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知道金礦的主人來了,正處於亢奮之中眼裏隻有金子的淘金客們依然毫不在意,忙碌著采集礦石然後粉碎從中提取沙金,這種淘金的方式比從河流和沙灘中淘取沙金的方式更為艱辛,但也更為簡單更直接更刺激,因為劈開石頭就能看見零星的或者是星星點點閃爍著迷人光芒的沙金。


    一眾淘金客並不是漠視金礦主人,而是因為淘金有淘金的規矩,這是一個淘金時代,大大小小的淘金潮此起彼伏,從三十年代末美國喬治亞州的淘金潮開始,48年的加州淘金潮,50年的科羅搭多州淘金潮,51年澳洲的維多利亞淘金潮,還有哥倫比亞的淘金潮,61年的新西蘭奧塔哥淘金潮,還有俄勒岡州的淘金潮.......。


    眾多的淘金潮已經形成了諸多不成文的規定,金礦產地不是屬於國家就是屬於私人,對於淘金客們而言,隻需要繳納一定比例的收入或者是按月繳納一定的費用即可,諸如加州淘金潮,每人每月就隻須繳納四美元的開采稅。因此,即便看到全副武裝的清軍包圍了礦區,他們也絲毫沒放在心上,自顧忙著開采金子。


    淘金客們的淡定或者說是無視,讓吳元奎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自然不知道淘金的規矩,在他看來,這些淘金客們純粹就是乘著主人不在瘋狂收割地裏莊稼的強盜,但在看到主人來了,而且還是荷槍實彈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主人,還依然不管不顧,這就有些費解了。


    能作為先遣隊主官,他自然不是莽撞之輩,當即就遣人叫來蔣慶浩,劈頭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蔣慶浩也是莫名其妙,留守在德蘭士瓦的人並不多,也有精通英語和荷蘭語的翻譯,但這個翻譯卻病死了,因為語言不通,他與先來的布爾人和後來歐洲人都無法交流溝通,他當即支支吾吾的道:“翻譯染病身亡,在下也不甚清楚.....。”


    吳元奎瞪了他一眼,隨即吩咐道:“來人,派一個班護送隨軍翻譯前去礦區打探了解情況。另外,派人快馬去比勒陀利亞通知德蘭士瓦正府派人前來接洽。”


    “砰。”一聲沉悶的槍聲響起,吳元奎掉頭望去,卻是士兵朝天鳴槍,阻止一群淘金客靠近,“走,去看看,讓翻譯馬上過來。”


    準備離開的淘金客是一群布爾人,見的清軍荷槍實彈,殺氣騰騰,再聯想到之前的勒令他們離開礦區的告示,他們有些心虛想離開,漢語他們聽不懂,但槍聲卻是嚇的他們站在原地不敢妄動。


    吳元奎帶著翻譯和一排士兵快步趕過來,道:“問問他們為什麽要離開?而那些淘金客又為什麽依然忙著開采黃金?”


    操著一口荷蘭語的翻譯一開口,布爾人頓時都暗鬆了口氣,盡管語言還有些差別,但總算是能溝通,為首一人連忙連比帶劃結結巴巴的將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聽的翻譯,吳元奎眉頭一皺,哪有這樣的好事,咱們花大價錢買下的礦區讓你們隨意開采,隻是繳納一些稅費,況且還是在未經他們允許的情況下,他當即沉聲道:“暫時不準離開,等德蘭士瓦正府來人洽談之後再說。”


    不準礦區淘金客離開的消息很快就在礦區傳開,也越傳越走樣,最後變成了布爾人可以離開但必須德蘭士瓦正府派人來領,歐洲人則不準離開。


    一時間礦區人心惶惶,也沒人有心思再開采金子了,布爾人還好,隻是安靜等待,畢竟是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沒有多大的擔心,但從金伯利趕過來的歐洲人卻是不淡定了,三五成群的匯合漸漸匯合成數百人的幾個大群,人多膽壯,況且他們不少人手中還有武器,膽氣一壯,便商議著強行離開礦區。


    到的中午,一群足有五百多人的淘金客浩浩蕩蕩的往西南方向而來,瞧見債情形,吳元奎快馬趕了過來,冷聲道:“迫擊炮,向人群百米前方炮擊,三發速射。”


