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奇股價腰斬,消息傳開,滿城嘩然,闔城官員士子縉紳商賈對此議論紛紛,就連平頭百姓對此也是熱議不休,表現出極大的關注,對於廣州來說,元奇可說是已經滲透到千家萬戶,元奇的榮辱興衰與大多數廣州人都息息相關,由不的他們不關心。


    元奇擴股分紅,上市交易,有不少人都預料到元奇股價會跌,但卻沒人預料到股價會被腰斬,無數擁有銀股俸股的元奇股東和職員麵對此憂心忡忡,與元奇息息相關的人們則是擔心元奇會因此出現重大變化。


    有人憂愁自然有人喜,順利將銀股兌換成現銀的心中竊喜,眼熱嫉妒卻無門路入股元奇的則是幸災樂禍,被元奇斷了財路和對元奇看不順眼的則是長舒了一口在胸中積壓已久的悶氣。


    城南濠畔街,天成亨票號廣州分號掌櫃任天德快步走進日升昌後院,進的廳堂,見山西票號一眾掌櫃都已到齊了,當即團團一揖,笑道:“沒想到在下居然是最後一個。”


    “任掌櫃到了,人也齊了。”王德昌說著掃了眾人一眼,緩聲道:“元奇擴股分紅,銀股上市,皆是未有之舉,此番股價腰斬,諸位且議議,咱們山西票號,是援手?還是摻和?”


    員辻寬朗聲道:“元奇壟斷廣東,又擴張兩江,更隨鐵路沿線將手伸向北方各省,可說是咱們山西票號的頭號大敵,此番可謂是自作孽,咱們為何要援手?”


    “自古同行是冤家。”範器貴緩聲道:“但元奇強勢無比,咱們山西票號即便聯手怕是也難以抗衡,還是謹慎為上,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任天德道:“我覺的觀望最好,沒必要自尋麻煩。”


    一時間一眾西票掌櫃議論紛紛,各抒己見,讚成摻和的不多,讚成援手的也不多,大多讚成觀望。


    員辻寬看向王德昌,道:“王掌櫃是什麽想法?”


    略微沉吟,王德昌才道:“元奇的崛起,咱們可謂是親眼目睹,易大掌櫃的手段,咱們也是了解的,你們該不會忘了他當年在茶市翻雲覆雨的手段罷?我覺得,摻和進去風險不是一般的大,再則,即便咱們摻和進去,也不可能將元奇一棍子打死。


    觀望也不妥,畢竟咱們這些年跟元奇多少也結了些善緣有些情分,如今元奇究竟是不是有難,尚且難以確定,若是觀望,不啻於是浪費這次機會,我覺著,咱們應該援手!至少應該借這機會向易大掌櫃表明咱們的願意大力援助的態度。”


    “援助元奇,咱們有什麽好處?”員辻寬道:“元奇野心勃勃,一旦壯大起來,必然會斷絕咱們山西票號的財路。”


    “元奇野心勃勃不假。”王德昌沉聲道:“但元奇不可能壟斷大清錢業,朝廷也不會允許,雖說同行是冤家,但票號和錢莊是既有競爭也有合作,咱們山西票號以後極有可能會與元奇聯手,多結些善緣,以後或許對咱們整個山西票號都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我讚成。”範器貴頜首道:“元奇擴張兩江,並未敢壟斷,說不定,咱們以後與元奇聯手的機會還很大。”


    “我也讚成。”任天德跟著道。


    見這情況,協成乾、新泰厚、百川通、日升昌、蔚長厚、協同慶、蔚泰厚、源豐潤等票號掌櫃紛紛表態讚成,員辻寬笑了笑,道:“咱們票號同進退,既然大家都讚成,誌成信也沒意見。”


    王德昌點了點頭,道:“那好,各位報個數罷。”


    河南島,長樂機器製造廠,廠部,大會議室。


    將近六十,一頭發白頭發的主管蕭明亮掃了台下眾人一眼,朗聲道:“薪金百兩是外人,身股一厘自己人。這句話,你們想必都聽說過吧?”


