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以後,陸若言的電話她是接的,不冷不熱說說一天裏的事情,順便也聊出許多生活的細節,比如她兒子上哪所幼兒園,他們公司最近忙不忙,她手下的那個跟班小妹,根本就不是做廣告這塊料。他也會跟她講公司的近期項目,他手下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可是沒有更深入,她一直小心保持著距離端著態度,這樣就很踏實。以前她曾經想要聽他的聲音,想到在手機上一個個按下號碼,再一個個刪掉,如此往複,到最後連打過去跟他說打錯了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她不跟他出去,每次他說一起吃個飯,她都找借口拒絕。其實她每天晚上都沒事,因為她要照顧孩子,慕揚從來不讓她加班或者應酬,就算是到了趕工的時候,她也可以把工作帶迴家做。可她就是不想隨便跟他出去,不僅僅是為了調他的胃口,她心裏麵也還是別扭的。

    這樣又是一個多禮拜過去了,陸若言終於找到了一個她避不開的場合和她碰麵,五月初花曉過生日,每年都會辦宴會,她總要參加的。今年花曉更是出幺蛾子,要搞化裝舞會,鼓勵大夥兒穿得千奇百怪出場。不過他約阮茉香的時候,她還是說自己有點事,要晚到,不能跟他一起走。

    他作為公司總經理加程逸的多年好友,自然是很早就要到場,地點就在程逸家的別墅,大廳和後院連為一體,輕歌曼舞霓虹閃爍。他自己是穿了件扮作書生的青布長衫,手裏拿一把折扇就搞定了,到場的人裏麵明顯分為兩派,一派是公司裏麵和花曉關係不錯的同事,這些人穿得還算保守,弄件三件套複古西服就說是扮民國公子,而另一派則光怪陸離什麽都有,那是花曉在藝術圈裏的朋友。他環視一周,果然阮茉香是沒到,他很想知道她會打扮成什麽樣,會不會也和那些搞藝術的一樣,穿得少一些,或者扮個兔女郎什麽的。

    說起來花曉也是個人物,從初中開始就和程逸在一起,兩個人就真走到了今天沒分過手,還能讓程逸一直對她言聽計從,沒兩下子辦不到。花曉是學現代藝術的,不過大學畢業前的主要職業就是網絡作家,江湖人稱花蕊夫人,紅極一時。和程逸結婚以後,她一方麵自己創作,另一方麵接手經營盛傳旗下的文學網站,想法有時候很是獨特,有一些聽起來無厘頭,到最後卻又很奏效,這樣的人隻能說是有天才。

    他一直都在窗旁站著,眼睛時不時就溜一下門口,眼看著賓客差不多是都來了,她還沒一點動靜,惹得他想打電話。出租車終於駛來,堪堪停在程宅門口,阮茉香抱著她帶來的禮物下車的瞬間,他無限敬佩自己選了今天這件衣服。隻見她穿著一件青灰色布旗袍,很像是三十年代的女學生,頭發從中間分開,梳了兩條辮子垂在胸前,手裏抱著一個畫軸,和他真是要多搭配有多搭配,他把折扇抵在唇邊掩著笑意。

    “莫若!”花曉一下子就迎上去擁抱她,“怎麽這麽晚才來?”

    她也擁抱著花曉,解釋:“今天絡生和安諾都有事,我把天天送到慕揚那邊,才過來的。給你,生日禮物!”

    不知什麽時候,戴著瓜皮帽的程逸已經站到了陸若言身邊,低聲問:“你們兩個商量著穿的衣服啊?”

    “心有靈犀!”他忍不住臭屁。

    “切!用不用我們加個環節,穿著搭配的男女來個激吻什麽的?”程逸賊溜溜看著他。

    他看出程逸是取笑他,並不接話,轉而問:“對了,她剛才提慕揚我才想起來,你的那些表兄弟怎麽都沒來啊?”

    “我老婆過生日,犯不上跟他們拉近乎吧!往年慕揚還來的,不過今年他們家那位挺了肚子,再說何芳和花曉關係一般。”

    哦,妯娌之間關係一般,倒是都和阮茉香很是親熱,他是早就知道她對付女人有一手,沒想到這麽多年是越練越精了!

    這時候花曉已經打開了阮茉香的生日禮物,畫軸裏麵是一幅字,“解語花”三個字寫得寫得很大很飄逸,她的字又精進不少。花曉看了當然是高興,又是一個大擁抱,叫著:“莫若,你真是太知道我想要什麽了!”

    這時候他和程逸走上去,程逸有意打趣,說著:“我想起來了,茉香高中的時候就拿過書畫比賽的名次,哎,若言,那時候你也拿名次了吧?這些年怎麽不見你畫了?去了趟美利堅,童子功都廢了吧?看看人家茉香!”

    陸若言不跟他一般見識,站在阮茉香身邊低頭看字,在她耳邊說:“確實寫的很好,功力深厚。”

    “謝謝陸總誇獎!”她微微向旁邊躲了躲,躲過他的氣息,巧笑起來。

    程逸和花曉兩口子,四隻眼睛溜溜地盯著兩個人,花曉及時喊了一聲:“人都到齊了,我們開始跳舞!”

    音樂馬上奏響,打扮成老地主和地主婆的男女主人領先開舞,穿著怪異的人們一對對劃入舞池,陸若言彎腰把手伸到阮茉香麵前,說:“女士,能賞臉跳一支舞嗎?”

