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卻走在石板鏈接的道路上,恍如隔世。你一定看過清明上河圖的壯觀景色,我堅信走在夢裏。泊船的船家在船頭吆喝,我下意識地後退,行人各頂各行色泰然,觀我驚恐狀也都能夠自如接受。或是在某個不知名的影城拍攝國人最拿手的古裝戲也說不定,可我又不記得哪裏有這好的運氣接了個跑龍套的角色供我消遣。

    總歸有攝影機,總歸有人出錯導演叫停,我索性能夠這樣演下去,做個稱職的路人,圓我那些不著邊際的夢。

    恰好行路到土棕色酒旗旁的酒肆前,小二老早拱手迎出來,肩頭的抹布替我掃了掃灰塵,叫著往裏邊請。我抬頭看了看,“同福”二字遒勁恢弘,寫得好不漂亮。也抬腳走了進去,小二眼尖口滑,替我掃了桌子出來,二樓臨河,上好的江景,恰可看到剛吆喝的船家。

    我隨意看了幾道菜,不禁笑出來,想著我現在明是穿的女裝,又想著沿街遇到的盛景,多嘴問了小二句。

    “這是什麽朝代?”

    “迴姑娘的話,北朝弘治十三年。”

    我笑笑,北朝?是南北朝的北朝麽?我卻又不知道北朝中哪裏有弘治皇帝的名號?若不是,定又是什麽小說翻拍而成,隱匿在曆史上不知名的王朝罷了。隨機連著指了木單上從頭滑下來幾個連著的菜,小二點頭哈腰笑著拿下去,又沏了茶上來。

    看著河麵上幾艘名舫,舫身明暗刻著偌大的“百裏”二字。這字甚好,我大致斟酌,中國大部姓氏起源於姬姓,“百裏”也不例外,周後實分封,一國以百裏封地為由得名,心底裏也暗暗明白這拍攝的大概是周後時期。不過看著大致的情況,也與曆史上學的大相徑庭,實在難為我去猜測具體的時間。

    中國古代一直以來都有嚴格的關於“市”的製度,南北朝之後“草市”的出現才緩解這樣的局麵,真正繁華自由的市推挪到北宋之後的“夜市”出現。我這倒笑了,以前那會兒,若曆史老師在前,她又得責備我吹毛求疵地憑借時間段去推測。她總嫌棄我不知變通,隻有那記時間的稟賦。

    飯菜上了,我不覺也餓,小二領了茶水下了樓,我獨自吃了幾次,也沒將這些東西吃完。左右顧看,這樓隻我一人,手裏也沒個看時間的東西,本不知現在是何時刻,吃完擦嘴便要下樓。

    小二領著賬笑盈盈地過來,

    “姑娘,總共三焠銀子。”

    三焠銀子?這是什麽錢?確定不是碎銀子麽?我沒有當即否認

    ,搜搜自己的身上,導演也沒有發合適的東西。但轉念想著,也應該是做足了功課,畢竟多年電視劇裏麵摸爬滾打,也不是白看的。摸到發飾上,給硬生生扯下一翡翠鑲金的雲紋步搖遞過去。小二狐疑,但見著這金銀的東西不免動容。拿了過去,叫來店家。

    “使不得,使不得。”

    年紀稍長的男子著長衫玉帶披圓銅紋大袍,匆匆給跑過來,一腳踢在小二的腹部。小二一看得嚇壞了,立馬匍匐到地上,姑奶奶地叫著,我看著倒著實嚇一跳。這小二的演技也得是數一數二,連忙去扶他。

    “姑奶奶,好心的姑奶奶,你快走罷!”

    店家轉而又狠狠踢了小二兩腳,一時解不了氣,我看得糊塗,這是個什麽戲路?我做了什麽了不得的角色?給震懾了這位男子這般的威力。

    “你邀誰不邀?給弄個瘋子來店裏,我叫你不看人!這好東西也是她該有的?莫不是從哪裏偷了來要栽贓陷害我!”

    拳打腳踢,店小二給生生踢出鼻血,我大驚,撲上去拉男人,卻被男人一把推到臨江的圍欄上,撞得身形聚散,手裏的步搖也掉了,我起來四下摸索,也沒找到。老男人還在打店小二,樓底下鬧哄哄,不一會兒就上來擠滿了人。

    絳紫色交領長袍的盤髻女人哭哭啼啼就跑上來,看著我兩眼放光,撲過來一把抱住我。

    “我兒啊,我兒,你怎麽在這裏?”

    身後跟上來位帶長刀著士服的中年男人,粉底褐邊靴,兩搓胡子長得勻稱,眼睛鼓得緊,死死看著我。這副狼狽的模樣,任誰看到都可憐。

    他衝著老男人咆哮。

    “都給我帶迴府上。”

    緊接著轉身過來便拎住我的衣領,拖著我的身體直往前走,我的腳挨不著地,身後的夫人哭哭啼啼嚎叫,他充耳不聞。拎得我喘不過氣來,我隻得抓他的手。鬆點,鬆點,導演在哪裏?我喘不過氣來?快停停。似乎沒有人聽見,更沒人理會我。

    他方出了店門,翻身上馬,將我雙手捆成死扣,紮在馬尾上,長喚一聲,我隻看見身後的婦人驚叫著倒在地上,馬蹄揚起的塵埃將我徹底埋沒。

    我明白,這不是在演電影,我的夢終於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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