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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如煙花一樣散開,化作了無數顆閃耀的光點,飄在空氣裏,又驟然黯下來。


    李不凡下意識地伸手去捕捉,結果掌心裏,卻隻有一片空無。


    周圍的士兵揉著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那一幕,他們彼此驚懼地看著對方,不知是誰唿了一聲“鬼啊——”


    人群裏,開始有人瑟瑟發抖,握不住刀,提不起槍。


    拓跋元羽的心也沉了一瞬,他的手仍然持著劍,可劍身上已經沒了那具身體,更是連血跡都不曾留下。


    他想,這世上,可能真的有神佛,然而,卻不佑他,又或者曾經佑過,隻是,他那時並不相信。


    下一瞬,李不凡抬眸,提劍化作了殺神,不留一絲餘力地,朝對麵滯愣的拓跋元羽發起進攻,劍影連成了幕布,舞得密不透風。


    拓跋元羽避無可避,身上頻頻被劍劃刺,血珠噴濺在空氣裏,兩個染紅的人糾纏在一起,所過之處皆留下一片鮮紅。


    晨曦升起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不消片刻,焱營裏的火海便褪去。


    方仲愷終於帶著援兵,姍姍來遲,他一聲令下,近千名殺紅了眼的士兵便衝了出來,在場圍觀的焱軍士兵和將領,甚至都忘了反抗,悉數被斬。


    最後一劍揮出,李不凡已經精疲力盡,然而他還站著,而拓跋元羽,則是倒在地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在渾身輕顫著,手指頭費勁地抬起,似乎還想再拿起劍。


    那一雙眼圓瞪著,死死地盯著他的劍,喉嚨裏斷斷續續地發出著聲響,嘴角又咕咕地流著血。


    李不凡已無力,他的劍尖劃在地上,他也一步步顫抖著走向拓跋元羽。


    “將軍?”


    方仲愷就跟在他身邊,卻不敢上前攙扶,這一刻他似羅刹附體,彌漫著一身殺意,彌漫著一身死氣。


    李不凡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眼底隻有瘋狂和仇恨在蒸騰,終於他走到拓跋元羽跟前,雙手將劍舉起,劍尖懸在他心口上方。


    他笑:“拓跋元羽,你的故事,結束了。”


    話語落下,他鬆開手指。


    後者已經絕望地閉上眼,卻在這時,一把橫出的飛劍射來,李不凡脫手而出的劍也被擊偏,掉落在了地上。


    “拓跋元羽不能殺。”


    林素一身白衣,立在狼藉一片的營地裏,他身後跟著林子銘,焱營裏又衝進來數千人,他們精神抖擻,容光煥發,提著刀便在焱營裏開始了肆意的屠殺。


    “陛下有旨,活捉拓跋元羽,將其押解入京。”


    踩著一地鮮紅,沐著晨光細雨,林素朝他走近,清澈的眸子看著他。


    “若我抗旨不遵呢?”


    李不凡已無多餘的力氣,他此刻連說話的聲音,都已經細若遊絲,可他依然執著:“拓跋元羽必須死。”


    林素微垂了眸,視線落在他身上血流不止,交錯縱橫的劍痕之上,下一瞬,他驟然出手,一指點在了李不凡的昏穴上。


    “方仲愷聽令。”


    林素單臂接住正在滑落的李不凡,側首看向了方仲愷,後者微微一愣,而後朝他拱手道:“末將在。”


    “午時之前結束屠營,切記,不可放過焱營內任何將領,至於焱營裏的糧草軍資,能帶走的便帶走,帶不走的直接銷毀。”


    “結束之後你先率軍撤迴大偃城,待李將軍救治完畢以後,本官親自送他入城。”


    林素匆匆交代完,領著一眾士兵抬著兩個血淋淋的人出了營地。


    這時的天空已經亮起,經曆了一夜戰火的營地,也露出了它猙獰的麵目,滿地橫屍上插著刀槍劍羽,燒成焦黑的營帳還在冒著黑煙,鮮血染紅了泥土,又被細雨衝刷。


    此後三天,李不凡被纏成了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


    外頭的事有林素在指揮調度,又有林子銘和方仲愷他們幫襯,林素帶來了豐足的糧草,他的士兵不用打仗,也不用餓肚子了。


    李不凡無事可做,也無心可操,他每天醒來,便隻能瞪著眼,盯著床帳,去想司雨。


    她為什麽會消失?


    她為什麽總說她不會死?


    他把關於她的所有事都從頭到尾理了一遍,然後他發現——有問題。


    他第一次聽到司雨這個名字,是從左妃口中,她想逃離汴京,去西平隱居的時候。


    可她為什麽要逃離汴京呢?


