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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同知一聽,驚問道:“何以見得?”


    楊秋池指了指高高的房梁:“兩年前這小丫鬟才十二歲,你覺得她那時候有可能抱著一具那麽重的屍體,踩在凳子上,然後將屍體掛上去嗎?”


    由於人剛剛死亡的時候會很沉而且發軟,雖然郭氏體重比較輕,但抱著一具軟軟的屍體踩到凳子上然後將屍體掛進繩索套,還是需要一定的體力的,知春這樣的一個十二歲普通小女孩顯然不可能完成(宋芸兒這樣的武功高手除外)。


    宋同知和宋芸兒都恍然大悟,點頭讚同。


    宋芸兒想了想又問:“那這知春會不會是內應,將人放進來,讓別人殺呢?”


    楊秋池讚許地看了看宋芸兒,點點頭:“完全有這種可能,那也說明知春隻是一個從犯幫手,真兇另有其人。不過,”楊秋池想了想,“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知春和奶媽兩人合謀殺人。不然的話,難免奶媽不會聽到響動發覺。”


    宋同知也插了一句:“如,如果將奶媽迷倒呢?那她就,就不知道了。”


    楊秋池又點點頭:“這種可能性很大,方才丫鬟知春也說了,奶媽當時睡得很死,小孩哭她都沒聽到,正常情況下,奶媽是不會這樣的。所以,我們還是審問奶媽呂氏之後在下判斷。”


    說到這裏,楊秋池對宋同知道:“伯父,這個呂氏就由您來審吧。”


    “這~!”宋同知遲疑道,“說實話,賢侄啊,以,以前我審案子那還是相當自信的。自,自從見你偵破案子有如神助之後,我,我就不敢問案了。生怕出錯。還。還是你來審吧。”


    楊秋池微微一笑:“伯父過謙了,您老審了這麽多年的案子,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經驗豐富。怎是小侄所能比擬的呢。”


    輕輕幾句馬屁,把宋同知拍得如飄身雲霧之中。很是受用。


    楊秋池又續道:“小侄懷疑這奶媽才是真正的兇手,而且,小侄估計這奶媽會耍刁拒不招供,伯父您對這等刁民最有辦法。你親自來審,更有把握。”


    又是幾句馬屁,拍得宋同知連連點頭。笑眯眯說道:“既是如此,我。我就審審看吧。”


    楊秋池之所以要讓宋同知審,因為這個案子就兩個嫌疑人,丫環知春不大可能是兇手,所以奶媽呂氏地犯罪嫌疑就非常大了。但自己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呂氏實施了犯罪,隻是用排除法得出這個結論。他提議讓宋同知親自審理,就是要看看能否用有罪推定來有所突破,反正這在明朝是合法的。


    這時候,奶媽被帶了進來,咕咚跪下叩頭。


    “犯婦姓名!”宋同知第一句話就給人家定性是“犯婦”,說明有罪推定在宋同知這些明朝官吏心中已經根深蒂固。


    “民婦呂氏。”


    “你先把當晚事情經過說一遍,若有半句謊言,當心皮肉受苦!”


    “是!民婦不敢。”呂氏把那晚上的經過說了一遍,和小丫鬟知春的說法差不多。有幾個關鍵地情節兩人地陳述是一致的,那就是當晚門窗是緊鎖的,房間裏除了她們兩沒有其他別人,也沒有外人潛入的痕跡。


    呂氏說完之後,宋同知冷冷說道:“犯婦呂氏,你是如何勒死你們三姨娘地,從實招來!”


