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拿到蔡琰的手書,將其平鋪在一麵方正的木板上。


    然後小心翼翼的用刻刀將版麵沒有字跡的部分削去,形成一個又一個字體突出的陽文。


    匠人速度極快,張瑞喝了盞茶的功夫,已經雕刻出三十餘個文字。


    張瑞對裴琚問道:“此種技藝嫻熟之匠人,科學院內數量幾何?”


    裴琚笑著迴道:“此算何技藝?唯手熟而。科學院內此等匠人數百上千。”


    “善!”


    有這麽多工匠,鷹揚將軍府就可以大舉雕刻印版,廣泛印刷書籍了。


    在這個書籍全靠抄錄的年代,大量書籍的出現,無疑是一筆巨大財富。僅靠販賣書籍,就能為征西將軍府帶來一份豐厚無比的財政收入。


    一個多時辰後,工匠終於將印版雕刻完成。細密、規整的文字排列有序,做工十分精致。


    一名印刷工匠拿著毛刷在陽文上塗抹一層墨汁,另一人將一層白紙鋪上,第三人拿另一支幹淨的毛刷在白紙背麵輕輕刷過。


    隨後便將白紙取出,一行娟秀飄逸的小字便清晰整潔的印在白紙之上。


    張瑞麵興奮的撫掌,說道:“善!印刷之術,足以傳承諸夏典籍,興文明之光。裴祭酒居功至偉,科學院諸位勞苦功高。孤從府庫調撥兩千萬錢以做獎賞。爾等可論功分配。”


    “謝主公恩賞!”


    隨後張瑞轉頭對蔡琰說道:“稍後爾抄錄《春秋》、《孝經》、《九章算術》、《武經總要》及《律疏》(即法律條文)五書,認真校閱,交付科學院準備印刷。”


    “印刷之書,《武經總要》分配軍中將校軍侯,《律疏》發往郡縣官吏,《春秋》、《孝經》及《九章算術》交付金曹於官市出售。”


    “諾!”


    雕版印刷術的出現,與造紙術一樣,都是有利於推廣文教、普及教育的重要發明。


    張瑞最欣賞一位德皇陛下的名言:“正是由於貧窮,所以我們要辦教育。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國家是因為辦教育辦窮了,最後辦亡國的。”


    因而文教事業一直是張瑞非常重視的偉業。


    今日正好涉及到文教,張瑞便對裴琚問道:“如今孤治下文教情況如何?”


    裴琚一人肩負三職,除擔任科學院祭酒以外,還擔任征西將軍府治下的總提學官。


    裴總台的赫赫威名,甚至張瑞都有所耳聞。


    裴琚最近一直忙於造紙術與雕版印刷術,事關文教思考了許久,才理清頭緒,說道:“如今郡縣、豪族、裏亭皆設有學堂,百姓子女,男丁多入豪族學堂,於午前識文字,午後習武事。女子則多入官府學堂,勤奮好學,力爭全縣前十,為家族爭取免稅名額。”


    張瑞記得這條政令,每縣學業前十者,能免除全家田稅。便問道:“可有豪強借機逃避賦稅?”


    裴琚搖頭,說道:“各縣提學官每年皆會檢驗前十名學子學業,倒未曾發現魚目混珠者。然此行隻是當初孟縣貧困時,權宜之計。如今府庫充裕,稅收卻為重中之重。宜因時改製,改前十名者免除田稅為發放錢糧米肉,以示激勵。”


    不因循守舊,大膽改革時弊,正是張瑞所讚賞的作風。


    這種大膽嚐試的風格也是裴琚在科學院能屢屢取得碩果的重要原因。


    “然除此之外,主公治下文教大業卻又有新氣象。”


    張瑞來了興致,官府、民間都在大力推廣文教,男女盡皆入學,甚至蔡琰還在籌劃建設女子教習書院。


    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裴琚為張瑞解釋道:“主公可曾記得科考首年,晉陽令王機曾言欲為無視貧富、廣施教化者賜紫金魚袋,甚至教化斐然者,建功德牌坊?”


    張瑞立即點頭,王機的策文曾令張瑞眼前一亮。若非司市監劉勝的數算成績太過驚豔,被欽定為榜首。王機便是首屆科考的狀元。


    “莫非王機建言已生成效?”張瑞問道。


    裴琚笑著答道:“然也。因王機之建言,主公重文教,興教化之名廣為流傳。”


    “且關西平寧,並州、河東、河內、京兆尹在主公治下歲豐人和,郡縣無事,匪寇遁逃,強梁盡滅。實乃亂世桃園。”


    “因而有大量名士避難於主公治下,定居於閭裏、山水之間。以典籍娛心,育人為務,遂建學校,敦崇庠序。教化百姓,誨之以道,使之從善遠惡。益者不自覺,而大化隆行,皆成寶器。州閭成風,鹹競為善。”


    “哦?竟還有如此風物?”張瑞頗感驚訝。


    張瑞一向厭惡名士,最主要原因就是反感其好清談,不務實,在政務上毫無建樹。


    但今日似乎驟然發現了名士的正確用法。


    在這個時代能成為名士的,無論其本質如何,表現在外的品質一定是君子如風。


    這種人興辦學校、教化百姓,必然會使數十裏範圍內民風向善,文教斐然。


    其作用遠遠超過其出仕理政。而且大量名士的定居,也能為張瑞提升名聲。


    向邊讓那種自尋死路的名士畢竟還是少數。居住在一方諸侯治下,或多或少都要為此方諸侯美言幾句。


    這個時代的名聲由誰掌控?不就是這些海內名士?


    若幾百位海內名士都誇一句孟侯英武善戰,乃當世豪傑。全天下都會相信,張瑞真的是一位勇冠三軍的猛將。


    想到這點,張瑞一笑,問道:“有哪些名士?”


    “平原王烈,曾師從三君之一陳寔,望高一時,名揚天下。如今居於河東稷山亭,寓情於山水之間,開設學堂,得衛氏資助,弟子千餘人。聞喜縣提學官數曾六七次向某提請為其建立功德牌坊。”


    “北海管寧為避青州黃巾之亂,乘船抵達河內,居於朝歌縣山林間。且耕且讀,行為師表,學任人師,耽懷道德,服膺六藝,清儉足以激濁,廉白可以當世。追隨者數以百計。且難能可貴,彼輩於野,隻談經典而不問世事。做講解《詩經》、《書經》,談祭禮、整治威儀、陳明禮讓、教化百姓。”


    “善!”張瑞喜悅得撫掌,這種清心做學問,做教育的名士才是自己欣賞的。


    清流之輩就應該隻談經典,不要胡亂品評政事。邊讓就是因為沒有分寸,在曹操治下還屢次三番的諷刺曹操,才被就地格殺。


    張瑞希望自己治下的名士都能像王烈、管寧一般,大興教化,不問政事。


    若每位名士都清心教學,弟子上千,隻需數十位,就能為並州幕府提供數以萬計的飽學官吏。


    那世族還建什麽門閥世家?


    於是張瑞說道:“此二人皆賜紫金魚袋,令當地官府表彰其義行,建功德牌坊。另書籍印刷成冊之後,再各贈其《春秋》千冊,《九章算術》前千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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