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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屋外狂烈的風突然將門撞開,暴雨夾著枯枝落葉便衝卷進了屋內。


    蘇南安立即上前,將門板重新頂上,對著李不凡說道:“少將,這雨下起來,一會兒山路隻怕不好走”


    李不凡走到窗前,用力將窗戶合上,對著一旁的邱玉明說道:“如此天象,實在罕見,這暴雨從西起,隻怕要不了多久,汴京河道就會起洪,晚輩還需盡快趕迴汴京,今日就先行告辭”


    他想起來了,十四年前的汴京城,真的有這一次洪災,暴雨延綿不歇地下了整整三日,整座汴京城除了皇宮,所有街道的排水管道全都堵滿了,整座城都處於一種半淹的狀態。


    洪水最深的地方已經淹沒了房屋,最淺的地方,也能淹到人膝蓋的位置,那時候禦城軍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徹底將河道恢複,街道泄水管道疏通。


    邱玉明直視著他眼中堅定的目光,心裏勸阻的話最後一句也沒說出來,返身從架子上取了蓑衣鬥笠給他,正色道:“山路泥濘濕滑,你走西麵石坡,必要時刻,棄馬”


    李不凡接過蓑衣鬥笠便穿了起來,看了眼正在欲言又止的蘇南安,“你留下,保護好邱老和喬叔”


    這茅屋雖然堅固,但是李不凡仍是有些不放心,畢竟計劃都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邱老可絕對不能出什麽意外。


    蘇南安微微皺了眉,他的職責乃是保護李不凡,如今外麵那種天氣,雨下的跟潑水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泥石流滑坡什麽的,李不凡一個人冒險迴京,太不安全了。


    “軍令如山”,李不凡穿戴整齊,忽然側過頭,挺直了腰對著正待上前的蘇南安說道。


    他的語氣並不重,卻讓人覺得擲地有聲,邱玉明和蘇南安同時怔住,看向李不凡的眼神中莫名地多了一絲敬畏,他明明隻是穿著一身蓑衣,卻感覺好像是披甲上陣的英武將軍。


    就在他們都齊齊怔住的這一刹那,李不凡已經拉開房門衝進了雨幕裏。


    如果他的速度足夠快,或許能趕在汴京河道起洪之前,救下渡口碼頭的那些船工百姓。


    與此同時汴京城的萬方書局二樓,左妃正腳踩著小腳架,在高高的書櫃上層,找一本《江河誌》。


    南朝的國圖可不像現代的地圖,隨便百度一下就能查得精確到米,在這個時代,國圖就是國家機密,就連官階低的朝臣都看不到,更別說左妃了。


    但是為了逃亡,左妃也是拚了,她四處尋找遊記和誌傳,挖掘裏麵有用的地理信息,再結合後世的地圖地形,將它們一一對照落下坐標,她竟然也有模有樣地拚出了大半個地圖。


    而現在,她正在尋找她最需要的《江河誌》,據書局老板說,這本書裏麵詳細介紹了三十幾條江河,貫穿南朝焱國和蒙國。


    南朝重文,書局在汴京城是十分活躍的場所,出現女子也並不奇怪,而萬方書局的二樓,就相當於圖書館,隻要每月交了銀子營業時間內都可以在這裏查閱書籍,這倒是極大的方便了左妃。


    她每天隻要一有空,就會跑來這裏畫她的地圖。


    “啊,在這裏!”,一排排書籍查過去,左妃終於在書架的最高層找到了那本《江河誌》,隻是剛好被緊緊卡在兩本書裏麵,不太好抽.出來。


    左妃不得不傾斜了身子,將手指探入更深,捏緊了書角,開始用力。


    “轟隆!”,一聲驚天霹靂響起,天幕突然變暗。


    “啊!”,左妃一個驚慌,腳下腳架一滑,身子徹底失了重心,直直朝著地麵摔去。


    一片黑暗中,左妃閉上了眼睛,完了,要骨折了。


    【李不凡:我的兒子!嗚嗚t_t】


    意料之中的痛感沒有到來,左妃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股淡淡筆墨香,撲鼻而來。


    “你沒事吧?”,一個低醇的男聲響起,像是微風吹過樹葉,柔柔地飄進了左妃的耳道。


    她握著他的手臂抬起頭,於黑暗中,在外麵閃電亮起的那一瞬,看清了那張清俊的麵容。


    劫後餘生的喜悅在左妃心裏漫開,她眼睛明亮地看著他,“林素”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會用這麽直接的方式喊出他的名字,林素疑惑地看向她,昏暗的環境卻並不影響他視物。


    片刻後他輕聲笑了出來,“原來是你”,別致的短發,獨特的言行舉止,可不正是他曾經的救命恩人。


    左妃恢複了力氣,從他懷裏退了出來,語氣驚喜地問道:“你還記得我?”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救了你?你還記不記得你說要報答我?