    奶媽嚇了一跳,連忙叩頭說道:“民婦冤枉,我沒有殺三姨娘啊。”


    “胡說!”宋同知喝道,“房間裏就你和小丫鬟知春,知春那時候她才十二歲,絕對沒有辦法將屍體抱上去掛在繩索上。”


    宋同知這是現學現賣,看了看呂氏結實的身體:“你本身就是一個農婦,這等粗活對你來說並不困難,不是你是誰?”後麵這話倒是他自己地理解了。看來,這宋同知也並非隻會打板子亂判,還是注意觀察分析的。


    呂氏更是害怕,說道:“民婦冤枉啊,那天晚上是知春在陪著三姨娘,我帶著小少爺很早就睡了,不知道怎麽迴事,那晚上我睡得很死,一直到天亮,知春才把我叫醒。”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趁小丫鬟知春睡著了,將昏睡的三姨太勒死,然後將她懸掛偽裝上吊自殺。”


    “我沒有啊,大人,我冤枉啊。”


    “冤枉?房間裏隻有你們兩個,不是她就是你!你說你冤枉,如果你能拿出證據證明你冤枉,本官就放過你。”


    呂氏哪裏拿得出來,隻是說:“我那時候睡著了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還敢抵賴,來人,給我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宋同知喝道。


    本來,對女犯用刑,依律應該用拶子,但現在沒有,隻能用打板子了。


    楊秋池並不阻攔,因為他也沒有更好地辦法,再說了,現在是宋同知在審案子,說好了用他自己的辦法的。而且,這宋同知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房間裏隻有他們兩人,不是她就是你,你不認罪,依大明律當然可以用刑。


    三個護衛將呂氏拖到走廊上,找來一根長凳,將呂氏按在長凳上,劈裏啪啦一頓好打,直打得呂氏連聲慘叫。


    三十大板打完,將呂氏抬了進來,往地上一扔。


    宋同知問道:“呂氏,現在招是不招?”


    呂氏痛地汗水都下來了,大腿上鮮血淋漓,喘著粗氣說道:“大人,民婦真的是冤枉地啊。”


    “大膽刁民,你以為你身體硬朗,抗得住我的板子嗎?來人,給我拖下去再打三十!”


    護衛們將呂氏抬出去又打了三十大板,然後又抬了進來。


    這六十大板打下來,呂氏差點昏死過去。卻還是沒有招。


    宋同知還要再用刑,楊秋池擺手製止。心想再打恐怕就會屈打成招。難道。不是呂氏或者知春幹的嗎?不是她們又是誰呢?總不會是三歲的山兒幹的吧。


    楊秋池覺得頭都大了,這種陳年舊案麻煩就在這裏,時過境遷,沒什麽線索。這個案子雖然隻有兩個犯罪嫌疑人。沒想到難度還是不小。


    宋同知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麽要阻止他用刑。問:“賢侄,……”


    楊秋池說:“中午了,先吃飯吧。”


    宋芸兒也插嘴道:“是啊,爹。先讓這呂氏也吃點東西,再說了。她還要照顧山兒呢。把她打壞了,山兒怎麽辦?”


    楊秋池心裏暗想,你現在說晚了,六十大板打下來。她還能照顧小孩那才神了呢。


    果然,呂氏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宋同知隻好吩咐通知其他丫鬟仆人將她抬下去。好生看押,她現在是重點嫌疑對象。不能出問題。


    吃飯的時候,楊老太爺在一旁作陪,家裏出了命案,既是苦主又是嫌犯,雙重身份讓楊老太爺很是尷尬。


    楊秋池倒是連聲寬慰楊老太爺說,這個案子範圍很小,會很快破案的,甚至耽誤不了過年。楊老太爺這才稍稍寬心。


    他是寬心了,楊秋池地心卻還是沉甸甸的,知春和呂氏兩個嫌疑犯都拒不認罪,知春的身體因素排除了她自己作案的可能,又沒有證據證明是她開門放別人進來實施地犯罪,而呂氏用了大刑也拒不認罪,案件陷入僵局,讓他如何寬心呢。


