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是哪宮裏的奴才惹得記事如此惱怒,還惹不得皇上知道。”

    安道仁眉峰一蹙,私底下小心迴著。

    “可不是以前侍奉過高太後的老娘子麽,那作祟的東西不知好歹,仗著萬歲爺吃她幾口子的奶就越發的沒出息,偏巧遇著玉妃娘娘管事,當場給逮住了。隻是問不出原由,跑了個男宮人,我這還趕著去盤問哩!常老爺休得再問,我這去晚了,倒是該罰了!”

    兩人再寒暄幾句,便散了。

    我心裏聽得一驚,已是初覺危機。想不到離四月愈近,這長姨娘就愈發的危險。原想得皇後知道她我二人的勾當定少不得她受苦作難的,今日見得這宮中行事煞是謹慎。長姨娘同陳庭事之事未得皇後披露卻因行事不當給梅玉妃抓了個現現形!我反複思忖,卻也不得要領,想這後宮裏,梅玉妃雖得恩寵,地位也不及皇後萬分之一的。攝理六宮事務如此之久,若瞞得過她的眼耳也並非易事,我想著什麽地方是出錯的,但也想不出個好的法子來,隻得跟了常仕林前行去。

    到祈祉宮,那庭事引我三人進去,隻見宮門正閉得緊,一天青外套束腰綢子衫男人迎出來,相互作揖,庭事交代給他句話便走。原這是祈祉宮記事,複姓皇甫,因犯忌諱,折了個姓氏去,留得同音府字,暫且叫的府記事。

    府記事拜見了常止,隻開了右側一小門子,裏麵竄出來一抹灰直裰衫小工事,低眉斂眼,模樣忠厚,剛添了茶進去,又擺了幾道點心。府記事請常止常仕林上座,又命一小工事拿來軟墩供我坐著,交代了一句話,便出去。

    “請常尚書常相公常少奶奶好生候著,皇上正麵著司徒老將軍,待宣便是。”

    那常仕林果是個沒出息的家夥,期間斜眼看過我幾次,直到常止坐不住,叫了府記事跟著轉出去,他才過來拉住我問到。

    “這究竟是怎麽個迴事?要打要罰都沒個準信,這樣火似的烤著好沒意思!”

    我推開他的手,隻道,

    “你急甚麽?如今犯了這麽大的錯,皇上也不著急見你我,偏要在這殿裏候著,想也知道這番原委。那俊王爺犯了事,不占理,橫豎是偏不過去的。這會如果不是在商議著解決,那司徒長怕是早給掉了腦袋!任憑他戰功顯赫,抵得過法律倫常麽?還輪得著你我好吃好喝好招待地坐在這裏麽?”

    常仕林似懂非懂,看著一位小工事轉進來,卻也不敢再開口。

    光在外座得日暮,

    府記事方才宣我三人進去。

    直通通走過粉雕玉砌的迴廊,鬥拱彩繪無一不精妙。八角宮燈未亮,參天樹森森,海棠花簇簇,轉角兒的玉池裏走過幾條肥碩錦鯉,隔橋的流水下更浮得幾縷幽幽梅香。剛下石階,又上丹墀,夾道兩旁白芍藥開得熱烈,剔透晚露含羞其上。芭蕉離得稍遠,隻撒下來一片陰涼,怪冷得人。

    府記事扣門報名,隻聽得幾裏麵殿事聲音洪亮:

    “進。”

    我三人方才進去。

    一道烏木鑲金屏風攔麵前,我三人小心翼翼走過,別有洞天!隻見得裏麵大非常,正室寬長一致,目之所及金碧輝煌。正中放一八尺檀香書幾,那男人正襟危坐於後,穿著考究,豎領上繡有雙龍圖案,袖子裏藏寶月雲霞,明黃色玉冠。雙頰肉緊湊,胡須三寸且花白,鼻梁英挺,目微怒。看得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常止嗬斥得緊,將我一把拉下,

    “孽障,還不快跪下,參見皇上!”

    那兩人見過,匍匐在地,也隻得常止出些聲兒來。我抬起頭來,這才注意到,東西兩麵分別坐立有人。左側放一四角梨紋金絲木椅,那女人珠冠流蘇,絳唇輕點,光華鳳服!是皇後也,她抿嘴不做聲,隻微笑見我,赫然坐於木椅上。左立其子臨江王,方才是西平王。兩人官服上身,俊美非常。右側站得一官服男人,年過半百,麵上濃愁不散,想著便是得懷北王。再者殿事三人,記事幾位,司徒長也跪臥其中。

    未幾,隻聽得皇上開口,聲音渾厚。

    “常尚書,你可認罪不認罪?”