    元奇推出頂身股後,這句話就在元奇廣為流傳,在座眾人都是長樂機器廠的高層中層骨幹,手中都或多或少擁有身股,豈能沒聽說過這話,隻不過,一時間都不明白蕭明亮想說什麽。


    “頂身股不是輕易能夠獲得的,元奇也不可能給所有職工都獎勵身股。”蕭明亮提高聲音道:“但是,現在就有機會,讓每個職工都有獲得元奇銀股的機會,大掌櫃號召我們積極踴躍的購買元奇銀股,讓每一個元奇職工都成為元奇的股東,分享元奇快速發展所帶來的財富!”


    話一落音,眾人轟的一下便議論開來,當即就有人站起身道:“蕭總管,聽說元奇銀股今天可是跌的不象話,五錢銀子一小股......。”


    “怎麽?擔心買銀股虧錢?”蕭明亮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咱們長樂上下,以前哪個不是苦哈哈?一顆汗珠子摔八瓣,一個月也就能糊口,怎麽的,紅苕屎還沒拉幹淨,就他娘的不認人了?”


    站起身說話的是鍛造車間的王小七,被蕭明亮劈頭蓋臉一通損,他苦笑著道:“蕭總管誤會了,沒有元奇,哪有咱們現在的好日子,咱們可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咱的意思,元奇股價跌的那麽低,大掌櫃怕是有麻煩,咱們的勒緊褲袋買,為大掌櫃盡一分力。”


    “什麽臭毛病?說話說一半。”蕭明亮說著伸手招唿他坐下,朗聲道:“大掌櫃沒麻煩,之所以號召大家買元奇銀股,是為了大家著想,也是為了元奇著想,有了元奇股份,你們才是真正的元奇人!才會以元奇為家!


    大掌櫃說了,買元奇銀股比買田置地合算,而且,你們一個個也不會投資,手頭有點銀子都糟蹋完了,還不如都買元奇銀股,總之一句話,你們不相信誰都可以,但不能不相信大掌櫃!大掌櫃也不會害咱們!


    我帶個頭,買三百塊大洋的銀股,這是我全部的積蓄!你們下去組織各自車間的職工,人人都必須買,五塊大洋起底!上不封頂!記住,這事要保密,不準對外說!”


    “那明天是不是放假?”


    “美的你們,這次統一購買,不要你們去交易所。”


    “蕭總管。”王小七再次開口道:“咱們車間花旗技工不少......。”


    “一視同仁。”蕭明亮道:“另外,先給你們透露一個消息,以後咱們廠裏的洋技工也都有機會獲得元奇的頂身股。”


    次日一早,西關交易所大門外跟昨日一樣被擠的水泄不通,易知足和孔建安也是早早就趕了過來,為了便於及時掌握交易情況,兩人沒進後院,直接進了交易櫃台旁的一間賬房。


    一開盤,易知足便吩咐金掌櫃道:“五錢的價位,掛一百萬買單。另外,五錢五厘的價位,掛一萬賣單。”


    怎的又是買又是賣?金掌櫃心裏疑惑,重複了一遍,見易知足點頭,趕緊出去吩咐夥計掛單,隨即又折了迴來,道:“屬下愚鈍,不解大掌櫃為何又買又賣?”


    “今天的目是拉抬股價。”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股價起起伏伏才能調動人氣,才有盈利的機會,才能吸引人進場。”


    今天一眾股東顯然都學乖了,沒人急於低價拋售,倒是五錢五厘的賣單開始有人跟風,見的有人跟風,易知足隨即開始小額小額的吃進,這一舉動,立即引起了反應,跟風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掛出的賣單也越來越多,很快,賣單數額就超過了二十萬。


    “五錢六厘、七厘、八厘的價位,各自掛五千賣單。”易知足吩咐道:“將五錢五厘的賣單全吃進,如何小額吃進六厘賣單。”


    這一變化使的整個交易大廳裏的氣氛為之一振,不少人臉上都露出喜色,眼見的股價上漲,一眾人反而惜售起來,最明顯的就是六厘的賣單逐步減少。


    “大掌櫃,是否接著小額吃進七厘的?”金掌櫃輕聲問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等等。”易知足說著取出一支雪茄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道:“還是沒人跟著買進?”