    宋芸兒卻還在惦記著山兒,問了仆人們之後才知道,龐管家已經安排丫鬟知春臨時照顧山兒。可宋芸兒還是不放心,要親自去看看。


    楊秋池覺得宋芸兒對小孩子還真好,看來,母性是所有女性所共有地,不管是武俠女豪,還是普通農婦。


    宋芸兒見楊秋池悶悶不樂,便拉楊秋池一起去看小孩散散心。


    楊秋池要去看楊老太爺的兒子,楊老太爺當然要跟著陪同。宋同知左右無事,也陪著一起來到知春的房間看小孩。


    他們來到知春的房間時,知春正在給山兒喂稀飯。


    楊秋池剛到那天,曾在客廳見過山兒,但那天山兒被奶媽呂氏用厚厚地小被子包著的,看不真切,現在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這山兒已經兩歲,按道理,楊老太爺這種大戶人家,生活條件那是相當好地,可這山兒麵黃肌瘦,一腦袋黃毛跟玉米穗子似的,稀稀落落而且枯黃幹燥,一點色澤都沒有。臉上黃中帶黑,胃口明顯不好,吃了半碗還吐了不少。一個勁哭,怎麽都勸不好。


    宋芸兒將山兒抱了起來,給他做鬼臉逗他,山兒才不哭了,伸小手去抓宋芸兒的鼻子,宋芸兒捉住他的小手,感覺他地小手枯瘦,跟幹柴棒子似的。


    見此情景,宋芸兒氣不打一處來,抓著山兒的小手,氣唿唿問楊老太爺:“你們就是這樣照顧孩子地?你看看!”楊秋池等人湊上去一看,又吃了一驚,隻見山兒的小手比老人地手還要粗糙,還有許多皮疹小紅點。


    楊老太爺因為三姨太發花癡而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自己的兒子,從那以後,他就對這孩子愛理不理的,所以也沒怎麽注意孩子的情況。


    現在宋芸兒這麽一問之後,楊老太爺這才注意看了看山兒,驚問:“他怎麽瘦成這樣?怎麽迴事?”


    旁邊龐管家連忙說道:“迴稟老爺,小少爺從出生之後就是這樣體弱多病,找了好些郎中看了,都看不好。”


    “沒用的廢物!”楊老太爺罵道。


    楊秋池一直皺著眉頭看著山兒,這時才說道:“讓我看看。”說罷,麵色凝重地從宋芸兒懷裏將山兒接了過來。


    宋芸兒一喜:“哥,你還會看病啊?我怎麽不知道。”


    楊秋池沒有迴答,抱著山兒走到床邊,將山兒放在床沿上,脫下了山兒的小鞋子,將他的小腳丫子抬起來一看,跟小手一樣粗糙。就象赤腳民工似的長滿了老繭。


    宋芸兒大怒,喝問龐管家:“怎麽迴事?你看看這孩子,你們是不是每天讓他光著腳在石頭地上跑?”


    “沒有啊!”龐管家從來沒有注意小孩的腳丫子,也著急了。蹲下神摸了摸山兒的小腳。惶恐地說道,“我見奶媽呂氏照顧小少爺照顧得挺好的啊,很小心地,我以為小少爺隻是體弱多病。沒想到……我去把呂氏這毒婦揪來,一問便清楚了!”


    “不用問!”楊秋池一擺手。“我知道是怎麽迴事。”


    龐管家等人疑惑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摸著孩子的小腳丫,沉重地說道:“山兒很可能是中毒了!照這樣下去,他活不到明年夏天!”


    楊老太爺等人驚呆了。龐管家急聲問道:“楊公子,我們少爺真的是中毒了嗎?你怎麽知道呢?”楊老太爺、宋同知、宋芸兒包括丫鬟知春也都緊張地看著楊秋池。等待他的迴答。


    楊秋池說:“我雖然還不敢肯定,但也**不離十。”楊秋池將山兒地小手和小腳丫子展現給眾人看,然後又摸了摸小孩地手臂、臉蛋。說道:“你們見過三歲小孩皮膚這麽粗糙的嗎?這叫過度角化。”


    又指了指山兒一腦袋黃毛:“你們看山兒的頭發脫落發黃,麵黃肌瘦。黃中帶黑,如果我估計得不錯的話,山兒身上地皮膚也是這樣黃中帶黑的。”說罷,解開山兒地小衣服一看,果然,山兒皮包骨的小身子黃中帶黑。


    楊秋池心裏明白,這是皮膚色素沉著,不過這沒法和他們說。


    楊秋池又問丫環知春道:“山兒是不是吃東西就吐?還經常拉肚子?”


