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交易大廳裏擠滿了人,門外還擁堵著無數擠不進來的人,看著聽著不斷創下新低的標價牌,議論聲抱怨聲叱罵聲連成一片,交易廳內外都充斥著一片焦躁和恐慌的氣氛。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交易廳大門內的霍啟正卻是壓抑不住心裏的狂喜,這才大半天時間,元奇銀股居然就已經跌到了七錢一股,這讓他既是緊張又是興奮,看這勢頭,怕是今天就會跌到六錢,甚至是五錢一股。


    就在交易廳一片亂糟糟的時候,交易的櫃台上卻猛然傳出“啪”的一聲巨響,隨即就有人高聲喝道:“一等子爵,南洋提督,易大人到!肅靜!”


    這一聲高喝自然是出自孔建安,他擔心易知足鎮不住場麵,出現意外,先將易知足的官身亮了出來,這一聲高喝果然有效,整個交易廳裏迅速的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望向交易櫃台,門外眾人也都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易知足身著一襲長衫,緩步走到櫃台前,隨即拉了一把椅子過來站上去,掃了眾人一眼,他才朗聲道:“諸位都是元奇股東,所以這裏沒什麽一等子爵,南洋提督,有的隻是元奇大掌櫃。”


    大廳裏眾人誰也沒有料想到易知足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交易大廳,一個個也都預感到事情可能會有變化,登時都一臉熱切的盯著他,倒也沒有人造次,畢竟對方的身份可不是唬人的,那是實實在在的一等子爵、南洋提督,等閑難得一見的正經八百的一品大員。


    易知足刷的一下打開折扇,緩緩的搖著,不緊不慢的問道:“擠的象這樣子,你們熱嗎?”


    天氣本來就熱,數百人擠在交易大廳裏,哪能不熱?一個個都滿臉是汗,前襟後背都已汗濕了一片,聽的這一問,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今天是元奇銀股上市的第一天,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如此多的人急於拋售手中的元奇銀股俸股。”易知足早就習慣了對元奇團練官兵訓話,麵對這場合一點也不怯場,說話中氣十足,聲音在交易大廳裏迴蕩,大廳裏人人都聽的清楚。


    “短短不過大半天,元奇股價就從一兩跌到了七錢。你們可真是讓我這個大掌櫃大開眼界!”頓了頓,易知足提高聲音道:“我不知道諸位為什麽要急於低價拋售手中的元奇銀股,不過,我想提醒諸位一聲,今天在這裏的都是元奇股東,換句話說,諸位都是來賣銀股的,而不是來買銀股的,你們隻看到賣盤價格,沒見到買盤價格,是不是?


    買賣,買賣,有買有賣才能形成市場,元奇銀股上市公開掛牌自由交易,這是為了促進大清金融投資交易市場的形成,這個市場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和時間!


    不過,諸位今天一口氣就將元奇銀股的股價創下跌幅三成的壯舉,會極大的縮短這個市場的形成過程和時間!在這裏,我的感謝諸位!


    諸位雖說功勞不小,但身為元奇大掌櫃,我得善意的提醒諸位一聲,不要被恐慌情緒影響和左右你們的判斷能力!”


    說完,易知足轉身下了椅子,快步走了出去,進的院子,他才返身看了孔建安、金掌櫃一眼,吩咐道:“吃,七錢的價位,吃進五十萬!我來開這個頭。”


    隨著易知足的離開,交易大廳裏隨即“轟”的一聲議論開來,易知足這番話不痛不癢,但目的無外乎是阻止大家繼續低價拋售,而且這話裏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元奇銀股上交易所公開交易是為了促進金融投資交易市場的形成。


    “原本一直琢磨不明白,易大掌櫃為何多此一舉,讓元奇銀股上交易所公開掛牌交易,如今總算是明白過來,這是要將這西關證券交易所辦成咱大清第一個金融投資交易市場!”


    “若非易大掌櫃親口說出,還真是沒人能猜到。”


    “何為金融投資交易市場?”


