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景,你的手怎麽迴事?”她問,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


    “自己砸的。飛景不曾受主人大將軍責罰,不代表不該受罰。”嗓音帶著些“擦擦”的暗啞。


    “你倒是真積極。”她冷笑,“反正我也無事,你還迴我身邊吧。”


    “是。”


    她手指撐住太陽穴,眼前這位“寡言忠犬”從不懷疑主人意圖,若是察覺她與蕭楚性情不同,她挺期待他的反應——隻要她的殼子是貨真價實,便無可畏懼。


    “我跳下去之後,你做什麽了?”


    “看著淩家三公子抱住您,見您腰間玉佩大驚失色,奴才一直跟隨他們到他親自送您迴府。”


    “爹見你迴來必定怒不可遏。”


    “大將軍將奴才賞給主人的時候說要奴才服從。”


    “那我命令你殺了我,你也做得出來?”她笑吟吟的,仿佛說得根本不是自己。


    “奴才不能傷害您。”


    她再次望向天花板,裝惡人似乎更耗費氣力。今日今時,暫且到此為止。


    “給我端杯茶來。”她鬆下肩,整個人倒在背後的墊子上。


    他起身去端茶,一步,返身迴來,還是一步,單這身輕功,小樓都未必比得上。


    “主子體弱,晚間不宜喝茶。”


    她接過,杯中隻是清水。喝下潤口。飛景在她麵前垂首而立。


    近距離觀察他,這是位輪廓分明的青年,劍眉直鼻厚唇,暗示他性情中的堅毅剛直,整個人難得的陽剛風情,雖然相貌不能和小樓相比。其實滿京城,無論男女,也沒人的容貌能和小樓相比。


    她放下茶碗,“照以前的規矩吧。”


    “是。”青年接過她手中茶碗,放迴桌上。之後寬衣解帶直至袒~露上身,從身邊小櫃中取出一隻錦盒,遞於她手,坦然在她身邊寬闊美人榻上躺下。


    盒中是幾枝金簪,一端染上些星星點點的血跡。


    她再瞠目結舌,這戲也隻能繼續演下去。


    他左肩有些許傷疤。順著他的胳膊——按理說,主人和貼身侍衛若是一女一男,女方需將男子收房,這話小樓在和她共渡第一夜時就特別提醒過她。


    可如今,這位飛景,左臂守宮砂再無蹤影。


    可想而知,一個跟隨蕭楚十幾年備受信任,除去親人便和她最為親近的貼身侍衛,居然在不聲不響之間,和別的女人燕好,蕭楚得知之時,必是勃然大怒——她被最親近的人背叛。


    現在想來,蕭楚跳崖算是一石幾鳥呢?


    為找親娘換解藥?


    為報復自己的侍衛,特地丟給他一項百口莫辯的罪名?


    為抗議她哥哥成婚?


    為表麵抗婚,實則吸引蘇家二兄弟的同情和憐愛?


    ……蕭楚這個剛剛年過二十的女孩,確實不那麽簡單。


    認真你就輸了 上


    心再寬的人,遇上這事也難免憋屈。


    蕭楚身份尊貴,聰明美麗,正值二十妙齡的姑娘,有青梅竹馬之誼的三個男人:蘇狐狸、蘇汪汪以及貼身侍衛飛景,再加上一個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禁斷之戀的親哥哥蕭美人,算起來,這桃花無論數量還是質量,蕭楚都沒什麽可抱怨的。


    可諷刺的是,她真心喜歡的兩個男人:狐狸和哥哥——定親的定親,結婚的結婚;真心喜歡她的兩個男人,汪汪和飛景——被強的被強,失身的失身。


    再加上親娘出於朝中局勢和利益考慮,“苦肉計”了自己親生閨女:蕭楚情場慘敗外加身體殘疾,一直都順風順水的恭王世女,隻要有點血性,以抹脖子跳懸崖“向命運抗爭”還真一點都不新鮮。


    她目光掃向飛景左肩頭星星點點的傷疤,忽然察覺不妥,再轉向手上錦盒中幾枝金簪,隻有一枝一端是確實染上的血跡,而其他幾枝像是在盒裏摩擦之時沾上的,而飛景肩頭傷痕,也隻有一處是手中金簪造成——傷疤大小和金簪直徑吻合。


    身邊俊朗青年望向她的黑色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流露,與之相反,小樓和她獨處,眼睛裏總是一汪水波。他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個瓷盒,默默舉到他麵前。她接過,打開盒子,細膩的白色膏體,聞聞,淡淡的藥香,這根本就是綠玉天天給她塗抹額頭傷疤的那種去疤生肌的上好秘藥。


    她會為他親自悉心上藥,是說,蕭楚對待身邊人,也是真心的好?