    “嘭嘭嘭”接連三發炮彈在人群前方百米爆炸,人群前進的勢頭登時為一頓,不知是有人鼓動,還是看著前麵阻攔的士兵稀稀拉拉的隻有三十幾個,人群一頓之後,反而快速向前衝了過來。


    吳元奎原本還打算炮擊之後,派人喊話,一見這情形,不由的冷聲道:“既然要找死,那就成全你們!”說著,他舉起手槍冷聲道:“預備——!”隨即扣動了扳機。


    槍聲炮聲登時響成一片,陸戰隊的步槍是剛剛更新換代的最新式的半自動步槍,射速比槍栓式的後裝槍要快上一倍不止,雖然隻有一個排的兵力,但火力卻比以往一個連的火力還要猛烈。


    向前衝的淘金客裏不乏退役的軍人,一見衝在前麵的人割麥子一般的往下倒,而且這槍聲也十分密集,還以為是對方有埋伏,連忙就地臥倒,高聲招唿“臥倒!臥倒!”


    不少沒有軍事經驗的淘金客則是象受驚的兔子一般四散奔跑,除了向後跑的外,暈了頭向左右或者是向前跑的幾乎都被射殺,見的沒有再站立的人,吳元奎這才下令停止射擊。


    開火不過兩分鍾,淘金客已是死傷一百多人,沒死沒傷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個個悔的連腸子都青了,沒事瞎跟著起什麽哄,乖乖呆在礦區裏不什麽事情都沒有?


    經過這一番折騰,礦區內所有的淘金客都變的老實起來,到的下午,一千布爾人騎兵從比勒陀利亞趕了過來,雙方一番交涉之後,最後由布爾騎兵擔負警戒,至於礦區內淘金的布爾人,依然不準離開,等明天雙方再商議。


    第二天中午,陸戰隊主力部隊抵達,領軍的是旅長馮子才,五十出頭的他完全依靠戰功一步步升到陸戰隊旅長位置的,總統小比勒陀利烏斯親自趕了過來迎接,當然不是空著手來,他帶了大量的牛羊、馬匹和果蔬。


    馮子才甚是客氣的設宴招待,散席之後,換上茶水,小比勒陀利烏斯才婉轉的道:“我國有不少百姓不聽勸阻,擅自到礦區采金,此事還望馮將軍海涵。”


    馮子才在路上就聞報吳元奎在礦區的舉措,很是讚賞,對於德蘭士瓦任由百姓和西洋人到自家礦區開采黃金很是不滿,不過,他也清楚,必須跟布爾人搞好關係,當即便擺了擺手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讓他們自行離開便是,無須繳納什麽稅費。”


    見他不追究,小比勒陀利烏斯不由的大喜過望,這事確實是他們有些不厚道,礦區畢竟是元奇買下來的,而且也簽訂協議將國內所有的金礦的開采權都送給元奇,如今卻不製止百姓前往金礦開采,這讓他心裏有些不安,擔心影響兩方的合作。


    卻沒才到對方如此好說話,而且連稅費都免了,他自然也不能不表示,連忙道:“貴軍初到,有什麽需求,盡可提出,我們盡力滿足。”


    “我們需要大量的馬匹,需要大量的糧食和牛羊果蔬。”馮子才毫不客氣的道。


    小比勒陀利烏斯一不推諉,幹脆的道:“我們盡力為貴軍籌措。”


    “謝謝。”馮子才笑道:“閣下隻需負責籌措,購買的費用我們不會少。”


    聽的這話,小比勒陀利烏斯長鬆了口氣,不讓他們出錢,這事情就好辦多了,他當即就表態道:“我國物產不算富饒,但供給貴軍所需的馬匹牛羊、糧食果蔬,我們絕對能夠保證。”


    馮子才笑道:“可不隻是部隊需要,還有工人,而且是長期需要,為防供給不足,我們現在迫切的需要修建鐵路,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遲疑了下,小比勒陀利烏斯一臉為難的道:“如果需要充足的勞力,隻能是發動戰爭,獲取俘虜和奴隸...........。”


    “放心。”馮子才笑道:“我們為貴國準備了大量的軍火,都囤積在馬普托,閣下組織商隊前往運輸即可。”


    小比勒陀利烏斯早就留意到了陸戰隊配備的新式半自動步槍,當即試探道:“新式步槍?”


