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長,你既然對人不仁,也休得怪我對你無義。

    我隻再問大太太一句,可記得這梅玉妃可是什麽來曆。

    "梅玉妃乃建國國勳田蕭山田侍守玄孫之女,年二四,弘治十年初選進宮,因好梅花賜字‘梅’,封梅貴人。弘治十三年奉為玉妃,現同皇後越氏同理六宮事。"

    我又問,可否同府上幾位太太有親戚關係,這一問她便想起來。

    "梅玉妃年尚小,同四太太瑾娘一宗族,若論起輩分,她可還叫瑾娘一聲姨娘!"

    我想這便是了,當下隻得笑笑,瑾娘瑾娘,你身後之人果算強大,卻為何還要在這裏裝神弄鬼?見不得大房裏一日的太平,弄得大房二房同嫁女,到時為君難,你隻坐收漁利,這人兩麵三刀卻也這樣來。

    日頭偏西,我仰麵躺在藤椅秋千上,把玩著修長的手指,身下烘著無煙炭,暖得如三月。我這樣想著也覺得諷刺,那些院子裏早安了秋千這可有可無的東西,想不到如今冷春院也是有了。我單放一隻腳在地上,輕輕劃著,等著好消息呢。

    那日我不過是寫了一首簡單的唐詩,瞧把那司徒長嚇得。整日去宮裏不消說,二太太這裏也連著消停了幾日。我想著,兩家動了不少親戚關係,吹著皇上耳旁的風。那司徒輕瓏名義上更是臨江王未過門的妻子,皇後娘娘斷然也不能夠任人閑話,她橫豎是受不了死刑,隻依著皇上的心情來。受個一百板子還算是輕的,這又得半月清閑。

    當下想著,我心情大好,喚了故夢剝幾個水果同我一起吃。

    吃個飽,又見到那二太太的婢女碧霄連滾帶爬地進了院子,我從秋千上站起來,隱隱覺得不安,隨即換故夢去打聽。不刻鍾,見她歡天喜地地跑進來迴話。

    “大奶奶,天大的好事。五小姐好好兒地迴來了!”

    我眉峰一擰,卻不知道司徒長這麽大的能耐。

    “大奶奶,這下五小姐受不了苦,二奶奶也高興,當著賞了院子裏人手一串銀錢,剛剛碧霄還同我炫耀著哩。原著五小姐按刑法得受一百大板,浦侍衛監著,板子請出來,上了香。最後那菩薩心腸的西平王帶著東西來了!大奶奶準猜不著,他原是也受人蠱惑,獻上手中同題材的幾句話,給皇上看,說了大寶寺的遭遇,又有那德高望重的主持證明。皇上這才撤了聖旨,卻不知是誰刻意陷害咋們司徒府。皇上聽得生氣,西平王勸了好久才好呢!”

    大太太鬆了一口氣,菩薩佛祖地祈禱,轉身進了房間給上柱香,又拜了幾拜。故夢在一旁繼續道。

    “大奶奶,碧霄說西平王爺來咋們府上,今晚用過晚膳走。上次見不找幾位小姐,這次他又尋了來,要將這事查到底呢!大奶奶多謝謝了菩薩保佑,這西平王是一等一的好人,定會為司徒府消災難!”

    我暗想失算,原想這這西平王充當個程咬金的角色,延遲司徒輕瓏嫁過去,給我偷幾處閑暇的時間計劃。這幾天卻單單忘記了,我那另啟開的一首詩還在他手裏握著。怕是周瞎子那裏也不安全,他留了香火錢的名字在大寶寺,這西平王但凡細心便能著這蛛絲馬跡追得到他!

    當下辭了大太太,獨自進了房。寫了一封信過去讓故夢出去同周瞎子交代清楚,又裝了五錠金在裏麵,吩咐他撤了房子,快些離開皇城,過了風頭迴來。

    晚膳前故夢歡天喜地來請我出去,我隻道頭暈眼花,身體乏得很。她在門口躊躇一陣,我道她放心去,老爺哪裏在意著我,他隻盼著我好好呆在院子裏。我去了攪局,怕是晚膳也用不妥當,這才讓她離開。

    這西平王頗有心思,兩次進府尋那日相告小廝。我卻覺得好笑,好不易迴京一次,卻做了個多情的種子。天底下哪裏存在個思念成疾的人?且兩人素未蒙麵,怕是怎樣的人才這般執著於此。

    戌時剛過,我靜聽著,那院子裏一陣腳步聲,整齊有序。心裏隱道不好,又聞對門司徒輕舞的房間開合。料想定是西平王終究要探個究竟!怎麽有這般的男人!