    她還是有些迷惑,卻還是手指沾上藥膏輕輕給他抹在肩上傷疤處。


    身為偵探小說女王阿加莎克裏斯蒂的粉絲,此時不顯神威更待何時?她繼續揉摸他肩頭,故意有些遲疑的問,“你恨我麽?”


    “奴才不曾有一時一刻不敬著愛著主子。”他卻迴答得堅定無比。


    “飛景。”她收迴她的手。


    “奴才在。”青年已經悄無聲息跪在她麵前的地板上,帶起的長髮和衣袂猶在空中慢慢下落。


    “帶我去那處懸崖。”


    “是。”青年迅速係好衣衫,上前直接將她攬在懷中,出門。幾下騰躍,穿梭於錯落的屋簷房頂之間。她耳邊隻剩深秋颯颯的冷風和男子輕輕的唿氣聲。


    今晚月明雲稀。跳崖事件事發地。


    他站在崖邊,她在他懷裏,一覽無餘——這個“懸崖”距離地麵撐死兩層居民樓的高度,就這麽硬挺挺的摔下去,除非大頭朝下直接觸地,連能否摔成重傷都要大大打上一個問號。


    兼之此處視野甚是廣闊,想來“救命恩人”淩家三少一幹眾人從腳下經過,亦歷歷在目。憑巧克力帥哥的武功修為,蕭楚一個一百斤不到的小姑娘飛身而下,他若接不住才是小概率事件——機率小到不可能發生。


    顯然蕭楚選在這裏,壓根就沒想過會造成什麽不可挽迴的結果。


    還有一個疑問,身邊頂級侍衛飛景安在,能眼睜睜看著她摔下去?無論她是否在刻意演戲。


    “飛景,放我下來。”


    他不動。第一次,飛景抗拒她的命令。


    “你擔心?”她撇起一側嘴角。


    他盯著她,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字,“是。”


    “不會啦。”她徹底笑了起來,“我都跳下去一迴了,也沒換迴來什麽。”


    他第一次眼神閃爍,像是沉吟許久,“王爺是主子的親生母親,主子隻能拿奴才出氣。奴才明白。”


    又是王爺親娘。她自袖中摸出那枝染血的金釵,尖端迎著月光反she著幾許寒意,“你這是怨懟麽?”她笑眯眯的,卻讓人不寒而慄,“你真該再挨這一簪子。”


    “奴才失言,請主子責罰。”


    她猜對了。當時,就是蕭楚也是要求他放下她,然後這一簪子下去,飛景猝不及防一瞬,蕭楚手撐地麵,向前一探……等再掙開眼睛,如同那句唱詞,可就“換了天地”。


    “算了。”她靠迴他胸前,“咱們迴去吧。”


    她的專用書房。飛景將她放迴榻上。恭恭敬敬的再次跪在地下,“主子今天去哪個院子?”


    她揚手指向書房隔間,那裏也是個臥室,隻是比起她的汪汪的正院臥房,麵積要小一些。


    “飛景,你今天侍寢。”


    明顯看到麵前青年的身子僵了一下,“遵命。”


    飛景這樣的貼身侍衛註定是她的側室,這也是周圍人默認的結果。至於能否爬上側夫之位,要靠他本人的運氣。不過目前,飛景還不具備擁有單獨一個院子的資格。


    這個時空和某些女尊世界不同,即使是女人,第一次也最好交給自己正夫,尤其是身份貴重之人。不然同樣要遭受保守人士——其中絕大多是“德高望重”之士,攻擊的輿論以及不時飛來的西紅柿。


    按理說,應該等到她和蘇汪汪圓房之後,與飛景一場男歡女愛,再提收房之事。


    侍女們服侍之後依次離開,她躺在床上。飛景沐浴歸來,還帶著些清香,站在床邊,默默除去衣衫,躺在她身邊。


    二人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她不想主動,他更不敢主動。


    “恕奴才僭越。”


    “你問吧。”


    “主子一向最看重貞潔的。為什麽……”


    “不為什麽。”


    “是。”


    “飛景,你以為我會繼續折磨你?”


    以她對蕭楚的理解,這姑娘可是敬我一尺,還你一丈,捅我一刀,殺你全家恩怨分明的幹脆慡利人,惹她暴怒的結果,絕不隻是紮一簪子,背個黑鍋就能了結的,尤其是飛景是蕭楚的內定侍夫,或許還會靠著恩寵爬上側夫之位,不多的十幾年間都備受蕭楚信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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