    新式步槍?想的倒美,馮子才心裏暗笑,嘴上卻解釋道:“新式步槍我國都還沒有正式列裝,目前也隻是陸戰隊配備,為貴國提供的是後裝槍栓式線膛槍,性能不遜色歐洲各國的製式步槍,用於征伐黑人酋長王國綽綽有餘。”


    小比勒陀利烏斯有些擔憂的道:“貴軍在礦區殺了一百六十多個歐洲的淘金客,大多數都是英國人,開普敦總督有可能會借機挑起戰端,以吞並這些金礦。”


    馮子才沉聲道:“既然敢殺,就不怕他們借機生事!”


    打發走小比勒陀利烏斯,馮子才隨即召集四個團長安排各團駐防,並要求盡快開通至馬普托的有些電報,議完軍務,團長嚴為華才試探著道:“款礦區那些從金伯利來的淘金客如何處置?聽聞有二千人,都是健壯勞力......。”


    馮子才翻了他一眼,“真要都扣押起來奴役,這漏子就捅大了,沒收所有的黃金,驅逐了事。”


    嚴為華笑道:“旅座,殺了他們一百多人,這梁子左右是結下了,再則,他們一迴去,金礦的消息也會傳的沸沸揚揚。”


    “從金伯利來了二千多淘金客,你認為金礦的消息還能瞞得住?”馮子才說著一擺手,“不用說了,放人。”


    辛苦辛苦開采的黃金被盡數沒收,然後被驅逐,一眾淘金客都是滿腔憤怒,迴到金伯利之後便四處宣揚誇大清軍在礦區濫殺歐洲淘金客的惡行,原本隻被殺了一百多人,七傳八傳,很快就變成了一千多人,整個開普敦都為之轟動,隨即引發了一場排清運動,在開普敦的華人商號被盡數洗劫燒毀,並造成四十多人傷亡,南華會匆忙撤離開普敦。


    見的事情鬧大,開普敦總督金伯利伯爵(發現金剛石的地方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為金伯利)意識到事情嚴重,連忙向倫敦稟報,同時還對德蘭士瓦的金礦的情況進行了詳細的稟報。


    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唐寧街10號。


    辦公室裏,首相格萊斯頓放下電報叼上煙鬥半晌沒吭聲,清國人動作之快出乎他的預料,居然已經有五千兵力進駐德蘭士瓦了,看來,之前威妥瑪稟報的清國與德蘭士瓦簽訂安全保障條約是確有其事。


    更令他震驚的是,德蘭士瓦居然確實存在著巨大的金礦,而且儲量極為驚人,大的金礦區礦脈居然長達十多公裏。其實,從清國對德蘭士瓦的重視程度來看,也足以反應出德蘭士瓦金礦儲量之大!


    半晌,他才取下嘴裏的煙鬥,看向外交大臣格蘭維爾,道:“如果讓清國占有德蘭士瓦金礦,對於大不列顛就是一場災難!”


    格蘭維爾斟酌著道:“是否讓報紙報道一下清國人在德蘭士瓦礦區殘殺淘金客的事?”


    略微沉吟,格萊斯頓才道:“如果有的選擇,我不願意與清國開戰。”


    “閣下,我們沒有選擇。”格蘭維爾緩聲道:“清國正在修建連通歐亞的大鐵路,這將嚴重威脅帝國在清國的利益,清國與德意誌一樣,也正計劃推行金本位,一旦占有德蘭士瓦金礦,將嚴重威脅到英鎊的國際地位。”


    “但議員們不會同意向清國宣戰。”


    “我們可以向布爾人宣戰,將德蘭士瓦礦區殘殺淘金客的主角換成布爾人。”


    “開普敦的排清事件呢?”


    “可以說清國人是幫兇。”


    叼著煙鬥沉吟良久,格萊斯頓終究是下不起決心,畢竟英清兩國的貿易額太大,而且英國在清國的投資也十分巨大,投資總額甚至已經超過了美利堅,一旦與清國開戰,對於兩國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損失。


    再一個,他心裏十分清楚,即便是發動戰爭,即便是傾國而戰,也不可能獲得徹底的勝利,等待他們的是巨大到難以承受的軍費開支。


    默然良久,他才取下煙鬥道:“或許,我們應該好好的跟元奇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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