    常止一聽,當即嚇得渾身發抖,顫巍巍說得一兩句話出來。

    “皇上明鑒,臣何罪之有?不過討得司徒府上一小姐做兒媳,兢兢業業數十載,未曾做得違背良心的勾當!看得兒媳入府來幾日盡心盡力侍奉公婆,大有良家慧心風範,所得兒意,大擺筵席宴請八方之友,彰顯這禦賜的金玉良緣,以顯聖德!臣,何罪之有?”

    皇上隻低哼一聲,娓娓道,

    “朕隻聽得市井人言司徒府家五小姐雖少得聰慧,卻因病魔上身,精神恍惚,隻說得些好不文雅的話來。怎的還能有侍奉公婆之說?”

    常止立即辯到,

    “皇上有所不知,兒媳之病雖古怪,卻時好時壞,發作反複。如今到了常家,理應常家管理,請得名醫,求得良藥,人參和著吃了幾迴,倒也見效!”

    隻聽皇上拍案而起,大變臉色,

    “好你個常止,這罪分明不礙你事,你卻百般狡脫!若不是其中有因,事裏蹊蹺,你怎的還包庇著司徒長?”

    常止一聽卻不得了,心裏漸漸明白幾分,原是拷問了司徒長不解氣,氣裏沒處發,偏巧遇著他,所有的氣性一路子全全給發了出來。隻得苦道,

    “臣不易得個兒媳,卻因同司徒府上有牽連,故得如此,還請皇上明鑒!”

    “你確認定了這個兒媳,不得來誆騙朕的?如今朕卻聽得坊間傳來,你家兒媳原不是這司徒家的五小姐,成親拜堂這等子事也非朕麵前跪地之人,現如今你們究竟是何勾當?那日俊兒酒後遇著的人是甚麽人?說起並非司徒長續弦,又同司徒長無半點關係,難不成其中有何道理?”

    常止這下大徹大悟,原想著皇上如何處理,而今不知哪個好心的人出個法子。那日俊王爺輕薄之人既然並非司徒長房裏的夫人,也不是丫鬟小姐,算不得俊王爺的罪。如今聖上故意不言,隻衝著司徒府上嫁娶隱瞞的事情,想如何治司徒長的罪來,這倒是合了他的心意!再怪不得他的罪!

    便道,

    “臣實屬無奈,眼下不得不隱瞞。原這兒媳的確是司徒府上的五小姐不假,臣見過幾麵,其德性溫和,風姿秀麗自然不在話下。奈何遇著這樣的變故,為府中早去的七夫人魂魄附體著了魔時常瘋癲,這老臣也明白其中道理,對五小姐是不得嫌棄之說的。不想著從司徒府上抬來的轎子,拜過天地,發現卻非五小姐本人。那丫頭甚有靈氣,又想得小兒自小病故多,索性娶得一房著數的,好來衝衝喜氣,也不過追究。可近日那拜過天地的兒媳卻丟了,換得這未曾拜過天地的五小姐。雖與五小姐貌也秀麗,臣也是嫌棄不得的,但臣著實覺得苦悶,無處投遞!說我這苦命的小兒,自打先前兒的媳婦一走,成日屋裏外裏悶著傷心,不想又害了病。這下才想得個不是法子的法子,名五小姐侍奉得當,擺了筵席,隻為給我這苦兒過過晦氣!”

    “好糊塗的話!”

    那皇上聽後當即黑了臉,拂開書幾上一等茶具,叮當響不停,又一手指住常止責罵到,

    “兒子不懂事,老子也跟著胡來麽?你乃兩朝的尚書,分明是不記得這國家王法!自朕攝政,哪裏還聽得巫言巫語的話?你隻求得你兒平安,這等糊塗的話卻是從哪裏聽來?隻管捉來這妖言惑眾的道士巫師,趁早打他得原形畢露才好!”

    那常止怎奈得皇上如此大的氣性,跪在那裏又不敢開口,隻瑟瑟發抖。奈何這裏常仕林抵不過這樣大的場麵,駭得神形具損,兩眼一翻,登時就慪出一口血來。常止看得心驚肉跳,幾下趕過來,又哭著求了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家裏有些事,碰上國慶節,所以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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