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一個個誇張的數據,張瑞氣急反笑。


    隨手把名冊仍在三人低垂的腦袋麵前。紙張嘩啦作響,聽起來異常刺耳。


    “取士三千人,近兩百人舞弊!孤要爾等督郵何用?”隨即張瑞義憤填膺的說道:“爾等不能善督察之事。上有負孤之托付與殷望,下有愧於科考公正與學子信任。三人盡皆免職!”


    三人隻感覺死裏逃生,紛紛舒了口氣,連忙叩首拜謝。


    緊接著便聽到主公殺氣凜然的聲音:“凡官員中參與舞弊者,皆腰斬棄市!學子成績作假者,盡皆罷黜,終生禁止參與科考,不允納入軍籍!”


    郗慮擔憂的說道:“主公,如此聲張,恐會因大規模舞弊而有損科考名聲。”


    這便是典型的儒家愚民思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漢室官府威嚴盡喪,便是因為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貪汙腐敗、徇私枉法都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卻仍然要將百姓當愚民糊弄,矢口否認。


    殊不知官府自以為冠冕堂皇的話,在百姓眼中毫無可信度。最終非但瞞不過百姓,反倒令官府威信全無。


    結果是百姓寧願相信敵國的流言,相信清談名流的信口開河,也不肯相信官府的官方告示。


    張瑞有言出必信的美譽,太原又有律法森嚴的威信,斷然不會為了幾名貪官汙吏而折損官府權威。


    便冷冷的問道:“裝作無事便不影響科考名聲?天下人並不眼瞎!百姓才是真正的慧眼如炬。”


    “況且製度初創,有瑕疵不足為奇。此時需要的便是改進的決心,與監督百官的勇氣!”


    最後一句,張瑞刻意加強了語氣。


    如果眼前三人有心,結合此番三人全部被免職的境遇,便能猜出張瑞真正的意圖。


    其實這大規模的舞弊未嚐沒有張瑞冷眼旁觀的結果。


    機緣巧合,張瑞在科考之前便知曉了有人意圖舞弊。


    但張瑞並沒有立即通知督郵去督察屬官。那樣的結果最多是避免了這一屆科考的舞弊,之後的科考便難以預防。


    所以張瑞寧肯忍受有人舞弊的代價,科考過後進行大舉清算。也要讓百官認識到監察的重要性,從而推進監察製度的順利建設。


    一項製度,如果從上到下所有官員都覺得合情合理,內心擁護,必然能快速普及成型。


    而作為提出監察製度的人選,沒有人比眼前三個被免職的督郵更加合適。


    作為督郵,他們愧對主公殷望,沒能監察好百官。


    那麽提出一項更加完善的監察製度就顯得合情合理。


    張瑞並沒有賈詡那種近乎妖孽的智謀,但為了這一刻,日思夜想,足足籌劃了數十天。


    就看誰能猜中張瑞的苦心。


    沉默中,傅巽握緊拳頭,鼓足勇氣,微微抬頭,正好迎上張瑞期待的目光。


    下一刻思緒急轉,心中的想法被印證。


    主公麵容平靜,這與將三名督郵全部免職的雷霆之怒完全不符。


    果然三名督郵被免職完全不是因為主公的憤怒。


    可主公又麵對三名被免職的督郵,重申改進的決心與監督的勇氣。


    傅巽心中碰碰直跳,一條“坐居三獨中,立在百僚外”的康莊大道似乎就在自己眼前。


    三獨坐是指禦史中丞、司隸校尉、尚書令三位高官每逢朝會獨坐一席,不與百官同列。


    即所謂,位居三獨,彈擊是司,遂能使台閣生風,貴戚斂手。


    自漢光武皇帝臨朝以來,為了監察吏治、壓製豪強,朝廷便不斷增強監察權威。


    每逢重大朝會,百官一般接席而坐,而禦史中丞、司隸校尉、尚書令三官獨坐一席,以示皇帝優寵。


    此刻,鷹揚將軍府罷免了所有的督郵,那主公強調監督的勇氣是指向何處?


    於是傅巽大膽的提議道:“主公,督郵之職凡傳達教令,督察屬吏,案驗刑獄,檢核非法等,無所不管。卻又無所專精。乃至此次有如此疏漏。”


    有其他官吏在,張瑞雖然內心十分滿意傅巽的言行,但並未流露任何異樣的神情,平淡的問道:“君有何高見?”


    不過稱謂從爾等變成了尊稱為君。對傅巽而言,這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


    傅巽便立即確認,自己的猜測的確沒有出錯,便繼續說道:“某以為徒德不足以為政,若放任自流,百官毫無節製,將滋生貪汙、腐敗。宜效仿漢室,增強監察權威,設立官職,專司監察。乃使官員清廉,使政治清明,打擊腐敗,杜絕叛亂。”


    “君之所言,能規諫闕失,深識事理,切中要害,實乃社稷之臣也。便請君梳理時弊,詳書製度法令,重立監察權威。”


    君臣間默契十足,張瑞不提設立監察之事,傅巽已知自己事後封賞。


    了結了一樁積壓許久的心事,張瑞隻感覺全身輕鬆許多,語氣輕鬆的說道:“爾等退下吧。”


    三人立即告辭。


    然而腳步聲剛剛遠去不久,郗慮便折返迴房門前,再次請求拜見。


    張瑞現在對這個家夥很是不滿。


    無論是其儒家學派愚民的作風,還是未能盡善督察之事,都令張瑞對他的觀感不佳。


    當然了,張瑞也不否認。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家夥到現在還沒將蔡琰送進自己被窩,傷了純情少男的心。


    要不是他頗有幾分才幹,在擔任提學官期間政績顯著,張瑞早給他記到小黑本上。


    郗慮小人,永不敘用。


    “讓他進來吧。”最後張瑞還是沒有色令智昏,未因為一女子而徹底阻塞臣子言路。


    郗慮進入屋內,恭敬的拱手,說道:“慮實乃有罪之人,無顏以見主公。然曾操辦之事,僅某一人知曉。如今慮一介白身,卻再無權利推進此事。不得不告知主公,以免耽誤文教大業。”


    張瑞被引起了興致,什麽事情郗慮還要親力親為,竟然不經任何手下。


    曾經郗慮一人身兼三職,地位顯赫一時。以其身份辦事,必然是一切通暢,權責之內,無人會隨意置喙。


    但如今郗慮被免職,一介白身。曾經可以暢通無阻的地方,如今都已成為禁地。曾經聽他調度的人員,如今也不必理會其言。


    此情景有幾分英雄無奈的惆悵。


    張瑞便隨口問道:“是何文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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