    未曾有人通報,我聽著開門刹那將兩隻鞋脫個幹淨,隻身挑到正門對著圓木矮腳合圍桌上,將身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扔得四下皆是。

    “洗澡了,輕文洗澡了!輕文要洗澡!”

    我是未見到,卻想得出來當下司徒長的臉上少不得盛怒,當即感到司徒長暴跳如雷!

    “你這個孽障!還在這裏丟人現眼的做甚麽!”

    我一個激靈轉過身去,那一行人遮眼的遮眼,退下的退下,似看了什麽毀眼睛的髒東西,怕佛祖恨不得立即剜去自個兒的眼睛,打得十八次地獄去永世不得超生。個個兒下人匍匐在地上,兩腿哆嗦卻原地不敢不動。

    “爹爹,輕文在洗澡呢!”

    他喚過周管事請西平王先退著,又擺著臉色給大太太看。

    “王爺息怒,罪臣該死得很,賤內生得一女兒,前幾日怕

    是得了禍,受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現在也恍惚度日,每每說著不找邊際的話,實在是不忍多懲罰她一下。王爺在皇城時間少,卻不曾聽過,由此受驚乃罪臣之過,莫怪莫怪!”

    西平王將司徒長扶起來,兩人在迴廊裏交代。

    “司徒將軍請寬心,本王怎會怪罪。方才見了幾位小姐,也放了心,隻請你自己多多保重,休要為這事傷神。待本王查明原因,定會還你公道。”

    司徒長再拜一迴才起來,感恩戴德得很。

    “隻是本王還有一些事,想問問三小姐,不知可否方便?”

    “怎的不方便,王爺說了便是,我現在便去讓她過來,王爺暫且移步到內堂等待半刻。”

    一行人推辭禮節著出了冷春院,大太太卻未責罵一句,又喚人來收拾幹淨房裏東西,才出去。故夢打水進來與我洗漱,見我卻又精神正常,險些嚇著,怕是心裏隻懷疑我同六太太一樣的毛病。又見我不說好歹,這才惺惺開口同我交談。

    “小姐這是為何?怎的不想讓老爺知道?若老爺明了小姐恢複了神智,不定也另為小姐尋一戶好人家,怎麽輪得到常二公子。小姐嫁過去便是話也無法說了!”

    我隻抿嘴笑,也不大想解釋。

    “故夢,我隻同你交代最後一次,若你想活著,有些話必定要爛在肚子裏麵。”

    她嚇得當即跪倒在地上,

    “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敢懷疑小姐的話。小姐護著大奶奶的命,掏心掏肺地照顧著,我自然是不敢的。”

    我讓她起來,

    “你本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婢女,有自己的思維是好事。故夢,司徒輕瓏可還是照著時間出嫁?”

    “不是了,小姐。這吉日過了便不吉利,老爺晚膳時候還同二太太談起來,又說了你的事情。我看那西平王對五小姐的事上心,怕是有些想法。這五小姐命好,若兩位王爺都搶著要,那該如何是好?若他真有這樣的想法,那倒不如……”

    故夢說話又轉了眼睛過來盯著我,卻不敢說。我笑了笑,替她說出來。

    “倒不如將那剩下的個王爺求來給我?”

    她誠惶誠恐,見我猜透她話中話,不像是在說笑,又跪倒在地上。

    “罷了,我不怪你,這有什麽好跪的。”

    這可不定,司徒長說得天花亂墜,我可不還有常二公子麽?那玉麵玲瓏的小生,不怪得我

    想見他。

    隻是這裏關係複雜,各懷鬼胎,我卻不清楚哪些人下步會做出甚麽糊塗的事來!或許是我,或許是司徒輕舞,更或許是大太太。但凡在這府中的人,趨炎附勢的東西多,對這大太太不待見,冷春院的人怕都無法得個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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