    曾經他以為,左妃是為了離開他。


    然而如今看來……她卻更像是為了避亂,她一早就知道,天下會大亂。


    他第二次聽到司雨這個名字,是她臨盆前第六天,那時候她說,讓她記住司雨這個名字,如果將來遇見了,一定要對她好。


    他第一次見到司雨的時候,是在焱境邊界的雨林山洞中,她甚至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就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


    那時候他隻和她相處了兩日,全程都在逃難,可他卻總有一種感覺,她與左妃,很像。


    那種相似不是外貌體態,而是動作表情,脾氣性格,就像是,同一個人。


    猛然間,李不凡瞪大了眼。


    他忘了,他應該把時間再推前,他初遇左妃的時候,又是什麽情形呢……


    她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樣,站在禦城軍軍營外,指著他跟林子銘,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再後來他們大婚,那時的左妃又是什麽樣的,他曾經說過的……


    總有種,她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畫得一手好畫,她盤賬用特別的表格符號,她嘴裏總吐出莫名其妙的詞語……


    其實他重生之後,遇見的娘子,根本就不是左妃!


    “砰”地一聲,李不凡的房門被打開。


    他的思緒中斷,林子銘朝他走了過來。


    自從李不凡離京之後,兩人也有三年未見了,對彼此近來的生活,也都隻停留在道聽途說上。


    林子銘行至他床邊,看著李不凡微帶恨意的目光,不閃不避。


    他今日前來,本就是為了致歉的。


    “關於司雨的事,我很抱歉。”


    李不凡仍是瞪他。


    “但是我聽我的手下說……她最後是你麵前消失的?”


    他的手下,指的就是宋仁,宋仁那晚一直被綁在柱子上,雖然受了點皮外傷,但小命卻是保下了。


    宋仁親眼目睹了司雨被拓跋元羽一劍穿心,又驟然消失的畫麵。


    林子銘初聞之下也覺得震驚,但是這世上更震驚的事情他都聽說過,這種死而消失的事,相比之下也就不算什麽了。


    李不凡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林子銘微皺了眉,“你這樣瞪我有什麽意義?這件事我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來此也是真心實意的致歉,你想我如何直說便是。”


    李不凡終於有了絲反應,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去殺了拓跋元羽。”


    拓跋元羽已經被林素關押起來,尋了軍醫上了藥,這會兒正昏昏沉沉地睡著,要殺他輕而易舉。


    但是林子銘不能同意,搖頭道:“皇命難違。”


    李不凡也不意外,他已閉上了眼:“你走吧。”


    他自會親自動手,將拓跋元羽碎屍萬段。


    林子銘默然,他想有些話如果他不說,以小叔的性格,恐怕也不會告訴他的。


    輕歎了一聲,林子銘開口:“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私自發兵大偃,到現在為什麽還能安然無恙?為何陛下沒有治你的罪?”


    “你以為你的神軍現在為什麽還能活著,沒被餓死?糧草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若不是小叔在朝中為你周旋,你現在早就腦袋搬家了!”


    “押解拓跋元羽入京,還不是為了換你一條命!”


    林子銘一口氣說完,看著李不凡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一句壓在心底許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你好歹也是縱橫疆場十幾年的人了!”


    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孤身入營,不計後果地要殺了焱帝。


    李不凡微皺了眉,林子銘所說的這些他當然明白。


    但這並不代表,拓跋元羽就殺不得。


    南帝需要的,不過是焱帝這個身份罷了,他想要告訴天下人,焱帝已經被俘,焱國也將不複存在。


    那麽這個拓跋元羽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隻要被送入京的,是拓跋元羽這個身份,就足夠了。


    即便是他半路把人殺了,他送個替身迴去,慘了廢了傻了都行。


    他說這是拓跋元羽,那就是拓跋元羽,沒有敢去質疑。


    質疑,就要拿出證據。


    而證據,但凡還能證明拓跋元羽身份的人,早就已經死光了。


    即便還有漏網之魚,那也沒關係,逮著殺了便是。


    李不凡對此並無半分擔憂,他既然敢殺拓跋元羽,自然也想過後果。


    然而他現在錯愕的是另一件事——


    林子銘知道他重生了……那麽他也一定知道,月娘也重生了。


    寂靜的房間裏,隻有兩人的唿吸聲,良久,李不凡輕問道:“你和她,現在如何了?”


    這個她,指的當然就是靳月婉了。


    林子銘避開了他的視線,微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做答。


    他也有兩年時間,沒有靳月婉的消息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現在,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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