    林素笑著點頭,“救命之恩,林某豈敢忘卻?”,說完他俯身拿開地上的腳架,對著左妃問道:“姑娘方才是想取哪本書?”


    此時左妃也漸漸有些適應昏暗了,她聞言看了看書架頂端,又看了看林素的個頭,果然這書架就是給他們這種人設計的啊,隻要林素伸出手,輕輕鬆鬆就能取下最高層的書。


    “《江河誌》,就那本,夾在正中間的”,左妃說著伸出手指著《江河誌》所在的地方。


    那本書剛才已經被她拉出一個角,其實她稍微一指,林素也就找到了。


    隻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夾,那本《江河誌》就落在了他手中,“給”,林素將書遞到了左妃麵前。


    “謝謝”,左妃欣喜地接過,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然一拍腦門,“哎呀,這拿下來也看不了啊”


    這黑咕隆咚的,書局裏從不點蠟的,因為太危險,所以大家都聚在窗邊看書,現在外麵暴雨傾盆,一時之間大家也都走不了,黑漆漆地也看不成書,全都聚在一起聊天了。


    林素好笑地看著她,這小姑娘還是改不了愛拍腦門的習慣啊。


    “三樓有間書房,你若是著急看,可以隨我上去,那裏可以點燈”,林素開口說道。


    事實上那間書房,是書局掌櫃的專屬書房,而林素,恰好就是這間書房的主人。


    沒錯,這個萬方書局,是林素的。


    左妃並沒有多想,聽到林素說可以點燈,她立即開心地應下,隨林素一起上了樓。


    “姑娘請”,林素推開房門,掌上了燈之後,對著左妃說道。


    左妃站在門外一愣,麵色僵硬了一瞬,像是沒聽見林素的話一樣,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好像到目前為止,林素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的名字……


    眼看左妃突然僵硬在外麵,林素心中也是有些尷尬,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雖然她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以他的年齡都夠當她叔叔了,但是男女終究有別,方才是他欠考慮了。


    想著林素便決定將書房留給她一個人用,就在抬步打算出來的時候,左妃突然抬起了頭,眼神定定地看著他,十分認真地說道:“我有名字的”


    林素怔住,有一瞬間,他覺得她眼睛裏像是有什麽正待洶湧而出,她那麽認真的神情,就好像,提到了某樣對她很重要的東西,讓她視若珍寶。


    可是,她隻是說她有名字。每個人都有的,名字。


    “那麽,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林素突然笑了起來,對著她問道。


    他一句話落下,左妃的眼睛瞬間就明亮了,她調整了自己的笑容,重複著從前做過無數次的動作,牽起嘴角,朝他說道:“我叫司雨,司,是司雨的司,雨,是司雨的雨”


    尼瑪,為什麽感覺說完好想流淚。


    “嗬嗬,司姑娘真是很特別”,林素聽罷再次低低的笑了起來。


    左妃仰起頭,將快要流出的眼淚重迴倒進去,然後抬腳走進了書房,順手將門關上。


    “叫我小雨吧,司姑娘聽著怪怪的”,左妃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一邊在小挎包裏翻找著自己的地圖,一邊對林素說道。


    林素聞言猶豫了一瞬,但是再次想到兩人之間的年齡差,也就不那麽在意了,這姑娘還沒子銘年紀大呢。


    這時,左妃已經攤開了她的地圖,這隻是普通的宣紙做的,最後的成品她會刻畫在牛皮上,現在還在修改的初始階段,用宣紙比較方便。


    林素見她從包裏拿出一節一節木炭一樣的東西,一邊翻看著書籍,另一邊就在宣紙上寫寫畫畫,可是紙上隻見增加線條和奇怪的符號,卻是沒有一個字。


    是的,左妃從不寫字,所有地名河流名稱,她都隻用首字母來代替,因為她知道,隻要她一寫字,她的身份馬上就會暴露。


    林素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看著她紙上似曾相識的圖案,突然猛地驚醒。


    “國圖!你在畫南朝的國圖?”,林素震驚之下,直接驚問出聲。


    他每日跟在皇帝身邊,如何會不知道她畫的這些線條都代表了什麽。


    左妃聞言驚喜地轉過身,抬頭看向他:“你看出來啦?我畫的像不像?”


    是了,林素是皇帝身邊的中書舍人,他肯定見過國圖的,左妃眼神殷切地看著他,“我查了很多書才畫成的,你看看”


    左妃說完,將手裏的宣紙擺正,朝林素的方向推了推,方便他看得更清楚。


    林素麵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依言仔細地觀看了她畫的地圖,很多地方都不太細致,但是至少已經有了六成的精確度。


    “為什麽要畫這個?”,林素目光緊緊盯著她問道,要知道,這份國圖如果被其他人發現了,左妃就會被認定成是竊取南朝機密的敵國細作,即便這副圖是她畫的,她也是沒有權利擁有的。


    這張國圖,會害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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