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在上,小的怎敢胡謅?昨夜我同先守先仁先義兄弟三人輪流守更,冷春院裏見了火苗子已是四更過了半刻。我家老二先守兄弟眼好,見了火苗子便去大院子裏要水,叫著幾人來迴火已經燒了大半!大奶奶院裏的房子最老,木頭梁子也腐得很了,又連著簷,加上平日裏院子不曾存水,燒得快,我四人方才去了大院子裏借水,卻是晚了。迴來便見冷春院子裏燃過了大半!”

    常止在一旁抹了淚,不等百裏恭行開口便陰陽怪氣地冷笑道,

    “你這樣說,隻怪得你家大奶奶自己院裏不全按著你的想法建造才害了五小姐的命罷?”

    那漢子自知說不過他,轉身又同百裏恭行扣了兩迴頭,

    “常尚書大人的話卻是欠妥當了,小的哪裏是這翻意思。”

    隻聽得百裏恭行高坐案幾,大喝到,

    “朕卻未允得你言語,你卻百般開脫。我隻問你,昨夜府上出火,你可見著其他作祟的人了?”

    那先禮頭子手腳一哆嗦,隻讓百裏恭行看著記在心裏。

    “有是有這人,方是昨兒下午來了府上的小舅爺!”

    百裏恭行又仔細問了來曆,方才明白,這個舅爺,原便是西京太守公孫敕之子公孫良這小痞頭兒!心中當即有了嫌隙,不知道的便罷,雖然山高皇帝遠,皇城裏始終有耳聞,想來常年裏百裏恭行也隻是睜眼閉眼的事情。便讓府記事趕緊去司徒府上將那公孫良速速帶來問話。

    少卿,隻見一錦鼠裘銀貂圍的狀年男子闊步從外走進來,毫不拘束禮節,匆匆扣了個首,問了安,百裏恭行方才允他起來。

    “昨夜兒司徒府上守更四兄弟見著你,這火可是你放的?”

    怎奈得公孫良嗤笑一聲,瞥過司徒長。

    “那幾個用不著的壞東西,吃了他家的飯,自然是要順著他的話說。皇上在上,仔細想著,臣哪裏有半句話是假的?臣哪裏有心思去害了自己的堂侄女呢?但凡他司徒長說得出一句話來佐證,臣便當即剁了這手,給他賠個底!”

    未幾,又聽得司徒長哭惺惺,在一旁道。

    “你總不是好心的,說來看過府上的姐姐,不知道心口裏怎麽算計我的?素常聽得人說,你在西京玩得張狂,監守自盜,虧了庫裏幾百斤銀子。如今皇上欽點的刺史來問話,你拿不出銀子來,公孫老爺子不給你收拾,你倒好借著看我夫人的名義來,生生要我替你斷後事,我便是不

    給,你隻燒了我府裏小姐的房子,給我顏色看看!我倒說得對不對?”

    怎奈公孫良聽得怒火中燒,掀了衣袍便拿過手鞭要打。但心裏又暗自一想,此話說得不假,若打了司徒長鬧得人盡皆知他如何在這裏立足?再者抹黑了自己又得不了甜頭,登時整頓了麵上的表情,緩和下來,藏了鞭進去,再說話。

    “姐夫這樣說怕是要不得的,素聞得姐夫對裏外皆受人稱頌,卻不知為何,其姐上月裏暗地裏向家投來書信一封,句句斥訴著姐夫不是,將她院子裏整人關了起來,也不容得一人出入。竟也不知是為何事!家父見了焦灼不安,便托了弟弟來看看,敢請姐夫好生說說,麵著萬歲爺,嘴裏多了一句假話卻是要遭受大罪的!”

    司徒長麵上波瀾不驚,隻道,

    “萬歲爺在上,老臣自然是不敢多說一句假話的。府上二夫人好好在府裏做仙神一樣供著,管吃穿保暖,哪裏有你說的這等子的荒唐事!”

    公孫良見他十分抵賴心中自然不大爽快,卻隱隱笑道,

    “是不是你我說了均不算,我這卻有一上好的證人,隻管你說著壞話,且看看哪個服氣!”

    便衝殿外叫道,

    “叫她進來!”

    府記事引著,將珊瑚色珍珠簾撩開,我方從後麵姍姍走出來,隻看得司徒長目瞪口呆,卻也不做評價。那公孫良心口裏笑得誇張,當即拉了我跪下麵聖,

    “姐夫說著未有這一等子事,我這兒堂侄女兒好生生在這裏,你卻又怎麽解釋呢?昨夜幸得姐姐派人來說話,提防著姐夫同府上四奶奶,且不說著你二人心術不正,你多想的總是菡萏那娼婦。且昨日麵了聖,有了結果,心底裏自然是不想送著那娼婦走的,保不準夜裏想著過來會害了五姑娘的命,專囑咐我多多留心。這不四更天過半刻,我在冷春院外徘徊,見著姐夫的心腹周管事用藥藥了幾位院子裏的婆子姑娘,一把火加了酒,燒了冷春院子。幸得我在,急急將我堂侄女兒救下。若不是,現在橫豎姐夫占了理兒,我倒成了狠心四奶奶同姐夫的刀下魂了!”

    唬得司徒長渾身一怔,指著公孫良鼻子嗬斥道,

    “滿口胡言亂語!這亂臣逆子的話好糊塗!老臣自己生的女兒,哪裏舍得加害?”

    那公孫良不禁冷笑著啐地一口,

    “姐夫為人弟弟看得清楚,再不說姐夫為了一位菡萏姑娘魂魄離體,隻讓四奶奶求了自家的父親,作弄了戶部裏麵的

    檔子,將輕文侄女兒過到自己院裏,橫豎讓人懷疑不到自己身上。又添了菡萏的檔子在戶頭上,成了自己的堂女。這下火燒了我堂侄女兒,哪有一家人不守喪的話說?好立馬推了尚書府的要求,應了姐夫的狼子野心!”

    這一翻話說得擲地有聲,我抬眼看百裏恭行,見他氣得渾身發抖,當即摔了好幾個金漆的琉璃杯子,又喝道,

    “司徒長,你這人好大的膽子!竟然作弄到朕的頭上來了!橫豎你眼裏隻有你的色膽子色心!死一百次也是不夠的!”

    司徒長哆哆嗦嗦匍匐在地上,又抬起頭來爭辯。

    “萬歲爺明鑒,縱然給老臣百個膽子,也是做不到這種事上來的!戶部的事真假不定,老臣卻也是今日才知曉,全壞在我家那不知體麵的四夫人身上,瞞了老臣同萬歲爺!隻等著罰她才好!老臣經過沙場無數,是怎樣的人萬歲爺再清楚不過,怎地會為了一己之私害了親生的女兒?萬萬做不得的事!也怪得這菡萏,生得狐媚,滅了人心,不知道怎的將我這個小舅子的良心吃了,現在說出這個糊塗話!”

    那公孫良咽不下一口惡氣,直直逼著司徒長道,

    “好個理由,說得菡萏姑娘狐媚,卻也不見得將常尚書家的常二公子迷得神魂顛倒,卻將你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將騙得不成樣子!”

    司徒長找不著話說,隻得匍匐在地上恫哭。百裏恭行也氣不過,當即吩咐了府記事,傳了人下去,將戶部檔子一一拆開對了來看。不消得半個時辰,府記事便迴來,如實稟告了。百裏恭行登時氣得七竅生煙,立馬便要懲著司徒長一幹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錄枕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顧毛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顧毛驢並收藏錄枕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