的聲音:「老師,我有問題。」


    林汐的手微微一顫,便看見顧文瀾在滿堂學生的矚目中慢慢站了起來。


    顧天南一見是她,也愣了。


    顧文瀾深吸了一口氣,兀自道:「我隻是想請教一下顧教授,寫這兩首詞的陸遊和唐婉是表親關係。請問顧教授,您以您現代人的思想,是怎麽看待這兩人之間的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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