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甄揾陳述,張瑞滿意的點頭。


    初次治縣,能理清頭緒已是很不容易。最重要的戶口、田地能核算清楚,就達到張瑞的要求了。其他的可以慢慢學習。


    張瑞也從未期待過他一介商人一接手就能如裴潛一般出色,主動說服豪強解甲。


    至於那些頑固的豪強,自有軍人去解決。


    張瑞便看了一眼張白騎,說道:“調一屯鐵騎,同廣武之事。”


    對於這些結塢堡自守的豪強,張瑞可謂是深惡痛絕。


    每一家豪強都聚眾數百戶。隱匿戶口,逃避賦稅。


    數百戶不納稅,不服徭役,幾乎等同一整個村子在張瑞治下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變成了一個山寨!宗主族長就是山寨大王!不知何時就會跳出來偷襲一下。


    這種毒瘤,張瑞當然不能容忍。


    沒派兵打上門將族長梟首,都是張瑞心懷仁德,不願多做殺戮。故隻派騎兵遊弋,迫降敵方。


    想到迫降,張瑞將目光轉向慮虒縣縣令。


    這也是一位秒人。名荀興,字令則。


    其臉皮之厚完全可與張瑞一較高下。


    當初檄文剛到慮虒縣,這位荀縣君便給出答複。


    全篇迴複辭藻華美,極盡讚揚之詞,將張瑞誇得是天上僅有,人間絕無的活聖人。


    什麽滌蕩九州清明,驅除韃虜胡塵,各種讚美之詞一個勁的往張瑞身上套,仿佛張瑞就是冠軍候再世。


    聽手下人讀完,張瑞都有些臉紅。


    實在不敢想象這位荀縣君當初是以怎樣的心態寫下這些肉麻之詞。


    最後這位荀縣君就成了第一位主動投靠張瑞的大漢官僚。


    用他的話說,慮虒縣思將軍之如花草樹木渴求雨露,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不論是衝他的這份厚顏無恥還是為了千金買馬,吸引更多漢室官員投誠。張瑞都沒有動他的縣令之職。


    這位縣令亦是投桃報李,以共議抵禦賊寇為名,宴請縣內諸多豪強宗主。


    然後宴上突然發難,將所有宗主一網打盡,送往孟縣。


    由是慮虒縣成為張瑞麾下第三個肅清豪強的淨土。


    張瑞有意引薦他給一眾文武認識,便開口說道:“請荀縣君一述慮虒縣詳情。”


    話音未落,荀興已經站起,表現得極其膽小甚微,恭恭敬敬的向所有人拱手行禮後,才開口說道:“多賴將軍廣施恩德,仁義惠及山川鳥木。慮虒百姓方能安居樂業。”


    話一出口,就驚呆了無數的文臣將校。


    仿佛為所有人打開了一座嶄新的大門。原來拍馬屁可以做到如此的恬不知恥!謹受教!


    荀興繼續說道:“慮虒縣內共有戶籍三千三百餘戶,一萬八千餘人。田十七萬九千畝。”


    這數據再次震驚了所有人。


    濟濟一堂的文臣武將矚目在這名點頭哈腰的縣令身上。沒想到此人雖然骨氣稍遜,卻是一位難得的治縣之才。


    有耿直的將校滿臉不可思議的問道:“慮虒縣怎會有如此之多的戶籍?”


    “這……”荀興膽怯的縮了縮腦袋,動作像極了龜丞相縮頭的動作。


    張瑞再次被他逗笑,說道:“但言無妨。”


    荀興乃交代清楚,說道:“雁門本並州第一大郡。自鮮卑檀石槐崛起,歲寇三十餘次。由是百姓南遷。及至熹平六年護烏桓校尉夏育出高柳,護羌校尉田晏出雲中,護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匈奴兵出雁門,三路各將萬騎伐鮮卑大敗。雁門南逃百姓數量達到及至。”


    裴潛驚奇,問道:“廣武亦有雁門南逃之百姓,為何戶籍遠不如慮虒。”


    “廣武西接西河郡,經過白波、南匈奴兩次劫掠,是故人口銳減。”


    那總不能隻劫掠廣武、陽曲,而放過慮虒吧?


    就算慮虒位置偏遠了一點,想必叛軍不介意多費點功夫,跑上一趟。


    肯定有什麽原因,是這家夥沒有坦誠的。


    眼見瞞不過去,荀興隻好徹底交代。


    大概這家夥是不懂得什麽叫羞愧的。直接說道:“每有敵至,某便會召集縣內豪強,籌集軍資以賄賊軍。”


    嘶!


    堂內一片倒抽冷氣之聲。


    這家夥沒被處決傳示郡縣,真是漢室無能啊。


    難怪他一召集,縣內豪強都去赴宴。原來是有舊例在先!


    不過張瑞不得不感慨,這的確也是一種亂世求生的智慧。


    主動賄賂流寇從而避免境內生靈塗炭,於百姓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也不要感激那些豪強。


    他們繳納了物資,轉頭就從百姓那裏翻倍的賺迴來。


    這也是為什麽全縣有一萬八千餘人,田地隻有十七萬九千畝的原因。大部分田地都被豪強霸占,修成莊園、塢堡了。


    人均不足十畝。除去苛捐雜稅,剩下的糧食連肚子都填不飽!


    要知道孟縣的標準是人均四十畝,有耕牛之家再給十五畝。


    全縣有三千餘戶,這才是正常郡縣該有的戶籍水平。設使太原各縣皆是如此,則一郡可有百萬人。盡克全郡可擁百萬之眾,帶甲十萬,霸業可成。


    然而現實是,整個太原在籍人數連三十萬都沒有。


    隻希望這次秋收能讓郡縣接濟更多的難民。


    張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率軍南下,攻取祁縣、大陵縣等精華區域。


    一切隻待秋收過後!


    於是張瑞將目光轉向裴紹,問道:“裴縣君,現如今五縣人口、耕田總數可有名目?”


    裴紹跟身後書吏再次核算良久,才起身說道:“集五縣之地,並安置之流民共有兩萬四千餘戶。耕田九十三萬餘畝。人口略有出入,算上軍屯中的流民與俘虜,約有十一萬兩千餘人。”


    擁眾十萬!


    聽起來很威風。


    但這個規模的百姓,在豫州、司隸等地也就一個縣的人口。


    而且耕田還是太少,人均已不足十畝。


    這倒不是有人在私藏田地。而是張瑞麾下新增的流民和發掘的隱匿戶籍太多。將平均數拉了下去。


    明年春耕過後,這個數字大概就能翻四倍了。


    九十三萬畝良田,以這個時代畝產量1—1.5石計算,大概可得糧食百萬石有餘。


    但不要想太多,這些糧食大部分是百姓的口糧。


    田稅是三十稅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剛好三萬石,送給楊鳳就一粒糧食也剩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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