    “是陸總賞臉。”阮茉香沒有猶豫,把手放在了他手裏。

    華爾茲樂聲悠揚,兩個穿著複古又奇跡般登對的人在舞池裏旋轉,長衫和旗袍的下擺都隨著動作飄蕩著,他低頭看她條辮子尾端別出心裁地綴著的兩朵小雛菊,捏捏她的手,說:“我們倆今晚很配啊!”

    “嗬,”她大方一笑,“我還想問問你,你這個袍子哪兒弄來的呢!”

    “大一的時候參加演出,說群口相聲,當時一人做了一件。”

    “哈哈,你還說相聲?”

    “當時年幼無知,現在想來不堪迴首!”

    “不堪迴首的事情有很多。”

    他敏感地覺得她意有所指,轉移話題說:“我剛才聽花曉叫你,叫的不是你的名字吧?好像是莫若?”

    “對,那是我筆名。”

    “哪兩個字?”難道是阮茉香的茉,陸若言的若嗎?

    “追悔莫及的莫,天若有情的若。”

    “什麽意義?”

    “就是不如,不如不這樣做,不如那樣做,總之就是那麽個意思。”

    他還是覺得她話裏有話,可也不願深想,問:“筆名?你還在寫作?”

    “對啊,寫了就發在你們公司的文學網站上,不過寫了很久也沒寫出什麽名堂!”她抬起頭,微微笑,很平和地看著他。

    目光如此坦蕩,他反倒是沒得往下問了,這時候音樂停了,她就要鬆開他到旁邊去,他一把抓住她,說:“再跳一支。”

    “我渴了,先喝點東西行嗎?”她笑得有點頑皮。

    兩個人拿了一邊桌子上的紅酒,也不管解不解渴,沒一會兒就喝了兩杯,這時候第三支舞曲響起,他再次邀請,她再次欣然答應。

    這一次的曲子比較快,兩個人跳得氣喘噓噓,又喝了酒,臉都有些紅,終於換了一首慢許多的,他半擁著她在舞池裏滑動,很有預謀地問:“去年花曉生日宴會,你沒有來,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躲著你!”她直言不諱。

    “為什麽躲我?為什麽要隱瞞我你的事情?為什麽想要讓我誤會你是壞女人?這些疑問,現在可以解釋給我了嗎?”

    “我那都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對你說no,你不明白?”

    為她的直白,他苦笑出來,也坦白承認:“我大概是不想明白,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堅決對我說no?”

    “這個,你還是自己悟去吧。不過今晚高興,你說什麽,我都會說yes,不過隻限今晚。”她忽然非常魅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險些認不出來了,阮茉香也可以有這麽樣的表情?他把她擁得更靠近一些,在她耳邊說:“那麽我可就抓住時機啦!阮茉香小姐,可以今晚都隻和我一個人跳舞嗎?”

    “yes!”她聲音裏帶著笑意。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跳了下去,快的慢的,古典的現代的,隻有累到不行,才到一邊喝一杯酒吃點東西,然後繼續。陸若言在跳舞這一點上充滿自信,於是棋逢對手,阮茉香跟隨著他的腳步,在舞池裏,在酒精的作用下,忘記過去和未來,隻有麵對麵的這一刻,終於真誠的笑臉,high到不行。最後一隻舞,他們已經默契得不得了,幾乎擁抱著滑出每一個節奏。

    “茉香,隻有你能讓我這麽快樂。”他在她耳邊說。

    “但是,我要的並不是快樂。”她輕輕笑。

    酒會結束,他要送她迴去,她堅持打車,於是兩個人在路上攔一輛車就鑽進去,她還輕輕哼著舞曲。

    他想跟她說點什麽,但是什麽都說不出,又覺得這樣也挺好,事實上他的身體裏麵,強烈地燃燒著某種欲望,讓他幾乎沒辦法自然開口。似乎她也不覺得尷尬,隻是自顧看著窗外,很快就到了她家樓下,她擺擺手笑著說“謝謝”就要下車。

    不能再忍下去了,他忽然拉住她,用了很大力氣,接著就撲了上去,雙手按著她脆薄的雙肩,嘴唇不由分說覆上,酒氣和酒氣相接,他都不知道她有沒有反抗,有沒有發出什麽聲音,隻覺得她牙關開始是閉著的,他就用舌頭撬,終於成功,兩個人的唇齒充分接觸,舌尖纏繞,她迴應著他,如此默契,似乎隻有和她才能這樣吻。

    不知道這樣吻了多少時間,他們終於在彼此溫熱的氣息中稍稍分開,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但是看著她朦朧的目光就知道隻能繼續下去,他啞著聲音對她說:“到我那裏去?”她隻是輕輕哼了一聲,氣若遊絲地說:“yes。”他就已經告訴司機他的地址,迴過身來緊緊把她扣在自己懷裏,他必須確定她是真的答應了。

    “這麽大的房子,就你一個人住啊?”這是阮茉香闖進他家門的第一句話,聲音有一點黏黏的,讓人確定她還醉著。

    他想把她打橫抱起來扛迴臥室,可是又覺得操之過急,於是從身後抱住她,吻著她的耳根,低低地喚:“茉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年不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水瀟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水瀟瀟並收藏十年不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