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裴俊不徐不緩的說道:“討逆校尉張遼,勇冠三軍,推鋒必進,奮強突固,無堅不陷。斬將奪旗,不可勝數。先登陷陣,累載勳策。孤身奮勇救大軍於危難之際,奮命突陳,乃斬白波渠帥郭太,功勳昭著。”


    張遼跟張白騎可謂一對正反典型。


    二人同處介休一線,各自盡忠職守,一個扶搖直上,一個卻墜落雲端。


    “升張遼為討逆中郎將,賜長槊三柄,重鎧三套,戰馬三匹。”


    說起來張遼當初取妻子的聘禮還是張瑞給的。如果背叛了張瑞,可真得被人戳脊梁骨一輩子。他一介俘虜之身,一窮二白的來到太原。張瑞為他娶公卿之女,既置辦聘禮,又賞賜家業,最後位居高位,統領大軍。


    如果這都能主動背叛,怕是其他勢力也不敢收留。所有主君都會驚駭,到底什麽樣的恩賞才能滿足其饕餮之欲?怎樣的雄主才能降服這種刻薄寡義之人。


    所以對張遼而言,這一生算是被綁死在張瑞麾下了。除非張瑞戰死而且絕嗣,否則張遼絕不會想投奔他處。


    冊封完張遼,張瑞歎了口氣。


    張白騎可真是五子良將的貴人。以兩千餘名太原將士的死傷,成就了張遼、徐晃兩位五子良將的威名。


    初聞敗績的時候,張瑞簡直恨不得一刀砍死張白騎這個無能之輩。


    但後來逐漸有潰散山巒的太原將士逃迴介休,徐晃也沒虐殺俘虜,將其盡數充軍。戰後統計,太原將士死傷並沒有報告中的那麽嚴重。數百名士卒的存活,總算將傷亡數字降到了兩千以下。


    張瑞氣才略消。


    現在提起張白騎,張瑞忍不住便想起當初那個在自己麵前拍著胸膛,大笑洋溢的憨厚漢子。


    不可否認他身上有驕橫、粗魯等各種缺點,但他對太原的耿耿忠心是誰也無法否認的。


    當初為了不負張瑞將鐵騎托付的厚望,這位猛將日以繼夜的研究騎兵訓練之法,經常露宿馬廄之內。每日都巡視騎兵全軍,是騎兵中最後一個入睡之人。以騎兵主將的身份卻經常混跡於照理戰馬的隊伍當中。


    每次張瑞召見他時,身上總是帶著濃重、令人窒息的糞臭味。


    至今張瑞還記得張白騎在狼孟縣抓到重傷在床的張遼,向自己獻俘時,開心似個孩子的模樣。


    他的才幹不如高順、段文,卻一直在努力追趕。每逢戰鬥,總是踴躍爭取出戰。在戰場上絕不畏懼,奮勇突前。


    為太原的每一次勝利而歡唿,為每一次未竟全功而懊惱。


    蒲子之戰,即便敗勢已定,張白騎亦未有片刻畏縮,在倒下之前,一直奮戰在全軍最前線。


    失敗不是因為他不夠拚命,而是他的能力的確不及徐晃。


    對忠心耿耿的屬下,君主總是比較寬容,張瑞便問道:“張白騎身在何處?”


    審配出列,說道:“在親軍中為一伍長。”


    “嗯?什麽時候升官的?某不是將他貶為士卒了嗎?”


    將軍府高層是不會去關注一名伍長、什長的任命的。按軍製,校尉有權決定隊率以下伍長、什長的任命。隊率以上才需要兵曹審核、蓋章。


    親軍校尉是誰?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謝玄。


    謝玄立即出列,對張瑞解釋道:“張白騎在上黨境內常領五六騎出關襲殺黑山軍,月二三十次,斬首上百。策勳當升隊率,但其堅決不受,隻肯做一伍長。”


    張瑞點了點頭,沒有怪罪謝玄升遷張白騎。策勳製度既成,就不會圍繞著一個人的意誌遠轉,全軍都要維護法度威嚴。


    月二三十次。也就是說張白騎這家夥幾乎是每天都在打仗殺人,一直在死亡邊緣感受自己活著的價值。


    看來蒲子縣的失利對他也是一個沉重打擊。


    張瑞歎了口氣,說道:“讓他過來吧。”


    這還是蒲子慘敗後,張瑞第一次見到張白騎。


    曾經雄壯挺拔、驕橫暴烈的親信重將,如今頭發灰白,身軀佝僂,雙眼血紅。再不複意氣風發的風采,整個人死氣沉沉。


    隻有在見到張瑞的瞬間,才虎目含淚。沒有任何語言,就那樣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


    “咚!”“咚!”“咚!”


    連續叩首九次,重重的叩拜聲一直迴蕩在空曠的堂內,再抬頭,額頭上已是大片血淋淋的血跡。


    隨後張白騎聲音哽咽,說道:“某有愧主公重托,致使上千將士埋骨沙場。雖九死亦難洗此罪。實在是無顏麵見主公。隻願能舍此血骨,奮命於主公劍鋒所指之處,以此身報主公天恩。”


    張瑞歎了口氣,說道:“起身吧。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包羞忍恥才是英雄豪氣。望你能重整勇氣,而今邁步從頭越。從一名伍長開始再立軍功,為我建功立業!”


    張白騎激動的叩首,主公還沒有厭惡自己!


    是的,自己還有機會!


    隻要自己還能殺敵,隻要自己還能建功,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功勳能大過曾經的罪責。


    自己不能消極頹廢!


    看著逐漸恢複信心的張白騎,張瑞心中抑鬱略微平複。


    對張白騎,張瑞恨不恨?


    當初聽聞戰績的時候,張瑞恨不得生啖其肉。


    張白騎的罪大不大?


    從立軍至今,沒有任何人的罪過比張白騎更大。足足上千戶家庭身穿縞素,殺了他都不足以謝這些家庭之憤恨。


    但張瑞知道自己不能真的殺了他。否則前線將軍一旦失利,哪還敢再迴太原,還不得紛紛叛變?


    要是將軍一旦戰敗就殺,那關羽、張飛、夏侯惇、曹仁、以及孫權手下絕大部分將領都活不下來。


    尤其劉備麾下這兩位萬人敵,動輒折損數千人,張飛甚至把整個徐州都給弄丟了。


    劉備要是大開殺戒,那關羽、張飛一個也逃不掉。


    哪還有後來關羽的掛印封金,義氣相隨。哪還有後世赫赫有名的五虎良將。關羽、張飛哪有機會進入武廟七十二將。


    歸根到底,為主君者更在意的還是手下人的忠誠。


    隻要忠心無二,哪怕有些許過錯也會給與機會,令其戴罪立功。


    要是心存異誌,哪怕百戰百勝,所向披靡,也不為主公所長存。這方麵的典型就是麹義。河北名將麹義,率領八百先登死士,為袁紹擊破公孫瓚立下赫赫戰功。可桀驁不馴,還是被袁紹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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