    “你不看《西關日報》的?股票交易所就是金融投資交易市場。”


    “看來,易大掌櫃這是準備利用西關證券交易所發行股票。”


    “這跟咱們賣元奇銀股有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易大掌櫃無非是想利用元奇銀股交易來吸引人氣。”


    “怎麽沒關係?沒聽易大掌櫃說,這市場現在還沒形成,咱們沒必要傻乎乎的低價賤賣手中的銀股,賣也沒人買。”


    聽著眾人的議論,霍啟正心裏是又驚又疑,原本他認為易知足讓元奇銀股公開上市交易,是為了購買的方便和利於打壓元奇股價,不想易知足居然是這個意圖!看來自個的猜測有誤,易知足並非是為了借這機會低價收收購元奇的銀股,否則也不會出麵阻止股價暴跌了,那自個還要不要購買?


    就在他心裏猶豫不定的時候,突然有人喊:“成交了!成交了!快看,七錢一股有人買了!”


    “天!三十多萬股,全部成交了!”看著賣價七錢一股價位上累積的三十多萬數字變成了零,整個交易大廳裏一片驚唿。


    第一筆姍姍來遲又是突如其來的大額交易讓整個交易大廳都振奮起來,即便是七錢一股,也令眾人大為振奮,一股銀股是二千小股,這個價位對於擴股三倍的股東來說,也就意味著一股銀股這次的賬期分紅獲得二千八百兩銀子的紅利,對於擴股兩倍的來說,也有一千四百兩的紅利。


    要知道這幾年錢莊的生意可不止是不好做那麽簡單,江浙可是有無數的錢莊倒閉破產,而元奇不僅是快速擴張,給朝廷大額捐輸,還能給股東迴饋如此豐厚的紅利,這就極為難得了!


    一時間,交易大廳亂作一團,有人忙著去下單,有人忙著去撤單,議論也是一麵倒,變成對易知足這位大掌櫃的稱頌,在沒有現銀分紅的情況下,能采取這法子讓股東獲得實質性的紅利,確實是難得!


    不過,很快眾人就發覺不對,因為七錢一股的價位上又很快積累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三百六十多萬!而且還在不斷的往上累加。一瞬間,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先前的那一筆交易,極有可能是易大掌櫃出手購買以調節氣氛的。


    交易廳後院,聽聞金掌櫃稟報,易知足揶揄道:“看來是低估了他們拋售的熱情。”略微一頓,他吩咐道:“六錢的價位,掛四十萬買進。”


    待的金掌櫃離開,易知足看了向孔建安,道:“總號應該籌備了一筆資金罷?”


    孔建安點了點頭,道:“在大掌櫃籌措資金的時候,總號也開始調集資金以備不時之需,不過,數量不大,隻七百萬。”


    “我考慮了下。”易知足沉吟著道:“總號買進銀股,也不是不可以,可以作為公積金,不過,占用如此多資金,會否影響周轉?”


    “影響周轉這是肯定的.......。”孔建安謹慎的道:“要麽買二百萬?”


    “看情況吧。”易知足悶聲道:“看後繼情況發展。”


    聽他如此說,孔建安便知他心裏其實沒把握,動用元奇公款托底元奇股價,如果盈利了,自然沒人敢說閑話,可如果是虧了或者是造成資金占用積壓,那絕對會招來不少的非議,如果易知足有把握盈利,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讓元奇總號資金介入。


    想到這裏,他不擔心的道:“大掌櫃,銀股資金規模太大,就您一人之力,怕是兜不住。”


    易知足聽的一笑,“憑我一人之財力,自然沒法托底,但是別忘了,我身後可是整個元奇,名下有著十多萬職員。”


    孔建安一楞,“大掌櫃是要發動元奇職員購買銀股?”