    “沒有。”金掌櫃連忙搖頭道。


    老是一個人唱獨角戲可沒意思,易知足慢條斯理的點燃雪茄,緩緩的抽了一口,估摸著,應該是看見股價迴彈,所以沒人出手,他也不著急,慢慢的等就是。


    交易大廳裏,眼見著五錢六厘的賣單被掃空後就沒了動靜,一眾人心裏疑惑,輕聲的議論,猜測著,不過盞茶時間,有人沉不住氣開始繼續在五錢六厘的價位上掛出賣單。


    “吃不吃?”金掌櫃輕聲問道。


    “等。”易知足道:“這就跟釣魚一樣,必須沉得住氣,這個時候不吃,會讓他們患得患失,咱們等積累多了再一口吃掉。”


    “大掌櫃今天的目的,不是要拉抬股價嗎?”金掌櫃不解的道:“為什麽不乘這機會直接拉抬上去?”


    易知足笑道:“這麽早就將價位拉抬上去,今兒一天可就沒戲了。”


    這時,一個夥計匆匆進來道:“大掌櫃,有人買進,五錢六厘的價位買了一萬二。而且這人昨天在五錢的價位上也買進了二萬股。”


    哦?易知足有些意外,這人看來是昨天沒有足夠的銀子,今天籌了銀子又來,五厘沒買,六厘卻買了,這人不僅謹慎,而且看的得出大勢,略微沉吟,他才道:“能否請他來談談?”


    對於易知足的邀請,霍啟正也頗覺意外,不過卻是欣然前往,畢竟以易知足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是熟識之人,等閑是難得一見的,緩步走進房間,看飛快的瞥了對方一眼,他便拱手一揖,道:“在下廣州霍啟正,見過易大掌櫃。”


    “霍兄無須多禮,請坐。”易知足伸手請坐,順帶打量了對方一眼,這霍啟正瞧著四十出頭,頗為清瘦,五官端正,雙眼有神,蓄著一縷長須,舉止穩重,不卑不亢,應該是個士子。


    見他態度隨和,霍啟正有些意外,略一拱手,便大大方方的落座,道:“不知易大掌櫃相召,有何吩咐?”


    “霍兄無須客氣,隻是隨意聊聊。”易知足說著吩咐上茶。


    一番交談,易知足得知這霍啟正是個秀才,家境頗為富足,以前與人合夥開過錢莊,早已息了科考的念頭,如今賦閑在家,也確實如他所料,昨天隻籌了一萬兩銀子,買了二萬股,今日籌了銀子再來。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外間五錢六厘的賣單已經累加到了四十萬,聽聞稟報,易知足擺了擺手,霍啟正含笑試探道:“大掌櫃今日可是想拉抬股價?”


    聞言,易知足一笑,“霍兄似乎對金融投資頗有興趣。”


    “讓大掌櫃見笑了,在下不過是跟在大掌櫃後麵賺幾個散碎銀子罷了。”


    易知足沒心思兜圈子,徑直道:“霍兄可願來元奇屈就?”


    “交易所?”


    易知足頜首道:“如今西關證券交易所缺乏象霍兄這樣的人才。”


    略微沉吟,霍啟正才道:“承蒙大掌櫃厚愛,不過......有些突然,容在下考慮一下。”


    易知足笑道:“交易所二掌櫃之位虛懸以待,隨時恭候霍兄。”


    送走霍啟正,返迴房間,易知足隨即吩咐道:“全部清空五錢六厘的掛單。”


    到的中午,股價漲到了五錢八厘,易知足一千五百萬的本錢也隻剩下了六百萬,好在孔建安趕了過來,一進門便稟報道:“機器廠、造船廠、彈藥局、鐵路公司、天寶表廠等幾家廠子的銀子已經送了過來,總計有二百三十七萬八千多。東煌來信,著總號先墊付二百萬,銀子明後日解押過來,如此,就是四百三十七萬八。”


    易知足卻道:“元奇團練呢?”


    “團練沒見人來。”孔建安道。


    元奇團練速度應該是最快的,怎麽迴事?易知足一轉念便猜到有可能是元奇團練的團勇們平日裏都將銀子郵寄迴家了,估計籌的銀子太少,略微沉吟,他才道:“昌化鐵礦的銀子估計一時半會也押解不來,幹脆,總號也先墊付二百萬,多出的算是總號的,少了,我給他們勻。”


    “沒問題。”孔建安連忙點頭道:“如此,就是六百三十七萬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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