    丫鬟知春點點頭:“就是,郎中開了止泄和止吐的藥也不管用。”


    “當然不管用,”楊秋池說,“山兒是慢性中毒,毒源沒有切斷,他就會一直拉肚子和嘔吐,直到死!”


    這種慢性中毒很容易被誤診為相關消化道疾病或者皮膚病,一般郎中判斷不出來一點都不稀奇。


    宋芸兒恨聲道:“真是喪盡天良!哥,山兒中的是什麽毒?”


    “砒霜,很可能是加在山兒地食物裏,每天加一點點,讓山兒慢慢中毒,越積越多,最終毒發而死。”


    “真是狠毒!這人是誰?”宋芸兒兩眼噴火,轉身一把揪住丫鬟知春,“是不是你?”


    小丫鬟嚇得都軟了,渾身發抖叫道:“不,不,不是我,我怎麽會下這種毒手呢。不是啊。”


    “不是你,那是誰?”宋芸兒瞪著丫環知春,“難道是奶媽呂氏?”


    楊秋池接話道:“很有可能,隻有她才有這種每天不被人發覺地不斷下毒的機會。如果我估計得沒錯的話,她地住處應該還藏得有砒霜,她今天是突然被抓的,應該還來不及銷毀罪證。”


    楊老太爺怒道:“這個惡婦,老夫要將他碎屍萬段!走,搜她房間去!”雖然還不能確定山兒究竟是不是自己地孩子,但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小孩,但凡有良知的人都是不能忍受的。


    一行人來到奶媽呂氏的房間,翻箱倒櫃開始搜查。


    這房間陳設很簡單,最後,宋芸兒在呂氏的床頭發現了一個暗格,從裏麵搜出來一些銀錠和一小包白中帶紅的粉末。


    搜出來的那幾錠銀子更加說明問題,那銀錠差不多有五六十兩,奶媽呂氏是一個鄉村農婦,正是因為家裏清貧才賣身楊家來當奶媽的,每月例錢也就兩三百文,哪來的這麽多錢?肯定是主使之人給的好處。


    宋同知吩咐將奶媽呂氏押到這房裏,呂氏一瘸一拐進了屋,一見床頭被子掀開,暗格露了出來,那包粉末和一些銀錠就放在旁邊,頓時癱在了地上。


    宋同知冷聲道:“呂氏,人贓俱獲,還不招供,難道還要用大刑嗎?”


    呂氏臉色煞白,戰戰兢兢說道:“大人饒命啊,我招了,是我給少爺下的毒,大人、老太爺饒命啊。”


    楊老太爺氣得胡子亂抖:“你,你這人麵獸心的畜生~!”一連聲叫龐管家去拿家法來將這毒婦亂棍打死。


    龐管家也氣得眼都紅了,叫道:“老爺,不用那麽費勁,讓我將這賊婦活活掐死就行了!”捋袖子就要上前動手。


    宋同知叫道:“且慢!這,這呂氏是奶媽,沒有理由毒,毒死少爺,肯定幕後還,還有指使之人,問清楚再說。”


    楊秋池暗暗讚歎,這宋同知還真是有經驗,畢竟多年的司法實踐,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楊老太爺連連點頭,喝問:“你,你還不老實交待,是誰,是誰指使你的?”


    呂氏哆哆嗦嗦不敢說。


    楊老太爺一腳踢了過去,正中呂氏鼻子,頓時鮮血直流,兩顆門牙也踢掉了。


    楊老太爺吼道:“她既然不說,快,快去拿刀子來,我要一刀一刀剮了這毒婦,為我兒子報仇!”龐管家答應了一聲,就要去找刀子。


    楊老太爺這可不是恐嚇,在明朝,按照《大明律》,家長故殺奴婢,也不過是“杖七十、徒一年半”而已,而且還可以納贖免徒,花點錢啥事都沒有。所以,家長打死奴婢的事情那是司空見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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