    “元奇職員能夠獲得頂身股的畢竟是少數......。”易知足沉聲道:“我希望元奇是所有元奇人的元奇,讓所有職員積極購買元奇的銀股,對於元奇來說是件大好事,我希望每一個元奇職員都能成為元奇的股東,伴隨元奇成長分享元奇的財富,這也是我為什麽要堅持將銀股分解成小股的原因。”


    竟然還有這層意思在內?孔建安楞了楞,才道:“擴股分紅,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有這方麵的考慮,但不完全是。”易知足頜首道:“稀釋銀股,利於調動交易的積極性,也利於促使金融投資交易市場的形成,接下來,會有一係列的公司通過咱們的交易所發行股票,籌措資金。”


    “大掌櫃下的這盤棋可著實不小。”孔建安感慨了一句,他現在是完全明白過來,擴股分紅,銀股上市,這是一石數鳥,唯一會被損害利益的就是那些對元奇沒有信心,急於拋售手中銀股的股東。


    想想他又覺的不對,略微沉吟,他才遲疑著道:“元奇股價能夠升迴到一兩一股?如果不能,對於兩江那些新入股元奇的股東來說,可就有失公允了,可能會影響元奇在兩江的擴張。”


    “元奇會在上海另外開辦一個交易所,兩邊分割開來,不會有什麽影響。”易知足說著一笑,“總不能讓兩江的股東跑來廣州交易,那不現實。至於元奇股價,升迴一兩的價位,這是肯定的,但要多長時間,就難說了,可能是一兩個月,也可能是一個賬期。”


    交易大廳,六錢一股的買價一掛出來,立即引起了關注,此時,七錢的價位上已經累積掛了四百多萬股,眾人心裏都清楚,這個價位成交的希望並不大,但一下子跌一錢,還是很讓人猶豫,一錢之差,可就是二百兩銀子!


    “這壓價也壓的忒狠了,居然一錢一錢的壓!”


    “對,壓的確實太狠了,咱們不賣!”


    “即便是六錢,轉送兩股的每股也依然有二千四百兩紅利,喏,有的是人賣......。”


    “這次可隻有四十萬股,是不是銀子不足了?要賣可的趕緊。”


    “我看倒是不必著急,明天或許前來購買的人會更多,說不定價格會上漲。”


    “這可說不好,這次擴股,銀股放大兩倍不止,紅利攤薄,怕是未必有人願意買。”


    聽的眾人議論,看著陸續有人前往櫃台交易,霍啟正有些猶豫,要不要購買?在他看來,相對於這次擴股而言,這個價位還是有些偏高,即便是以平均擴股兩倍來說,五錢一股才是合理的。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六錢一股的價格,有人惜售,有人卻是甘之如飴,急於將擴增的股份兌現成現銀紅利,有人則是心裏猶豫,暫且觀望,後麵才擠進大廳的則是跺腳擂胸,抱怨不迭,急匆匆的衝向交易櫃台。


    櫃台上的處理交易的一眾夥計手腳麻利的忙碌不停,利索迅疾的處理一筆接一筆的交易,不過一刻鍾,四十萬掛單便被掃空。


    看到求購的牌子被摘下,很多人心裏都有些患得患失,心情複雜,不過,很快他們就振奮起來,求購的牌子又掛了出來,待的看清楚價格,一眾人心裏都是一涼,五錢八厘,五十萬。


    一看這是節節下降的節奏,不少人登時不淡定了,蜂擁著上前拋售,畢竟與六錢相比,這次隻下跌了兩厘,如今誰也不清楚這銀股究竟能值多少,還是趕緊的將這次的分紅兌現成現銀落袋為安。


    交易大廳外的院子裏,有夥計高聲叫道:“五錢八厘,五錢八厘,有願意交易的速度報名!大廳內外,一視同仁。”


    求購價格一路走低,五錢八厘,五錢六厘,五錢四厘,五錢二厘,五錢!


    價格最終穩住在五錢一股的價位上,因為四錢八厘的求購價隻收購了十二萬便無人再賣,易知足不得不將價位恢複到五錢一股,但一眾人顯然學乖了不少,見到價格迴彈,一個個都不再急於出手。


    後院,聞報之後,易知足長鬆了口氣,一個個總算是學乖了,孔建安也是暗鬆了口氣,方才見易知足一路壓價收購,他可是心驚肉跳,略微沉吟,他才試探道:“大掌櫃是在試探他們的心理價位?”


    易知足笑了笑,“股價越低,越能吸引人來購買,終究是需要足夠的人氣才能形成市場,當然,僅有人氣是不夠的,還需要暴利的神話,明天股價一反彈,必然能夠吸引足夠的買家入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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